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晋级就不填了（确信）

（ 炉薪烧得很旺，饺子起锅时，正端了小碟在一旁观望。铜盖刚掀，木箸已迅而准地出击，堂而皇之先挟走一只，美其名曰，试试生熟。饺子是景君与沨娘下午合力包的，本想也替她们添份力，才上手捏了两下，一只破了半边，另一只已认不出形状，遂被她俩赶到一旁。话说得倒很实恳：这饺子不配下锅，下了也只配我自己吃。）
熟了，但还差点味。
（ 咬了半边，含糊不清地点评，一招手，叫宫娥递醋来，她一时照看火分不开身，便过去自力更生，添完一勺，同景君与沨娘言之凿凿地传授经验。）
麻油可以再放些，但不要蒜——子鋆阿兄怎么还不来？

重元二年腊月小年时，这日无雪，雕镂各种祥瑞图的瓦当也难抵寒飚侵袭，垂檐冰棱在日晷下如珠似玉，煞是好看。冬日看万木凋时，这样凌冽萧索无可推拒，宫闱无赏味之处，我故爱蜷缩在拾翠殿。
阿姊的邀月我应下的并不情愿，许是怕东风吹皴了娇客的面容，许是顺遂的日子生出惫懒，直到听闻兄长与沨娘皆来，才点了雪颌。
“不知道呢，许是风大，路上耽搁了？”阿姊询问时，我正垂了颅，让小娥替我先盛一碗，故而答得很随意，连鸦睫都不曾翕动。
“盐少了，不过蘸着豆酱花椒，倒是能弥补缺憾。”馔饮之道，小周氏一贯有讲究，在尝过饺子后一针见血。

【长安城的积雪比关山之外要浅上几尺，只因北风不留丝毫情面，仍是刺骨版的寒凉。承香殿的银霜炭烧得足，我还不曾将尚宫局的公服换下，便匆匆奔赴殿外，而时得的回应是：距离阿兄至此，还需两个时辰。】
【我怠于奔赴于后殿与六局间，只将袖袍一搴，也加入了包饺子的行列。关山雪冷，戍客偏好这一口暖腹，在边邑也能求得思归情，如今弗论是四角的、双孔的，均是不在话下。】
【阿兄却迟迟未现身影。与两位嫡堂阿姊不一样，阿兄与我源出同胤，而今许久不见，在满心的憧憬之于，更添了些殷切。】
要不……【横眉再次递向紧闭的门扉】我去看看？

【岁聿云暮，玄英风飙袭原千里，至长安城下尚未偃息，以至宸中雪絮纷繁，铺陈若裘。甫过下浣休沐，虽近年关却未有暇日，我如常于太府寺中执勤至暮沉，方才与同衙辞去，由侍者引入阊阖】
【周府仰蒙恩渥，景君与福乐列位妃媵，沨娘亦奉旨女史。宸居权柄昌炽，茕立其中却难免孤身无援，好在裙钗三两成伴，尚能彼此相伴，家中椿萱亦不至忧忡过甚】
【承香殿毗邻太液池，愈近其间，天地一白的广袤便愈加分明。于殿前渐顿下履，抬手扫去外氅的些许湿意，方才请宫娥通告】
【门扉初开，英媛谈笑声过耳，方才见眉宇微松，噙笑】近来公务颇多，叫你们久候。
【橘涂节令，道侧有绿萼含苞亭立。我既未备嘉礼，适才特意驻足折下几枝，借花献佛】绿梅正盛，我想几位妹妹会喜欢。

（ 沨娘话未顿，殿门已往里敞来，檐边悬铃被风推得乱响。离得最近，叼了剩下半只饺，头一个回过脸去，实在是他手中绿枝惹目，我第一眼并未瞧他。话堵在嘴边无暇说，只得三两下咽了食，才腾出空来数落。）
来得最迟便不说你了，怎么拿我的花做我的情，三郎打发我们好随意。
（ 话虽如此，手已很诚实去接，枝干上小刺早已剔去，入手处挺直光洁。分出两枝各自递了景君同沨娘，只剩一枝握在手里，几乎已成惯性，挥舞两下，随手挽成个剑花，这才露出笑来。）
你眼光倒好，长短正宜，待我将无用的花苞削了，也能拿来作短剑使使。

北风凛，乍起飞破溟濛处，殿内一室笑语，与银丝炭火烘出的暖热交融，见四方桌仍缺了一处，眉痕蹙了蹙，心底泛了纳罕。跫声近，毡帘从外掀起，一方熟悉的身影同寒风一并入室。
“就是就是，这花我第一眼就认出来，就算阿兄你要借花献佛，咱们这屋可没观音。”
兰荑接过阿姊递来的一枝，凌寒傲骨的雪友缀着细露，琼鼻凑近，暗香缕缕款来，我实际是喜欢的，不过唇畔的弧度刚起了势便被我强行压住，对阿姊那份痴意更见怪不怪，只担忧桌上的珍馐。“你慢点！可别打翻了桌上的东西。”
又看向兄长“三两枝打发了可不行，让我想想啊——那阿兄先自罚三杯，你们说好不好？”

