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恋川一生｜｜【川楚梦呓】风云再起——墨妖出世

人，应该在彼此的爱中，照见更好的自己。

十四
渺渺穹苍，彤云凝滞聚集，黑沉沉地向白府压来，白府上下凝重的气氛让人窒息。密室外金玄一众人等，盘膝环坐，闭目入定，给密室中的白玉川护法正念。
益清堂前，青玄长跪不起，已经三天了。他自知闯了大祸，不光犯了禁规，更无颜面对师姐。
“起来吧，也不能全怪你……”王衍巳低沉着声音叹息着，“事已至此，就看他自己了，这或许是绝处逢生的机会……”
密室中，白玉川被困在法门外，他根本靠近不了它，更别说入那法门了。他被无数幻影纠缠着：父母在江水中的苦苦挣扎；自己幼年时遭受的冷遇；身处南宫世家的委屈与隐忍；十几年一片深情的错付；背后刺向自己寒彻心扉的剑影……一生中的爱恨情仇如巨浪般向他涌来，他虽闭目端坐，可早已心绪烦乱，额头不时渗出颗颗冷汗。
镜像一波波袭来似乎要将他彻底摧垮逼出幻境，
忽镜像一阵旋转。“看这小少爷如此聪慧俊俏，不知将来是哪家姑娘的福气哦。”一老妇人道。身着白衣的男孩听后，便转身扯了扯身边女子的凤尾裙指着她的肚子道：“梅娘娘，我要她做我娘子。”众人听罢，一阵大笑，镜像也随即消散。
忽又见梅子林中，一少年飞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将一竹篮递给女孩道： “楚楚，我只为你摘青梅。” “多谢大帅兄。”“唉，楚楚，别忘了，第一壶青梅酒要送给我。” “少不了你的一壶，但不是第一壶……”楚楚忽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心中若有所思。
白玉川从刚才痛苦的漩涡中抽身出来，又陷入到有关楚楚的镜像漩涡：忘忧谷的拼力相救；新婚之夜的云雨缠绵；心心相印中的甜蜜幸福……他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忽闻箫声四起，清音婉转，如水流山涧，风过竹林。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照应万物而不伤。”忽闻一老者朗声道，只见那人仙风道骨，白发飘然，手握长箫。
镜像随即四散，周遭一片清明。白玉川忽魂悸魄动，一下清醒了过来。
“川儿，我助你三分力送你入法门。切记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于无念、无相、无住中一行三昧。”
“多谢，晚辈谨记，敢问前辈是？”
“楚上渊。”
“岳父大人！”白玉川又惊又喜，拱手长身行礼。
“我自困幻境，还我所欠之债，消我所造之业，不必向外人言见过我……”“好好待她……”楚上渊沉思片刻若有不舍道。言罢，衣襟轻甩，白玉川便入了那法门……
“老爷，老爷……少主他闯过了法门，得了七层道法！”陆春阳从外面赶来惊喜异常道。
“好，好……”王衍巳抖动着手，缓缓坐了下来，这才感到浑身疲倦不堪。半个月了，他耗尽了所有心力……

十五
“楚楚卿卿，见字如晤，君安勿念，三日后接汝还。”楚楚伸开掌，那青鸟欢快地落至其掌上，啁啾欢鸣，她轻轻地用指肚摩挲着它脑袋上的翎，“你见他真得一切安好？”楚楚的心似被蜇了一般，无限疼惜直逼眼眶，一颗颗泪珠便滚落而下。
“川儿，可感觉好些了？”王衍巳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已经好多了，让伯父费心了。”
“孩子，这脱胎换骨之痛你是如何受的呀！”王衍巳疼惜道。“我没想到你能闯过那法门，竟未入魔心。可见你慧根了得。”王衍巳赞叹不已。
