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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作品: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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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个蒂蒂的故事。
愿所有诺言都被铭刻于心。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4-07-05 02:43回复
    I.
    在古老的盐风城以南,高耸的奇妙岩山层叠着渐次升高,靠近海岸的那一座竟像灰色的冰冷风卷云一般高悬天际,它那孤独而荒凉的顶端伸入无尽的天宇,恰在这里,海岸线轻轻弯曲成一个锐角,那奔流入海的溪流就在此处灌溉出一片肥沃的土地。在人类还尚且年轻时的上古往昔,伊比利亚的先民排除万难,从更北端的卡斯蒂利亚一路南下,打下了盐风的第一块基石。他们发现,破晓时分,溟蒙的浓雾会从深邃的大海中缭绕而起,盘旋在这座孤峰之上,随后,海潮就会借着浓密的朝雾与咸腥的海风,把一切古老的传说与珍怪的故事捎带向这处年轻的聚落。于是,人们为它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萨维恩托,“盐风之城”。
    那座断崖上的孤峰见证了悠久的岁月,它见证了伊比利亚的发展直至鼎盛。那时,人们在它嶙峋的脊背上用从遥远的萨尔贡开采而来的大理石修建了整个伊比利亚最为壮观的教堂,通向山顶的道路用仿佛黄金一般的奇异金属铺就,教堂内部用奢华的维多利亚风格装饰。教堂内那香火鼎盛的圣所内,伊比利亚人的圣徒像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正优雅地亲自对信徒伸出自己的手一般;钟楼里的那口大钟是被黄金舰队俘虏而来的莱塔尼亚工程师所设计,它的声音能穿破浓雾,它沉重的闷响能为受困于秘海与朝雾的水手指明方向。当地的渔民会仰望这座高崖,对他们来说,这座断崖也是苍穹的一员,而伟大的伊比利亚早已征服了苍穹:那人类的荣耀,世界的奇迹正稳稳地背负在这座孤崖之上。几曾何时,这座断崖还会令水手们感到恐惧,因为它离天空太近了。结束航程,驶进港口的伊比利亚人会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划出象征安宁的符号;老人们说,在高崖之上,海风会轻轻地将人牵引向那方纯白的云水,引向幽深的大海之中。人们相信,如果有人在晨雾最为浓密的时候登上了那座高峰,当断崖成为世界的尽头,海潮的声响回荡在纯白的雾霭中时向大海眺望,他大概就能在迷雾中看到某些奇特的,不曾有人得知的秘密。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此地不再有任何声音,只剩灰白的岩石,丛生的杂草葳蕤其中。绿藻与藤蔓在废墟中的础石之间爬行,轻柔地缠上倾斜的立柱,拉拽起那些早已被忘记的手铺下的大理石地板。海中再无新事,远处的大海也不再向这处沉默无言,崩坍破败的废墟讲述它的故事,只有缠聚的晨雾还会在那座孤独的崖顶翻涌不息。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4-07-05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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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
      当文明崩解,人也不复存在。如今,它们的名字是“海嗣”,海的子嗣,海的血脉。海中与陆上的一切,早已变成它们的血亲与同胞,骨肉相连。在零星的城市中,存活的人们仍在负隅顽抗,他们的抵抗注定以失败告终,夜晚亮起的火光每天都在减少,鼓动的潮声愈发嘈杂,文明的声音日趋微弱。
      在这里,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在灰白的岩石间缓缓向上移动着,攀爬着那座孤独的高峰。在死寂惨白的盐风城,她的身影无比显眼,仿佛白纸上渗出的一滴血。
      这个红色的身影艰难地在山崖之间的巨大怪石堆里攀行,穿行于大地,海洋与天空之间。最后,她登上了崖顶。此时,朝雾逐渐褪去,广阔幽深的大海揭下了它的面纱,在最远处与金红的天空结为一体。少女向海面上望去,水波平静,波澜不惊,在广袤的海面上没有值得注意的事物,只有回环往复的波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礁石所发出的单调哀怨。
      她在寻找一样东西,她在寻找一个人。
      可惜,所有她熟悉的事物早已被海波洗去。
      大海,只剩这片孤寂的海。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4-07-05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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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I.
