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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征文】玛特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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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如果斯内普的间谍身份被提前发现,而他此时还没有将那条最为重要的信息告知哈利·波特;同时他在自己被关押的地方发现了另一个同样受苦的灵魂——事情将怎样发展?
注:【玛特的羽毛】玛特是埃及神话中的真理与正义之神,当一个人死去时,他的心脏将被放在天平上与玛特的羽毛比较重量,如果心脏的重量更重,那么死者的心将会被鳄首狮身的怪兽吃掉,其灵魂亦将万劫不复;而如果心脏比羽毛更轻,死者的灵魂便可以前往彼岸。


IP属地:北京1楼2023-01-10 00:41回复
    今年的春天异常的寒冷。
    低温撞上大西洋湿润的气流,让本应干燥的春季阴雨连绵。冷雨从三月初开始下起,直到月末都没有缓和的迹象。在不见天日的积雨云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未如此企盼过阳光。这天早上也依旧在下雨,从天还没亮的时候,狂风就已经捷足先登,等到天边掀起一角亮光,暴雨已经在街面上兴风作浪。街上的店铺关门歇业大半,就连学校都不得不宣布停课,在这风雨肆虐的早上,伦敦街头陷入多年未有过的空旷。
    他正是雨势最猛的时候到的。
    窄小的破木门被忽地推开,疾风瞬间呼啸着涌入酒吧,硕大的雨珠噼噼啪啪地扑在肮脏的地板上。“老板,还营业着吗?”他披着滴着水的雨衣问道,整张脸隐没在阴影里。
    “关门了!”回答从房间深处传来,“这雨天,整条街都没人了——”
    “我带了信。”
    声音戛然而止。在寂静了几秒后,天花板上方传来一阵咚咚的闷响,紧接着是门轴被推动时的吱呀声。来者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里关上门,把铅灰色的雨幕关在门外,一转头正看见一个矮小的男人从摇摇欲坠的木楼梯上下来。“到这儿来。”男人走到一半停下了,一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招呼着要他过来,“我看看……你的信物在哪里?”
    于是他穿过一排席位,碍事的桌椅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呻吟。就在这时,楼梯下储物间的门猛地打开,五个黑衣人突然从中蹿了出来。他立刻举起魔杖,但已经晚了,魔咒的光芒从四面八方飞来,他躲闪不及,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不动了。
    “让我看看,那个在我们背后捣乱的叛徒究竟是谁——”
    看起来像是首领的女人向那人走过去,一把拽下他的兜帽。接着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下一秒,脸上的震惊变化作狰狞的愤怒。
    “——西弗勒斯·斯内普!”
    “吱呀——”
    地牢的门在深夜时分被打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被冷风卷了进来。最深处那间牢房里的犯人勉强睁开双眼,看见几个见惯了的人影在魔杖的微光下明灭,觉得没趣,干脆继续睡觉。半梦半醒间,那几人的只言片语间或钻入他的耳朵,模糊不清得好像残损的录音带。
    “……那么高的地位,怎么会……叛徒……邓布利多的……”
    他忽地睁开眼。
    脚步声逐渐靠近,当荧光闪烁的白光出现在牢房门口时,他听见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叮当声,钥匙艰涩地在生锈的锁里旋转,年久失修的铁门吱呀作响。
    “就在这儿慢慢腐烂吧,不识时务的混血**!”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好像有人踢了什么东西一脚。关了门后,那几个人大笑着离去了。
    世界安静下来。外面的雨大概是停了,地牢里只剩下远方山谷的风声。他缓缓地从湿冷的水泥地上爬起,关节咔吧咔吧地响作一片,显然他已经不再年轻了。高处的窄窗里漏下些许月光,这令他勉强看见对面的牢房里多出一个人的轮廓,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像死了一样;血腥味充斥在潮湿的空气里,几乎令人作呕。
    那人可能活不过今晚,他想。
    于是,在死一般寂静的黑暗里,他向那个影子抬起右手。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你是个女巫。”
    “麻瓜出身会有什么不同吗?”——“不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怪物!”
    “斯莱特林?谁想去斯莱特林?我才不愿待在那儿呢,你呢?”
    “考试怎么样,鼻涕精?”
    “……泥巴种!”
    “……别杀我……保证——他们的——安全,求求您……什么都行……”
    “别让她白白牺牲。帮助我保护莉莉的儿子。”
    “那我的灵魂呢?我的呢?”
    “……”
    ——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交朋友。我个人认为,他脑子有点糊涂了!
    无限爱意
    莉莉
    一片寂静。
    斯内普微微抖动眼皮。阳光猛然刺痛他的眼睛,他立刻闭上眼。感知慢慢从麻木中苏醒,痛觉抽丝剥茧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弥散开来,他感到粗糙的地面硌着他关节突出的骨头,湿冷的空气进入他的肺,在鼻腔里留下一片腥甜的气息。
    ……头疼。
    我好像有一件事要做,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什么来着?