听着王衍巳的赞叹，白玉川脑海中却浮现了楚上渊的影子，心中道：“楚楚，你从不愿谈及你爹，你在怨恨他吗？你可知他为你娘一夜白头，自困幻境，其实他也是个痴情人。”
青鸟啁啾而回，白玉川展开信笺只见一字“念”，即刻便了然于心。这一字既有楚楚每时每刻的思念，又有对白玉川不告之实情的焦灼与嗔怪……
三日后大雪初霁，白玉川披着白色的斗篷，跨上那红鬃烈马，缰绳轻勒，马前蹄腾空而起，只听一声嘶鸣回荡在清冷的空气中。“驾！”白玉川驾马于前，一众人等紧随其后，向着忘忧谷疾驰而去。
飞鸟滑翔于空际，时不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谷中。墨玄睁开双眼，从蒲团上起身道：“你还是来了，我本不想杀你，哪知你不知天高地厚，师妹你可别怨我。” 说着转身，瞅了瞅身旁的沈冲道：“那日银针差点要了你性命，是我救了你，还医治了你的寒毒，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说话间，妖痣又浓黑了许多。“是,尊者。”沈冲单膝跪地，右手立剑于地叩首道。低首间他目光闪烁，有了一丝犹豫，可是他没得选……
来到忘忧谷，那阵法将四周隔离于无形的屏障中，刚一靠近就被弹了回来。“少主，你看？”坠儿道。
白玉川目光如锐利的冰刃，直视着眼前无形的墙，轻起丹唇道：“退后！”只见他凌空挥扇，瞬间一道寒光带起一阵刺骨的风，汹涌澎湃的冰霜旋风，将周围的空气凝结成霜，那无形的墙即刻也现了形变成了一道冰墙，陆春阳见状九尾鞭便横扫过去，只听“轰”的一声，直面的冰墙便轰然倒塌。
他们刚进入忘忧谷，便见沈冲带着几个摄魂傀儡迎面走来。陆春阳，金玄等一众人便与之一阵厮杀，随着一声声惨叫，哪些傀儡化做一阵黑烟消散四尽。一道长鞭从高处狠狠地甩了下来，飞旋着将沈冲裹了起来。陆春阳随即收鞭，沈冲便重重地摔在了白玉川的脚下。鲜血染红了一片白，沈冲挣扎着站起来，忽口中吐出一银针，白玉川双指轻挥，稳稳地将那银针夹在指缝间。“放了他。”白玉川道。“少主……”陆春阳刚想询问。只见白玉川开口道：“沈冲，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其实……我本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沈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想到白玉川会放了自己，更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番话，“是啊，我本可以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他心中道，二人前往蓬莱客栈的日子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沈冲痛苦万分地说道。
“过去的路我们都没得选，往后的路我们各自珍重。”白玉川道。
沈冲听罢这话，心中有了几分惭愧和懊悔，他和白玉川擦肩而过，没迈出几步忽转身道：“愿来世，我们可以是朋友。”说着便扭头迈向那不知所措的未来……

顺便说一下，请原谅我是个粗疏的人，文章是在手机上写的，有时会点到临边的字。“哪些傀儡”应是“那些傀儡”

十六