        少女翻过身侧低矮的教堂残垣,在铺满了碎石的台阶上抱膝坐下。视野中所见,除了逐渐褪去的浓雾和远方朦胧的大海,还有不毛的灰白岩石与破损得不成样子的提灯圣徒像。盐风城的教堂没有墓园,人们会来到崖顶,将逝者的骨灰洒向断崖之外那片纯白的虚空。他们相信,只要这样做,逝者就不会真正离去,他们会栖身于每一道暮光中,安眠于大海的每一个波浪里,在清晨那片溟蒙的世界中守望生者与自己在意的事物。
        她很喜欢这样静谧的场景,她喜欢和升起的云雾对话,看着它们向自己讲述远方海岸那奇珍的故事。在翻滚的雾霭中,她似乎能看到一些无梦的人所看不到的事物,那些事物会裹挟着奇异的亲切感,随着浓雾的变化沁入少女的心田。她说不上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少女就这样在崖顶坐着,一直到云开雾散,大海完全显露身形,可海面上仍然平静无澜,除了偶尔现身的一些同胞,再无他物。于是,少女只好缓慢地走下山坡上的狭窄小道,她踏出的声音回荡在怪石之间,仿佛她就是这天地间所剩的一切。
        我好孤独。
        唱首歌吧,那个人最喜欢听她唱歌了,她想。
        温暖日光穿透水汽倾泻而下,少女开始歌唱。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4-07-05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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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V.
          (一份流落某处的记录)
          盐风城沦陷了。理所当然,凭它们的水平,完全可以更快。有什么东西拖慢了这些海怪的行动速度。不能把这当成敌人的心慈手软,下一次,从海中现身的可能会是更难缠的海怪,下一次,可能就是比盐风更大的城市。罗德岛……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这几天以来一直阴雨连绵,今早天气终于放晴了些,有人说这是海潮淹没大地的前兆。舰内环境无比潮湿,太过潮湿了,人仿佛能在其中飘起来。除湿系统不再工作,可露希尔说修复至少要等三天,全部修整则需要下一次在大些的城镇处下锚,购入一些部件才可行。不过,现在她还是带着人在下面的舱室里敲敲打打。讲老实话,看到还有人这么努力地为我们营造希望,我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没法不惭愧地面对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伊比利亚人至今仍对海嗣表现出的异常躁动感到困惑不解,而这件事情居然没能引起地上那些所谓大国哪怕一丁点的紧迫感。可笑的傲慢,我猜,这和回到阿戈尔的那几位猎人脱不了干系。他们至今没能归舰,希望他们平安。
          今天有人不小心打破了办公室里那座钟,已经没人需要时间来告诉自己该做些什么了。混乱,人人自危,真正能冷静下来的人少之又少。斯卡蒂……我好想她。我想再听到她的歌声,我想看见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令人无比安心的浅笑。别人看不出她的笑容,可我却总能从她的微笑里感到温暖。她现在在哪儿呢?她还会唱好听的歌吗?希望时间能给我答案。
          凯尔希说我最近压力太大,可是我看得出她也忙得焦头烂额。她叫我要特别关注猎人们,尤其是斯卡蒂的动向。废话,这种事情不用她教我。可是她说起斯卡蒂的名字的时候却眼神闪躲,如果详细追问,也只能得到“斯卡蒂的情况比较复杂”云云,这套官话我听惯了。很明显,她在对我藏着什么东西,她知道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相信她,如果凯尔希认为这件事情我不该知道,或许我就最好不要多去打听。
          有时候,我觉得失忆反而足够仁慈了。我隐约能感到,如果我知道一些实情,恐怕就难以再自持以平和理性的心智。有些时候,一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妙,它只会在失眠的夜晚给人带来苦痛。
          又有4名干员死亡,12名干员下落不明。这样下去……
          斯卡蒂,你临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向我保证你会平安回来。你答应我,回舰之后就教我唱阿戈尔的歌谣,你最喜欢的的歌谣。你亲手为我写下的歌谱还放在我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里。如果你食言了,我会非常,非常生气。
          又开始下雨了。我最好到下面看看……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4-07-05 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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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在盐风城的海岸线上,云幕低垂,红裙的少女在和自己的字较着劲。她努力地试图在巨大平缓的危崖上刻写着什么。她的发丝在咸腥的海风中飞扬飘荡,却不会显得凌乱:海风正体贴地帮她梳理着柔顺的长发,她的头饰破开轻柔的海风,在她耳边摩挲出细响。
            人类的语言文字臃肿,不好使用。但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先是字母,一道巨大的竖线,配上一道弯向左侧的弧,然后是一个圆圈,这之后是另一道向右弯曲的弧,在用力刻写这道弧线的时候,她有些没能站稳,岩石上的尖锐藤壶划破了少女的腿,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在深色的礁石上留下黯淡的斑点。