    他本能地支起身体,立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重重栽倒在地。眩晕感汹涌地席卷而来,颅腔中的痛感立刻激增数倍,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好像被炙热的烙铁洞穿一样,又觉得脑浆像煮沸的坩埚里的液体一样咕嘟嘟地剧烈翻滚,引起一阵阵剧烈的恶心。
    “呕……”他干呕出声。
    好像有人在对他说话,又似乎有谁在呻吟,但他混沌的大脑无法处理任何信息,那儿就像刚刚被什么东西伸进去搅得一团糟,此刻每一个细胞都发出过载的警报。周围并不安静,每一个声音都似乎在敲击他的脑壳,引发一阵更难忍的剧痛——拜托,无论是谁,请安静下来,拜托——
    “……别动!会伤得更重的……”
    突然,一股清流涌入脑海,烧灼一样的痛感逐渐平息下来。感官逐渐从混沌中恢复,他缓缓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正喘着粗气躺在地上。
    “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一旁忽然响起一个沧桑的男声。
    斯内普转头向声源望去。隔着两层铁栅栏,他看见在对面的牢房里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张了张嘴,里却只发出一阵杂音。
    “……你是谁?”休息了一会,他艰难地问道,干涩的喉咙发出砂砾摩擦般的声音。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老人回答。
    斯内普盯着他,保持沉默。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否值得信任。他们就那么对视了几秒,最终,老人移开了目光。“你差点死了。是我简单处理了你身上的伤口,刚刚你一边呻吟一边挣扎,也是我让你镇定下来。你应该感谢我。”
    “……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注视着他,不知为何,斯内普感觉他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因为我想知道你是谁。还有,为什么当食死徒把你关进来的时候会提起邓布利多。”
    斯内普试图让大脑运转,理解那人究竟有何意图,但在他此刻的思想迟钝得就好像生锈的老爷车。他只能说出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句子:“……我是霍格沃茨的教授。”
    对面牢房的那人依旧盯着他。“更多。”他说,语气里莫名透着威严。
    斯内普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努力回忆此前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摄神取念无数次翻搅他的大脑,伴随着鞭打,钻心咒,还有烫红的烙铁,手指被一次又一次地碾碎又复原,左前臂被厉火烧过,右胸的肋骨是怎么断的来着?想不起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他到底做了什么,让黑魔王那么愤怒……
    “好像……”他突然想起来了,“我是邓布利多安插在食死徒中的间谍。”
    对面那人的神情似乎有些失望。“那个幸运的家伙怎么总是能拥有对他死心塌地的手下……”他嘟囔道,接着再次问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斯内普。”
    突然间,斯内普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喉咙,甚至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凌空吊起。“真没想到我救的人竟然是你。”他听到那人咆哮道,喉咙里发出的低哑声音仿佛虎豹的低吼。斯内普惊恐地睁大眼睛,黑影正从四周逐渐侵蚀他的视野,那人狰狞的脸在他的眼中明灭,“你竟然还没有下地狱,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凶手……”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我不能……
    但他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他无助地张着嘴,在被黑暗完全吞噬前,他似乎看到一双异色的眼眸正在地狱之火中燃烧。


    IP属地:北京2楼2023-01-10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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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新加坡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01-10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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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他是被一阵钻心咒唤醒的。“你竟然还活着。”他分辨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黑魔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惨叫声中抽搐,等他喊得没有力气了才停止施咒。“既然伏地魔大人说过,若你能活过第一天,那就让你活着看到我杀死你那个心爱的泥巴种的孩子……伏地魔大人说到做到。”他戏谑地说。
        斯内普恐惧地喘息着,直到黑魔王走出铁门才终于松了口气。“还有你。”他听到他对着另一间牢房里的犯人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老魔杖的下落,对吗?”
        接着,斯内普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老人和黑魔王用视线对峙,好像两头正在搏斗的雄狮。没一会,那只更年轻一些的狮子主动结束了这场对峙。“但这没关系……这一切都没关系。”他愠怒地说道,“你们这些绊脚石都无法阻挡伏地魔大人的脚步……你等着吧,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依旧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说着,一转身离开了地牢。
        关门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斯内普立刻本能地翻身,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子很轻,瘦得几乎只剩骨头,可他虚弱得几乎连撑直手臂都做不到。他缓慢地把自己挪到墙边,借着墙壁的支持力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
        斯内普蜷起身体,把头放在膝盖上。他透过两层铁栏杆向对面的牢房看去,发现对面那人又在看他,便下意识地向角落里缩了缩。“你到底是谁?”他沙哑地问道,警惕的黑眼睛从膝盖与发帘之间露出来,像是某种藏在洞穴里的小而凶猛的动物的目光。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观察着他。
        “老魔杖……那又是什么?”他接着问。
        这似乎立刻令那位观察者提起了兴趣。“邓布利多没告诉你?”
        斯内普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于是对面的那个人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邓布利多连老魔杖都没告诉你,就让你杀死他?”
        “——等等。”斯内普突然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唆使我那么做。”
        “是吗?那你现在就应该已经死了。”那人阴森森地笑了笑,斯内普立刻感到汗毛倒竖,他意识到对面的那个囚犯绝对是个大有来头的角色,“听着,邓布利多的小鬼——不,鉴于他连老魔杖都没告诉你,或许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定位。”他说,“以你的实力根本无法伤到他的一根指头,如果那传言是真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斯内普沉默地听着他,仔细地分析着那人口中吐出的每一个词,判断他的语句里是否隐藏有某些隐喻,分辨他的语调背后藏着怎样的情感。他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心跳的声音砰砰地敲击着耳膜,准备在那人的话里显露出杀意的一瞬间做出反应。
        “告诉我。”那人继续说道,“邓布利多为什么那么做。”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他试探道。
        “我会杀了你。”
        斯内普听出了那人语气里的几分微妙变化,立刻知道他会那么做,并且他能。
        “我杀死他时……他的生命已经快要结束了。”斯内普松口了。黑魔王已经从他的脑海里榨取出了这条信息,那么他再守着它便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他用最简洁的话语描述了邓布利多是怎样受了伤,又提出了那个过分至极的要求,只是隐瞒了那条最重要的,足够改变战争结果的消息。
        “如果他那样做是为了用生命最后的价值送你一程,让你潜伏在食死徒中,那么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辜负了他全部的努力。”
        “那并不是他要求我做的唯一一件事。”他谨慎地说。
        “你最好说了实话。”
        那双锐利的眼睛凝视着他,斯内普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将要窒息时看到的那双如同魔鬼一样的异色眼瞳并不是幻觉。
        “之前……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我改主意了。”
        “那你为什么在最初又想杀死我?”他听出来了对方的潜台词。
        “因为你杀了邓布利多。我很生气。”
        斯内普感到对方近乎是无理取闹,“恕我直言……如果你有记得我们此前的对话内容的话,你不觉得你对邓布利多太过于关注了吗?”
