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回京述职时接到调令的，这意味着我可以不急于回到千步廊，而须得回到云南交接一干事务。我在滇贵任满四年，不长不短，够得上将福寿膏的余毒清一清，但还没来得及为边地百姓开启一个崭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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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云南还有怎样未竟的事业，我都应该尽早回到游月身边来——尤其是在这样的风波口上，甚至很难讲清楚究竟是谁下了调我回京的钦令。除了事业，人还应有更多不得不负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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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窃就在这样的夜晚发生，次日将要回滇处理余务，刑部脱逃的大盗就在此夜潜入了公主府。曹瞻站在我面前时，已是后半夜。烛光摇曳当中，看人并不真切，只有眉头始终紧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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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人，没有伤亡吧？

【从滇南一路向北，我们略过秦川，趟过渭水，却并无心览赏沿途风光。虽同属大清疆场，边陲与王畿实在太不相同。这里的繁华一如我拜别女君随滇帅南下赴任前的模样，只是今朝出了盗匪，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偌大皇都宫城也无信赖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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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风波在后半夜席卷了整个刑部。设若是寻常贵胄家失窃倒也做罢，可宝慧公主何人也？这位乃是今上垂爱的固伦公主，下降当朝的一甲文第，仕宦疆垂的镇藩众臣。偷到这二人头上，我看这股悍匪若非有意而为之，便是自视技巧甚高，不将护院与五城兵马司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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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府上倒是没有伤亡，只是......【上前一步，隔着烛火道明实情】公主殿下奉为至宝的那一卷《雨余春树图》不见了。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弥天大谋总是在暗夜中探伸触角，最诡秘的野心也唯有在死寂的夜阑才敢释放出匣。】大人，您将我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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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深锁，垂眸望着泣泪的蜡炬，它已燃了一夜，纵然再燃一夜终究只能照亮方圆半寸止地。我不知要如何回答，是我官阶微末，无法触及那些顶级权谋的边角，也是我知而不敢言，生怕祸及旁人。】趋名者于朝，趋利者于市。京城，名利之所，几时太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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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驸久羁外省，远离朝堂的口诛笔伐，如此而言他应算是幸运的。可日后，他便要学着去应对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征兆，去学着见微知著。】大人此刻奉掌要职，再回云南只怕已有人等着见您。

大人以为，京中世家林立，公侯府邸错落，这股盗匪缘何锁定在您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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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固然有殿下私藏的珍画稀世罕见，惹人垂涎，但我害怕的则是背后更深邃的谋划。那一双躲在黑暗中鹰瞵虎视的眼中，到底藏了怎样的觊觎，我现在还不得知，可凭借御前行走的敏锐，倒是可勘揣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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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示意而从容落座，两人间幽微的烛火愈发无力缥缈，我看它撑不过今夜便要油干灯尽了。抬手自斟茶，低声道】刑部大牢何等戍卫森严，岂是可以随便进出的。若非有人暗中相助，便是插翅也难飞。何况，他们是身背血案的死囚......大人，恐怕这天要变了。

【这个夜晚并不安宁。尽管在公主府休憩完整之后，我并没有机会在这里居留过太久的夜晚。但我想，足够敏锐的耳朵才能听出：是夜与过去的任何一个夜晚并不一样，在朔风吹过后庭的竹丛时，潇洒的竹叶声音却与另一重急速经过的脚步交相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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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事后诸葛般的肖想，事实上我不能期待任何人在一个几乎绝对安全的环境中担当最敏锐、最警觉的看护，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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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自责。【摆了摆手】待公主醒后，我来同她说吧，我晚两天再回云南。【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但曹瞻，京里这些时候不太平么？

名利之所么？酒池肉林、纸醉金迷，我原以为只是个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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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当然与滇地不一样，气候、人物、衣食住行，都大有不同——但不同以外，总有相同的踪迹可循。我治云贵两省，从来是仿照在户部治税的经验，想必日后在兵部也只能是一样。但这样的时节，这样精巧的“盗案”，发生在京中却有不一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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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瞻要暗示我些什么。却恍似刚发觉一般，示意他坐下】夜深天凉，坐下喝杯茶吧。【示意他自己斟杯热茶】只盗走《雨余春树图》一件么？这倒不像盗贼秉性。或许——也是个象征？

你认为这不是个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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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风陡然一厉，随后迅速地湮没在黑暗中。在这样的夜晚，原不应该有什么再与那一豆烛光争辉，但曹瞻的眼睛亮得过分，因此我收起意欲让他“勿思之过深”的陈腐气，静候他的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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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真羡慕游月的好眠。这样的风声惊动不了她，失去《雨余春树图》的愁闷，她总归是可以在睡足一觉起来再去面对。而我们——枯坐在这里，既要为公主府失守而垂头丧气，又要为这失窃背后的隐喻而头疼，注定是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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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会变的，这是早晚的事。你能想到这层，我很意外。但在我从云南回来之前，外头如何的动静不管，我希望你可以护好公主的周全。

【京秋的气韵爽朗又缠绵，如一卷绒绸包裹住雕栏玉砌的高宅云第。公主邸里栽种的丹枫金桂虽冶艳高挑，却不似沙漠的月见草、石莲花低矮却坚顽。越是习惯了恶劣，对风影变幻越是敏感易察。我笑着摆弄手中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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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自幼长在边塞，听惯了胡茄令鼓，纵然是夜里也不可深眠，只恐敌虏夜袭城寨。故而还算有些“听风辨位”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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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到底门阀林立，再乱也不会劈根折脉，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我只要多说两句】大人放心，末将司职公主府护卫，保证殿下安全是末将分内之责。只是您此去云南当格外谨慎，沿途的河南诸州乱流未息，而滇疆又素来多事，那烟瘴之地自古便是乱党贼子匿身之所，如今又不知会藏着什么。

懒虫：
你在此处，实在有些屈才了。
【此时近凌晨，蜡炬虽将燃尽，但天际也渐渐白起来了。在这并不轻松的境况中、并不平静的夜晚里，我试图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冷静的思考状态：情况似乎比我想象中要严峻一些，此番回京，无论是肃亲王还是贤亲王，恐怕都没有对我说实话。但二人均提出派亲兵随我回云南，当初不以为意，如今想来，只有我自己的眼界最浅、目视最短】
我会注意——公主要醒了，我该回去告诉她这个坏消息。刑部杨大人是最耿介可靠的，公主府失窃，又和刑部有这么深的干系，我想白日里他要过来，夜里的情况你一应与他交代吧。

【世道不惜才，则视凤翎为鸡毫，玉屑为尘土。若说生不逢时，鸿鹄志不得尽展，可上有养母隆宝长公主为我铺设云阶，斩去杂草，下有伊犁将军克周公亲授兵法，如此于旁人眼中已是梦寐以求。可若说幸运，曹瞻于宦海蹉跎十载，犹不过是二等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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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尊贵、大人才学满腹，瞻不觉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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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尽，或许不该耽念于这些无解的困惑。天之将明，刑部的人也快来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容不得曹今卬顾影自怜，郁郁不得志。我起身，饮罢最后一口茶，拱手拜别额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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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明日大人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