            少女捋了捋头发,接着在石崖上刻写着,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涛声和或许来自海鸟的狂野鸣叫。
            接下来是象形文字……
            她把每一个字都刻得非常认真,非常巨大。她挑选的这块岩壁也足够显眼,能够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不久,原本光秃的石壁上就变得沟壑纵横。即使在很远的地方,这些字都清晰可辨。
            她用她所知道的每一种人类的语言,在高崖上刻下了同一句话。
            “博士,我在这里。”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4-07-05 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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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
              红裙的少女在海滩上捡到一个锈迹斑斑,覆满海草的小盒子,它的一半都陷进了流沙里,上面有着磨损难辨的罗德岛塔章。
              她依稀记得这个东西的形状,似乎只要按下某个按钮,就可以存入数据与声音;按下另一个按钮,就可以聆听存储的事物。非常方便,简单易用,最重要的是——不易损坏。这是罗德岛工程部的杰作之一,功能强大而能耗小,在几年前就配发给外勤干员,成为信息收集与传递的必备工具。
              少女追溯着模糊的记忆,几乎完全凭借肌肉本能摆弄着手中的这个小装置,希望能听到哪怕一丁点儿她所熟悉的声音。在她坚持不懈的反复尝试下,一阵白噪声过后,盒子里终于传出了有意义的声响。
              那是她最为渴望听到的一个声音。
              “干员斯卡蒂,这里是罗德岛的博士。如果在聆听这段话的不是她,请您在这句话结束以后关闭终端,带着它前往罗德岛本舰或离您最近的罗德岛办事处,罗德岛目前在*格兰法洛*下锚,我们会给予您一定的报酬。斯卡蒂,如果你在听,请你……”
              于是,少女关掉了终端。
              她早已不记得“斯卡蒂”这个名字背后的那个人的面容与声音,也忘记了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意义。但是,博士的话,她会听。
              她想起唐突打断博士声音的电子音。“格兰法洛”,离盐风城不远,她很快就能赶到那里。
              少女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远处的高耸的孤峰从云层与水雾里显露出来,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正如它在过去的几百万年中注视着海滩上的沧海桑田。
              她真的很像斯卡蒂。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4-07-05 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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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I.
                少女行过荒败的海滩,身后滩涂上的脚印很快被潮水洗去,天色正在黯淡下来。她感到大海里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她感到潮水漫过自己的脚踝,香柔的海风在她耳边喃喃轻语,把她引诱向那处深邃,无光的所在。那里有她的亲族,那里是她的故乡。
                可是,自己在那里真的快乐吗?红裙的少女答不上来。
                她一定是快乐的。在自己的同胞身边,在广袤幽深的故乡里,她可以和亲族畅游在每一道海沟里,静静地看着随海流摇摆的奇异生物发出磷光。可是,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本能促使着她走向浪涛,她却觉得自己的家人并不在海浪深处等她。
                漆黑的海水不满地拍击着礁石,少女又一次按下盒子上的按钮,聆听着你的声音。她笑了,无比开心,这声音比海潮一刻不停的哀怨要悦耳百倍,比无光深渊里涌动的暗流更能令她心情愉悦。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中的装置,眼眶湿润。
                故乡和家,毕竟有区别;血亲和家人,总归有着明确的不同。她更喜欢家和家人给她的温暖,而不是冰冷的海水和那些和海百合一样的同胞。她第一次理解到人类语言的微妙:毫不相干的事物可以被一个词所概括,而不同的词又可以指向同一件事。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她想理解人类的情感究竟如何运作。
                红裙的少女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可是当她回头望去,还是能看到那座高得令人发狂的危崖垂悬在漆黑的天幕之上,连接起熔金的落日、粉红的松软云朵和朦胧的地平线。
                少女加紧了步伐。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4-07-05 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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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II.