白玉川见陆春阳还是一脸困惑，便道： “我在幻境中，过往恩怨掠过心头，我还是会心有不安，便知过往还未真正过去，过了便不会纠缠，现在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了结，你了结得完吗？”说着墨玄离形幻影，幻化出无数个自己。无数幻影转动剑柄，剑尖划过地面，发出低沉的鸣响。剑锋所指，风声骤起，那风像一把刀刃，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众人无不与那无形的风做起周旋，那风变化莫测，让他们都有些招架不住。白玉川见状挥动着玉琨扇，瞬间，众人面前便结起了霜花。霜花肆意蔓延，越来越厚逐渐形成了一堵冰墙，这墙似护甲一般，让墨玄的剑下的风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你竟然得了那七层道法！”墨玄心中大惊，走神间，玉琨扇已旋至眼前。墨玄挥剑劈去，那扇四周寒刃毕现从剑刃上划过，顿时火星四溅，几点火星溅向墨玄，顿时几缕黑烟便从墨玄身上散了出去。他一下被激怒了，“你不过是得了七层道法，我几近仙身，得了九层之道，岂是你奈何得了的？”墨玄运满法力，那墨羽剑便幻化成无数利刃，密匝匝地向众人飞射而来。白玉川即刻分身无数，与众人应对那墨羽剑，可那墨羽剑岂是寻常人等可以应付得了的，很快一众人等皆负伤在身，陆春阳伤势最重被墨羽剑刺穿胸口。白玉川的分身幻影也被墨羽剑一一刺中消散，墨玄见状并未有丝毫松懈，他凝神摒气准备使出绝招赶快结束这毫无悬念的厮杀。
“住手！”楚楚飞身而下阻止道。
“你解了穴？怎么可能？”墨玄吃惊道。“楚楚。”白玉川见到楚楚顿时面露喜色，飞身落至她旁边，楚楚刚想回应他，只见墨玄挥剑刺了过来。玉琨扇合，即刻化做一把短刃，吃力地应对那墨羽剑。忽墨羽剑一个旋转，剑柄一端重重地杵在了白玉川的胸口，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身体退至数丈开外。“玉川！”楚楚惊呼道，她看了看眼前的墨玄便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念念无滞，常见本性，破！”只见四下积雪随风旋起，一只白鹤凌空长唳。墨玄一见是师傅的鹤羽幻术，先是一惊，随后又道：“这又能奈我何？”那墨玄只见那鹤影，却不知这鹤影里还藏了天罡破煞符。他凌空而起右手运功手腕旋转，那空中的鹤便像要被捏碎一般，形将四散，楚楚一下被反噬的力量推了出去，白玉川飞身而起接住了楚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久违的体温，“娘子！”“夫君！”二人彼此轻轻地一声呼唤，额头便贴在了一起。随即二人四目相对心领神会，掌心相合，十指紧扣，法力合体。只听又一声鹤唳，那白鹤挟着道符直逼墨玄眉心而去。
“啊……”一阵惨叫回荡在山谷间，墨玄重重地跌落坠地。一阵黑烟散尽，墨玄的妖痣消失了。“师妹。”墨玄躺在地上虚弱地唤道。“大师兄。”楚楚来到墨玄身边道。“你的第一壶青梅酒终究是为他而留，可我的青梅却永远为你而摘，我杀了师傅，自知有罪，不必救我！”说罢，墨玄便用尽残存的法力将自己的筋脉震得粉碎。“大师兄，大师兄，你入错了法门，师傅从未怪过你，大师兄……”楚楚唤着墨玄对他道。墨玄望着楚楚焦灼的神情，脸颊挂着的一行清泪，欣慰地嘴角挂笑而去……
白玉川看着墨玄，忽觉他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心头一沉，而后惘然地轻轻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子，扶起楚楚揽她入怀道：“你的坏人带你回家。” “带你？”楚楚目光跳跃着，看了白玉川一眼，“不是你，是你们。” “你们？我们？我们有孩子啦？”白玉川兴奋地把楚楚抱了起来，二人静默无语，只有彼此欢喜的心跳。半晌白玉川在楚楚耳边轻声道：“我没有这么贪心，我有你就够了，我没想你给我这么多……”

十七
