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只以为我于真正的、纯粹的贫穷没有概念，可那点贫穷也足以叫我胆寒——是父母双双猝然离世，灵堂前亲戚们抢作一团的嘴脸，是一日一顿有时都有些艰难，是遗产耗尽，夏日里落在屋里连绵不断的雨，是最后代表一家人的祖产被变卖，是随着兄长入仕离开家乡。
我曾以为这是贫穷，只是这也不是极致，从前我远远地打量过兄长同窗的书生，考了几十年不曾入仕的童生比比皆是，女人要纺织，在昏暗的屋子里绣得眼睛都瞎了未必能捐出一个官，我听着害怕，瑟缩成一团，隔着镜子摸我的眼睛，兄长在身后，说不会让我也落到这样的境地，兄长也做到了。
在扬州，我也见识过豪富之家，圈地巨然，雕梁画栋处处可见，歌舞升平，当真入了京才知道，江南再富庶也无法与上京相比，随处可见的马车，前呼后拥的仆从如云，我此时才真正明了了，四九城远比姑苏繁华。
白日里游玩，珍惜这为数不多的见识日子，别了玉簪，携着揽月出了门，早起了身去看上京名景，与驿馆借了千里目，遥遥看晨光映在屋脊的兽上，忍不住被吓了一遭，浑活过来似的。
人潮涌乱，眼尖瞧着地上落了帕子，三两步追上失主，拍了拍若无的灰尘，双手递与那位小姐。
“小姐……您的手帕。”
瞧着手帕好看，不是苏绣的样子，多了一句嘴。
“小姐这手帕何处购的……我瞧着好看，想也去买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