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旁边的女孩的呼吸声正在渐渐变得均匀，林子兰皱起眉头。她计划着逃跑，已经筹谋很久了，就要在今晚执行。
约定的时间到了，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寝室外，翻墙出去。
夜里巡查的人暂时不会经过这条路线，这是她多日观察的结论。
她顺着外墙的管道滑下去，绕过摄像头的照射范围，来到研究所的外部。
清冷的夜风拂过面颊，带来久违的自由。她成功了。
朋友很快赶来，她们准备连夜潜逃。
只要能逃离这里，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所谓。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五年前，也就是2035年，亚欧地区爆发了一场大瘟*疫，只传染儿童。在这之前爆发了核*战，世界变得很糟糕。天空中陨落下大颗粒的污染物，疾病横行，食物供应链因为战争被切断，饿殍遍地。
大瘟疫强行终止了战争，亚欧地区大量儿童被感染，世界联合会召开紧急会议，要求被感染的儿童隔离。
疾病后幸存的儿童有了异能力，绝大多数被抓到了各地的研究所进行观察，无数家庭破裂了。
在这个压抑如集装箱似的收容所里，日日难熬，度日如年。负责管制的人极其蛮横，从未给过他们相应的尊重。
可能因为身体底子好，生活在恶劣的环境里，她没得过其他病。
她的检验结果是最特别的，她的能力尚未觉醒。

外界是一大片荒原。研究所建在离市区非常远的地方，要是想去有人烟的地方，她们得想方设法搭乘交通工具。
林子兰和好友云娜一刻不停地跑着，进了一片森林，穿越树林的时候她感觉那些树化作了鬼影幢幢，像是要吃人。
她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在流水线上造生产零件，还继续学习阅读、外语和算数，在这里没有自己的时间，有的只是无尽的苦役。在这里就算长到成年，也要确认没有危险才能放出去，并要终身带着印记。
云娜是她唯一的好友，两人约定好一起生存到成年，离开这个鬼地方。听起来有点夸张，但其实并不，研究所的孩子如果被查出异常，即可能危害社会的程度，就会被单独监管。而那些单独监管的孩子被送去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们。
“我们分开跑！”她对云娜说。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跳上一节载货火车车尾的，或许危急情况下人会拥有某种潜力，再或者是她隐藏多年的异能忽然觉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她就像要被老鹰捕捉的兔子一样惊慌，一旦被抓住，后果很惨烈。她记得之前那几个试图逃跑的孩子，他们经过了手术，现在变得像行尸走肉。
车驶出很远很远，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久。体能在寒冷和饥饿中降到最低点，她眼前阵阵发黑。
好像有人往这边走来巡查了，她从车上跳下去，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坠地后失去了意识。

2
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人正背对着她，小锅里煮着粥，香气扑鼻。
她猛地坐起来，警惕地望着那人。一个盘着头的女人，大概三十岁，模样很清秀。
“你醒啦。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女人温柔地说。
“你是谁？”
“我叫陈广田，你可以叫我陈老师。”
“这是哪里？”
“这是17区的边缘，我的农场，这边也有其他孩子，我们一起生活。”
白纱窗帘外隐隐透进天光，不知是早晨还是下午。
陈广田给她盛了一碗粥。
本来该提防一下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端起碗就喝。
“你多大了？看起来还很年轻。”陈广田问。
“下个月就13岁了。”
“还小。”
“我明天就走，给你添麻烦了。”
“你可以留在这里呀。”
陈老师的声音很温柔，她好久没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了，就像久远记忆里的妈妈一样，几乎流下泪来。
“不行……我……我处境很危险。”她不知道同伴去哪了，有没有被抓回去，她跟她们走散了。