白玉川将刚做好的药膳放置桌上，便去关厢房的门。哪知楚楚却贴着他的身子站着，他一转身楚楚便嵌在了他的怀里。“那七层道法的脱胎换骨一定很疼吧！”楚楚眼眶一红，泪珠便不听使唤地掉了下来。白玉川抬起手，轻轻地抹去她脸颊的泪珠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我爹为了修那道法断尘绝念，如今你为了救我也修了那道法，你的心可曾变，如若没变，你怎么闯过那法门？” 楚楚内心不安道。
白玉川听罢握着楚楚的手放置胸口道：“无念、无相、无住，‘无’是无趋避的二相，本心以待，真诚恻怛，便可在一行三昧中了。‘无’若是空掉所有，岂不是住了“空”相，人心与一块石头有何区别？从今以后和你在烟火人间共修心上莲，可好？”
“嗯，好。”楚楚听了他法门中所悟安心道。
“来，不要多想了，赶快把这药膳吃了。这些日子你清瘦了许多。”
“没有你在我身边，饭菜不香，罗衾不暖，怎能不清瘦？”楚楚打趣道。
“我这个夫君是不是很难寻？”白玉川忽然异常深情地说道：“娘子，你也是我生命中好不容易寻得的人。还有明日我们得去上个香，感谢神明竟赐我们娇儿二个，从此我们两个便成了四个。”
“夫君！”楚楚着实被他说得动了情，放下手中的玉箸，握着他的手，深情地望了他一眼道。
“你说给他俩取什么名字好呢？”楚楚接着问道。
“愿为佛前莲，与卿修佳期，世世共缠绵。一个就叫白楚修，一个唤白楚期。如何？” 白玉川思忖片刻道。
“白楚修，白楚期，好，我喜欢。”楚楚笑应道。
次日，白玉川和楚楚便去了静修庵。
这静修庵不算大，依山而建环境清幽，院中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使得这庵更增了几分古朴苍幽。
白玉川揽着楚楚，二人一路窃窃耳语，行至大殿，脸上满是甜蜜幸福。
“瞧见没，刚才那就是白公子和白夫人，真是神仙眷侣啊，听说白夫人怀了双生子，今日特地来上香叩拜，赶巧我们也沾了这喜气。”一香客道。
“是嘛！那今日上香可太赶巧了。”另一个香客开心地笑道。
无心的几句话，飘到了一旁静尘的耳中，她的心又搅动不安起来。
她躲到大殿拐角处，看着正在叩拜观音的白玉川和楚楚，眉间紧锁，皓齿紧咬丹唇，手不觉攥紧了帘幕，在他身边的女子原本可以是她。她定睛看着白玉川身旁的女子，只见她娇俏含香，凝眸秋水，盈盈浅笑，真是蓬莱花下客，粉裳轻裹似仙来。凝视间静尘的泪珠早已滚落下来，是悔不当初？是因爱生恨？是殷羡嫉妒？她也说不清。
“静尘，昨天那位施主又来寻你，你见还是不见？我看你尘缘未了，还是带发修行吧！”。
静尘双唇紧闭，不愿多言。住持慧心双手合十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白玉川上完香，扶着楚楚起身，刚想离开，转身间忽发现了大殿旁侧帘幕处的静尘，二人目光刚一交汇，静尘便一下惊慌地逃走了。
“南宫蝶？她这是……”和南宫蝶的惊慌失措相比，白玉川这次见到南宫蝶异常的平静，他彻底地放下了，如果说上次的见面还让他心生不愿面对的冷漠，那么这次连这一丝冷漠也没有了。南宫蝶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在他心中激起任何一丝波澜……
小碟来到后院，内心久久不能平息，“其实故事的结局原本可以不是这样，我和他也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而如今这份幸福中却已没有了我。你有了她，有了你们自己的孩子，而我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想到这，小蝶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身后有人道：“就这样避世而修，斩断尘缘？尘即为烦恼，缘即为人情，有尘去了便是，何必连缘也斩断，沈冲在等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言罢，白玉川转身离去，走得是那样坦然自若。
