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PSP计划估计要废了，呵呵”
承辰望着前方热浪滚滚的柏油路面无奈的笑道。
仅仅兼职的这一个半月，就让自己明白了总挂在***上的那句话：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的涵义了。大学的暑假满打满算也就这两个月的时间，能把这阵子的伙食费和通勤路费赚回来也就谢天谢地了。
在这座地处北方的小城市，夏季是相当难熬的。虽说临近三伏，但这天气如同小孩子的脸一样，刚刚还阳光明媚，不一会可能就会晴转多云。此时空气沉闷中夹杂着湿热，再加上略微阴沉的天，明显就是要下雨的征兆。
此时的承辰正沿着乡村公路三步一回头的走着，因为闷热身上的这件假“十二点一刻”的衬衫眼瞅着就要变透视装。

扫了一眼周围，虽然这座养鸡场离曜城市区的距离不是太远，甚至道路远处隐隐的就能看见曜城的标志性最高建筑物----曜城大酒店的轮廓。但想顺着沿着山脚修建的乡村公路走回到城区的话，那路程也是极远的，更何况自己双脚蹬的是一双皮鞋。
此时的承辰很是希望通往城里的大巴能赶紧来一辆，即使来一辆“串线”的出租车也可以，尽快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手打凉棚，承辰再次望了望四周，走了半天除了背后逐渐远离的那个鸡场与紧邻鸡场的村庄外，公路四周依旧是一片半农田半树林的荒地。
掏出手机，承辰硬着头皮拨通经理的电话号码。一阵电话忙音过后一个慵懒的中年男人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喂？…”
“经理，向您汇报一下今天这单的情况.......”
“什么？多年老客户的单也没拿下，你怎么搞的？…….”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阵中年男人责问的声音。
承辰手机听筒紧贴着耳朵低声解释，但感觉血压明显一直在往上涨，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疯狂发泄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真他娘的资本家啊！”承辰窝火又丧气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但又能怎么样呢。
此时也就只能想着就是开学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一些，争取毕业后找个与专业对口的工作不必受气。
正拿着电话运气呢，突然空中传来了两声爆炸声，这给承辰吓了一激灵。顺着声音的方向，响声应该是从离那养鸡场不远的村子中传来的。没过一会又是两声爆炸声响起，仔细分辨后承辰才明白原来是有人在放二踢脚。
跟随二踢脚的燃爆，紧接着就是掺杂着鞭炮与一阵吹唢呐的声音。虽听不出吹的是什么曲子，但判断基本就是那村里某家有人离世，应该是要“送行”了。
送行是曜城本地有人故去的一种民俗习惯，在出殡的头一天中午或下午，子女亲戚给故去的人烧纸人纸马、金山银山等祭祀物品，期间走走停停，并且会有唢呐和吹鼓手的技艺表演，在其他地方，这种丧葬习俗也叫“接旌”。

承辰这个人本身就比较喜欢看热闹，而在本地接旌的丧俗活动中，除了唱一些小曲外，鼓乐手会表演一些如吞烟、魔术、鼻孔吹喇叭等绝活更是承辰想看的。所以这时的承辰反倒是不想让公交车能早点来了，到盼望着这“送行”的队伍赶紧出现。
没过一会，村子路口出现了两个手拿鞭炮的年轻人，后面还跟着两人抬着小方桌，那桌子上摆着贡品和香炉与牌位，而牌位的后面是一面黑框的黑白遗像。此时承辰离得比较远，看不清这照片中到底是男是女。随着队伍逐渐出了村口，这才发现，原来这家“接旌”还挺有排场的。
整个队伍倒是比较长，光丧家的人数差不多也得有四十多人，队伍中每人的腰间都系了条白布。但画面也是很奇怪。怪就怪在这么多送行的人中，本应出现在队伍先头的是满身白布披麻戴孝的至亲，但在这只接旌的队伍中却一个也没有。
承辰在路旁驻足观望，这只队伍也是走走停停由远及近，队伍中除了系孝带的亲属外，剩下的基本都是看热闹的村民。每当停下来的时，也就是鼓乐手们表演的时候，表演基本上最长也就是十分钟，同时也会有逝者家属的打赏。每次打赏后，这些拿到赏钱的表演者都会扯着嗓子喊着打赏的金额。赏钱的数目说的也是无比夸张，给十块赏钱能说给一万。这喊声即使站在远在二里地外的承辰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靠，真的吹个喇叭能给一万，老子还去卖什么消毒水，直接我就拜师干白事活了。”承辰看着远处的人群，满脸的鄙夷。
这时的队伍也逐渐走到承辰跟前，但看到供桌上摆放的遗像却让他有些吃惊。

