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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海岸对于一个需要放松自己,又并无太多预算与时间的昆士兰学子而言一向是个不错的旅游目的地——毗邻布里斯班、风景优美。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一个普通的周三,离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并未到游客最多或是最炎热的时候。毛利兰下午四点用下午茶垫了肚子后来到名为“冲浪者天堂”的海滩,避开了午后最毒辣的太阳,又恰好在结束冲浪后充分欣赏了黄金海岸的美丽夕阳。她已经向附近的那家网红餐厅订了位子,日落结束后出发便正好能在预定的时间到达那里。这有条不紊的一切都让毛利兰感到心情愉快。
明天早上,兰就要结束这趟短暂的旅行,回到布里斯班的那间小公寓,争取在新学期开始前敲定毕业论文的选题,抽空去州立警局观摩刑警的工作。与此同时,她还得思考一年后自己是选择留在澳大利亚继续深造还是工作,抑或是选择回国——昆士兰警局最近开放了新政策,即便不是澳大利亚公民也有资格在那儿工作了。各种麻烦的、需要做决定的事情一齐在不远的未来等着她,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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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兰在离餐馆只有十几步路的时候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电话那头颇有礼貌地说道:“请问是Miss Mouri吗?”
“是我,请问您是……?”兰在全英文的环境中生活了两年有余,日式英语的口音变得不太明显,日本人难以发出的“r”音她也已经成功掌握,但她还是更习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标准的“Mouli Lan”的称呼。
“QPS。”
兰当然明白这是昆士兰警察局的简称,不过是出了什么事让她收到了这通电话?她有些不舍地看向可能要无缘的那家餐馆,礼貌地向警察先生问了好。
“今天下午您去了冲浪者天堂,对吧?”
“对,我大概下午四点十五分左右到了那边,二十分钟前离开了那儿。”她希望能靠着比较详细的行踪来避免去警局走一趟的结局,“我想我并没有在那段时间碰上什么奇怪的事,警官先生。”
“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我们需要……”
看样子晚餐的确是没得吃了,毛利兰这么想着,转身朝警局走去。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毛利兰依然没能离开警局。大约有六十多个和她一样被叫来接受审讯的人,警方拒绝向他们透露任何关于案件的信息,但至少从闲聊中不难推断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在今天下午去了冲浪者天堂,可见事发地点就是那儿。黄金海岸的警官们大概都清闲惯了,出了事后便到处都混乱得很。现在,审讯终于全部结束,接受审讯的人们却不被允许离开。兰很清楚,这委婉地表示他们所有人都是嫌疑人。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Williams出现过,他在布里斯班的昆州警局总部当着探长,也是毛利兰在QPS观摩学习时的导师。Williams脚步匆忙,兰上前向他打招呼时他还吓了一跳,发现是学生的脸后他有些惊讶:“毛利?你怎么在这里?”
兰苦笑着耸了耸肩:“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Williams明白了兰的意思,他露出了个充满歉意的微笑,意思是无可奉告,然后快步向警局深处走去,看样子目的地是会议室。过了几分钟,一位警探告诉众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放他们离开。
今晚估计得在警局过一夜了,毛利兰心想。高强度运动后还未进食的饥饿,与对神秘案件的强烈好奇都在折磨着她,疲惫与困意压得她睁不开眼,可她睡得极不安稳。在梦里她看到父母在她成年前的十余年里那些或重要或幼稚的不断争吵,她的年龄也在随着争吵变化着,时而是害怕地捂上耳朵的小孩子,时而是沉默地收拾起打碎的玻璃杯的国中生。梦境的最后一幕是父母在入学考试后的一顿不能再平常的家庭晚餐上平静地宣布准备正式离婚的场景,毛利兰用一口白饭压下了喉咙里的苦涩,同样平静地说:“挺好的,真的。”
醒来时已是清晨,兰浑身酸痛,被冷汗浸透的T恤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凉飕飕的。她有些恍惚,一时没想起自己正处于何地,只看到身边有许多人正在离自己远去,抱怨着什么走出大门,便没来由地感到恐慌。刚来澳大利亚的时候,她经常梦见父母吵架和离婚的事情——那时她压力很大,对自己留学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自然容易梦见让自己决定远离日本开启新生活的那个原因。而现在,她久违地又梦到了它,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得减少纠结“过段时间要不要回日本看看”这个问题的次数了。
Williams走了过来,带着倦容与咖啡的味道:“上头终于同意让我们先放你们走了,你休息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兰的意思其实是,非常糟糕,“您的案子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Williams答道,“还有,它现在不是我的案子了,不归我管,我现在甚至无权决定有谁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真正管事的人两个小时之后会来,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的话,可以等那个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