“即使你被通缉也没关系，这里也有别的孩子是大瘟疫的幸存者。”
“我没有被通缉，不是有异能的人。我和父母很早就走散了，自己生活。”她赶紧说。
“那就更不用担心啦。”
听到这里，她彻底破防了。
自从八岁被抓进研究所，她过了五年暗无天日的时光。研究所不允许有问题的孩子拥有正常的温暖和人情。况且，她属于最危险的那类，能力未觉醒，被看守得最严。
察觉到她哭，陈广田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去：“你先休息下吧，我等下介绍其他小朋友给你。”
半小时后，她领到一只克莱因蓝色的杯子，这是她几年来见过的最美的杯子。
走出屋子，穿过长廊，外面是一片美丽的田野，远处有森林。她隐约听到远方传来的嬉闹声，有个小女孩在问谁要和她一起采花。
这里的水质很好，空气似乎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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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称呼？”她问旁边的男孩，他的皮肤呈现出很健康的小麦色。
“叫我阿汕就好。”
“姓呢？”
“哈哈，我不记得了。我很小就来这里了。”阿汕大大咧咧地笑道。
子兰有些羡慕他，来到这里总比被抓去研究所好。
阿汕带她参观农场里的学习室、厨房、画室、休息区等地方。子兰注意到许多屋子的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手工作品，显得很温馨。
“你之前在哪里呀，子兰？”
“12区。” 她说出了早就在心里编好的谎言。
“哇，我还没去过，听说12区很繁华，食物供应也很稳定。”
“是的。不过这个年头在哪里都差不多，不知道核*战的影响什么时候能过去。”
两人一边走着，子兰心里感叹这里真是太美好了，比研究所好上几万倍。
阿汕给她拿了个番茄吃，里面似乎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话说，大瘟*疫后很多孩子会有后遗症，会产生特异能力，你了解吗？”子兰问道。
“我不是异能者啊，不过祁蒙、玉珊和李澹都是异能者，你可以去问他们。”
异能者，真好听的名字，在研究所里她只有一串编号，00137。
“他们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吗？”
“当然啊，这不像外界传说得那么可怕，稍加训练就可以。”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有些紧张地坐在桌边，一桌的小朋友兴奋地和她打招呼、夹菜吃，大一点的孩子试图展开新的话题，一面好奇地询问她的过去。
虽然有些社恐，但她仍然感到浓厚的温暖。太久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了。她最早的温暖记忆是在八岁以前，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她有普通却温暖开朗的父母，但自从她被抓走，就与父母断了联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搬走了。
她仍然决定不告诉其他人自己曾经生活在研究所的事情，尽管这里并不排斥异能者。

3
一个粉裙子的小女孩向她跑来，辫子上追着珍珠样的发饰。
她的心一瞬间暖起来。她蹲下身，问那个小女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我叫玉珊。不要叫我小朋友哦，我已经十岁了。”
“好，你是个小大人。”
“不要小看我，我是个异能者。”玉珊小手叉腰。
“噢？你会什么异能？”子兰好奇地问。
她的印象里，研究所的孩子大多没有进化成可以具象自身能力的异能者，他们只是变聪明了，或者体能变强了。能产生自然属性异能的人很少。
“我会操控水。”
玉珊说完，对着不远处的蓄水缸弹指，缸中跳起来几朵水花。林子兰给她鼓掌。
“但我有时候也控制不好自己，所以我从来不用玻璃杯喝水，也不会去游泳。”玉珊认真地说。
林子兰有些忍俊不禁。
玉珊太可爱了，粉雕玉琢，小脸像粉团子一样。她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
“你们这些大姐姐太过分了，都喜欢捏我的脸。”
有些时候，陈老师会给他们几个大孩子开小灶讲课。
农场里偶尔会来一两位老师代课，给他们教通识科目。
