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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乡春晚,似入仙源。拾翠处、闲随流水,踏青路、暗惹香尘。心心在,柳外青帘,花下朱门。 对景且醉芳尊。莫话消魂。好意思、曾同明月,恶滋味、最是黄昏。相思处,一纸红笺,无限啼痕。
这阙《两同心》出自晏叔原之手,说的不过是天台之事。想那晏叔原一生最是风流不羁,自少年起便结识许多吴姬越女,自是道不尽偎红倚翠,说不完眠花宿柳。这原是天底下第一等的美事,不想那晏七公子却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虽则香玉满怀,却仍是郁郁而终,让人甚是不解。自有人道:“那晏叔原自不是凡人,岂是寻常脂粉能入得眼目?他必是如萧史一般,苦等着吹箫侣。因那弄玉不曾与他青眼,便自绝了情路。虽是蜂蝶绕身,也不过只是穿肠的酒肉,哪能将那石心动摇半分?”可见情之一事,当真是无解,凭他是盖世英雄、无双国士,不过因个“痴”字,便入了情天恨海,至死不悔。如今要表的却是几个天地间少有的珠玉男儿,只因少时的惊鸿一瞥,从此就失心忘神,朝思暮想。便是因此误了姻缘、送了性命,却仍是盼着群玉山头、瑶台月下能再续前缘,当真让人感叹不已。
  却说那是先帝登基初年,京畿的沧州有户毕姓人家得了个女儿。因是头生女,便更加的爱如珍宝。这女孩生得鬓似青羽、眉如碧柳,唇比丹杏、肌赛白雪,更兼目如香墨,一等一的好相貌,更使一家人喜不自禁。其时天下初定,爹娘望她一生顺遂,永世无忧,便唤她“毕忧”;又因她面色粉白,便如海棠花一般,还得了个小字唤作“阿棠”。
  毕忧生来聪慧,十月能言、三岁识文,到四五岁已是能作得几篇精妙诗词、写得一手锦绣文章,真真是喜坏爹娘,羡煞旁人。只有一点不好,这女孩生来便不会笑,也不会哭。县中的父老对她爹娘道:“莫不是那褒姒投生的罢。这小小年纪已是倾城之姿,等到长成,该是何等明艳绝伦。该早作打算才是,等到他日祸国殃民、累及家门,可就悔之晚矣了。不如将她舍与尼庵道院,得了神仙庇佑,想必就能消了祸患。”她爹娘爱女心切,哪舍得将女儿送往那清冷孤寂的去处,也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仍是细心养护。在家中长到六岁,毕忧依旧是诸事顺当,不仅她生得越发标致,连毕家家业也日渐兴隆。她娘与她爹说道:“那县中的长老也不是诸事都能料到的。便如我们家阿棠,跟那红颜祸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分明是一团和气兼着福气。”她爹道:“阿棠不但聪慧 ,又乖巧听话,可不就像她的本名一般,正是我们夫妻的解语花、忘忧草。”
  这日沧州地界来了个云游四方的异士,偶然遇到了毕忧,一见之下便大为惊讶。这异士不用打听就寻到毕家门上,对她爹娘道:“你这女儿分明是云间仙子,哪能在这尘世碌碌一生?不如我带她去学些稀罕本领,也不枉她来这尘世一遭。”她爹娘见识了那异士的不凡之处,对这话深信不疑,虽是舍不得,仍允那异士将她带走。便如此,她娘却不知明里暗里哭了多少场。那异士姓吕,功法本是天台一派。山中诸人都称他“吕仙客”,毕忧要唤他“师父”,他却不许,仍教与诸人一般称呼,想是极爱惜这个名号。毕忧跟着吕仙客习了诸般本领,待到一十八岁,吕仙客道:“这凡间的本领我俱已教与你,如今你已满十八,明日便下山闯荡罢。如今虽天下安定,仍是少不了有些个国之蛀虫四处生事,你闯荡之余莫忘了为民除害、匡扶正道。”毕忧领命,次日便挟了兵器下山云游。
