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遥远草原迢迢而来的女孩子，有着远比八旗更甚的率真习性，比之满人爽朗与热情，空揉进自己骨血里的一把汉人风骨，往往会在此时觉得望尘莫及。于是我请草原的女儿去城郊，四九城的落日同样是金色的余晖，在塔尖处熠熠。大约是天色已晚，游玩的旅人纷纷往城内走去，公主府的车舆停在城边，马夫拉着，喂就几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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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敛裙坐在崎岖不平的石面上，理了理裙摆的褶皱，仰首看远处的山峦，惬意的享受一阵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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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别你看，塔内有一座金面铜佛，不过我从没上去过。

【高耸的金塔尖破开一线火红色，霞光汩汩地融进万里天幕，多像圆月铁刀割开牲畜喉咙流出的血。我没把这个比喻告诉新交的汉家朋友，和他们用以附庸风雅、配着玩的佩剑佩刀都不同，蛮族人的锋刃只饮血，是要上战场的。我怕吓着她。】
【阔步向沈应无迈去，大马金刀地落座】金面铜佛，【很直接地】你们汉人，很信佛吗？
【“你们”之中，应该不包括从未登塔目睹真容的沈应无，但来自草原的巴林女孩儿，已经习惯简单利落地划分群体，满人、汉人，甚至其他民族】
西拉木伦河左岸的某些部落会信奉藏传佛教，【未及她答】但我不。

【她仿佛符合我对草原的所有幻想，那片不曾涉足过的疆域，孕育着他们的土地，会比困束在四九城的他们更像来去自由的一阵风，我在昏黄的迟暮中悄然望向身边的她，面无表情的，又很坚毅的一张面庞。悠悠的目光重新看向远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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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罢，我有时也会陪额娘去寺庙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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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归咎在我们这个词汇里，这里没有相熟的人，我在极度放松的姿态下向后抻住了双臂，听她讲，追溯更遥远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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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拉木伦河？那在哪儿。巴林海别，他们都说向神明祈愿会带来好运。

嗯......怎么跟你形容呢，出了德胜门一路向北，经过通州、承德，进入漠南地界的克什克腾旗，就能看见西拉木伦河啦！
【沈应无虽生作汉人，但一举一动莫不疏放，丁点儿不扭捏，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同她做朋友的原因。瞥见她惬适地往后一撑，神色也活泛，尾指勾起缀满红玛瑙和绿松石的发辫信意摆荡，似能随宕动的风飞回巴林左旗。】
会的，【目光犹很坚毅】所以我信萨满——草原上的长生天。
【没有一个草原儿女不尊崇盘鞑天神，无边无际的苍穹是他智慧之眼的象征，每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斜斜照亮金账顶，唤醒沉睡的羊羔、角马与牧民。那是他赐下的神谕。下意识抚按腰间的鱼鳞皮鞘，似有狮豹声在刀里咆哮。它也在想念。】
在我额布格身旁有一位大合萨，他是个通晓万物的智者，更是长生天的使臣。
我很喜欢和他玩。【——尤其爱扯他飘飘的长髯。】

【通过德州，漠南…飘扬的克什克腾旗，就能抵达那条河御，一切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显得那么的陌生而遥远，可是她——藉着奉送晚霞的春风，我小心翼翼的打量海别坚毅的眉眼，可是她是从那里来的，翻山越岭，最终到达富饶的京城，我仿佛从没问过她，为何要来到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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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的金塔，有一种万籁俱寂的神圣感，耳畔是她所信奉的神明，长生天？真是个新鲜词汇】：额布格？是阿爷的意思吗？【我看见那轮橘红色的太阳一寸一寸从天边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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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林海别，给我讲讲草原上的故事罢。那里也有日落黄昏吗，会像现在这样，漫长的像怎样都过不完一天。

【稍微侧一侧身，坐的更近了些，我对上沈应无探求的目光，夕阳渐渐陷落于她的眼睛】
对，额布格，就是汉话里的祖父。
【骑着矮脚马离开巴林那天，额布格、阿布和额吉一同送我至圣象山，在刀削斧劈般的绝壁下，绣满家徽的鹰旗徐徐招展，背负着一个重大任务和父母亲族眷爱的目光，我就这么慢慢地行向了帝都。】
当然有啊！【偏回靥，赤金色的余晖亦攀上我的眉山脊，缓慢地翻滚，扑通一声掉进河谷间的镜湖，瞳底不自觉泛起涟漪】
草原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在黄昏。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像姑娘们的红脸蛋和花裙子。每到此时，我会持缰揽辔，纵横于天地间，好不自在！

【那是个我从不曾涉足过的新奇世界，风吹草低见牛羊，青翠欲滴的山峦还有长河落日圆。会是和北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象罢，她踏马而来，栓进失去自由的国度，会在某些瞬间很想念过去的一切，应当是会的。分开五指遮在鼻峰之前，透过指隙的斜阳鎏金漏进来，金闪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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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驰骋天地之间，好不快活。不像北京城，连个像样的能骑马的地方都找不见，不过我不会骑马——所以有没有，对我来说也没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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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过脸去，笑盈盈的】：海别姐姐，下次我也想去。

【我时常觉得北京城的府邸太小，游廊弯曲、庭院深幽，不能跑也不能跳，仰首望出去只一片四四方方的天，这里的女孩儿，举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用扇雕刻精美的门窗把自个儿锁在香闺里，沈应无就在这样憋闷的环境中长大，没成为一个呆愣楞的娇小姐委实是桩难事、喜事。】
有差别的，【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爱怜】有机会我教你哇！
【少不经事的巴林海别浮想联翩，已在识海完成一套自我的逻辑，丝毫不懂何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兴致盎然地发出邀请】好呀，欢迎你来巴林做客——
我的帐子是全草原最漂亮的帐子！花带子上绣着毛角花、鹿角花和流云，远远一看就知道！

【北京城很好，天很蓝，如果不算有那么几个月全是阴霾的话，冬天会很漫长，满京城都是干燥的朔风，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生疼。除此之外，仿佛没有甚么不好——我没有离开过这里，自然无法比较到底世间哪处更适合我，但不妨碍我爱它，这片土地生我育我，理当付诸百分之百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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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住进你的帐子！白天带我骑马射箭，夜里我们就躺在草原上看星星，那儿还有什么好玩的？哎——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你回去玩儿呀。

好玩的可多啦！【一一历数】我可以带你去跑马射兔，看牧场里的乳羊、矮脚马和小牛犊，还可以在长满爬地菊的山坡上打滚，到赛罕乌拉等一场日落……
【不忘介绍】小瓦肯定会喜欢你，摇着尾巴让你抱——噢！小瓦是我从小就养着的小羊羔，可可爱啦！
【但我却没能把它随身携带，沈应无问起的归期，恰好牵连到远行至此的原因】快了吧……【一刹低落，又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两丸黑珠子定定瞧着她，神情专注得如同蛮族女儿未歃血的盟约】
不管怎样，只要你来，我永远候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