“这种乱世，在外面不要跟人轻易起冲突，”陈老师对他们说，“你不知道人家刚刚经历过什么，他们可能刚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大人们都做什么谋生呢？”玉珊忽然问。这个可爱的问题让大家笑了。
“为了维护社会运转，大人们做的事情很多呀，工程师、医生、老师、商人、清洁工、司机，各种各样。”陈老师解释。
“啊，这样呀，那我以后想做老师！”玉珊举起小手。
“子兰，你想做什么？”陈老师问她。
“我，想做物流运营。”
“为什么想做物流呀？”其他孩子不解地看着她。
“我想每天开车，因为可以看风景。”她认真地说，在研究所的时候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而后，祁蒙告诉大家他想当建筑师。
其他时候，陈老师会安排大家自学。她会好几种外语，有时候也会教他们英语。
有的夜晚大家会聚在一起看新闻。
距离大瘟疫爆发已经快要七年了，如今没有儿童会再感染上那神秘的病毒，可曾经那些受难者呢？没有人对他们负责。
现在外界很多学者在研究那场神秘的大瘟疫，有的学者说这是人体自发产生的适应未来环境的变化，还有学者发文称病毒是探险家打开金字塔后带出来的。不知道这些学者有没有见过玉珊这样能控制水的孩子，这类孩子中存活的已经非常少了，他们终结于各个研究所里。
因为大瘟疫，这一代儿童几乎断代了，未来将是个缺乏年轻人的时代。
想到这里，子兰不禁有些悲伤。
最初的混乱只是个别国家之间的冲突，后来演发成核战。后来虽然战争结束，但因为那场只感染儿童的大瘟疫爆发，许多家庭破碎了。
人类的和平好像总是持续得不长。人类是善于自我毁灭的生物。
她有时候会想父母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此外，林子兰还与一个很聪明的男孩成为了朋友，他叫李澹。
李澹下棋很厉害，两人经常对弈，一开始玩五子棋和大富翁，后来玩国际象棋。
看到崭新的、黑白相间的国际象棋，子兰感到手痒痒，她很喜欢给国际象棋，五岁就开始和爸爸一起下。之前没有机会碰棋的时候，她会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个可视化的棋盘，自己和自己下。
几局过去，她一直赢。她能预判几步之外的对方的意图。
李澹看起来有些诧异，他以为自己至少经常看书研究，不会输给同龄人。
“你好厉害，你是不是有办法上网学？”
“网，没有。我几乎碰不到电脑。”
战后网络大多数时候都处于瘫痪状态，近两年刚修复过来。
李澹挑挑眉：“好吧，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我也会一直努力的。”
她被对方可爱到了。
思绪像是刀刃，会把人一点点剖开。
农场像是世外桃源一样美好，这里的孩子不会受到压迫，也不会挨饿，大家很团结。在研究所的时候她经常和人打架，练就了一身抗打和防守进攻的本领。
现在她仍然坚持户外运动，以及和小伙伴们一起照看农作物。
她太喜欢大自然了，喜欢森林，喜欢阳光，喜欢大雁南飞。
泥土的芬芳，淡雅的花香，滴落屋檐的雨水，令她联想起许多美好事物。
“陈老师是做什么的？”有一天她问李澹。
“她有时候会将一部分农作物卖到外面，现在新鲜食物很珍贵，看，我们农场里的作物有时候是吃不完的。陈老师有时候也会做一些文化产品的生意。”
但是这些好像并不够大家生活吧？林子兰心想。
看出她的疑虑，李澹继续道：“这里也会靠人资助，比如覃家，17区有名的慈善富豪，每半年会捐物资。”
异能相关的研究仍然在持续，研究所仍然存在。
对于外界的研究，李澹很不屑。
“那帮人当然不会告诉你，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异能者变成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这样就能达到所谓的安全。”李澹轻蔑地说。

4
时间很快过去，十月到来了，农场渐渐染上秋色。
陈老师找到她说：“子兰，我记得你之前说这个月就要13岁了，是吗？”
“您还记得。”她有些感动。
“是哪天？”
“刚好是明天。”
“大家一起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太麻烦了，不用啦。”
“生日一定要庆祝呀，这样才有意义。”
到了那天晚上，大家一起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虽然是饼干和水果做底的生日蛋糕，她感动极了。
