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垂垂老矣时，宛若一吹即灭的烛光——当然，此非对姑奶奶的咒厌，噶卢岱仍是期盼这位赐予她汉讳的显君，无灾无病，长乐顺遂的。不过镇日浸在苦涩里，瞻仰寿贶的言辞不绝于耳，便教人生出混沌之惑，待一日无事，赶忙寻个清净亦开阔的地儿，偷半昼旷弛闲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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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御花园中莳花弄草的姑娘与她熟稔，转过花蹊竹榭，而无踪可觅，不觉沮丧。倏尔有人冒出个窈窕的影儿来，堆豗于是乎乍明，噶卢岱跃去那人面上，打了个不恰当的招呼。）“韦姑娘，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前几日摘的头茬的桃花做了桃花酿，英主子喝的起了瘾，嚷嚷着要喝桃花酿做桃花仙去，劝了两句莫贪杯也无用。趁着桃花还有最后一绽，寻了个不忙的日子再来摘些。】
【游走在桃花林间，正欲下手，耳边响起娓娓之音，我起身打量来人，是随主子去寿康宫请安时见过的，大抵是太后身边的乌努女官。听她喊我韦姑娘，心下纳罕我二人除晨昏定省外并无交际，她应当不知我名姓才对。】
：乌努姐姐！是好久不见啦。
【小莺是个脑子不爱拐弯的人，我确实在寿康宫见过她，怎么不算一种好久不见呢？】

（元将眉眼弯成一轮月，而今十五变作初一，瞪得浑圆。御花园自来没有真正的主子，这个爱榴花璨璨，那位爱牡丹国色，轮转分说，韦姑娘与我说些尝不知晓的花事——尽是人情世故啦、世态炎凉的面底，不过矫饰以各逞其妍的繁花似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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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一位面若桃花的姑娘，鬓间缀了几片桃瓣，叫得是亲昵，她却......）“你是？好久不见，是多久未见了？”（她的记性不差，但确确想不起来究竟是甚么时候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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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打过照面，总能觅出些碎文来凝神静虑，搦管成章 。今则楮墨入目，无有任何文思。）

：前几日随英妃娘娘去寿康宫请安时遥遥一见~
【我只是个跟在主子身边的宫女，太后身边女官注意不到我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小莺不是个百忧其心的人，大不了再当面介绍一下就是了。微风吹拂树叶，细碎的光影跟着摇晃，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是英妃娘娘身边的奉仪，姐姐可以叫我小莺。

（有缘千里来相会——哪位教她的这句话？话中有些甜腻、还有些圆滑世故，不过很是中听，噶卢岱便牢记在心，而今终于寻着机会有感而发了。）“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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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是，你我有若牵牛织女星，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还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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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学得几句巧儿，就千百迴地卖弄起来。噶卢岱那种小女儿般的沾沾自喜并未被浇熄，趁着风头，烧得更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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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莺奉仪，你倒比噶卢岱长进些。而后又被姑奶奶说，我不思进取了。”

【她随口便是两句名诗，像学堂上满腹经纶的女夫子。英娘娘还只是杭津十五小姐的时候，跟着小姐上学堂时旁听过几耳朵，但并不多。虽说只是半肚子墨水的水平，却也知道这几句诗写的是男女情爱，两情相悦，反正肯定说的不是我们二人眼下的境况。】
：噶卢岱……是乌努姐姐的满名吗？
【我也小声了几遍这个名字，很明显这应该不是她的汉讳。英娘娘是满军旗，但鲜少说自己的满名，不然自己肯定也要缠着她帮着起一个满名。】

（细葛含风软，那双笑眼愈发浓了。）“是满名，以前的名字，现在不甚叫唤了。慈壸娘娘让我学汉话、写小楷，说是这般，才衬心、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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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氏对她的眼神仿若是倾慕的！噶卢岱鲜少在旁人望向她的目光中品尝到此种真意，她不过是个年岁大些的学生，与那些年幼的帝女学诗词歌赋并无甚么天壤之别，原来，丢书袋便能教人忘掉她寻日里活泛、无规矩的一面。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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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尔，反问道。）“小莺奉仪，你的莺，是鹦鹉的鹦嚒？”

【在进杭津府之前，我只有小名，阿爹阿娘喊我小春，因为我是春天生的，上头的哥哥姐姐已经耗费了他们所有得父母情，他们并不愿多花心思给我起一个名字。后来小姐给我取名莺时，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名字原来是有寓意，有期望的。】
：是《西厢记》里崔莺莺的莺，小姐说——英娘娘说，莺时就是春天的意思。

“莺莺啊，文娘娘也教我，莺莺燕燕一词，是春来百鸟齐鸣。”（她复沓着小周氏的话，像只学舌的鹦鹉。像茅塞顿开一般，噶卢岱突然噼里啪啦地，补上方才未尝说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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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卢岱之意亦是玄鸟，姑奶奶才专挑了生商二字让我做汉讳。皆是灵禽，你我可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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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范经纬的书都未读完呢，谁能有时间去知晓崔莺莺的故事呢？不过纵是无暇看顾，总也知闻，噶卢岱乃能道出《西厢记》的名号来。）“改日我得了空，要去品一品《西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