小蝶转过脸，望着白玉川的背影忽觉羞愧难当。
“夫君！”楚楚站在那菩提树下微笑着，心中升起了一份畅然。看着迎面走来的白玉川，她似乎看见了那个在大佛前，飞身点墨成佛的白衣公子，他终是在佛眼的观照下了悟了……

十七节应晴川所愿，还是虐了一下小蝶

十八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请回吧！”一小尼道。
沈冲听罢并没有理会，举起酒坛又是一阵猛灌，他踉跄地在静修庵门前迟迟不肯离去已经两天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跟我回去？我想不明白。”沈冲痛苦不堪，他摔碎手中的酒坛，挥舞着剑，刚想闯进去，忽听闻小蝶道： “佛门净地，见不得刀光剑影。我现在心乱得很，你不要再纠缠了，让我静一静，你走吧。”
“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之前我是有不对的地方，那是因为我中了寒毒，我不想拖累你！可现在我寒毒已去，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沈冲紧紧地握着小蝶的双臂道。
“开始新的生活？你可以？我可以吗？你真的不在乎我不能……”
“有没有孩子，我不在乎！”沈冲忽然咆哮道。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你是杀手，我是南宫世家的小姐，我们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觉得我们的这份感情经得起现实清贫、无儿女绕膝生活的消磨吗？也许当初我根本就没有想清楚究竟要过怎么样的生活。”话语间，小蝶理智冷静的可怕。
沈冲忽被小蝶的话击垮了，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我万没想到你会是这样！”
“可能人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地认清别人，认识自己吧！你回去吧，我累了。”小蝶转过身刚想迈步， “我们就真的回不去了吗？”沈冲的泪水盈眶而出追问道。
“一旦有了伤，即便结了痂，还能和原来一样吗？”小蝶道。
“你终究是为了他才会这样，对不对？”沈冲最后挣扎道。
“他让我不要辜负你，可我终究还是要负你了……”说着小蝶一改之前的冷静，泪流满面……

十九
“玉川，我们的孩子，两个。”楚楚虚弱地说道，一滴幸福的泪水便滚落下来。“人的缘分本就淄稀薄寡，相逢已是难得，深爱相守，儿女绕膝实属万世难求。”白玉川贴着楚楚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耳畔还回荡着刚才产房中楚楚痛苦的呻吟，泪水便充溢眼眶，滑落在楚楚的脸颊。“少主，夫人，你们看少爷和小姐长得好俊俏啊。”坠儿和丫鬟翠儿一人抱了一个，高兴地说道。白玉川接过粉嘟嘟的两个小小人，他感受着两个小家伙在他怀中的体温，忽觉这世界又多了两个不能割舍的人。
“玉川，你瞧你一脸宠溺，以后可别把他们宠坏了。” “不会，要宠也是先把你宠坏。”
转眼间，孩子已满月，白玉川大摆酒席宴请亲友，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生热闹。酒席散后，王重凌，王重元并不尽兴拉着白玉川就要到王府去听戏、赏画。“两位哥哥，玉川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去府上了。”白玉川回绝道。“你有何要事说于我听听，我看多半是牵挂你娘子吧！呵呵。”王重元笑道。白玉川默不作声，片刻又道：“不瞒哥哥这要事正和娘子有关。” 二人听罢哈哈一笑道：“那就不勉强你了。”说着二人便离开了。
