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瘦的雪裹压枝头，有客掠经门槛，一时惊飞零散栖鸟，影随天光浮动，叠映薄韧的丝绵纸上，梅还璎抻出枯冷的手攀握窗棱，隔雕窗窥探，如鬼渊无望的罗刹，一截截挪动残肢，急促地缓逐投壁暗影。
来人一步，她紧随一步，一墙之隔，人影重覆错落，她紧追不上，盈热的薄汗滚袭，只余空阔的袖子里探出根骨分明的手，虚悬着抓握，近在咫尺的、她永推不开的门，仰头时，那扇紧闭的门将将推开，入眼的是冬日里难得的灿皓的光，梅还璎不适地侧首避眼，讥嘲道：“还要来定我的什么罪？我都认了。”

如玉雕琢的指节更显瘢痕狞恶，凄艳的猩红褪淡，只余透入骨隙的寒涔涔的幽冷，一折野火在浇湿的枯木上烧燎，削肩颤颤，剑拔弩张后犹如羞辱般的袒露，旧爱间缠倦地狎抚，如今却教人肝肠寸断，从前的警醒如今毫无威慑力，倒像绝境之下退无可退的哀求，“伏徵，这双腿是为你断的。”
伪善的的皮面被血淋淋地披露，患难时立下的誓便不做数了，余有陈旧腐朽的烂账，惨白地横陈二人之间，一笔笔待他清算。爱腻的吻顷刻擦掠过，摧折她贵女仅余的嶙峋傲骨，孱瘦的手骤然推攮开他，高声诘斥，“是致使刘守春下冤狱，还是抱病挂衔敛财、招权纳贿，或是戕杀怀侯？”
“都不算吧。”一记斜睨，怅然和轻蔑让语调变得微妙，缓慢平和地审视，自眉眼鬓角，到云纹衣襟，咽下滚至唇角的泪“这分明，都是你默许的。”
“可笑，滔天的罪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纵溺我，却为了一个、一个贱婢要杀我。你爱她爱得太重，便显得我们的十年，至轻、至贱。”
咬碎银牙的阴戾，双掌撑榻，“伏徵，我才不会悔呢，我只恨杀她的刀不够利，手段不够干净。敬我、恨我、弹劾我、绞杀我，让我看看，当年我教你的手段。”

中原女子柔善坚韧，受刑后纵然狼狈，也憔悴得惹人心动，低伏在颈侧，清戾的眼下压，难得柔和地哄劝，“别这样对我说话，阿泠。”
冗长缄默下，削捷的手指掐握下颌，指腹碾过凄艳的血迹，隐浮微妙的不满，直探眼底，戏谑而耐心地“你想要什么？幽州？我可以送给你玩玩，军情、战报随你送出去，你的父兄、亲眷我也会安顿好。”
“别再与我置气了。”

灯火辉煌，罗婢玉奴，明珠悬坠，洇红烧莲帐，玉指猛掀鸳鸯帕，小山尽攒，檀口含兰息，绣裳淋披半截瘦雪，侧首避眼，玉掌掴面，惹得珠撞钗摇，冷啐：“李重竣！”
袍冠风流，一泼吊诡艳红，横眉高斥：“为何不允？你有何资格不允，他不似你——自囚自罪的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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