        “你是在讽刺我?”
        斯内普不说话了。几分钟后,他发现对方也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天色此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最后一点光也即将消失在一片浓郁的深蓝中。他已经几乎看不到对面牢房的情况了,过了一会,那里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他屏息凝神,听到空气里隐隐传来平稳而有节律的呼吸声,知道那人已经睡了,于是便终于放心,蜷缩在角落里,缓缓躺了下来。
        当他被黑魔王的钻心咒强制唤醒时,饱受摧残的大脑已经恢复了大半,但刚才与那个神秘老人的对峙消耗了他不少精力,现在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可他不能停止思考,他得搞清楚他黯淡的未来还有什么可能,更要紧的是梳理清楚最近几天发生的事——黑魔王到底从他的脑海中看到了多少秘密?他回想起大脑封闭术被强硬地冲碎的痛苦,不禁打了个冷战。
        该死,黑魔王大概什么都知道了。除了最重要的那条消息——他几乎拼死保住了它。但保护住它是不够的,远远不够;他得在适当的时候把它传递给需要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就是说,他需要和外面建立通信。
        这不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甚至连这该死的地方到底在哪儿都不知道。
        在湿冷的黑夜中,身上的伤开始发作。他听着外面的雨声,感到身体的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疲惫地尖叫着。他此前一定伤得非常重,此时,尽管皮肉上的伤口已经大部分都被治好,但冰冷潮湿的空气却让那些刚刚愈合的骨骼与脏器隐隐作痛。在嘈杂的黑夜里,他不时被一阵控制不住的抽搐惊醒,又在汹涌的疲惫感中很快入眠。
        在醒来的时候,斯内普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之后要怎么办,此刻关在他对面的家伙又要怎样对付。那个家伙会无杖魔法……这或许会是一个机会。但,拜托邓布利多——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尽管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意识到,相比于机会,那人更像是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似乎即便他已经被脱离了原本的战场,却依旧无法休息:任务还在继续,危险亦潜伏在他身边,他还将不得不尽全力活着。
        接下来的几天里,斯内普在白天里几乎都在调查牢房。除了去拿家养小精灵送来的食物和水时,他基本不去关注对面牢房的情况。有时那人会与他搭话,但两个人的对话大多试探多于实质,尽管如此,在对话中,他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这座连他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地牢位于某个荒无人烟的山间,也许是麻瓜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留下来的早已被遗弃的地下工事,没有人会经过这儿,甚至没有人听说过这儿。只有黑魔王本人知晓如何到达这里,其他人只能通过由黑魔王管控的门钥匙才能到来。而据他的狱友——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所说,这座地牢本身就已经及其坚固,再加上黑魔王强力的魔法,即便是掌握无杖魔法的他也找不到越狱的办法。
        斯内普不禁感到疑惑——黑魔王修建了这样坚不可摧的监狱,到底是为了关押什么人?
        一天午后,正当斯内普享受这几天阴雨间难得一遇的阳光时,外面的地牢门突然被打开了。斯内普还以为是黑魔王来了,立刻仔细检查了一遍是否已经把大脑深处的那条秘密藏好,结果等那人靠近了才意识到这脚步声与这里的主人完全不像。没一会,答案揭晓——那意外的访客是接任了他的现任霍格沃茨校长,阿米库斯·卡罗。
        “感觉怎么样,嗯?”他得意地看着斯内普落魄的打扮,“叛徒。”
        斯内普抬起瘦得棱角分明的脸看他,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眼满溢着不屑。“快滚,走狗。”
        “叫我校长!”他恼火地咆哮道。
        “校长是什么货色都能当的?”斯内普嗤笑,他的语气虽然略显虚弱,语调却强硬十足,“那我问你,你成功进入校长办公室了吗?”
