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
“嗯？你说什么？”狱寺提高了声音回答，向邻座靠过去。
“我说！不好意思！您没有睡好，还麻烦您开车！”麻生把手围成筒状，对着狱寺大叫。对方的银发就在眼前狂舞，每一根都像要飞起来一样。
“嗯。”狱寺点下头，猛地一打把又滑过一个弯道。麻生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去，后座上两个人各自靠在一边车门上向车外别着脑袋。至少还没被甩出去，少年自我安慰。
上到国道上之后车速骤然降了下来，狱寺觉得无聊打开音响。听不清的旋律和在滚滚的风声里，狱寺单手扶把食指打着节奏，后座两个人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车子在大泉出口下了高速，往路边靠去，在见到的第一家便利店前停下。狱寺随手抽出一张纸币递给麻生。“和云雀一起去买一打盐汽水，要玻璃瓶装的。”
本来想申诉面值太大，不想云雀已经下了车走进店去，麻生只好跟上。
攥着满载店员怨气的大把零钱回到车上的时候，六道已经坐到副驾驶座上。狱寺说句辛苦了，从后视镜里对着麻生一笑。墨镜遮住了眼睛，只看见嘴角一挑。
车子启动之后沿着都道向市区方向开去，通过收费站时把顶篷升了起来。
开出一段路后，狱寺并入左转弯道，依次看过三个后视镜，笑着说了句：“Target missing.”
麻生忽地坐起身向后张望又立刻缩回脑袋，纯属正常而在这契约者比例达75%的特殊空间里就显得慢半拍地问：“被跟踪了？”
“不要紧，我们有六道大人的护身符。下面怎么走？”狱寺半扭着头问。
六道向后座伸出手，麻生立刻识相地从座椅下抽出一瓶汽水递过去。“前方1.5公里左转直行……”
“俯瞰是五边形的二层楼。”身边人忽然出声吓得麻生一跳，招来一个人的乜斜和两个人的笑声。
“集中注意力咯。”狱寺放慢车速从池袋禁区的废弃大厦边滑过，“能感觉到吗？”
“……不知道。”麻生紧贴在车窗上，不甘心地看着绵延的金属栅栏和其后死气沉沉的建筑群。“凪……”
“凪？”
“哎～和狱寺你的名字很像呢。”
“六道你穿越了。”狱寺转动方向盘，轻轻滑进被遗弃的可怜都市。
“重申：对手是三号机关，主力是契约者但是普通勤务人员并没有能力。既然曾经在别墅袭击过麻生，大概对我们的事情也有所察觉。虽然怎么考虑这次的行动都不合理……嘛，”狱寺对一脸紧张的麻生笑笑，“总之是和政丅府机关为敌——嘿咻，”狱寺缩回车里，趴在车窗上对两个人挥挥手，“不要大意地去吧。”
麻生不知所措地转着脑袋，“狱寺先生您真的不出手吗？”
“因为他的代价很丢人。”
“快给我出发！”狱寺手指着六道一甩。
被传染了，六道想。“是是～”拖着长音顺着小巷走去，身影很快融入黑暗里，而云雀早就消失了踪影。
“我们也出发吧。”
狱寺他们的观察点在秘密研究所南方200米的废弃停车楼5层，驾车抵达接应地点的时间不到40秒，可说是绝佳的观测地点。
远处刚入夜的都市闪烁着华丽的灯火，而在这一片寂静中倒是头顶虚假的星空更显得贴近。往东边望去可以看见那道高墙。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追忆它出现之前的风景，就好像把遗忘当作护身符一样，而对麻生这一代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世界才是日常。
“大概契约者死了以后都会去那里吧。”
突然的话语吓了麻生一跳，他转回头，看到狱寺仍旧在调整望远镜的焦距。“那个……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人’？”狱寺回过头来问。
“就是昨天晚上……”少年惊讶地意识到那竟然只是昨天的事。
“啊，我让管家交给警丅察了。”
“哎？”
“怎么了？”
“没……我以为他已经……因为契约者不都是对杀人啊说谎之类的事情没什么负罪感的吗？啊……对、对不起……”
狱寺苦笑出来，“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就算是那家伙性格也没那么差。”耳机里传来哼的一声。
“放心好了，”狱寺把调整好的望远镜递给麻生，“老爸至少在挑管家上还是过得去的。”
“不愧是契约者啊。”挑衅的笑声带着些噪音在耳边响起。
“当能力者有什么不好？和杀了妈妈的爸爸也能好好相处，不至于流落街头了。” 狱寺一边用另一只望远镜搜寻六道一边说。
“你还真是适应能力者的生活啊。”
狱寺叹了口气，“你说的是那家伙吧，活着死了都一个样。”
“你说的是那家伙吧，”云雀沉声回答，“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真过分，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而已。”
于是多米诺般的话题终于有了圆满的解答，一旁的麻生忍不住笑出来。虽然调侃中似乎掺杂着很多不得了的讯息，可是现在的麻生似乎能够满不在乎了，这一点连自己都感到惊奇。
狱寺的嘴角也勾了起来，却专横地切断对话：“到此为止。Mission start!”


杂乱的枪声和喝止声在阴沉的空间里交杂碰撞。狱寺掏出衣袋里的小刀握住刀刃，挣扎着站起来。被事件转移了注意力的警员们在发现同事脖颈喷血地倒下时，死亡的刀锋也已经迫近了自己。死神没有血红的双眼却有着象征着送葬的色彩的头发。
干掉了离自己最近和抓着麻生的三个人后，狱寺捡起冲锋枪，拉着少年躲过一排扫射冲到墙边。头脑一片混沌，只凭本能还击，感觉迟钝得就像失去了一半灵魂一样——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六道的声音：“小心伤到你们自己的Doll哦……”
“云雀。”试着呼叫了一声，只有不知道是不是人声的杂音。
狱寺竭尽全力盯着摇晃不定的视线一端的楼梯。至少要把麻生送到那里。算好了攻击的空档起身时，却被更大的力量拉回去。
“凪。”少年盯着墙角的布线喃喃道。
狱寺向同样的方向看去。没有。现在的他什么也看不到。
又是一波子弹袭来，狱寺咋了下舌缩回墙后。“麻生，给我指示。”
“六点三人，七点两人……”平静地重复凪告诉自己的讯息，听着紧随自己声音响起的枪声和低鸣，麻生想自己大概是病了。但是应该不要紧吧，因为既不会害怕，也没有任何不适。
“不过我就没有这种顾虑了。”自称幻影的存在由少女身后笑着扬起手。
警员们举起枪却犹豫该怎么应对，回过神时靛蓝色的长发已然卷过视野一角，三叉戟抽出胸口又拖曳着血红色的光划过下一个人的喉咙，鬼魅得如同那个人猩红的右眼。
然而幻影的幻物终究被人阻挡下来，握着青白色光刃的长发女人再踏前一步，武士刀就直逼眉间而来。六道向后跳开的同时看到那个头发蓬乱的男人转身跑出房间，不由得皱起眉。
“来了。”
察觉到拉住自己衣服下摆的手加重了力道，狱寺问：“谁？”
“看不见的人……但是不要紧，他并没有消失。”麻生紧紧盯着墙角，忽然睁大了眼睛，“八点！”
两发子弹擦肩而过。狱寺在射击的后座力和麻生拉扯的双重作用下躺倒，对面则响起了低声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