“这么早就回来啦！”楚楚疑惑地问道。“回来陪你，我今天要送你一份大礼。”说罢，白玉川便拉着楚楚出了门。“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几经辗转，初见一水道，白玉川便带楚楚上了船，没走多远，便见一片连天荷塘，荷岸便是“香远益清榭”，登岸而上，真是楼阁相间，廊腰缦回，飞檐翘角。光桥就有三段式、五段式，有拱桥有平桥，有廊桥，每座桥处一景致，曲折溪流，粉墙、梁柱、漏窗图案各异，疏密有度。“楚楚我把12月的花都布置在这园林中，每个季节都会有不同的景致，有冬日的梅，春季的玉兰、桃花、海棠、夏季的荷花、紫藤、木香、蔷薇、秋季的桂花、紫薇。来这边，我们新的住处，明瓦为窗，绕宅杂植苦竹、慈孝竹、毛环竹、湘妃竹、水竹、青秤竹，求得一份‘风拂面声轻响，心随竹影共徘徊’的惬意。此园林是否雅致，这便我们的‘相守园’。”“谢夫君，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操劳，你在哪，哪便是‘相守园’。”楚楚幸福地拥入白玉川的怀抱道。
“ ‘相守园’——余生只望长情以待，长厢厮守。只是最近你可把我冷落了，今晚你好好陪陪我。” 白玉川轻抬着楚楚的下巴，在她耳边轻声道。楚楚摸索着他的眉宇，满目柔情……

二十一
“这些都是你的了。”王重元斜坐在官帽椅上，品着月白汝窑莲瓣杯中的茶，用目光瞟了一下手边的雕花百宝箱示意道。
“多谢王公子，可我肖灵儿可不是为了这些。”
“我不管你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这是你应得的。”王重元低着眉眼，只顾品着手中的茶。
“灵儿虽身为伶人，可从不违心做事。我愿意，一来是报王公子的知遇之恩，二来是惜他是个好汉。如若要了这些岂不是轻贱了自己？”肖灵儿清圆的嗓子说出这几句话，如珍珠落地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王重元抬起眼重新打量了一下肖灵儿，只见她身着一袭白衣，下裳为鱼鳞百褶裙，上衣外罩一藕色比甲，肌肤赛雪，眉眼清秀，鼻梁挺直，丹唇皓齿，青丝间插着一支精致的玉簪，额前几缕碎发平添了她几分娇俏。
“怪我小瞧了你！随你的意。”王重元笑了笑，瞅了一眼灵儿又道：“我只是觉得他和我贤弟当年一样傻，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以后你和他怎样，都随你的意。”
这日早上沈冲一改往常，并未来静修庵，小蝶在后院的石桌旁坐下来，发着呆。“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阿弥陀佛，静尘，三年来你何曾净‘尘’，你执着于‘我’，烦恼自是难消。”言罢，慧心便转身不愿多言。
“执着于‘我’？”往事一帧帧在小蝶的脑海中来回浮现，这句话像一把钥匙，一下打开了她心头的锁。
“ ‘我执’便会生‘不如意’。‘无我’，方能真正的看到别人！”小蝶自语道，她心中忽然明朗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当年因执于“我”，她未曾看到白玉川的苦痛，无意间将他推入深渊；如今她执于‘我’又让沈冲挣扎于痛苦的沼泽。“他说的对，我不能辜负沈冲。”小蝶心中默念道。
于是她打点着行囊，决定离开。
