（阳春三月，天气甚佳，我于闺中无事可做，便依照着从阿玛那儿寻来的游记表述，画了一幅闽地的山水图。诚然，依着我将将入门的笔力不一定能画出南方风物的神韵，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于京城以外的憧憬和向往。）
（画完之后颇为自得，挽着的小袖子尚未顺好，举着宣纸如一阵风似的跑到阿玛的书房，在门前探进个小脑袋，望见阿玛正在看书，便假模假样地问了句）
阿玛，我能进去么？有没有打扰您看书？

（自从文越落地之后，她便多养在福晋那边，毕竟是小姑娘，自己做阿玛的有些时候当真不甚明白，虽说后来她也分了院子，自己也给她那边安排了两个丫头，可说到底，自己对这孩子的了解也实在有限，只从她来自己这里借过几回书看得出是个与她六姑姑一般喜好的，但更多却也不知道了，是以今日这小丫头跑自己这里时，心里也是有些好奇，只看她模样就知道来之前多半是刚与笔墨打完交道，放下书看她）
进来罢，文越这是寻了什么宝贝来与阿玛献宝啊？

（得允后弯了眉眼笑盈盈地进了屋，将手中的宣纸举在阿玛面前）看！
（听家中嬷嬷说，阿玛年少时曾在闽地久居，是以我这幅山水他定能瞧出是什么。出于对自己画技的自信，还特意同阿玛卖起了关子）阿玛你猜我画的是什么？（说完，眼睛发亮一脸期待地仰头望着阿玛，无比期待他的答案。）
（若真说我们父女之间十分亲厚倒也算不上，阿玛总还是有些威严的，平日里又忙于公务。可即便如此，也不耽误我这个做女儿的想同他亲近些，再说书画之事本也是正经所学，阿玛若能指点一二，我巴不得呢。）

（昔日在书院里琴棋书画也都是学过的，只可惜自己在丹青一途的天分实在平常，一幅画不能说不堪入目，却多少是带了匠气，若是寻常书生画作倒也可圈可点，但若是文人雅士之作，就实在拿不出手了，故而自己鲜少作画，所幸书院之中长于绘画的同窗不少，自己的眼界才不至于有所困束，但即便是自己见过了许许多多的画，如今看到文越给自己的那副画也是不有一愣，纸上的墨块线条肆意重叠，若说这是孩子的涂鸦，倒也勉强依稀看得出些许山与水的模样，但若是让自己说这是画，沉默了良久，方迟疑道）
这是……山和水？

对！阿玛您是不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我就说嘛，画得还是可以的，根本不像莲房说得什么一团墨看不出什么山啊水啊的。
（大作完成，第一个来欣赏的自然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小婢女莲房，她文墨不通，讲出来的话是不能算数的，还是阿玛慧眼如炬，一下就能瞧出我画中神韵。着急摆弄自己的画，也不同阿玛再绕弯子，一手举着一手指着上面交错的墨线与墨团）
这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这是河流，我看游记上说闽南的山是那种连绵不绝的，道...额（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游记中具体的描述措辞，蹙着小眉尖思量了一番，索性放弃）反正就是那个山路都窄窄的，还很难走的意思。阿玛，您小时候不是在闽地住过吗，我这是照着游记里的描述画的，是不是也挺传神的？福州那边是不是很美很好看？是不是跟京城这里的风貌完全不同？
（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毫无遮掩地写在了脸上，对于阿玛幼年旅居他乡的经历也十分羡慕，太爷爷如今还在福州，爷爷久驻张家口，我要是能和阿玛小时候那样，在太爷爷那儿住几年，再去爷爷那儿住几年就好了。）

（自己应该庆幸自己知事早，上学的时候自己开始学画之时也遇上过如眼前这样的阶段，故而自己才能从文越稚嫩且杂乱的笔触中找到一丝她想要表达的东西，但自己万万没想到她想要表达的竟然是闽地的山水，抱起文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看她的小手一处一处的指出她画上的墨块线条代表了什么，听着她絮絮的与自己说着她对闽地的理解，心里头只觉哭笑不得，自己本就不是喜好游山玩水的，书房里的笔记大多都是旧日书院同窗所写，自己的兴趣有限，倒也没怎么多去翻阅，即便是文字也只是依仗不错的记性记得，倒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有这般兴趣，耐心的听完她的问题，看着她道）
穆尔登格，你想去闽地看看么？

想啊，不止南方，还有比这里更北的北方。书里头描述的都很美，但我觉得，如果能亲眼看看，说不定会比书里写得更有意思。
（白纸黑字实在浅，高山到底有多高，所谓的湖海宽广到底多宽多广，不看看，光凭想象当然是不够的。靠在阿玛怀中低头看着自己的画，突然觉得它也不够好看了，总归是缺点什么，显得并无生动鲜活。）
（沾了墨的短短的手指摸了摸纸上的描画）阿玛，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太爷爷？从京城往福州需要多久啊？坐船吗？实在不成咱们还能去看看爷爷，那里的冬天是不是比咱们这儿冷多了？
（小小的脑袋里总是有许多问题，因为我知道的实在太少了，就是需要问很多很多的问题，在长辈的回答里寻找这个世界的真谛。）

（比起文越，自己或许是幸运的，因为自己从记事起就生活于山野之间，见过春风拂面柳枝青，听过秋雨淅沥涧溪净，赏过夏夜萤火绕荷舞，品过冬晨梅雪旧茶香，那些对于世家子弟而言只有闲暇时才能见到的山景水色，自己自幼便是司空见惯，因此听到文越的想法时，沉默了良久，方轻抚她才留起的头发）
阿玛是不能去了，穆尔登格若是想去，让四叔带你去可好？先去闽地看看你太玛法，再去武城见见你玛法，这样天南地北便也都能见识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