02. 阴阳先生
承辰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瞪大双眼瞧过去，那遗像上的女孩依旧保持原先的表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更别说笑了。
但刚才明明是看见这照片上的女孩在笑，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承辰又试着换了几次观察的角度，照片依旧没有任何异样。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思索了一会，承辰便准备转身去队伍后面找那个穿中山装的老爷子。
“哥们，你认识她？”此时站在不远处一个拎着鞭炮箱子的瘦子满脸狐疑的看着承辰问道。
“不，不认识，我只是看看。”承辰笑着应了一句，只是那笑容甚是僵硬，比哭都难看。
“不去看杂耍，非得跑到这跟死人相面，真是怪人…..”瘦子也没正眼看承辰，只是咬着烟屁股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了一通，又从拎着的鞭炮箱子里抽出一小挂红鞭，用烟头点燃引信后瞬间扔了出去。
虽然对方言语不善，但承辰也没有在意。因为这一段时间做销售，虽没赚到什么钱，但收获最多的就是让自己的脸皮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历练，变得厚实了不少，对于攻击自己的闲言碎语基本免疫。
在和这瘦子简短交流的时候，承辰的目光又落回到那被抬着的供桌上，可能是因为遗照比较显眼，使得自己只注意了那照片，并没有留意供桌上的其他东西，承辰这时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供桌上摆着的物件。

放在遗像前面的贡品甚是简陋，几个白馒头前面摆着三个碗，里面各盛着一整块豆腐，一块半生不熟的五花肉，还有就是一碗染的五颜六色的粉条。
碗碟前还放着个小酒杯，杯子里的白酒随着左摇右摆的桌子已经洒掉了大半，酒杯旁边还有一双筷子，沾满了掉落的香灰。
在那遗照前立着的一块小小牌位，质地应该也是用廉价的纸盒板做的。牌位上面只是用毛笔简单的写了几个字：“爱女白莹之灵位。”
“白莹….”承辰暗自思索，这才想到刚刚自己被招魂幡砸到的时候，出来向自己道歉又给红包的那个大叔，应该就是这个叫做白莹女孩的父亲。
“哎，哥们，这女的怎么回事？”承辰凑到瘦子跟前问道，
通过刚刚的简短沟通，承辰觉得眼前这个瘦子虽然态度恶劣了些，但差不多也是个碎嘴子，说不定能从他口中打听到那照片中女生的事情。

那瘦子只是用眼角瞟了一眼跟前站着这个人，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自顾自的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硬包的大堂牌香烟，用嘴从烟盒里叼出一根，摸出打火机大拇指头刚戳那砂轮，没想到那火石就崩飞了。
还没等那瘦子骂街，承辰也是眼疾手快，顺手从自己裤兜中掏出打火机为其点上。
“哥们，点鞭炮没火不行，这个送你了。”承辰也顺势把手上的打火机递给了瘦子。
虽说同样是简易的打火机，瘦子坏掉的是一块钱买两的那种最便宜的打火机，而承辰送他的是三块钱一只的电子打火机，而且还是防风的那种，明显更具备档次。
“这个给我了，你不用了啊？”瘦子看了看承辰，又看着手上的打火机，明显是喜欢的不行。
“没事，我包里还有一个。”
“谢了啊。”看样子这瘦子还挺吃承辰这一套，明显对其态度比刚才缓和不少。承辰心里也暗自感叹，老一辈人的话的确有用，毛驴子要顺毛撸！

