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女故事6完结篇
我很着急,我不知道阿姐会面对什么,我担心阿姐会变成下一个小楠。我拖着腿在村里找阿姐。我断了一条腿,走不快,只得撑着一根树枝慢慢挪。村里的人见到我,鄙夷,嘲讽,冷漠。他们还在议论阿姐,他们说红水村就要发达了,他们说阿姐变成蚌女了,他们说阿姐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珍珠。他们说村长把阿姐带走了。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绪,是愤怒吗?我只知道那股难受塞满了整个胸膛。我要救阿姐。我哀嚎一声,我的阿姐啊!也许是我的样子太怪异,我所有的愤怒在村里人眼里都很可笑。他们笑的很开心。我想起了小时候,我还不太会说话,我和阿姐站在学校门口玩。我喜欢捡地上的石头,有时候还能捡到几块橡皮,几枝铅笔头。那些学生看到我和阿姐,就会朝我们扔小石头。那石头不大,打在身上并不太疼。他们围着我们,笑着说我是捡垃圾的。他们还笑阿姐,说阿姐是破烂西施。小时候,他们笑我捡垃圾,笑我笨,笑我穷;现在他们笑我是瘸子,笑我残废,笑我像狗一样。也许我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笑,我也跟着他们笑了。我比他们所有人都笑的更大声。他们都不笑了,都说我疯了。我根本站不住,只好在地上爬,他们骂了我几句,都走了。我要找到阿姐,我害怕失去阿姐。我爬到了村长家后门。一直挨到晚上,我才从门旁边放柴火的地方爬了进去。一进村长家,我就听到了阿姐细微的声音。顺着那哭声,我在屋子里找到了一个大水缸。阿姐被锁住了,泡在了水缸里。水缸里特别臭,那是粪水和腐肉的味道。我的阿姐,我爬过去看着阿姐,阿姐光着身子,小腹已经隆起,“呕。。”水缸的臭味刺激的阿姐一直在吐。只是吐到地上的竟然是一颗颗珍珠。“阿姐,阿姐!”我小声叫阿姐。阿姐看着我,哭了。一颗颗珍珠又从阿姐的眼睛里砸到地上。
我好难过,我好想抱抱阿姐,我想带阿姐走,可我只有一条腿,连水缸都爬不上去。我想掰开锁着的链子,可我太弱小,连锁都砸不动。阿姐张着嘴,嘴里流出血沫,我才发现阿姐的舌头被剪掉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阿姐拽出来,那水缸怎么那么大,那么深啊,好像比所有大海都更黑更沉。我怎么也拽不动。我怎么也救不了阿姐。屋门突然开了,村长的儿子突然出现。我吓的发抖。阿姐吓的瑟缩起来,水缸里的粪水洒出来,溅到村长儿子身上。“贱人,真脏!”他骂骂咧咧,朝我挥着拳头。阿姐呜咽着吼叫,把我扯进水缸里,又拿粪水泼他。村长儿子气的拿起锄头就砸我们。阿姐一直用身躯护着我,我挨了几下就晕倒了。阿姐一直用手臂托着我,支撑着我。我晕了一整晚。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阿姐托了我一夜,我才没淹死在水缸里。我看着阿姐,什么也说不出来,阿姐也看着我,我知道她这会不疯了。她认得我了。
这时,屋里突然亮堂起来,是村长和阿妈进来了。他们是来收珍珠的。地上散落的全是珍珠。阿姐孕吐的,阿姐哭来的,都有。阿妈怕有遗漏的,又凑过来在水缸里看。阿姐趁她靠近,一口咬掉了她半张脸。阿妈哀嚎一声,捂着脸跑了。村长骂了几句,也不敢靠近阿姐了,就让我来收珍珠,又让我去河边洗珍珠。我看看阿姐,阿姐眼里满是欣慰和支持。我拄着树枝来到河边,村长就在身后跟着我。村里人跟他打招呼,都很客气。村长说:“蚌女又吐了许多珍珠,等再过几天,蚌女生产,我们村就真的发大财了。”大家喜气洋洋,欢呼起来。他们都看向我,我把手里的盆放在地上。村民看着盆里的珍珠惊呼。“蚌女真的产珍珠!蚌女,月神有灵了!”我听到他们欢呼的声音,板着脸开始洗珍珠,一想到阿姐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哭起来。村长打了我一巴掌:“哭什么?”村长从盆里拿出几颗珍珠,分给周围村民。告诉他们,耐心等蚌女生产,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能发大财。村长还让大家都保密,还要封锁村子,不让任何人出去,也不能进来一个人。等我洗完所有珍珠,村长又让每家每户都来领,所有人都领到了珍珠,全都心满意足。
几天后,阿姐还是死了,阿姐死于生产的时候。那天阿姐肚子里的东西始终生不下来。村长叫了村口的杀猪匠去看,杀猪匠拿着刀进去,又拿着刀出来,只拿出来一颗不大不小的珍珠。看着那颗珍珠,我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难受。也许苦到头了,就不觉得苦了吧。我都流不动泪。阿姐的葬礼上,那小小的棺木,纸扎的灵堂。那灵堂挺好的,十里八村的人都来了,都在称赞村长,在称赞月神,他们又在给阿姐的棺木鞠躬了。
棺木前的桌子上拴了一只大公鸡,那公鸡是活的,就摆在那里,我也不懂拴着它有什么用。只是看了一整天,也没人去管那只鸡。等到所有人离开了,我悄悄给鸡喂了一把谷子。
再后来,正月十五了,村长的儿子,开始孕吐,全村的男人,也都开始孕吐,就像我阿姐一样——不止有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