                  (一份流落某处的记录)
                  乱套了——都乱套了,攻陷盐风城以及周边几个附属城镇以后,海嗣突然调转矛头,出现在维多利亚的辖郡,就像追在罗德岛后面跑一样。或许这么想实在有点自作多情,但海嗣袭击的路线确实都是罗德岛曾经的航迹,很难用巧合来解释。
                  凯尔希认为我们不该轻举妄动,她不太相信这种通过观测现象获得的规律;而我认为我们应该重返伊比利亚,把损失降到最小,譬如离我们不远的格兰法洛。
                  维多利亚立刻召开了议会。贵族老爷们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慌张了。那些自诩为高瞻远瞩的政治家的家伙们头盖骨里都是些淡粉色的东西,任何逾越了他们加了奶和糖的温馨下午茶氛围的场景都能把他们吓得发抖抽搐,魂飞魄散。议会陷入了不可救药的混乱。
                  眼下,比这些事情更重要的是反海嗣的新型武器的研制。目前的想法是,为了提高使用覆盖面,把它制成喷剂或者箭矢一类的东西,方便各处的人们使用。或许可以通过抑制海嗣的某些特殊生命活动来干扰甚至杀死目标,至少可以做到无害化。我有一些想法,但是我需要更多的海嗣样本,在它退化成一团肉球之前的鲜活样本。真的对那些不得不离舰取样的外勤干员们感到无比抱歉。
                  想来,罗德岛作为一个医药公司,居然还能在武器研究方面闻名遐迩,真是奇妙。
                  维多利亚的天气也没比伊比利亚好到哪去,好在除湿系统终于被修复了。可是,潮湿却沁入了一些人的心中,萦绕在他们的心间,这样的湿气反而是不容易除去的,同时更会对人们的内心产生一些非常微妙,不易察觉的副作用,这导致了后勤干员们的负担越来越重。
                  昨晚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我梦到斯卡蒂她没能游上海岸,她变成了——
                  算了,这种梦境还是没有写下来的必要。
                  斯卡蒂,你现在会在哪儿呢?每天我都会把目光投向地平线,望眼欲穿,你说我能在破晓时分在那里找到你的身影。求你安全回来——求你了,求你不要太晚,不要等到……
                  我找来几个数据记录匣,带给外勤干员,请他们送到斯卡蒂可能会在的地方。我不指望这些东西真的能送到斯卡蒂的手里,但或许可以给我带来一些有关她的线索。
                  双月高悬,已经很晚了。我得去实验室检查一下,顺便泡一杯咖啡什么的。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4-07-05 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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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X.
                    红裙的少女突然感到一股倦意袭来。
                    古怪,他们不需要睡眠,可是眼皮为什么会如此沉重?
                    她想躺下,就在眼前被温婉月光与轻柔星光映得发白的沙滩上躺下,让海浪轻轻晃动摇篮,就这样沉沉睡去,不再醒来,不去管大地之上的洪水滔天。她知道,在睡梦中,催人入眠,泛着磷光的大海会涌上来,在人的眼睛从未目睹的日光照耀下,游弋在深不见底的漩涡中的奇异生物会现出身形。寂静的无限会在她的身边缠卷而上,将她轻轻托起,运送到人类早已失却的梦境之中。在无数个周期过后,潮水只会体贴地让她留在温暖太阳照耀的岸边安眠,那岸边会有盛开莲花的芬芳,有红色的水生植物装点。远方,会出现那座高耸入云的危崖……
                    这座危崖的样子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少女越是想着那座高峰,睡去的渴望就越微弱。或许那座断崖在几万年的守望里被赋予了某些独特的魔法,仿佛几百年前它脊背上的雾钟一样,为迷失方向的人指引着航路。少女回头看去,那有着嶙峋怪石的孤峰早已不再可见。
                    但她知道,它就在那儿,从亘古以前就存在着,现在还在,以后还会一直存在下去。
                    少女攥紧了手中的盒子,她不再感到困倦,她的步伐愈发坚定。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4-07-05 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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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破晓之时,红裙的少女看到了格兰法洛那绵延开来的村镇中缕缕升起的炊烟,远方的灯塔群在晨昏交界的橙红地平线处若隐若现。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激动,同时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手中的盒子。她想快点到你身边。