没等承辰开口，那瘦子前后回头看了看，像是确认了什么后，反倒是这回主动的向承辰身边靠了靠。
“哥们，你是这丫头对象啊？”瘦子倒是变得满脸好奇的小声问道，这句话问的承辰哑口无言，弄得像自己知道其中什么内幕似的。
“不是，不是，误会了，我和这位一点关系没有！”承辰矢口否认，心想这地方的人也怪，怎么就这么喜欢给人保媒拉线啊…..
在听到承辰否认与这女生有任何关系，瘦子反倒变得满脸的失望。
“听说这丫头因为搞对象的问题寻了短见，这么俊俏的丫蛋，你说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非要一棵树上吊死…”瘦子咬着烟屁股甩了甩略长的头发，可能是认为自己的造型还是比较酷帅的。顺手从鞭炮箱子里又抓了挂一百响的“大地红”点燃了便扔到了路边。
“乡村F4啊”承辰环顾的看了一眼抬桌子与放鞭炮的四个人心里暗自感叹。
按照瘦子只言片语描述，他大致了解到了一定的信息，估计是这女孩为情所困选择了自我了结。
“哥们你不是本地人吧，刚才出村口，就看见你站这里了。”这瘦子感觉好像是对承辰这一身衬衫西裤黑皮鞋的行头充满羡慕。
“只是谈单业务，也是头一次来这里。”承辰也是随着附和道。
“有文化就是好，不像我们这吃这口饭的，好说不好听，找个对象都费劲。”

虽然和这瘦子在闲扯，但不知为什么，此时承辰只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冥冥之中死死的盯着自己，几次回头搜寻却都没有发现。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行当你们是专业的，等将来出师发财了想找什么样的就是认你挑了。”
瘦子对承辰这段奉承很是受用，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感觉就差等会接旌结束后，领着承辰到丧家吃席还要喝两杯。
“对了兄弟，我刚才看见那照片上的女孩好像在笑。”承辰小声对瘦子说道。
瘦子听后顿了一下，“开玩笑，大白天的眼花了吧。”强挤出一副笑脸。
承辰刚想解释，另一侧不远处的矮胖子干咳了一声。
“不说了哥们，我师傅要过来了，看见我不正经干活又得骂我了。还有就是你赶紧回家吧，白事情接触多了也影响运气。”承辰的话像是触碰了某种禁忌，瘦子明显是在故意回避什么似的，嘱咐几句后便匆匆的结束了话题。
到了这时，承辰越发觉得这场接旌不正常，从遇到那穿中山装的老头子，事情好像就开始变得复杂。想到这里也就明白了，明明是他让自己到前面去看那女孩的照片，所以那老头子肯定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而此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伴随这种感觉一起出现的就是自己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正当承辰转身要往回走，视线无意间又落到了那牌位后面的遗像上，只是觉得那照片越看越是陌生，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照片中女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承辰，嘴角也变得慢慢上扬。
承辰又使劲的揉了揉眼，那照片上的女孩面容似笑非笑越发阴邪诡异，逐渐变得扭曲起来，眨眼间供桌上的贡品也变成了血淋淋的断手与断脚！
“啊！~”承辰惨叫一声便向后跌倒。幸亏一旁放鞭炮的那个瘦子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住了承辰的胳膊，以至于没让他栽倒于地。
“你没事吧？”瘦子被承辰这一嗓子吓得也是满脸的惊愕，嘴里叼的半截烟也跟着有些抖。
“抓住他！”这时那位背着斜挎包，手里拿着罗盘的中年人回到队伍前，压低了声音对着瘦子命令道。
“鬼！鬼！啊~~！”此刻的承辰好似精神已经错乱，如疯了一般挣脱开瘦子后转身就跑，只是刚迈出了两步，就又被先前假装咳嗽的那个矮胖子给一把拽了回来。
任凭承辰如同癫狂一般拼命挣扎，胖子这边却稳如泰山。并且胖子也没有刚才瘦子那般心慈手软，右手如钢钳一样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手上的力度大到让承辰的手臂都变了颜色。
突然间从手腕上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略微让承辰恢复了些许理智，而疼痛的原因则是那胖子嘴里叼着的烟头在互相拉扯间掉了下来，正巧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强子，放炮！”这位阴阳先生向站在一旁满脸愕然的瘦子喊了一声。只听二踢脚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鼓乐手们早已迫不及待，停止吹那些配合队伍行进的曲子后，三五个人又聚集到一块开始了才艺表演。而看热闹的人群也如蚂蚁发现西瓜皮一样，瞬间围城圈向那帮表演的艺人们聚集过去。
“怎么，嫌那个红包太少吗？”阴阳先生这时也走到了承辰面前，右手食指轻轻的按在了承辰前胸贴近心脏的位置，上下打量着眼前有些神经兮兮的青年。
承辰被眼前阴阳先生食指的这一按，明显感觉到自己像是清醒了不少，伴随着耳鸣，大脑如同放空一样。思维略微变得迟钝木讷。
“我师傅问你话呢？！你倒是吱一声啊！”那矮胖子见承辰原地发愣没有回应中年人，感觉自己师傅被怠慢，就变得有些恼火。也是上来了爆脾气，掐在承辰胳膊上的手力道又加大了一些。
“啊！不！不是！有鬼！”承辰顿时被胖子掐的龇牙咧嘴的惨叫，幸好这时鼓乐手们又开始了唢呐的单曲表演，声音尖锐顿时响彻全场，盖过了承辰那略带嘶哑的叫喊。
“大春！”那中年人瞪了一眼胖子，示意别把事情闹大。
刚才给承辰赔礼道歉的那个丧家主事人好像也发现这边出了些问题，满脸的惊慌的小跑过来。中年人向放鞭炮的瘦子又使了个眼色，瘦子会意的点了点头后便向着那主事人迎了过去。