大家围坐在桌边：“林子兰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她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眼前的景象幸福到不真实。
岁月静好，日子像折叠的手帕一样柔软温暖。
她在国际象棋上的进步越来越显著，农场里没有孩子可以在下棋上赢过她。
陈老师注意到她的天赋，在一次信件往来中无意间给朋友讲了此事，那位觉得很有趣，说下次来拜访的时候希望见见林子兰。
在研究所的日子里除了上课的知识和打架，她几乎没学会别的。但是在这里，她感受到了许多新的事物。比如更广泛的感情，比如对生活的热爱。
多年以后，当她深陷苦难，仍会想起这段时光，它给予她无穷的力量。
虽说时间长了记忆会消磁，会变得不可靠，但纵使有些美好是人心杜撰出来的，它确实可以作为精神支柱。
林子兰知道变异的力量是分种类的，但她不知道力量可以练习。
最近祁蒙开始练习挥木剑，她和阿汕一起围观。
“你想试试吗？”祁蒙注意到她的眼神。
子兰点头。
祁蒙教她怎么握住剑柄，教她尝试将力量传到剑柄上。这是个很微妙的说法，除了体力之外，如果是异能者，是有可能将力量引导到武器上的。
试了几次，她似乎只能普通地挥剑。
“你应该不是异能者。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之前的经历？”
“我丢了一部分记忆。”她撒谎道。
她还是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她已经有安全感了。因为她很可能属于未觉醒的能力最危险的那一类。当时她逃跑也是因为这个，她怕自己某一天觉醒了，然后被抓去单独观察。
“这个东西，我管它叫做‘器’，因为它像一种媒介，可以让我将能量传到外界。但是我只有拿着木质武器的时候才能被释放，它当前还不够成熟。”祁蒙说。
“异能是可以训练的吗？”她好奇地问。
“理论上可以，真是没想到，从前的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情节会在现实中出现。”
夜色如水，幕布般的天空里点缀着几颗星。
在夜里静静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如水地夜幕，她感到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体内流窜。
是的，她好像正在渐渐觉醒。
对着练习靶，她试着用木剑击打靶子，她力道不错，这得益于在研究所的蹉跎，经常干活，还总有人找她打架。
月色如水，寒星点缀。
如今的生活幸福许多，不过未来仍然是一片迷茫和未知。
最理想的状态是她在这里生活到成年，不管那时候有没有觉醒力量，她都可以自力更生。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呢，她想周游世界，她想尝试写作、画画，她还想体验谈恋爱。
这个时代会好吗？她会好吗？

冬天来了，大雪覆盖了农场。
森林变得银装素裹，奶油色的天空下，
近两个月，她一直想着云娜现在怎么样了。自从和云娜走散后，她的心一直系在云娜身上。她的预期并不好，即使云娜活着，必定不会像她这样运气好，而且会遭到通缉。
农场来了一位访客，驱散了她阴霾已久的心情。
“覃先生，您好，欢迎。”陈老师热情地迎接客人。
她正在跟李澹下棋来着，陈老师和那个人一起走过房间的门口。
隔着一段距离，她注意到陈老师正在和那个先生聊天。她听到了“异能”“培养孩子”等关键词。
祁蒙刚好路过，她拉住他：“这位先生你认识吗？”
“叫覃衍，好像是个学者，偶尔会来，和陈老师是朋友。”
覃衍？她听李澹说起过这个人，是M国很知名的人类学家。
过了半小时的样子，等对方走出来，她才看清他，一位温文尔雅的先生，金丝眼镜坠着链条，身材颀长。
覃衍注意到她站在墙角：“你好呀，小姑娘。”
“你好。”她眨眨眼。自己好像忽然变得怯生生地。
“你叫什么？”
“林子兰。”
“噢，我知道你，你就是广田说的那位下棋很厉害的小姑娘。”
她感觉脸上有些烫。
“嗯，是的。您过奖了。”
“怎么能说是我过奖，你确实厉害呀。”
“你愿意和我下棋吗？”覃衍微笑。
“好啊。”
两人找了间空教室对弈，最后覃衍赢了。
眼看自己苦思冥想半天的结局，林子兰不觉得亏，反而内心窃喜。她碰到了对手。

“对于这个年龄段来说，你已经很厉害了，而且你没有经过训练。”
“谢谢。”
“有没有想过当职业棋手？”
“如果有机会的话，不过，我现在其实有很多困扰。”她莫名想要倾诉。
“原来如此，”声音非常温柔，“可以给我讲讲吗？”
