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是……”路飞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了声什么,弯下腰去扶起倒下的箱子,目光却落在了倒在地上的白色果子上。
随手捡起一个塞到嘴巴里,吐出舌头来:
“啊——好苦啊!”
这感觉,好像在哪里吃过……并且,很熟悉。
舌尖上的苦涩,玄妙地和心上那淡淡的苦味联系在一起,令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注意到路飞表情的变化,一边的山治快步跑到路飞身边,捡起一颗白色的果子,站起身来在一边的清水中过了一下,塞到嘴中。
“这个,是莲子啊。”山治皱眉,那一丝丝苦意渗透进了心肺之中,令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揪心感。
跟什么很像呢?他努力回想着。
对了……是这小子的眼神——那种抑郁却又疲倦的神情,和这味道一样,名字就是苦涩吧。
和以前的自己,看着那个剑士的时候,很像。
山治下意识地想在路飞脸上搜寻那种神色,却丝毫也看不到了。
那单纯的黑色眼眸里,没有了那种感觉,剩下的,是他所熟悉的、满满的热情和精力。
那么深邃的黑色里,却只有这些他所能看见的。山治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
是看透了这个船长呢,还是根本就无法看透这个家伙呢?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小子啊。
路飞却呆住了。
原来这种东西叫做——嗯,叫那什么呢?
对了,叫莲子。
这果子一入口好像是没什么味道,但愈深入就愈苦涩,到了莲心处,就苦得能让自己的脸皱成一团。
小时候,趴在水塘边,第一次吃下这种白色的果子,就暗暗发誓,永远不要再吃第二次。
因为,太苦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么多年以后,当他成为一个心怀梦想的少年时,站在梦想的征途上,还会再次体会到这种感受呢?
那种酸涩到心里去的感觉,是自己站得远远的、望着那个黑色的优雅身影的时候,像海浪般地泛滥到心里,泛开一丝丝的苦味。
莲子苦在心中。他又何尝不是?
为了不浪费粮食,路飞逼着自己咽下了莲子,蹲在地上,伸长手臂在木柜的底下摸索着滚进里面去的果子。这鬼东西居然把自己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嗯…找到了!”索性趴下了整个身子,黑发少年吃力地伸手在柜子底下找寻。
可恶,这种东西,要是做成菜来吃,一定苦得不像话吧!
山治突然感到一阵不知名的感觉。
他很欣慰么?自己的准则居然被这个看起来是个白痴的家伙牢记在心。
应该……不是吧。
还是又是那个吻?
可又为什么会在突然间,心跳得快起来了呢?
可恶,脸有点发烫了。山治皱起眉,转身去帮忙,却发现路飞已经收拾好了,心里突然有莫名的吃惊。
以及,那种温暖的感觉,又轻轻包围了他。
突然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氛,真的很温馨。
“谢了,路飞。”山治莞尔一笑,“我要用它们来当这锅汤的食材。”
“可是好苦哦!”路飞耷拉着舌头,“诉苦”着。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山治抄起一边的竹篮,打开水龙头开始洗一颗颗的白色果实。
“路飞,来帮帮我。记住不准乱帮忙,不准偷吃!”
“好!”爽朗地应了一声,海军要塞厨房里,仅剩的两个厨子开始忙碌起来。
虽然其中一只伪厨师仅为杂工级别。
<尾声>
海军要塞之特别制作版莲子炖鸡汤做成的过程真是艰辛到极点。
首先,身为海贼的你,必须躲开重重的封锁和搜查,变装进入到要塞的厨房里。
其次,你还要凭借高强的厨艺,让这帮海军的厨子们心服口服,才能自由地在这个厨房里选用各种的食材和用具。
最后,你还必须要应付一个随时可能会偷吃的、麻烦到极点的、帮忙只会越帮越忙的肉食性动物。
克服了这么多困难,山治觉得自己的确伟大。
看到士兵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山治从心底感到一种满足感。
特别是在看到那个撑不死的船长一碗接着一晚地灌下去的时候,他舒了口气,转身走出厨房,点了根烟,深深吸进一口。
坐在食堂里的路飞抬眼,看了看窗边的颀长剪影。
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
心里的那种苦涩,好像随着那入口的汤汁,散开了。
苦味仍是有的,只不过,在汤里,被稀释了许多倍。
就像他们的烦恼,溶解在大海的蓝色海水里,便不见了踪影。
心境从未如此开阔过。路飞嘻嘻一笑,转身去抢锅里剩的。
“别动我的,你个混蛋!锅里的还没给我们呢!”
“什么啊,碗里都没剩的了嘛!”一个傻傻的辩解冒泡似的飘出来,语气却是坚决贯彻落实“吃完碗里的当然要盯着锅里的”的草帽路飞式作风。
“这家伙,剩下的要被他全部倒进肚子里去了!”
“哈哈哈,我的啦我的啦,全部都是我的啦!”一阵大到诡异的吞咽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家伙把剩下的一桶汤连渣带料通通灌进了嘴里。
窗外的金发厨师吐出一口薄烟,在要塞的海面上,弥漫开来。
山治眯上眼,笑道:
“白痴,明明就很辛苦啊。”
其实他都看见了,今天在那个甬道里,路飞帽檐下的神色。
眼角边,有晶莹剔透的东西,眯了这个面前的海贼王的眼。
正当他诧异的时候,转眼间一抬头,什么都随着那阳光般的笑容化开,如海风般不见了踪迹。
真的……是个白痴呢。
山治骂着粗话,心里却有着一丝稳稳的安全感。
那个吻……还是要算账的吧。
居然把自己当成了食物,不可原谅!山治恨恨地想道,拼命忽略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和红起来的脸颊,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家伙,好像已经被自己在心里原谅了千万次不是吗?
那么,算上这一次,也没什么大碍吧。
等到逃出这个要塞,我就让你啃两个月的肉骨头。金发厨师坏笑起来,脸庞带着一丝微红,转身开了食堂的门,跨步走了进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