  也是合该毕忧出手,刚下山便听闻钱塘县有个姓胡的阔少驾着马车飞驰时撞死了人。那胡少爷爱好奇特,不爱青衫白马,偏爱驾着马车四处游荡。这日胡少爷从一个粉头家出来,驾着从扶桑买来的一套马车。因听说那东洋人惯于调*教好马,便欲试一试,遂令那马跑得飞快。那马还年幼,性子也急,一跑起来便没了拘束。不想对面来了一人,躲闪不及,成了那扶桑小马的蹄下亡魂。胡家于钱塘颇有些根基,与朝中要员也攀得上交情,平日纵有些不是,县里也多有包庇。此次乃是命案,朝中有人递出话来,县里上下官员得了胡家钱财,便随意给胡某安个寻常罪名敷衍过去。毕忧不曾忘了吕仙客的嘱咐,一夜之间取了胡某并钱塘县十数官员的首级。捕快们查了数日,终是查不出何人所为,遂胡乱借个由头推给了鬼神。
  毕忧见此事无人追究,放下心来。又见钱塘奇山秀水,便逗留下来游玩几日,只在夜间行些侠义之事。也有那无意撞见毕忧的人,只因她身法奇快,寻常人都看不清身形,只见一片白光闪过。不想仍是有人得见毕忧真容,便是孤山书院的谭山长。这日毕忧踩着几片浮花从湖面飞上孤山,本是要寻那林逋的故居,依稀听得附近有人唱曲。仔细分辨,正是林逋的一阕《点绛唇》。她听得入神,却是忘了自己原是停在一朵荷花上。因站得不稳,险些落水,挣扎几下才踏着荷叶去往远处。这一番动静早就惊了谭山长,他哪见过此等佳人,早就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毕忧远去,才惊叫出声。那谭山长自此便心心念念,因毕忧会踩花踏水,疑她是仙子,知晓日后再见不到,心中甚是愁苦。当日谭山长虽已做到山长,却仍是年将弱冠的少年,见了毕忧,顿觉世间只有娶妻生子最是无趣。虽经不得父母苦劝,娶了一房妻室,终是貌合神离。待到四十岁上遇上个眉眼与毕忧有些相似的女子,便纳为妾室。便如此,到白头之时,谭山长仍是一心念着那从荷花上翩然而去的美人。谭山长惯会唱些曲子,颇得众人的喜欢。因思念毕忧,便将一腔相思都付与曲子,终是成了与李龟年一样声名的大家。多有那好事之人问谭山长美人是何等面容,谭山长只叹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后来先帝退位,与皇后王氏一道颐养天年。今上时已六十余岁,因想着建功立业、泽被万民,于政事上颇下了一番功夫。谁料登基甫数月,已有个有名的伶人坠楼而亡。那伶人姓张,生得白玉作面、秋水为神,又惯会在戏中作痴情男儿,招来许多女子的青眼。常有那闺中女子唤他“阿荣”,也有那泼辣些的,将他唤作“哥哥”。那阿荣却是不理不睬,倒不知让多少女子流过伤心泪。倒不是阿荣眼比天高,原是他不喜胭脂色,最爱后*庭花。这其中却有些缘故,原来阿荣年少时曾与毕忧有些瓜葛。当日毕忧扮作男子,恰与阿荣遇到。阿荣见毕忧貌似潘安,才比子建,自是倾心不已。素日他只当自己喜欢女子,见自己对男子动了心,也是苦恼不已。毕忧与阿荣本就萍水相蓬,不过两日便去往他处,独留阿荣终日相思。经年过去,阿荣仍是无处解忧,终于寻得一处高楼跳下,到底了了这世间痴念。今上本就有些瞧不上伶人,见阿荣触了霉头,心头甚是不喜,便将此事压下。谁知有人竟悟了坠楼的妙处,竞相跳下。今上使人遍寻高人,终是不得破解之法。
  那香江地界有个港口,因着水深港阔,百年前被那欧罗巴的英吉利国盯上,颇使了些手段才夺去。前朝国弱,虽有振兴之志,终是有心无力;直到□□开国近四十年,才将港口收回。那港口经红毛人百年经营,已是繁华富庶,因此便有许多戏子伶人在此谋生。因苏州过去的刘娘子嫁了本地名伶梁公子,引得举国上下一片哗然。原来刘梁得成姻缘,竟是与毕忧有些牵扯。毕忧不过是去取人首级,途径港口,与梁公子略说了几句话。那梁公子只知毕忧出自京畿,见了刘娘子,竟将她视作毕忧,聊解相思之苦。刘娘子是个有心计的,不过数日已将梁公子收拾得服服贴贴,便是她不能生育,梁公子也不敢说半个字。众人都赞刘娘子好福气,梁公子也不过在月圆之时叹上几句“美人如花隔云端”罢了,与刘娘子仍是恩爱夫妻。