                      她没费多大功夫就在酒馆里打听到了罗德岛的信息。人们发觉她的身姿和步态有些古怪,而她头上装饰的头冠也不能让这些信仰着平和恰当神明的淳朴农民感到心安。可是他们都太老,又喝得酩酊大醉,把自己麻醉在日复一日的苦痛中,因此没什么人仔细考虑过这些事情。而当少女拿出一枚被海水严重锈蚀,大概有三个多世纪的历史之久的多卜隆金币时,这些面色通红,打着响嗝的酒客也只是瞪大了混浊的眼睛,啧啧称奇。她在油腻的古老木案上轻盈地放下这枚黄金时代的铸物,拉开被严重腐蚀的厚重酒馆大门上的沉锈铁环,离开了这里。大门挣扎尖叫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最后以一声沉重的闷响结束,震起无数尘埃。
                      少女沿着酒客们指出的路线而行,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那艘庞大可怖的钢铁巨兽的熟悉轮廓。这轮廓在她的心中唤起了一些朦胧的回忆。她想起自己曾经戴着一顶很大的帽子,背着沉重的巨剑无数次地穿行于罗德岛巨大的入口。她想起回舰时你会站在入口处迎接她,滑稽地挥舞着双手,希望她能注意到你;而她就会刻意地拉低帽沿,假装根本没有看见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却在帽沿底下不自觉地露出难掩的微笑。这种把戏你们二人都心照不宣,可是又都忍不住每次尝试,这是你们之间无需明说的默契。
                      走进罗德岛,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她逐渐回忆起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心中逐渐有了一些想法。她走过自己的宿舍,门禁上的痕迹表明,上次有人试图打开这扇门还是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地方在她心中唤起了强烈的情感。她想起这个位置能看到第一缕破晓的日光,此刻应该正照亮着室内的漂浮微尘;她想起宿舍的桌子上应该还摆着那天晚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披萨盒,老何塞送给她的里拉琴应该还静静地倚靠在墙角,她就是弹拨着它的琴弦,给面前的博士唱出一首又一首的动听歌谣。可惜,少女再也不能走进自己的过去。
                      红裙的少女走到你的办公室门口,看见你趴在办公桌上的熟睡身影。她触摸着玻璃,踮起脚尖,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良久,她轻轻抹去玻璃上的水雾,缓缓挪动着脚步离开。
                      她凭着记忆,走向凯尔希彻夜灯火通明的房间,轻轻叩响了门。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4-07-05 0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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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
                        (一份流落某处的残缺记录)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这群海怪的确出于某种原因在追着罗德岛跑。我们多次改变航向,都注意到了海嗣群在分布上出现的相应变化。但这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更多的海嗣正顺着海潮涌上海岸,吞没一座接一座的城市。它们似乎找到了某种全新的行动手段,一些内陆地区现在也开始遭殃了:卡瓦莱利亚基和崔林特尔梅被毁,维多利亚遭受重创,一个接一个的萨尔贡王酋失联,杳无音讯,但那里的消息却有保留地讲述了本月下旬发生的“严重动乱”;在哥伦比亚,有人寄了一份不着边际的信给一家报纸的编辑,声称他通过自己所见的惨败景象看到了一种可怖的未来,在那里人类的观念绝无可能有容身之所;就连偏远的雷姆必拓都出现了海嗣的目击报告,其中提到某个矿井里正爬满了抽搐蠕行的海怪,一个淳朴老实的矿工看到这副景象当场就被吓得昏死过去。情况正在愈演愈烈。
                        罗德岛现在已经离开维多利亚,又回到了伊比利亚附近。计划是持续推进到格兰法洛,派遣特别行动组提前清剿海嗣并清理航程,在那里我们会购入一些设备和资源,并和审判庭做情报交换。我们的处境不是相当乐观,但是干员们没有一句怨言,大家都在努力。
                        这两天倒是不再下雨,但是一直阴着天。云幕浓厚,晦暗,低沉,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还得持续好几天。夏季快要过去,可人们都没能见上几天太阳。季节的规律已经被改变,有人猜测,泰拉可能正慢慢地,持续不断地走向与先前不同的轨道,那会是一种怎样古怪,怎样与我们的认知所不同的轨道啊!
