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银杏叶渐渐变成金黄色，一阵风吹来，落叶像精灵在翩翩起舞。正值九月，已过农忙，阳光照亮城市的各个角落，树影斑驳。今天格外喧闹，一早商贩们便在校门口支起了小摊。卖生活用品的，盆牙膏牙刷毛巾拖鞋;卖小吃的，鸡蛋灌饼月亮馍杂粮煎饼；卖水果的，苹果橘子梨.....还有各种发广告的。汽笛声，小贩们的吆喝声，学生由家长带着搬行李，在校门口买各种生活用品，家长唠叨与不舍，也有同学已经手牵手一起逛街，熟悉新的环境，年少时的友谊便是这么简单，伴随着落日的余晖，梁州市一高新一届的高中新生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江沂下班后便回到锦园，可能初到这边不适应，并不太能入眠。17楼，周围的夜景一览无余，这一地段尚算繁华喧闹，市一高和梁州市中医院都在这。对了，忘记介绍，江沂就是中医院的一名医生，她大学修的口腔专业，毕业后就在这工作，带着步入社会的稳重和大学生的朝气，交叉冲撞，倒吸引了一波赞赏的目光。初秋有些冷，打开窗户一小会儿，江沂便感到了寒意。远处学校学生们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墙，在距离和空气的阻力下，依旧能隐约听到。他们还没有下课，也许老师正在做自我介绍，也许正在讨论新书，竞选班委.......楼下的商贩还在吆喝，炒凉粉儿，炸毛蛋....距离有些远，还是很静谧的，天上有几颗零星，明天也是一个好天儿。江沂关上窗户如是想。

与此，安延所在的班级，班主任慷慨激昂的讲话之后，便是安排发书，自由的翻翻看看。整个教室安静的外表下藏着窃窃私语，初到高中，新的同学新的环境，一切都是如此新奇。安延如是。下课铃响，学生们陆续离去，待班里的学生几近走光，安延才出校园，可能是秋天的风微冷，可能是独自一人，也可能是满地落叶太感伤，她的背影是有些凄凉的。但少年的姿彩，怎么能被这冷意所湮灭。她时而如精灵一般轻盈跳跃，如汗血宝马狂奔，整个校园都充斥着她的脚步声，无旋律却悦耳动听。安延未在校居住，独自在外面租了房子。刚搬来，有很多东西没有置办整齐，到门口时，怎么也拿不出钥匙开门，慌乱之下，塑料袋承受不了重力，水果向四周越滚越远。安延只能蹲地上捡散落的果子，突然，“吱啦”一声，安延不由得抬头，四目相对。是的，一个金灿灿，像小太阳一样的橙子滚落到了别人的门前。江沂也没想到一打开门是这种状况-----一个女孩子蹲在她的门口，果子抱满怀，懵懂的眼神里透漏着慌乱，场面一度尴尬。她睡不着，想下去逛逛。安延忙站起来，递给面前的女人刚捡的橙子，边说“这个给你”边解释塑料袋不结实。江沂推拒不要，并帮忙把散落的水果捡了起来。几经拾掇，安延终于提拉着几个大兜回了房间。沐浴之后，路过客厅，江沂看到桌上那颗橙子，小姑娘执意给的。她们是邻居，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同学们，，，”台上的语文老师正激情澎湃的讲，讲台下的气氛和往常不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络绎不绝，一直不停。这是本周最后一节课，语文老师性情温柔，也懂这些孩子们活跃的心思，便随了去。座位上的安延此刻也是有些心不在焉。下课铃响，整个校园彻底沸腾。安延背起书包冲向校园门口，如将士们冲锋陷阵，晚了那便要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了。今天要去医院，牙疼困扰她很久了。随着护士的引导，她躺在牙椅上，往前追溯15年，安延几乎没有来过医院，看牙医更是头一回。安延来的算早，不过周六周日本就忙。医生还在转场，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她就如案板上的鱼，等待宰割，紧张，内心惶恐。直到手中出现暖意----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包围。她才发觉，手心的汗意。她的眼眸深邃又饱含亲切；她的声音冷硬中携带温柔，咬字清晰又连贯,安延迷失其中。
深夜，江沂坐在书房敲敲打打，电脑上的病历备注栏写着：安延，疼痛敏感，爱哭......如果安延知道江沂是如此描写她的，那绝对在疼痛面前不哭不闹。当时的场景便是转头一碰牙齿就疼，安延嗷呜嗷呜的喊叫，双手扰乱医生的秩序，满满的不配合，打麻药之后继续闹腾喊酸喊疼。但是，也许江沂的魔力太大，最后不但乖乖配合，听到一周后来还很期待。
她们第二次相遇，除了互不认识对方，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可能二人的眼神都不太好，脸盲。江沂脸盲不脸盲不知道，倒是安延已被抖音判定为心盲症是真的。

转眼之间，11月悄悄来临。应父母的大力要求，安延一下课便踏上回村的列徒——砍白菜，挖萝卜。待安延换好劳务的棉袄，拿着镰刀，家人已割几陇。今年疫情，蔬菜运不出去，降至几分钱，大片大片的蔬菜如荒草一般生长，成熟，腐烂，无人烟。听闻有三个小伙深夜偷挖邻村地一亩萝卜削皮切丝晾晒，倒也真真是喜欢极了萝卜咸菜干罢。安延继续割着白菜，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绿色，再无其他。奶奶已经割了一席儿，反趟。奶奶在做一件提升白菜价值的事，剥开白菜，取芯，是嫩黄色的娃娃菜，这是要卖给超市的。奶俩捞起家常，她已是古稀岁数，今年下旬不知从何开始，突然就听力大不如以前。手上常年劳作，泡在冰冷的水里，尤其虎口那里皲裂的看不到一块好皮肤，但手速依旧很快，手起镰落，一颗娃娃菜就此诞生。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老虎爷家的女儿嫁到了3000多公里开外的地方，几年不回家一次，老虎奶天天串门子念叨；哑巴奶奶摔了一跤，家里没人，等发现时身体都臭了；今年地里浇水，截水泵时没看清，一铁锹下去，隔壁大婶儿的大脚拇指截掉了.......安延附和着，时不时唏嘘着，怕听不见，尽量咬字清楚大声一点。
提到哑巴奶奶，安延不由得想起了年少的往事。那时正值夏天，她在田间玩耍，根爷和哑巴奶从田里归来，总是捎带一些吃的，有时是房前那棵大树上的无花果，有时是刚摘下来的甜瓜。天气炎热，安延常常躲在三轮车的下面玩耍，或者在土路上切豆腐。那条路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前些年，他俩境况日渐遇下，遇见根爷的时候，他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拿着一根竹竿子摸索，颤颤抖抖。说了两句，根爷已经不记得她，正要再去做介绍，秦二婶看见就道：理他干啥，眼瞎了，听不见了。他俩对话中断，根爷在问，江延道别。那是最后一次遇见，很是仓促。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