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星北先生从不愿同搞政治的人打交道,尤其是不愿同领导打交道。
束星北先生第一次与华岗校长见面,刚坐下来,气氛还是友好亲切的,华岗先问束先生的家庭安置和家人情况,束先生也很客气地问及华校长的家庭。之后束先生谈到了竺可桢时代的浙江大学,谈到自己正在研究的狭义相对论。华岗也谈到了自己的历史,谈到在香港期间打过交道的一些文化界名人。
华岗很快就将话题谈到了“本行”:哲学。这个时候,气氛发生了变化,束星北先生直截了当地对哲学的意义表示质疑,他说他不否认哲学和科学有一定关系,但是哲学是哲学,科学是科学。两者完全是两回事,所谓关系也只是方法上的关系。他说自己在德国游历期间,曾对哲学发生过兴趣,研究过一阵子康德、黑格尔,可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哲学毕竟更多的是“虚幻”的东西,当人们对自然世界的现象不能做出明确解释时,就需要哲学出来,哲学和宗教、神学联系得更近一些。
等束星北先生说完,华校长便开始正本清源,讲到哲学的来源,讲到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然后讲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辩证唯物论。最后的结论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辩证唯物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束星北先生不同意华校长的说法,他认为,不管谁的理论,都属于哲学,哲学是抽象的东西,不能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真理只有一个,就是发现和证明。如门捷列夫的化学元素周期表、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等。
华校长反复强调马克思的辩证唯物论是具体的真理,是一切科学的科学。束星北先生则认为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哲学。哲学说到底就是白马非马,这样说也可以,那样说也可以,不能解决具体问题;而自然科学如物理、化学、数学、生物学都是很具体的,是要解决客观世界的各种问题的。
两人越争越凶,最后就辩证唯物论和物理学“谁大谁小”较起真来。华校长说:辩证唯物论是一切科学的科学,自然要管到所有的科学。而束先生说:哲学就是哲学,物理学就是物理学,各分各的账,谁也管不着谁。两人简直是水火不相容,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束星北回来后,思前想后,便将华岗同山东大学的政治气氛联系到一起。他认为,山东大学之所以像一潭政治沸水,始作俑者便是华岗。于是便将自己的认识和思想逐一列项写了一封长信寄给华岗。
华岗是公认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家,在他心目中,辩证唯物论神圣无比,因而他认为,一切离开辩证唯物论的科学家最终都要成为反动的或唯心主义哲学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