【门扉悄无声息地破空而来，在这尚未扃闭的时候，我朝外一望，看见了屋外的树枝缀着零星的彩绦，来路行得匆匆，竟然不曾留心过这些风景。】
【阃门倏然闭上，断了我那短暂的神思。寒风也在这里停滞，长身玉立的郎君闲手便是三枝雪中清客，二位阿姊或闹或笑着，我早已在周宅见惯了此等情景，可未曾想，过了这道阊阖，也能有眼下如此和乐的一幕。】
正好也叫我们看看，阿兄酒量如今有没有长进！
【我与他秉性大有径庭，若叫我饮烈酒，也决然不会皱一下眉头，阿兄则惯来是谙达世情的君子。但眼下，我仍是置下如此豪迈的一词。】

【立身睿幄，周子鋆的声名并不清隽，捭阖斡旋的谋士，趋奉汲营的臣仆，皆有人谓之；但在周氏诸媛的面前，我也无非只是温然慈和的兄长而已。姝丽语笑喧阗，如斯晏和情境落入目风中，只觉恍若畴昔总角之宴：星霜屡移，棠棣之情却未有迭转】
【如珠妙语递来，分明是她们不同性情的昭彰。眼光逐一掠过三张荔面，不由失笑摇首】士别三日，你们这伶牙俐齿倒是愈发长进了。【顿了顿，续道】不若下回再以杭州望江阁的脂粉赔罪？娘子们可觉足矣。
好，【辄一俯首，引腕举杯相对】不敢说千杯不醉，自罚三杯又如何。【庙堂诸君交疏免不得以酒相待，觥筹交错，虽不沉耽，小酌却也无碍】
这总可以放过我了吧？【薪火毕剥，佳馔飘香早已入鼻。略抬颌示意，慨道】我现下可是饥肠难忍得很，可否动筷？

脂粉，杭州产的吗？是不是上回阿爷带给景君，却被我不留神一剑劈成两半那个？
（ 庭风甚餮，心却比风声更大，提起从前无心之失，丝毫没见避讳，甚至转过脸去同景君求证，然而只获赠一枚白眼。手上却不慢，又从锅里舀出一只白玉圆子，在已堆得满满当当的碗上摞出个尖儿，这才推给子鋆阿兄。）
请阿兄吃团团圆圆。
（ 酒是桂花酿，热过自有一股甘冽的甜香，并不醉人。如法炮制替自己拣了满满一叠饺子，多淋了醋，就着方才那话又道。）
杭州望江阁的口脂我不爱，香气太腻，珍珠粉倒是磨得很匀，比宫中还细腻。阿兄肯破费，不如多替我带两匣来。

铜炉里的汤水已沸泊，蒸腾氤氲的白雾混合飘香，叫人食指大动，见兄长已入席，我更迫不及待将一只元宝形饺子咬下一半，鲜汤浸入唇齿，不蘸醋碟也大有一番滋味。
“满上满上，一杯都不能少。”阿兄面露无奈，却毫不推拒将三杯饮尽，昂藏眉山不减风仪。淑媛齐齐喝彩，美目流转晏笑盈堂，恰如畴昔忭欢，今日昨日一一重现。探身验过白瓷杯见底，这才放过他。
“真的！”眼窝泛着讶异，舀起米酒炖的甜汤圆，心涧也似这白玉珠子了。“那我便不客气了，望江阁可在杭州，一路上运来不易，但我极爱它的胭脂，长安城我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相似的绯色。”

【箱箧启开的一瞬，松腴脂香混入了珍馐馔香里。她二人目光如炬，只一眼便能辨出品质乘别，却叹惜我从不曾羡过海棠红，只因身入椒闱，而习些皮毛的技艺。阿兄心意已至，断不得拂了面，上前替她二人将小箧接过，去寻一雅处摆着。】
足矣足矣，不过届时还请二位阿姊多留些，我平素用不大上。
【这一行径做得得心应手，周六娘拜别过关山的明月，无声无息便融入了这内闱。冬尽今宵促，牖外朔风雪响，碎琼乱玉又跹然而落，我勤快地接过锅铲，将沸水中剩余的佳肴捞入玉盘中，适时地追问一句。】
今夜阿兄还需回去陪家人用筵吗？

【玉京风物虽佳，吴越儿女仍对桑梓的莼羹鲈脍颇为钟情，遑论望江阁的脂粉确然拔萃。但道寥寥数词，已为福乐猜度出当中究竟，亦剀切应之】
好，下回再多带几匣来。【但裙钗之间的评述我终究不识，倒是好奇添问两句】只不过宫中诸物琳琅满目，这望江阁的东西当真有这么好？
【适时谢过碗中斟来白玉圆，悬腕执著，亦不吝施与褒赞，后则再举杯祝祷】祝三位妹妹万事如意，一帆风顺。【续明催画烛，守岁接长筵。每至岁末，自当与家人烧灯守岁。辄闻沨娘一问，眉山微扬】
晌午同家中长辈用过，也叫我向你们代寄祝语，今夜倒是无妨。你们可要一并守岁？

那是自然，我可把话放这里了，不将这两坛酒吃到见底，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 话放得豪气，酒量其实浅的很，往年在府里守岁，从未有过饮到第四杯的先例。但这并不妨碍眼前的气氛，说着话手已撤开碗，雷厉风行将广袖在小臂上裹缚两圈，抱起窗下一张紫藤睡架，横压在门上，大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都满上——
（ 锅里正沸，围座暖意生春，萤娘上来持了暖壶，逐一为兄妹四人添觥。举了手中酒筹，此刻满室灯烛皆燃，盈盈烛影交映，琥珀色的琼浆仿佛也正潋滟生光。）
愿来年岁丰时吉，百病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