        卡罗的脸色变了。斯内普知道他刺到了对方的痛处,但他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几秒就意识到他要有麻烦了。“你觉得你还踩在我的头上吗,阶下囚?”他把钥匙戳入锁孔——他什么时候拿出来的钥匙?“黑魔王特意嘱咐我,他要把你留到他杀了波特的时候……那么,只要不杀死你,我就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斯内普翻身躲过了一道不怀好意的咒语,可终究还是被钻心咒追上了。该死,这是他最近中的第多少个钻心咒了?他早想不起来了。
        “你的水平……实在是……跟黑魔王差远了。”等卡罗结束了折磨,他喘息着说道,“恕我直言,可能霍格沃茨七年级的一些小屁孩都比你干的漂亮……”
        卡罗走过去,踩住他的左手,用鞋后跟狠狠碾了几下;那里烧伤造成的溃烂还没有完全恢复。斯内普放声惨叫。
        “校长室的口令到底是什么?”卡罗终于把他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太可惜了,如果你此前没有透露黑魔王禁止你杀了我,兴许我还会考虑——”
        然后,他清楚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卡罗的审讯毫无章法。等斯内普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时,他自己也累得够呛。“你等着,嘴硬的家伙……”他抛下这一句便离开了,但斯内普知道那绝对只是威胁罢了,只要那蠢货还是他认识的卡罗,他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是的,他取得了胜利——惨胜。
        但斯内普已经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卡罗走的时候按黑魔王的嘱咐把对他造成的伤害修补好,可他既不用心又没水平,治疗的效果大概仅限于让他不至于死掉。他的身体好像一个七拼八凑的布娃娃,浑身上下都几乎失去控制,只剩下痛觉中枢还在忙不迭地收集着身体各处发来的警报。如果今后的日子都要在这种隔三岔五的折磨中度过的话……他无法想象。
        冥冥中,他听到了一个最近愈发熟悉的声音:
        “他是谁?或者——她是谁?”
        斯内普吓出了一身冷汗,肾上腺素再一次激增,他惊恐地睁开眼,看见那双异色的眼瞳正盯着他。
        他怎么知道的?在他被卡罗折磨到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是不是透露了什么?透露了多少?他透露的内容有那条最关键的信息吗?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你放心,间谍——你没跟他说什么。”那人说。
        “那你……”
        “我怎么知道?从你的神情,你的言语,从你的灵魂里。”
        “……什么?”
        那人看着他,神色严肃,可眼神里并没有敌意。“当你意识不清时,你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卡罗听不出来,但我能。因为我知道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斯内普动了动喉结,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就在那人已经移开视线,以为他又失去了意识时,斯内普突然低声说道:
        “她已经……”
        老人猛然回过头。
        “……是因为我。”
        说完,他再次对上那人的视线,看见对方的双眼流露着某种复杂情感。但他无法解读,也没有力气这样做了。几秒后,斯内普疲惫地合上眼皮,世界的颜色与全身上下的疲惫感一同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不知是否是错觉,自打那以后,对面那人对他的敌意减轻了。后来的很多天都再没有人拜访这座地牢,于是斯内普继续着他的调查,甚至尝试踩着光溜溜的混凝土墙爬上高窗——当然他很没面子地失败了。“那窗子太小了,即便你爬上去也没用。”对面的老人警示他,他只是沉默地躺在地上,狠狠咬紧槽牙。
        “你为什么总想着逃出去呢?”那人饶有兴趣地说。
        “我难道不是说过吗?你老到记不住了?”他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说出的话自然没什么好气,“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
        “你这是徒劳。还有,如果你以后再说我老——”
        好吧,他成功把对方惹恼了。他一直深谙此道。
        斯内普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坐起身看向对面牢房。“即便是逃不出去,我也得尝试有没有和外界通信的方法。”
        “邓布利多给你的任务是让你给某人传递某种信息?”对面那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在那一刻,斯内普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上存在着某些会令当年迷茫的他崇拜的力量,比如强大的魔法力量,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某种形式的神秘感。但他——他已经不是一个寻求偶像的迷茫青年了。
        “为什么?”那人戏谑地问道,“为了更伟大的事业,是吗?”
        斯内普再次回以沉默。
        “你没有给外面传递信息的方法吗?”过了一会,他问,“既然没有魔杖你也能施展魔法……”
        “没有魔杖是可以做很多事。但很可惜——”
        斯内普一下子心寒了。
        “——想把信息传出去,还做不到。”


        IP属地:北京4楼2023-01-10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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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每过一天,他就会用勺子柄在墙上留下一个记号。斯内普依旧执着地尝试着,但在更多的时间里,他也开始关注对面的人。斯内普每次都缩在墙角里,而另一边的家伙却直接坐在离他最近的铁栏杆旁。这让斯内普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对方饲养在笼中的某种动物。斯内普非常不喜欢这个。
          当墙上的记号画到第十五道时,斯内普终于绝望了。
          “我必须出去。”
          他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把牢房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个遍。第几根铁栅栏的那个部位生了锈,墙壁的什么位置有可以着力的缺口,雨后哪些位置会长青苔,他全都了然于胸。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找到逃逸的办法;在确认了就连天花板都是扛得住成吨TNT爆炸的强度之后,他彻底丧失了全部希望。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那个任务呢?我早告诉你那不可能。”
          说这话时,那人就坐在铁栏杆前。几分钟前,他还在默默看着斯内普用勺子扩大墙壁缝隙的徒劳尝试;现在,斯内普已经脱力地躺在地上。春天潮湿的空气让牢房里充满了霉味,以及无数不受欢迎的小生命,从讨人厌的青苔,到不知从哪进来的蜘蛛、蚂蚁,以及令他们寝不安席的臭虫。斯内普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一角,那儿有一只蜘蛛正在不知疲惫地织网,丝毫没有意识到下方投来的艳羡眼神。生平头一次地,斯内普对虫豸产生了羡慕之情。
          “如果我也像你那样掌握无杖魔法的话……”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话语里的抱怨之情几乎要溢了出来。
          “无杖魔法?”老人戏谑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那只是你们那些人如此称呼它。在魔杖被发明之前,那就是魔法的唯一形式。要我说的话,称之为灵魂魔法更为确切。”
          “灵魂魔法?”