“嗯……”她不敢全盘托出，小心翼翼地择词，“之前，整个世界受到了造成异能存在的大瘟疫的影响，现在幸存的异能者会受到严重的歧视，他们甚至不能好好发展，我对这个问题感觉非常担忧。”
“在我看来这方面的举措已经在慢慢放开，因为之前大量儿童去世，现在年轻人断代很严重，稀缺的人口可能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劳动力损失，可是异能者能否合法化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对于之前那些被抓紧研究所的孩子呢？他们的人生被毁了。”
“是的，这是时代的悲剧。谢谢你这么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们聊到对于异能的研究，覃衍告诉她自己近几年正在做相关的研究，他希望异能者可以受到合法公正的对待。
“这个愿望很棒。”
“我在努力实现。”
“人生有时候好难啊。”
“或许你需要的是多读书，年轻的时候读书可以对抗迷茫。”
“谢谢，我会的。”
覃衍回去后，她还在回味着他们的对话，她第一次和年长的男性长谈。
她似乎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在期待他下一次来访。

严寒里，湖面逐渐冰封，一只天鹅在农场周围的湖上被冻僵了。
阿汕和玉珊发现了它，将它带回来。孩子们好奇地围着天鹅，欣赏它美丽的身姿。
陈老师给它找来一个笼子安家，在笼子底部铺满柔软的稻草。新鲜肉类一直是稀缺品，不过孩子们非常喜欢天鹅，陈老师承诺不杀它。
第二天夜里，她好像听见天鹅在唱歌。
第三天清晨，孩子们发现天鹅死在了笼子里，他们伤心极了。“天鹅死了……”玉珊快要哭出来了。
“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它可能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她安慰道。
那天晚上的晚餐多了一道肉汤，大家的悲伤情绪就融化在汤里了。气氛又欢快起来。其实天鹅不是死于水土不服，早上她注意到了，天鹅颈部有错位的痕迹，它是被***的。
林子兰悄悄找到陈老师，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为了给大家做汤。
“哎，被你发现了。”陈老师叹了口气。“我可以理解您。”
“子兰，你有时候太懂事了，你不会像他们那样难过吗？现在食物供应不足，很难有新鲜肉类，我也是希望孩子们能补补身子。大家已经吃了很久人造肉了。”
可您呢？您这么做，自己心里不难受吗？这句话她没问出来。
陈老师的一个朋友收养了农场年龄最小的孩子。农场的性质确实像孤儿院，能为孩子们做到这么多，对陈广田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林子兰希望自己能帮她做点什么，但她无能为力。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不好。

“子兰，拜托帮我个忙，”陈老师对她说，“帮我把这个信封寄给覃老师，地址已经写好了，邮局的公共信箱在镇子里。镇子不远，祁蒙可以陪你。”
陈老师递给她一个很大的信封，从触感上看，里面装了文件和硬卡纸样的东西。
她瞄到了地址，一直没忘。
路上她感觉树丛里好像有眼睛在盯着她看，但每当她望向那边，那些眼睛就消失了。
很奇怪，每次出门，她总感觉有人在监视自己。
两人第二天很早出发，徒步走到镇子里。她第一次出来玩，看什么都很新鲜。其实十几岁的年龄确实应该多游玩，可这一代的很多人都没什么机会。
镇子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邮局是墨绿色调的，邮局门口放着一只方形信箱。
寄完信，她试探地问祁蒙：“要是有机会，我想去12区看看。你觉得这可以实现吗？”
祁蒙沉吟片刻：“倒也不是没办法，12区不算远，只是最近局势不太好，可能又要打仗了，不建议出行。R国前一镇子总在海域边境骚扰我们M国。”
她不知道父母有没有搬走，还在不在那里。然而即使父母还住在原处，她也已经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是研究所的通缉犯。而且她不敢乘坐公交和火车，这些需要身份证，可能会留下面部特征痕迹。
两人在马路边遇到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奶奶，祁蒙非常勇敢地要去帮助她，林子兰没拦住。
祁蒙坚持要送老奶奶回家，她在镇子周边一面闲逛一面等他。
