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釉
不能用哀水掩饰她裙带上的悲梨,那么只能写一篇蹭满泪水的湿哒哒的诗稿,以此悼念她将要死去的这半辈子。她的眉眼在水中乜着,嘀嗒、嘀嗒……是釉女的泪又开始淌掉了。彩釉的质地是黏掌的,虚虚拖着一副灯来看:前朝已经掉色了的仕女图,那坠在脑后的弯鬟呀、是釉女曾经挽过的样式。这时候雪釉长长的发是披在颈椎的,有一支很普劣的银簪吐着舌,宛然缠在黑瀑里。倘或你轻轻摩挲,便晓得这依旧是瀛洲的产物。雪釉就这般控着一对小藤缠过的眼,似乎淡淡在篆写她的忧郁。她执拗着伸过伞,那么宛似血淋淋的油纸伞:“既然如此,那便连同我一起罚。我早死了,还在乎这雨的刺?”她仿佛看透了莲王妃的眼睛里所担忧的、悲痛的事物,但釉知道的仅仅只是她们同病相怜罢了。芭蕉病殃殃地垂下膀子,是雨滴轻轻为它包扎、又刺痛它。雪釉的衣衫早已湿透了,榆树底下的片刻杏子也沾染春的稠悲。釉女只好低低道歉,但谁会理睬跪地的莲女、以及脊骨弯曲了一半的雪釉呢?这是王朝,是用人血点露的魂灯呀。一盒苦膏脂服帖在唇上,每当她抿唇时,就会品尝那么比青杏还苦还酸的湿润的胭脂。“我的明日……我还有明日么?我早已不企盼这些了。”雪女苦涩地笑,她第一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