          “从某种意义来说,任何魔法都来源于灵魂,它是意志的某种具现。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控它;从灵魂中汲取力量是如此地依赖天赋与决心,意愿,甚至是某些强烈的情感:喜与悲,爱与恨。”
          “使用魔杖的魔法,有一些也需要用你所说的那些东西驱动。”斯内普反驳道。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可别因果倒置。那是因为那些魔咒为了达成足够强大的威力,向灵魂汲取了力量,也正因如此,这些魔咒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握。”那人继续说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魔杖的依赖毁了绝大部分巫师。是的,魔杖搭配咒语让施咒变得简单化了;可他们根本就没有触及到真正的魔法。很多人以为魔力在于魔杖,而不是在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如果你曾发明过咒语,你就会知道,如果没有灵魂的力量作为支撑,咒语就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单词,而魔杖不过是根破木棍罢了。”
          斯内普听着,缓缓地坐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在学生时代的那些发明,突然觉得茅塞顿开。是的,那些用来伤人的咒语,正是他积怨的产物,是他阴暗的灵魂让它们得以诞生——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
          “黑魔王就是在寻找一根魔杖。”
          “是的。”
          “这就是他把你关在这里的原因?”
          他不置可否。“那个家伙走上了一条歪路。没错,他很强大——但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他转移话题,“他被击败过一次,不是吗?听说是被一个婴儿——”
          “不。”斯内普突然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挺直脊梁,“那里面没有波特的一点功劳,那是……那是……”
          斯内普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闭上眼,仰头靠上坚硬的墙面,听着外面愈来愈大的雨声。他想起当他得知那个令他心碎的消息时,外面也是这样下着雨。“该死,波特小子根本就不应该……”他听见他自己说道,“上一次击败黑魔王的人是她。只有她能做到那样,只有她。”
          斯内普睁开眼,再度平视对面的那人。此刻,任何情感的波涛都已经从他漆黑的眼瞳中消失了。“她本来可以不死的。但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她到在了黑魔王的魔杖下。”他不带一点感情地叙述到,语气平稳到不正常,“然后那触发了某种不知名的强大魔法,这就是为什么当黑魔王把死咒射向那个婴儿时,它不仅没有杀死他,反而反弹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为了什么事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那么那种意愿一定强大到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与之抗衡的地步。”那人评论道。
          “那也是一种‘灵魂魔法’,对吗?”
          “差不多。”
          “邓布利多把它叫什么,‘爱的魔法’……”
          “是他的风格。”那人笑道。
          斯内普再度仰起头,看着高窗外飘零的雨。“该死……我明白得太晚了。如果我早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那人苦笑着说,斯内普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无奈的神情,“但那时也已经太晚了。”
          那天他们谈论了很多事,从魔法理论,到黑魔王,再到邓布利多与霍格沃茨。但那人从不不谈及她的过去,就像斯内普再也不肯透露任何关于莉莉的事。夜晚,斯内普辗转难眠。当老人被清晨的阳光唤醒时,正看见斯内普坐在墙角,怔怔地注视着手心。晨光透过高窗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一半身体好像散发着神圣的光,另一半则深埋在晦暗的阴影里。在他的右手上开放着一朵雪白色的小花,层层叠叠的花瓣第次绽开,轻薄得甚至能被阳光穿透,就像是冰雪凝成的,又似乎随时会被他手心的热量融化。突然,那朵花动了起来,白色的花瓣在他的手心一张一合,动作看起来像是某种牡蛎。
          “你在尝试?”他问道。
          斯内普立刻握拳,把那朵花紧握在手心。“那不过是些儿时的小把戏罢了。”
          “也许那时才是你接触到魔法的本真的时候。你没有魔杖,所有的魔法都出自你最本真的意愿。”老人说着坐了起来。
          斯内普咬了咬嘴唇。
          “而且,说不定年轻的时候,你的意愿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等到后来,当一些东西蒙住你的眼睛,你就把你的本心忘了。”
          斯内普叹了口气。“那时候的我是个混账。”
          “谁都有混账的时候。”
          第一次地,斯内普觉得他和那个老人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他抬起头,看见那人的脸上也带着镜子里的自己常常带着的某种疏离的神情。“你也在赎罪吗?如果阻止黑魔王拿到那根魔杖算是的话。”他突兀地问道。
          “赎罪?或许应该说……”
          突然,地牢的大门再度被打开了。谈话戛然而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那人走路好像几乎不抬起脚,像一条蛇一样摩擦着地面——斯内普立刻知道来的人是谁了,脸色变得惨白。
          黑魔王走路的频率比平时更快。也许他比平时更加急切,也许是更加愉快。很快,当他出现在视野里,斯内普意识到那是后者。
          黑魔王甚至都没看一眼斯内普。他径直走向那人的牢房。“你是不是以为你缄口不言就成功阻止了伏地魔大人寻找老魔杖的脚步?”他很是兴奋,右手缓缓地伸向怀中的口袋,斯内普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刻意放慢的动作几乎没有一处不体现着得意。
          那人的注意立刻全部被那根魔杖吸引了。斯内普看见他甚至无意识地伸长率脖子,而平时不管发生了什么,他能转过头看一眼就不错了。然后,黑魔王一点一点地把那根魔杖抽了出来,斯内普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邓布利多的魔杖。
          “我剖开了邓布利多的棺材,从那个老头的尸体上拿走了他。它现在属于我了。”
          那人垂下了头颅。斯内普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通过这种方式隐藏自己的表情。然而,当他仰起头时,又像往常一样倨傲。“你确定他真的属于你吗?当你使用它时,他真的展现过无与伦比的力量吗?”