那种被监察的感觉又若隐若现了。她内心感觉有些恐慌，她怕是研究所派来的人。
街对面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看。她猛然回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一对穿着体面的夫妇在喝咖啡。
不敢久留，她想躲进一家服装店。这样或许能回避。
忽然间她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能量场波动，就好像一千个异能者在周围活动。
她的听力开始变得敏锐起来，能分辨出风吹过树叶的动静。内心极其躁动，那躁动化身成猛兽，想与她合为一体。
真的可疑的有人在附近！
敏锐的感官捕捉到来者的动向，顺着那疯狂的感觉，她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某种非常神秘的力量觉醒了，她眼里散出诡异的光，她想要去操控别人。
“停下来！来到我面前。”她对那人说道。
藏在树后的那人果真停下来了，看起来对自己的行为很迷惘。他面貌普通，一身黑衣，不知道来自哪里。
“把手举起来。”
那人继续照做。
“告诉我，你来做什么？”
“我在跟踪林子兰。”
跟踪？！
还没等她继续问，那股神秘的力量消失了，她又变回原来的她。
趁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一个手刀将对方打晕。
从刚才开始，自身觉醒带来的惊惧更甚于对危险的恐慌，她的能力竟然是操控。幸好她早就从研究所跑出来了，不然一定会被处理掉。

@fly雅瘸

等她恢复意识，感觉自己头痛欲裂。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刚才她恍惚听到有人跟她说：恭喜觉醒，快来我身边吧，子兰。
幸好她不是在街区里发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睁开眼，周围的树木倒了好几棵，像遭到了暴风雨的冲击。但这么短的时间—天光甚至没发生什么变化，估计是她觉醒导致的暴走。之前在研究所她见识过暴走的孩子，也是这副景象。
懊恼，恐惧，难过，复杂的情绪混合着袭击她的内心，她跪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祁蒙......他是不是在找自己，他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林子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往镇子的方向赶去。
她没花什么力气就在镇中心找到了祁蒙，他看起来也在寻找她。
“嗨，子兰，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好半天。”
“嗯……我去了下教堂后面的院子，可能时间有点久。”
“没事啊，我刚才送老奶奶也花了很久。”
“祁蒙，你有看到什么吗？在镇子周围。”她问。
万千思绪划过脑海，她预测了多种可能和解决方案。这几乎成了她的一种生存习惯，
要是祁蒙真的看见了，她该怎么解释......
“没有啊，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对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了迷惑，大概率没有撒谎。而且祁蒙的异能也处在初步阶段，他只是体能变强了，没有太大威胁。
所以她故意对他说：“你不要隐瞒了，你要是真的知道什么，麻烦你告诉我。”
“我确实不知道，刚才可能周围有异能波动，但我的感知力不够，而且我没有在意这个，子兰，问题是你安全就好。”
一瞬间她不太确定对方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假装，不过她想，以祁蒙的本性应该不会怎么样，而且农场里本来就有其他的是异能者。
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好讨厌这种感觉！你大概不明白吧，不用管我！我好讨厌，真的好讨厌！”
祁蒙愣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过她从祁蒙眼中看到了关心。
她想再次使用操纵能力，但她无法触发这个机制，她只得沉默，以免自己继续说出乱七八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