日暮时分，沈冲还是来到了静修庵，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踉跄而来。小蝶背着包袱，站在庵旁的一棵大树下，遥望着从远处走来的沈冲。沈冲一抬眼便看见了她，眼睛一下亮了，可脚步却多了一份踯躅。
“沈大哥，我愿意再和你寻一次世外桃源！”小蝶目光跳跃着望着沈冲。
“好！”沈冲手臂微微地颤抖着把小蝶揽入怀中，泪光闪闪，心一下猛烈地跳动起来，便下定决心得去做个了断。
翠云阁丝竹声声而这间小阁却异常安静。“灵儿姑娘，我……” 沈冲不知该如何讲明。
“你不必有所挂碍，灵儿我在这台上整日演着别人的戏，借着这副皮囊不知唱罢过多少悲欢离合，今日就当也是一出戏吧！人生如戏，别人的故事何尝不是自己的故事呢？”肖灵儿说的风轻云淡，可沈冲听了，心底却涌上无尽悲凉……
这真是：
台上青丝几度秋，妆残难掩真意流。
兰花指捻水袖舞，戏尽青衣泪满眸。
台下故人应不识，曲终人散姓名休。
世间繁华皆如梦，唯余孤影伴清愁。

二十二
“修儿，这画石笔法，与画树相同，所有笔的转折处，不可太方太圆。
画石，要上白下黑，白者阳也，黑者阴也。画石先画石之轮廓，再作石纹，画纹之后，才能用皴法，石纹能表现石的凹凸，皴法为表现石头的质地……”白玉川握着修儿的手，边画边解说道。
领会后，修儿便重新画了一幅，小小年纪端坐桌前，眉宇疏朗，凝神屏气间已有了白玉川六分的神韵。
“不错，修儿真是聪慧，来，这是爹爹送修儿的‘紫毫笔’，可喜欢？”
“喜欢，谢爹爹。” 修儿高兴地接过笔。
这‘紫毫笔’可是经白玉川精心挑选，笔管以玳瑁为材，尺寸比寻常的笔要略小一些，笔头毛色紫黑，以漆液固其头。修儿拿在手中把玩着，像一个剑客得了一把朝思暮想的名剑一般，爱不释手。
“少主。”管家陆冬青手中捧着一沓账册进来道。
“少主，您过过目，这一册是西亭街泰昌钱庄的账簿，这两册是丝绸、茶叶进出的细目。”
白玉川随手翻开一本，扫了两页，忽道：“这三千两是怎么回事？”
“哦，少主，是这样，半个月前我们的船途经胥江，被索要了过路钱，因少主嘱咐不得卷入江湖纷争于是便交了银两，并未与其周旋，可后来不知他们从哪听说是白府的商船于是又把银两退了回来。”陆冬青道。
“胥江，是南宫世家的人？”白玉川抬眼问道。
“少主有所不知，这两年飞鹰帮残余旧部勾结瓦剌势力不断壮大，南宫世家已被其吞并，其麾下之人也各奔东西。听说，那南宫少爷已隐没于市井之中，靠铸剑为生，倒是远近闻名，被称为‘莫邪王’。”
“攻其所长，也不算是件坏事……你把二月泰昌钱庄的流水报于我听听。”
“是，少主。”
……
“修哥哥——修哥哥——”小期踩着窗边的珊瑚石，托着软糯的腮，似一朵粉色的云，飘落在窗边。
“修哥哥，你看，爹爹的玉琨扇。”
“你拿它做什么，还不赶快还给爹爹，小心挨罚。”
“才不会，爹爹最疼我。”
“ 不对，爹爹最疼的是娘亲。爹爹每天都搂着娘亲睡，何曾搂着你？”
“哼，才不是。”说着期儿不服气的嘟着嘴，抱着玉琨扇就跑进了书房。
“爹爹......爹爹。”
“期儿，慢点......”说着白玉川便蹲下，一把抱住迎面跑来的小期。
“你喜欢这把扇？可惜爹爹不能送给你，因为这是娘亲送给爹爹的。不过，爹爹倒有一把扇要送你。” 说话间便让翠儿拿过了一把小巧的玉骨扇，那扇骨似白玉，镂刻着精美的花纹，扇面上绘着青鸟落于梅子枝头。
“我的小青鸟—竹沥！我喜欢！”小期欢快地转动着她的罗裙，口中轻唤一声，那青鸟便啁啾着从窗棂飞了进来，落在了小期的肩头。
“小期怎么这般开心？”楚楚进来道。
“夫人。”陆冬青行礼道。
“少主，那属下就告退了。”白玉川抬了一下手，陆冬青便退了出去。
“娘亲，你看，我的扇！爹爹可不是什么坏人，他是最好的人。”小期辩说道。
楚楚一听，顿时双腮微红，面露窘色。白玉川听罢，贴身在她耳边轻语道：“娘子，我下次一定注意。”
楚楚知晓他分明是在贫嘴，但心里倒很是熨贴。
“咱们的小期耳朵怎么这么灵？那是娘亲的气话，小期不必当真。”楚楚蹲下身，摸了一下小期的耳朵，望着她灵动闪烁的眼睛道。