          黑魔王的动作顿住了。“当然!”他像蛇一样嘶鸣。
          “是吗?”他眯起眼。
          斯内普注意到,黑魔王不再像刚才那样从容了。他凝视着那人,不再炫耀地把那根魔杖晃来晃去。而那人的脸上,嘲讽的笑意越来越浓。
          “它必然是我的。西弗勒斯杀死了邓布利多,而我把西弗勒斯囚禁在脚下。至于那些打败过那个叛徒的人——我无一例外对他们施加过惩罚……”
          “不,不是那样。你绝不可能真正地掌握它的力量,找不到驾驭它的技巧,因为你……”
          “住口!”黑魔王猛地咆哮道,声音在地牢间激起阵阵回音;斯内普极少听见黑魔王如此大声呵斥。“你说的话就像那个奥利凡德,但使用魔杖的是巫师!我怎么可能被一根魔杖掌控?我还当你是个人物,原来你和任何一个老头子一样愚蠢……很好,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用它杀了那个男孩证明给你看……”
          黑魔王说着,拂袖而去。
          斯内普看向对面的牢房,注意到当黑魔王消失的一刹那,那人的脊梁突然弯了下去,眼中盛气凌人的光迅速熄灭了。斯内普几乎是第一次意识到那个人已经进入暮年。


          IP属地:北京5楼2023-01-10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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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两天里,斯内普一直在水泥地面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当对面那人问他时,他从不回答。
            “我有一个计划。但当机会来临时,我需要你的帮助。”
            终于,在第三天,斯内普开口了。当说出这句话是,斯内普的脸色平静得不正常,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他的黑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并不是渴求,而是钢铁一般坚定的意志。
            当听完他的计划时,那人的脸色变了。
            “你简直是个疯子。”
            “我都说了我很清醒。”
            外面又在下雨。雷声在远方闷响,雨珠猛击地面的声音成了他们谈话的背景音。“如果失败了呢?那你岂不是白白送死?”那人质疑道。房间里阴暗极了,那人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房间深处反射着微光。
            “怎么?你一开始可是想杀了我,现在舍不得让我死了?”
            “哼……”他笑了起来,“我见证了多少人的死,我又亲手杀死了多少人……你算什么?”
            “既然如此,那请你帮我。”
            这已经是斯内普所能说出来的最客气的话,但他所请求的对象还是拒绝了他。“不。配合你做出这么疯狂的事肯定会连累我,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会让战争有机会顺利结束。”斯内普正色说道,“否则,如果我们一辈子就被关在这里,这才真的是白白送死。”
            “战争是否结束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一辈子早就成了定局,被困在这里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打发时间罢了。”
            一道闪电短暂地照亮了牢房,在那个瞬间,斯内普突然回想起十八年前他去山顶求邓布利多的时候,那时他跪倒在地,魔杖从他的手中飞走,一道闪光就是这样照亮了邓布利多的面庞。一阵奇异的情感从他的胸口升起;他以为那会是绝望或挫败,但不,他并没有重复十七年前的自己,并没有;他感到沸腾在血管里的是一种出离冷静的愤怒,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的清醒,如此的充满力量——
            “真的是这样吗?”
            “什么?”
            雨势愈发凶猛,牢房里的光线更加昏暗;斯内普猜对方也一样只能看到自己闪闪发光的眼睛。“你说你看得懂我,说知道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可你是否想过,既然如此,我也看得懂你?”斯内普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以为你把你自己隐藏得很好,只要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无法知晓你的秘密?但你是否想过,在你每一次从我的口中探得什么事的时候,我也从你的反应中探得你的?”
            “你知道什么了?”他听到那声音染上几分危险。
            “你和邓布利多的关系不一般——这不是一个谣言,对吗,盖勒特·格林德沃?”
            狂风在窗外呼啸,斯内普不知道房间里涌动的气流到底是风还是上一位黑魔王的力量。如果是十八年前的他,或许他此刻已经匍匐在了对方的脚边,至少他绝不敢这样称呼一个传奇的名字;而现在他已经能和邓布利多讨价还价,在伏地魔的逼问下没有吐出一个字。他深知自己渺小,但与此同时却也知道他从不属于谁,也从不必属于谁。多么讽刺啊——在他最为残破的时候,他的人格却最为完整。
            通过声音判断,对方似乎也站了起来。“这么说,”他听见那人的声音压得格外的低,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你知道你在面对谁了?”
            “我知道。”
            他们在一片昏暗中对视。他们都看不清对方,又好像都看清了对方。
            “你差点因为邓布利多杀了我,现在,当我试图完成邓布利多留下的任务时,你却拒绝提供帮助?”
            “不要试图指责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么,”窗外雷声大作,“如果你想听到我的答案,先告诉我,你为邓布利多做事的理由又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她——”
            就像是闪电划过夜空,斯内普突然意识到他的逻辑链缺失了一大块。是的,他答应了要为邓布利多做任何事,但那是为了救下莉莉;然而他的一切尝试都失败了,接着那家伙又让他保护莉莉的孩子,他为此忍受了那张和詹姆·波特一模一样的脸那么多年,然后,邓布利多让他唆使那个男孩那个莉莉用生命保护的男孩去死——但为什么?为什么他此刻却还像当年试图拯救莉莉时那样万死不辞?