                        总之,罗德岛还是按照计划航行在原定的轨道上,我下达的指令是“前进,直到遇到暴力抵抗”。在这种每个人都捉襟见肘的时候,避免无谓的争端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说有什么好消息,那就是对海嗣武器的研发取得了初步的——不,应该说是突破性的进展。在研发小组和外勤干员紧锣密鼓地辛勤工作之后,这种针对海怪的特化武器终于能被投入使用。我们的目标是“给手无寸铁的人以武器”,因此首先要把它们送给没有反抗能力的居民。对于其他的生命体来说,这就是一支普通的箭矢,但对于海嗣却能要它们的小命。简单来说,这种武器在被进入目标体内以后会先释放出钩爪,因为这些渣滓会本能地试图把异物排出体外,但钩爪会动态捕获其肌肉运动来改变形状,使其企图破灭。这个过程会撕裂它的大量神经,血肉和组织,给海怪造成巨大的痛苦,在一定程度上减弱其行动能力,为了强化这一效果,箭头上还会涂有特殊材料,加剧其剧痛。随后,特制的溶液会被注入挣扎的海嗣体内。一方面,它会从遏制海嗣细胞的持续有效分裂与相当古怪的持续分化角度出发,破坏其细胞器功能,达到阻碍其自我修复与“个体进化”的目的;另一方面,这种溶液对于海嗣有着剧烈毒性,这种神经毒素会快速抵达海嗣的各个核心器官令其衰竭。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分钟,在意识逐渐褪去的过程中,它们不会有机会把这种经验送抵大群——如果它们真的有意识的话!如果这还不足以杀死这些东西,操控人员还可以选择在海怪的体内引爆这枚箭矢。它会和怪物身体中的物质产生强大作用,最终会导致它由内而外爆炸,这些海怪倒是能对这种事情有些预感。它有点像温和许多的超新星爆发,当然,是对我们而言。这样,已经没人能救得了它了。我叫外勤干员把它们分发给附近城镇的居民,希望他们能好好使用。
                        凯尔希最近也没闲下来,她一直在政要,名流与权贵之间斡旋,以一种近乎恳求的口吻请他们清醒一点,睁眼看看大地之上与海潮之下所发生的一切。可惜,这群人不是太过神经质就是太过傲慢,我甚至听到有个维多利亚老贵族带着他们特有的骄傲询问凯尔希,这些所谓的“怪物”能不能在他的“玛丽号”的炮火前撑过一分钟。有趣,前两天的议会上他们可没有这么趾高气扬。
                        (这份记录的后半部分已经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4-07-05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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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I.
                          午夜,你被助理从办公桌上叫醒。身后被拼接起来的座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询问助理自己睡了多久。你的助理向你投来愧疚的目光,告知你几乎睡了一整天。看见你惊讶而愠怒的眼神,助理又急忙解释道,这是凯尔希医生的吩咐。她说你最近太过辛苦,今天没什么要你操心的,你该好好休息,还让别人不要去打扰你……
                          助理见你不说话,于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凯尔希医生请您去会议室开会。她请您快去,但是没有告知会议的主题。现在已经很晚了,他觉得……
                          你示意助理不必说下去。凯尔希在这个时候把你叫醒,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一些非常紧迫乃至怪异反常的事件。你匆匆披上外套,挂好工牌,喝一口助理摆在桌子上的水,匆匆走出了办公室,在漆黑空旷的走廊中踏出回声。
                          推开会议室的门的那一刻,你怔住了。你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让你昼思夜想的身影上。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灯开着,打在同样纯白的会议长桌上,让桌子亮得刺眼。除了你和这个身影,以及坐在这个身影对面的凯尔希以外,你还在黑暗中瞥见了几位精英干员的面容,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峻的光芒。
                          斯卡蒂归舰了。
                          “斯卡蒂!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比任务准许的期限要晚了这么久?你本该在两个月以前就归队的。有没有受伤?医疗检查做过了没有?你怎么换上了这身舞裙?干员幽灵鲨和歌蕾蒂娅呢?她们没有和你一起归舰?”
                          面对你的一连串发问,面前的少女仍然一言不发。她抬起头看向你,双眼血红,眼神却又无比平净。奇怪,这不像是斯卡蒂的眼神。你注意到她的头饰,她把几缕发丝挂在上面,带着海风的腥咸。这与她之前的装束实在是……大相径庭。你慢慢地把头转向凯尔希,发现她也在向你轻轻摇头。
                          “凯尔希,这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博士,我的结论是……干员斯卡蒂已经离开了。”
                          “我在听。希望你审慎地选择了你的用词。”你把手从斯卡蒂身前的桌子上拿开,直起身面对着凯尔希医生。
                          你想起先前和凯尔希聊起斯卡蒂的事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像这样,躲闪着藏匿在阴影中,让人捉摸不透。
                          “在你面前的只是斯卡蒂的躯壳,那个和你共度了五年时光的斯卡蒂已经离开了。我的解释正确吗,……“伊莎玛拉”?”