“娘亲，修哥哥说爹爹最疼的人是你，你以后可不能生他的气。”
“咱们小期是不是有些偏心呢？不过娘亲答应你。”楚楚笑道，“和哥哥出去玩会吧。”说话间，修儿便牵着小期的手跑了出去。
望着一双儿女欢快的背影，楚楚靠在白玉川的肩头幸福地说道：“修儿喜静、沉稳、心思缜密，像极了你。小期古灵精怪，可爱的很，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宝贝。”
白玉川听罢，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是，你们都很宝贝。”
“楚楚。”
“嗯？”
“燕子呢喃，芳洲拾翠，我带你们秀野踏春，如何？”
“好。”楚楚揽着白玉川，就这样享受地靠在他的肩头，慵慵懒懒地答道，声音似三月和煦的风掠过白玉川的心头。

二十三
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寻春归来，马蹄哒哒，安车四角的琉璃铃铛，伴着车身的晃动，发出清脆悠长的叮当声。车夫轻勒缰绳，那毛色油亮的骏马便止步在白府的门前。
白玉川踏着马凳下了车，回身便去抱修儿和小期，楚楚轻掀车帘，苏绣的白色山茶花映在青梅色的裙摆上，拾级而下，花团荡漾，摇曳生姿。
小蝶伫立在白府高墙边一棵梨花树下，注视着这幸福的一家，目光却不自觉地聚焦在白玉川身上。她本想在高墙外默默地告个别，但不曾想会再次遇见，那个白衣身影又一次搅乱了她平静的内心，她想转身而去，却怎么也舍不得迈开脚步。
楚楚下了车，走到白玉川的身边，轻声问道：“不去告个别吗？”
“我和她早已别过，无需再别，否则就成了纠缠。”说罢白玉川牵过楚楚的手，十指紧扣。
“爹爹，我也要牵手走。”小期仰着头望着白玉川道。
“好，牵手走……”于是另一只手便牵向小期。
“修儿，娘亲牵着你。”
楚楚握过修儿的手，四人便欢声笑语地迈过了白府高高的门槛。
一阵风吹过，梨花瓣散落在小蝶的肩头，化成了她心头深冬的雪。她木讷地立在原地，化做高墙下孤独的剪影。这不禁让人唏嘘：
人间尘缘深几重，红尘有你梦难逢。
七分冷冽三分苦，九分悔意一成空。
梦醒时分忆君颜，往昔真情化云烟。
梨花带雨垂新泪，素衣轻沾染旧痕。
千言万语无人诉，转身离别泪满裳。
细雪无情埋旧梦，勿忘原本是虚空。
恩怨情仇随风去，离人休念化长叹。
……
小蝶推门，抬眼便看到了沈冲落寞地坐在桌前。
“你去了哪里？”沈冲问道。
“你去了哪里？”小蝶反问道。
“我去和一个朋友辞别。”沈冲道。
“我去和一个故人道别。”小蝶道。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想说辞一番，但又觉说不明，便心照不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夜幕降临，白府沉浸在一片静谧中。
锦帐中，楚楚窝在白玉川的怀中，
回想着白天梨花树下小蝶凝望的眼神。
“在想什么？”白玉川道。
“我在想，世间缘起缘灭，正如唐寅《梦仙草堂图》的画意，不过是南柯一梦，人终逃不过一个‘了’字。”楚楚怅然道。
‘了’？别人‘了’就罢了，你，生生世世也别想‘了’，任你化作什么模样，我都能寻得你。‘南柯一梦’也罢，‘庄生晓梦’也罢，我与你只有‘良宵美梦’。” 白玉川解开楚楚藕粉色的内衣，看了一眼那莲花血痣，便一转身将楚楚压在了身下，二人便在衾被中交融在了一起……
【完】
川流不息映月明，
楚韵悠扬入梦听。
梦里依稀故人影，
呓言轻吐诉衷情。
有缘相聚难再寻，
缘浅缘深总关情。
相知一笑千金重，
识君始觉此生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