            邓布利多利用了他——但他却根本连脱身都没想过。他为什么把这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一阵狂风突然把豆大的雨珠扫入牢房,在墙上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片片水渍立刻在那儿晕开,接着向下流淌,汇集在地上。几滴雨溅到了斯内普身上,他从没感到雨水这么寒冷。斯内普把栏杆握得死紧,如果光线足够看得见,此刻他的指节一定已经惨白。他听到自己的喉咙艰涩地吞吐空气,发出喀啦喀啦的不祥声音。
            “既然你甚至都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为了那件事做到甘愿付出生命的地步?”那人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
            是的,他答不上来。但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那是他必须做到的事,一定有一个非常强烈的理由让他如此认为。他努力探寻着自己层层设防的内心,寻找那一根红绳——它在哪,它在哪?它在哪!
            接着,突然间,他看见了。
            “我回答你。”他沙哑地说。
            黑暗中,那双眼睛的神色变了。“我可以回答你。”斯内普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故事,“是的,她已经死了,无论我做什么都无可挽回这一点;我甚至要让她的儿子为了所谓胜利去死。但她是为了什么而死?没错,为了保护她的儿子……但她是为了什么把她和自己的儿子置入险境?”
            刹那间,闪电再次冲破黑暗,划过斯内普的面庞,照亮了悬在眼角的一颗晶莹的泪。在那一瞬间,格林德沃看见他瘦削的身体紧绷成一张蓄势的弓,脸上的表情既不像哭也不像笑,下巴颤抖着,圆睁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她是为了胜利,为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她是为了这个,才甘愿承担风险——”
            巨大的雷声在他们的附近炸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山谷里猛烈激荡,那滴泪突然落了下来,划过他的面庞,滴落在地面上,发出那样沉重的声音。
            “是的,我当年不明白。”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但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在这片废墟里的不再只有我,是她的意志让我活着,是她的意志让我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我也像她一样,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甘愿付出一切……而在将来,她的意志还将经由我传递给她的儿子,他也要去完成那项她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如果我做不到这样,如果我没能——我——我绝不——”
            “我答应你。”那人突然发话了,“我答应你。”
            对不起,莉莉。
            我明白得太晚了。
            原谅我,求你。
            机会来临时又是一个深夜。地牢突然被明亮的灯光照亮,一群食死徒叽叽喳喳地涌入狭窄的甬道,伏地魔走在最前面,红色的蛇瞳里闪烁着狂喜的火焰。“把那个叛徒押出来。”他洋洋自得地说,“伏地魔大人已经攻入了霍格沃茨,西弗勒斯,你那个心爱的泥巴种的孩子就在那儿。我说过要让你活着看到你想保护的人在你面前被我杀死,我说到做到。现在,伏地魔大人已经布下圈套,用不了多久,波特就会自投罗网。是观众到场的时候了。”
            斯内普的脸变白了。他咬了咬嘴唇,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就是此时,他想。
            没什么需要决定的,他早决定如此。此刻,他的决心比钢铁更加坚硬。
            “把那个叛徒带出来。”
            和他一起进来的食死徒兴奋极了。主子刚一吩咐,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进入牢房。几双手粗暴地把他拽了起来,但他没有做任何抵抗。“总算到今天了,**。”贝拉特里克斯在一旁讥笑道,把口水唾道他的脸上。斯内普一声不吭。
            他不易察觉地看了格林德沃一眼,对方用视线回应。
            “我可以告诉你驾驭那魔杖的办法。”格林德沃突然说道。
            伏地魔愣了一下。就在这时,押解斯内普的几个食死徒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掀翻,斯内普猛地扑到伏地魔身上,一把握住他手中的老魔杖,枯瘦的指节握得发白,好像用了他全身的力量。伏地魔也同样抓紧魔杖,两人为了争夺魔杖的控制权,像争夺玩具的孩子一样扭在一起……
            “从主人身上滚开!”贝拉特里克斯尖叫道,“阿瓦达索命——”
            “住手!”
            但是已经晚了。刺眼的绿光击中斯内普,那副瘦削的躯体立刻失去了力量,他安静地倒在地上,轻盈得好像一片羽毛。在他松开手前的那一刻,一束银光从接骨木魔杖中飞跃向窗外,消失在了远方的黑夜里。
            “你干了什么?”伏地魔咆哮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格林德沃狂笑起来。他的笑声那么洪亮,那么铿锵,让地牢里的一切声音都为之静止。“你永远也不会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哪怕你拿到了老魔杖!”他讽刺地说道,“因为最强大的力量来自灵魂,而你已经主动粉碎了它。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总有一天,击败你这残破的灵魂的将是——”
            “住口!”伏地魔歇斯底里地喝道。
            斯内普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睁着双眼,散开的瞳孔中早已失去了生命的神采。但他苍白的薄唇隐约带笑,黑眸中映着伏地魔狂怒的身影,好像他还在嘲笑着注视世间荒唐。


            IP属地:北京6楼2023-01-10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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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杀死我?在你快要把我掐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让你松手了?”
              “呵……我想……”
              “想什么?”
              “我想,五十多年过去了……我可能,有些寂寞了吧。”
              霍格沃茨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好像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神色;没有一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更猛烈的暴雨的前奏罢了。
              哈利、赫敏和罗恩走过礼堂。那儿被征作临时诊室和停尸房。休战没多久,这里就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有的人在痛苦的呻吟着,伤势的惨烈几乎让所有人都不忍心再多看一秒;而另一些人,他们再也不会发出声音了。
              而他们还不知道战争是否会结束。
              “哈利,别听他的。”赫敏突然对哈利说道,“这是伏地魔的圈套。你不会去的对吗?”
