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设计局局长带着通行证来到歼16面前时，她几乎马上就要丢掉侧卫家族的稳重，像教10这种小朋友一样大嚷大叫来庆贺。她强行克制住冲动，接过通行证，郑重收进行李，向局长道谢，听局长讲完那么多注意项，礼貌地关上门，然后一头扑在床上，闷在枕头和被子里面释放狂热的喜悦和鼓舞。这种喜悦直到航展当天，她从跑道上跃起时为止。天灰蒙蒙的，她在等候区望着远道而来的两只歼20大小姐，她们没有像长春航展上那样展示自己无与伦比的低速机动性，而是像八一表演队的“老家伙”们一样，玩那种对头的把戏。这表演有什么震撼的？歼16暗暗好笑，把自己玩成四代机了。等待塔台指令，慢慢滑出机位，对准跑道虚线，深深吸气，向前助跑，腾空，加力，这些动作歼16已经驾轻就熟，完成得流畅又优雅。她的航迹不用经过低低地压下的积雨云，可以向地表的观众们尽情地展现自己优美的身体曲线。某两位主持人在节目中评价“想摸一摸歼16”的那一番赞美此时此刻在她心中再起，她想象着地面上大小视角长短焦距镜头记录下她刺破苍穹的瞬间，可能一周以后的半月刊，或者明天的报纸，甚至是数小时后的网络新闻标题照片，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直播画面上，都会被她的倩影占据，她闭着眼享受珠海的海风拂过飘逸的金发。一周转下来，歼16隐隐觉得不对。她总觉得有一种孤独感，明明之前也是单机独飞的表演，她却能感到自己是凸透镜对准的那一点，白热化的焦点刺在她宽阔的机翼上，麻痒痒的很是舒服，但今天她只能穿过珠海潮湿又闷热的空气。她睁开一只眼瞟向地面，然后两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地面上的镜头们围住了坐在休息区擦汗的歼20姐妹们，往常向向日葵一样追逐自己这个太阳的鱼眼们纷纷调转方向，观众区的目光像个太阳灶一样聚焦在歼20们身上。那两位叫78130和78131歼20身上还挂着汗水和冷凝水，从毕恭毕敬的地勤手里接过雪白的软巾，轻轻地捋过银白色的秀发，打开的眼罩下，碧绿的瞳孔更成为了摄影师们竞相拍摄的焦点。78130从地勤手中接来一瓶已经开了盖的盐汽水，瓶口贴近薄唇，各路摄影们的快门立即发了疯，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如同高射炮一样打向歼16的心。歼16咬着牙，打开减速板，用平直低空慢飞的优雅姿态引诱着地面臭军迷们的视线。往年这个动作一出，军迷们的视线就会如链绳一样被轻松握在手中，她铁了心要让失散了的焦点回到自己身上。78131打开自己的目镜，也露出闪着光的绿色瞳孔，歼16分明看见有几个胖胖的军迷红了眼圈，手里的相机手机甚至GoPro都瞄准过去。她不理解，这两个后辈明明什么真本事都没拿出来，凭什么就这样掠夺大家的关注？她咬紧牙，一方面是为了抵抗接下来滚筒动作的眩晕感，另一方面也在强压着情绪。滚转，小半径转弯，淋漓尽致的完美，苏霍伊娘家的研究员们看到了也要欢呼完美。歼16又一次看向观众席，几乎要被气晕过去。一些机位依然不屈不挠地对准歼20姐妹们，有一些已经对准了体态丰满的运油20——那个无脑大胸女，又有什么好看了！她的加力拉到最大，涡扇尖啸作响，进气道要吸尽伶仃洋全部的苦咸海风，喷气口的热焰呼呼生风，高速气流拍打她的目镜，缭乱她的暗金色秀发，她不顾一切地爬升，已经忘了积雨云的存在，她要把所有的积怨与这热诱弹一起释放，用最华丽的压轴大戏放手一搏。歼20做得到吗？做得到吗？！只有我！我才是最华丽的那个！！东北与远东的血脉一同奔流，她已经放弃了继续装成什么大家闺秀，她要用最狂野的姿态向全场宣告，自己才是那个战场上的天选之子，自己才是对抗强敌的利刃，歼20那些没上过场的毛小鬼们算得上什么了？要看就看我这暴力美学的至高贯彻者，代言人——“哎呀，人家歼16已经在天上飞了三圈了，怎么还拍歼20呢？”胖胖的主持人若有意若无意地问黑脸的主持人，直播间内外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而这和已经心如死灰的歼16没什么关系了，她灰色的蒙皮比天空还要高一个灰度。当晚，歼16蜷缩在宿舍的床上，枕着湿透的枕头，地上躺着一片苏霍伊娘家人送来的格瓦斯被喝光的空瓶，平板电脑上的回放中定格着歼20姐妹对观众们致意的画面，在不甘和屈辱中昏昏沉沉地迎来珠海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