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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修亚失踪以后过去了四天,凯文与艾斯蒂尔见了面。天空死气沉沉的灰蒙一片,他们来到一家生意清淡的咖啡店。艾斯蒂尔坐在这边,凯文在那边。
“我在想现在还有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女孩笑着说。
“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跳过这个环节。”他回答,同样报以一笑。
“好吧,那么——”艾斯蒂尔比划了一个手势,一面点了两杯咖啡,打发走服务生。“你想知道些什么?从我这里。”
“关于乔斯特——”
“哦。”她扬扬眉,“我以为你一开口就会问起他呢。”
“是的,但她也是他的一部分。”他说道,将刚刚被打断的话继续下去,“我想知道那个女孩的事情,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遇见他的?”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服务生将咖啡端来,随即迅速的离开。艾斯蒂尔抿了口咖啡,依旧微笑着注视他,说:“虽然所有事情都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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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最后一日丅,他站在教堂中心,前来教堂的人几乎没有,他是唯一一个。他就站在他背后,教堂狭小的空间里到处徘徊着神父祝祷的声音和蜡烛燃烧的气味。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射入室内,泼下一地红蓝交错的色彩。石棺还处在打开的状态,女人安静的躺在里面,圣子与圣母怀抱着石棺,各伸出一只手掩去亡者的眼睛。有好一会儿时间他都默默的半跪在棺前专心致志的祈祷着,直到他走上前,来到石棺边上,亲吻亡者的手背。
“你在做什么?”
“和她打个招呼。”他说。此时神父结束祷告,退回了休息室。
他打量着周围燃烧的蜡烛,走过去吹熄它们,直到只剩下一根为止。
“这么说,你杀死了她?”
“我没有。”
“你在掩盖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
他笑起来,指着亡者说道:“这里躺着的便是你的过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反抗道:“你没有资格说教我。”
“是啊。”他耸耸肩,抬起头,看向直入天顶的彩绘玻璃,那上面描绘了上帝创世的事情。“只是你也知道,我讨厌照镜子。”
一簇血红色的光芒照耀在他头顶,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血所染透。
“知道吗,曾经有个富家公子,花了大价钱请我去上了他。”他唐突的说起故事。“可笑的是他并不需要我,而是某种迫切的思念。每次上他的时候,他的嘴里叫着的都是别人的名字,就跟乔斯特一样。但是,他与她又是截然不同的。乔斯特没有理智,在她的认知里,我不是别人,就是她所知道的度玛。而他却十分明白我是谁,我不是谁。但他还是希望借此来麻醉自己,来缅怀。只因为我有一双相似于亡者的眼睛,只因为他想要借此清楚明白的记住有关于亡者的一切。”
“我不明白这做法是对是错,我只是拿了钱,并为拿钱付起满足他的责任。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痛苦不堪,因为他是清醒理智的,不能忘记,也不能混淆。纵使他抗拒事实,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爱人死亡的现实。这是他苦难的根源,这一切会跟随着他直到某天将他压垮逼向死亡。”
“所以,有一个瞬间,我同情他。就像所有自欺欺人的人那样,他被自己的思想所困住了,无法自拔,因为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之中而感受不到别人的悲哀,因为过于深刻的爱恋而不能把自己从绝望里解救出来,只能这么垂死挣扎,到奄奄一息的死去都不会获得救赎。”
他顿了顿,转身看他。那个人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站在一边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他笑起来,继续说:“不管你理解与否,当所有一切结束后,我杀了他。”
“既然活着无法令他解脱,而他又被亡人的誓言所束缚,无法从现实中逃生,那么至少我有这个能力将他从这个世上解放出来。”
“并不是我不理解。”他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说这些事情?”
“你明白的。”他看了看他,走到烛台边吹熄最后一根蜡烛。“你一直都明白的。理智不会让谁得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