              哈利感到心乱如麻。“但如果我不去的话,他一定会杀死更多人……”
              “即使你去他也会的。我们不如趁机多想想办法,一起抵抗他。”
              话虽这么说,他们谁也没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罗恩去安慰他的母亲和兄弟了,哈利漫无目的地走上楼梯,来到一个没有人的楼层,便坐在楼梯上发起呆来。赫敏不知道为什么没追上他,不过这倒正好,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坐下来好好想想。
              哈利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窗,禁林的影子就在窗外摇曳,好像黑色的地狱之火。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年级的时候,当他们解完斯内普留下的谜题时,他正是穿越了一片黑色的火焰去直面伏地魔……
              突然,一片银色的光芒从窗外向他飞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片光芒就已经冲到了哈利面前。哈利怔怔地看着它,张大了嘴,他认出来那是一只牝鹿守护神,与半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夜晚中他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还没等他从惊愕中恢复,牝鹿开口了。
              致哈利·波特:
              当你听到这条消息时我已经死了。我用我的生命换取了传出这条消息的机会,你务必重视。
              当伏地魔试图杀死你时,你的母亲也是这样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了你:那个杀戮咒反弹到了他身上,他灵魂的一个碎片被炸飞了,附着在你的身上。正是因为他的一部分活在你的身体里,你才与蛇对话,并且可以连接他的思想;而也因如此,只要那个灵魂碎片还在你体内,他就不可能死。
              因此,你必须死去,并且由他亲自动手。
              如果你对上述内容有任何疑问的话,去校长室。那里最后的口令是:
              邓布利多。
              “这就是你计划的全部?就这么简单?”
              “是的。如果我能成功抢下老魔杖,一切都会顺利很多;但如果我没有立刻抢下它,而是和他一起抓住了那根魔杖,争夺控制权……”
              “那他会胜利的。不管他是不是老魔杖的主人,你都一定不会是。即便你们都不是,你的法力也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但如果是我的灵魂呢?”
              “……”
              “如果我做了和莉莉一样的事呢?”
              “你走火入魔了。”
              “不,我很清醒。既然她宁愿死去也要保护自己的儿子的意愿可以击败黑魔王……那如果我也怀着必死的决心,是否也能在最后一刻胜过黑魔王?”
              “你确定你的决心真的那么坚定吗?你确定那条消息真的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如果那一刻来临,你不会后悔,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我确定。”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
              1981年10月30日,莉莉·波特为了保护哈利·波特而死。
              1998年5月2日,西弗勒斯·斯内普为了将左右战局的关键信息传给哈利·波特而死。
              当天,哈利·波特毅然赴死,之后死而复生,在晨光的注视下击败了伏地魔。在他决心赴死之后,再没有一个霍格沃茨或是凤凰社的人在战争中死去。
              那些故事背后又怎样的真相,后来的人们众说纷纭;但是,有一样事是如此的确定:与害怕死亡的懦夫不同,那些故事里的人们都敢于把自己的灵魂放在死神的称上,与玛特的羽毛比较重量。


              IP属地:北京7楼2023-01-10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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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后面:第一次在哈吧发帖是在十年前,现在当年发帖用的那个账号甚至都已经丢掉了。在去年看到年度征文题目时就想尝试一下,但时间紧迫未能参与其中,今年在九月份就已经基本写完了这篇文章,本该提前发在这里,但中间经历了各种事情以后一直拖到现在才发上来,算是致敬童年。
                作品的灵感来源于《风声》,一部经典的谍战片,在严防死守中,情报人员如何将信息传给队友一向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就如同电影《风声》的主人公一样,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相信斯内普愿意冒死将完成邓布利多的任务——让哈利·波特知道他是第七个魂器。他愿意用生命赌博的原因既简单又复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背负着的是莉莉和邓布利多的使命。而通过那条信息,斯内普又将他们的使命,外加自己的那一份传递给了哈利·波特,命运的齿轮装好了最后一个零件,一切开始运转。
                在这篇文章中加入格林德沃的原因是为了给斯内普提供一个剖析自我的机会和破局的可能性,但为什么偏偏是格林德沃?开玩笑来解释,这是“两个鳏夫”间的对决。在因为自己而伤害乃至彻底错过所爱之人这方面,两个人会有相当的共鸣。另一个原因则是伏地魔的存在。格林德沃是被赶下王座的老王,早已失去了曾经的一呼百应,而伏地魔是征服天下的新王;即使被赶下了王位,老王的骄傲也绝不会让他对伏地魔低头。格林德沃也是保有秘密信息的人,而在最后时刻,秘密的揭晓完成了旧王在精神上的复仇。
                最初版本的结尾真的是送出去一封信,但后来我觉得那样缺少了一些浪漫。最后奔向哈利的那头牝鹿既是斯内普也是莉莉,抑或是一份坚不可摧的意志,是最纯粹的爱与勇气本身。那比一封信更加震撼。
                希望我能这个老掉牙的题材里给大家带来一点新意。


                IP属地:北京8楼2023-01-10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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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前排


                  9楼2023-01-10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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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ddddd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3-01-15 17:05
                    回复
                      dddd好神


                      IP属地:上海11楼2023-01-15 17:14
                      回复
                        半夜看完,写得真好,个人感觉这是对斯内普的形象的一次补全,不再只是单纯“保护不了她,就保护她的儿子”,而是对她和她儿子的坚守的理念真正形成了认同,真的很绝QAQ还有老盖和灵魂魔法的插入也超级超级巧妙,与莉莉的魔法形成的呼应也好棒QAQ作者真的好神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3-01-26 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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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3-01-30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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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太好了人设不ooc,而且剧情和悬念扣人心弦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3-02-01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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