  说到从中原去往香江地界的,还有个黎先生。那黎先生生于帝都,八岁上被父亲带去香江,其时那香江地界还是夷人之地。黎先生会唱曲、能演戏,又兼得长身玉立,亦颇得女子喜欢。虽一张脸略长些,到底瑕不掩瑜。毕忧有个同门师妹姓宋,乃是吕仙客的师弟吕琴友的弟子。这宋姑娘最好垂丝海棠,便以“垂丝”为名,竟连爹娘取的名号都抛去不理。宋垂丝平生专好长脸男人,那帝都的陈先生、香江的黎先生,她都爱如心头朱砂,床前明月。因毕忧常路过香江,便想替师妹瞧黎先生一眼。当日黎先生正办堂会,自是来了许多宾客,一时最是热闹喧哗不过。毕忧不过踏雪而来、乘月而归,黎先生也看不真切,却是自此上了心。到年近四旬,见到个自东洋美利坚回来的女子乐氏,因她一点丹唇与毕忧有些许像处,便三媒六聘,娶作正妻。毕忧原对黎先生无意,黎先生娶妻自是扰不了她半分;却是宋垂丝听闻此事,失魂落魄数日,自此将乐氏恨上。
  因毕忧心存浩志,终日间四处奔波,也不过是杀贪官、除污吏,间或灭掉几个淫贼恶霸,十余年间竟是未识情为何物。凭你才貌双全、家财万贯、又身不二色,她只作不知。有那名伶江公子,与毕忧说过几句话,便以为自己得了毕忧欢心,喜不自胜。谁料次日毕忧便不见踪影,江公子的一颗心登时如坠冰窟。旁人看不过,便带他往行院去上几回,找来许多出墙花、当路柳,也未将江公子这颗心暖过来。那江公子也如晏叔原般得了个风流的名号,焉知不是如七公子般不得弄玉的青眼?所幸那江公子尚记得传宗接代的大事,遇到个唱曲的女子,便凑作一处结为夫妻,倒也算得一段佳缘。只是江公子将家宅内外种的许多萱草,到底是未能忘忧,才不得不借那黄花菜稳住心神。
  近年那欧罗巴诸国蹴鞠之风甚盛,早有那好此道之人建了蹴鞠社。各国又设了专管蹴鞠的行会,将本国的蹴鞠社召到一处,每年循环踢上两回。因欧罗巴人不喜生育,本地小儿甚是稀少,又价格昂贵,蹴鞠社的管事便纷纷往那西班牙并葡萄牙昔日的属地,如今唤作南美的地方去寻蹴鞠小儿。这南美小国巴拉圭虽人少,却也有些蹴鞠之才,圣克鲁斯便是一个。这圣克鲁斯长得自是仪表不凡,又兼蹴鞠绝技,也是许多闺中少女春闺梦中之人。那毕忧因事往德意志去,在慕尼黑城遇到一伙绿衣大食的窃贼,不免替天行道一回。圣克鲁斯得了毕忧帮助,自是万分感谢,待到仔细打量,才知眼前这位侠客并非义士,而是佳人。毕忧不过是途经慕尼黑,要往多特蒙德去的,不过说上几句便告辞离去。圣克鲁斯却是乱了心绪,恨不能插上双翅去寻。只是毕忧到底是侠女,哪肯说出行踪,那圣克鲁斯也不过想上几回,最终作罢。然此一事到底劳心费神,圣克鲁斯从此伤病不断,二十余岁已如仲永一般,泯然众人矣。
  当日那县中父老说毕忧是褒姒转世,却也有些道理。这毕忧翩然一世,惹得许多男子误了尘缘,她却仍是未知。可见求之不得,不过是襄王和神女不曾想到一处罢了。于毕忧,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毕忧倒是牢牢记住了吕仙客的吩咐,一生都为侠义之事奔走。过得许多年,毕忧回到天台。此时那吕仙客已然登仙,吕琴友早已顶着一头白发,连宋垂丝都去了西洋的德意志。夜间有个绿衣仙子与毕忧托梦道:“此去人间,不过是因刘晨阮肇相思太苦,有司命你去偿还一二。如今你在尘世许多年,终是只欠鸳鸯债,未成合欢偶。可见天道如此。如今尘缘已尽,你既已回到天台,少不得教你知道前尘往事。”毕忧惊醒,见绿衣仙子对面而坐,到底忆起太康年间的一段旧事。两下相视而笑,只等刘晨阮肇寻来,自此不复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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