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被黯淡的影剥去明丽。
越识已
柳叶都难以裁细的风,于一场春秋大梦中停在枯涸的睫水中,试图养出一翅蝶羽,勾起柔软又流幻的心事。而这一切在一纸聘书抵府时全然迎刃而解,就如此走进命运的雨中,连一柄伞的思量都不曾顾及。或许多年后仍会忆起肯首时的坚定,只不过是因为被要逝去的旧影困住,不准、也怕最后的衣翩再从掌间溜走。如同初见那日的一剪云白,一双莲履决绝地走进婚盟姻契中、他的面前,错漏的和光印在耳际泛着弱莹的坠饰,将缱绻的相思种进眼中,在心旌摇曳得最剧烈时抬首,而后落坐随处石阶,一尾瘦胭裙被黯淡的影剥去明丽,声很轻但不弱、吹成序乐,“小将军,你来得好快…但我仍觉得好晚、好晚。”几近飘零的心记忽然规整到眼前,随性一问,“我知晓你的名字,却想听你自己说一回。你唤什么?”
晚应山
仅要在樱笋时的末头取下一枝桃浪季捧的笺,那是少丰浸稻彼见湛露的日、蘴青野郊里偎身贴附的茵、峰山空谷饶请风传递归的心声,终在严冬时被迫封在湖川里化作悲沨的珠,声声写尽相思愁,句句倒挟尽风雨。梏之反覆的日夜里,甘受辜负天地栽培的居荣去赖殆戕削,遗留砚墨竭枯纵成岫壑,再无蘸谱一段诗情画意,再无共行一曲聊蜡滚山。赖不休,却再山茶漫开时,终却有悔:是否菩提树下的祈祷成真,是否高庙佛僧悯来慈悲,为此发大愿修德赎愆,恳求换想黄粱一梦。于是才有望目情深、并影近照的赟景,纵使被急来香蕊飘停在肩头时,仍不忘还初的未果相期:“你明知我、识我,何想再听?想是怨我、怪我,失遗你的情思,无寄来回……”俯首拾掌,洁瓣追吻她的眉间事,如哄如慰般写下应山郎。
越识已
如果要问此时心中词笺,一章“一夜梨云空有梦,二分明月已如烟”已跃然纸上,实在不必追究笔端情思的来处,执意折下的山茶从发鬓到他掌间,再归簪髻时已经注定终局的孤寂。当时却依然弯下被螺黛精细描过的眉弧,用一双灵动的眸独望那远去颠簸的心舟,再归至他肩甲,潺潺对望时连同唇角也不自觉地抿起,“哦、想听你说一声‘晚、应、山’,也不可了吗?”神绪被突来的触感打乱、不受控地飘散,只剩下来缓的摇首,“情思不至于,问你也不过想你听我应答,诉一句‘越识已’。上刻不曾怨你,这刻却要说怪罪了。谁让你如此轻薄地碰昌平郡主的手的?”但含情的笑眼不会骗人,桃花春水的交汇不再是秘密,万般美致坦然地在抬起的青帘下盛放。也恰此刻久坐的酸流抚过腿肚,假使起身恰好是擦肩的距离,未曾动偏的原因不过裙拖拽的幅度太大,也羞涩于他的注视,声线故作平稳,“背过身去,”爱哄般地,“松开…半刻、半刻就好。”
晚应山
溯东的风载倒寒霜,降薆在待苞欲郁的枝上充荣,更难想天宵叆叇受任饮山,谓动荡正平志,峭岳偃蹇观闻夕晨,而来借问丧乱。那日的冽风可否往随淇水洋洋,迈过相隔万里千川的岸,身临激击扬沙,彼有隘吹玉屑,数白数赤,趁辉色彼弱时,拂将她的眉徐上延川,在清慈的月下凄望无归的人、难行的路。大抵是此刻的晚春惯旧,所以他刻隽昔心的意不曾收停,却在对视相碰间存造未兆,施先抑轻地抽离,怀忧侘傺的目光便藏随枝阴落影断逝在闇昧一隙里:“我又怎敢奢想昌平郡主亲口说、亲来认呢?你一句晚应山,便可赊我平生清愁、情容难消……倘若贪执,怕(你)两翼蝶衣,化如碎碎菱春,败了美梦,任我茫茫捞月,但醒今朝。”而此才复观其目,投身在这场非春是春的幻,分明剥欲澄澈的绵情,甘走在这方悲缘继往的债径,舒眉低笑:“不必应答,早经旷古纠葛的识遇,我自不会忘,亦不敢忘。”揭香在侧,顾听而令最相宜,那片孱薄的蕊化尽泥里,施舍了它本该从累生解脱的故去。
越识已
在他的言声里眉间愁凝的结印暂且消解了,隐隐之中将比春荫更深重的影子按在肩上,起身、规理裙衣的动作止在情字出音的那一秒,微微侧颈、神思能落到他侧脸的弧度,勾连、渡引着足够心悸的春事。因为那时下在光阴里的棋局才掷下一子,不急切去提类似长久的字词,一扇不完美的春风就足以沦陷,很淡地垂眸、因缘混沌让情真飘散,“捞月、今朝,你说得太快,我听不真切。小将军…”从不低垂的睫羽此刻也未曾败退,步痕一直描深、加重到他跟前,慌乱着仰首、用逼己的方式去珍别从前书下的千字情文,薄红的唇峰颤吻着他的名字,“晚应山,你的情太轻易了,我不要。告诉我,如何、如何证明你的意切是出自情真?”两张重叠又分离的影回圜转颂成一只小雀:海都诃那…它啄下心尖最温软又最残忍的念想:眼前人为心上人,眼前人又非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