“小伙子你发烧了吧，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中年人拿起罗盘仔细的看了看，又瞅了一眼略微发抖的承辰。
“大春你给他点手纸，让他把脸擦擦。”按照阴阳先生的指示，矮胖子赶忙从裤兜里掏出一团粉色的卫生纸递到了承辰的面前。
这时承辰也感觉到自己满脸湿乎乎的，用手一抹才发现是鼻涕和眼泪甚是狼狈。
“有鬼啊，那照片在笑啊….大师不信你看看！真的在笑！….”这时承辰虽然说话依旧略微颤抖，但已经恢复了理智也不在挣扎，而刚才那如梦魇一样的恐怖一幕已经深深的镌刻在自己的脑海中。恐惧让他在向那阴阳先生努力辩解的同时，目光依旧锁定在自己的皮鞋上，避免再看到什么更加惊悚的画面。
阴阳先生见承辰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后，便让那矮胖子放开了他。
“哪笑了？是你自己眼花了在搞笑吧。”矮胖子又点燃了一支烟叼在了嘴里笑道，抬桌子的两个青年也附和着笑出了声。
那阴阳先生皱着眉头瞪了三人一眼，三个人立马都闭上了自己的嘴。
“大..大师，我真看见她笑了，撒谎的话，我就地让雷劈！”虽然这时承辰在这里起誓发愿，但他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真是不敢再看这遗像一眼了，原先对逝者的悲悯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呵，我倒是想见识一下照片里的人是怎么笑？”这阴阳先生虽说话声调不大，但吐字浑厚有力，使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大春，你看那照片上的丫头笑了没？”
“师傅，没有，我没看出来哪笑了。”站在一旁一身痞子像的胖子搭腔道。
“我也没看出来。”抬桌子的另一个青年也跟着附和。
“一切都是你的幻想，赶紧回家去吧！”虽然这中年人的话音严厉，但感觉话中有些许的安抚语气在里面。
这时承辰略微抬起头，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阴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