                          就在这时,红裙的少女第一次开口。她的嗓音和斯卡蒂很像,但是更为空灵,在粘稠的黑暗中搅起了无形的波浪,让每个听到这声音的人都寒毛倒竖。你听见她轻声吐出这些字句:
                          “请您不要这样称呼我。对于你们所说的斯卡蒂,我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我也可以向您保证,我也不是您口中的伊莎玛拉……至少不完全是,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谁。以及,您上午和我谈起相同话题时用的“扯谎”一词,也让我感到困惑非常。或许我们可以略过这些繁文缛节,直接把我所提的条件谈妥。”
                          你听着她的字句前仆后继地坠入心田,逐渐冷静下来。斯卡蒂不是个会恶作剧的人,而眼前这个让你逐渐感到有些脊背发凉的身影也的确在各种不易察觉的方面和你熟悉的那个人有着明确而坚定的区别。你又一次看向凯尔希,你还在等着她的解释。
                          “这位有着斯卡蒂外貌的客人今天早上不请自来,先到了博士你的办公室门口转了一圈——骗过了所有干员的眼睛——然后直接来找到我。她向我开出这样的条件:让她把你带走,以此为代价,三天之内潮水就会褪去,海嗣也会安分地回到它们该在的地方,在一段时间内不再现身。经过我与这位客人一天的谈话以及进行的调查来看,我们有理由相信面前的她有能力做到这些事,而她也只接受这一个条件。”凯尔希放下手中的资料,用手中的笔指向你,“现在唯一能决定一切的是你,博士,你愿意和这位客人一起走吗?我不希望你鲁莽行事。”
                          你发觉身边有着斯卡蒂外貌的那个人也把目光紧紧地贴在你身上,少女的神色平静,双眼却流露出如血的渴望。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4-07-05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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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II.
                            会议一直持续到破晓,房间内氛围紧张,而“斯卡蒂”根本就没说几句话。你和凯尔希在激烈地讨论着,她向你展示了许多厚厚的资料与照片,其中每一份都会让你在阅读过后陷入长久的沉思。
                            最后,你还是选择和“斯卡蒂”一起离开。凯尔希尊重你的选择,但要求你时刻与罗德岛保持联系。你打点好一小袋物品,走出办公室的门,经过斯卡蒂的宿舍,她宿舍的门自从她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那扇门后封存着一片过往;你走下一级又一级的阶梯,来到本舰出口。身穿鲜红舞裙的少女已经等候多时。稚嫩的日光裹挟着海风倾泻下来,她的发丝被清凉的海风轻轻托起,映出温婉柔和的光晕。
                            好吧,“海怪”,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仿佛能听懂你的心声一般,她轻轻开口:
                            “早上好,博士。抱歉没能让您睡个好觉,但我们有充裕的时间。我一直想带您去一个能看到所有秘密的地方。”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4-07-05 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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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V.
                              日出时分,你和红裙的少女一起离开格兰法洛,在金黄的丘陵和凉爽的森林里穿行着。由于道路早已荒废,你们走得很慢。根据太阳的方位,你判断出她正在引领你一路向南方走去,向着大海走去。你喊住了少女,其时她正试着从树上摘取野果。
                              “喂,你,怪物,你要把我带到海里去吗?告诉你,我可不会去那里。想要杀了我,在这里就可以,不必走那么远。”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怀里抱满了鲜红的果实。她平静地望向你,轻轻摇了摇脑袋。
                              “不,博士。我们不去海里。海里冰冷无光,我们不去那儿。我们去一座很高的山,古老的故事会在那里交织,奶白的晨雾会在崖顶翻涌。那是很远的路,你会饿。这些果子给你吃,小一点的会酸一些。”她把怀中的水果递向你,见你不接,她就蹲下来,轻轻地把它们放在草甸之上。“博士,我不会伤害你。我永远不会这么做。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会很伤心。”
                              看到眼前的生物用着斯卡蒂的嗓音和面容讲出这样一番话,你感到内心中的某些东西不易察觉地震动起来,在脑海中搅起粘稠的波纹。可你清楚地知道,面前的人毕竟不是斯卡蒂;你不知道她是谁,也猜不透她在耍什么诡计,你能做的只有跟上她远去着的步伐,把纷杂的思绪留给自己。
                              你踏过地上的野果,鲜红欲滴的果皮随着一声脆响碎裂,露出金黄的果肉。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4-07-05 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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