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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你那条街上的夜莺--作者: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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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东京的彩虹 

酒吧里旋转着爵士乐,隐隐晦晦的,带着点怀旧的缦妙旖旎。晴子坐在吧台旁的一个高凳上,肩上包了件色彩浓艳的披巾,流苏曳得老长,配着那件几可垂地的羊毛长裙,和着吧里昏暗的灯光,有种很独特的情调。正在专心调酒的流川,猛得抬头就看见了正襟危坐的晴子,正姿态优雅地抚弄着高脚杯。高脚杯的葡萄酒酒色殷红,晴子的手指修长而又白晰。 
晴子自已都觉得这一组合真是美妙绝伦,天衣无缝。 
看见流川终于看到她了,晴子绽颜一笑。但她没想到这一笑,却整个地破坏了这个刻意营造的气氛。这个笑实在还是太青春,太不经事了,是个女孩子的笑。把这一身经心设计,风尘仆仆的感觉全笑没了。 
流川把她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着自己的沟兑,嘴里却咕碌一句:“把你家被单又晾出来了。” 
晴子格地笑了出来:“看你平时不吭一声,却这么幽默。” 
流川不理她,着手摆弄着玻璃杯上的造型。苍翠的菖蒲叶上,嵌着粒红得可以滴出水来的樱桃。 
晴子挽了挽披巾,收紧了身段,背后望去,腰身更显得窈窕绰约:“你知不知道,你还很浪漫。” 
流川依旧默然,从酒柜里拿出瓶朗姆酒,启着瓶盖。 
“看你调的酒,颜色艳丽得近于绚烂,”晴子看着沿着酒杯边缘盘旋而下的蝴蝶兰,“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拿兰花做装饰。” 
流川把那杯霓虹色果汁配白色蝴蝶兰果汁杯,推到晴子面前:“你真比我妈还了解我。” 
话一出口,两人都笑了。 
笑完了,两人没说话,吧里的音乐忽悠悠大起来。 
“如果他象你就好了。”晴子低垂着头,慢悠悠地说出一句。 
流川却象没听到,转过身去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话。 
“好想跳舞。”睛子说。 
“那该去舞厅。”流川这次听到了。 
“可舞厅里没你啊!”晴子侧着头冲着流川笑,看起来很俏皮。 
晴子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看着象一杯按固定配料、固定剂量调配好的鸡尾酒,你以为你对她已一目了然,但只一浅尝,却会发现里面有着许多意想不到微妙细节,会给你一个意外。从口感到味觉,到嗅觉。甚至是直观的颜色,在不同的光线中也会折射出不同的光彩。 
流川第一次看到晴子的那个晚上,吧里的灯光摇曳,音乐是带着点重金属的摇滚风格,晴子一身格子呢的浓墨重彩。不经意的金属坠件,隐约透出朋克的惊心动魄。晴子一进来,就直接就坐在了吧台旁,要了杯掺苏打水的烈性酒,却也不喝,神情怔怔的,象是赌气,又象是满怀心事。坐到中途,拿出纸笔,写了张便条向流川替了过去。“交个朋友。”流川看完便扔。这种事他遇多了,知道最好的处理方法。 
但一会儿,晴子却出了意外,一个醉酒的中年老爹借酒撒疯地往晴子身上蹭,晴子高声喝叱,却似乎更得其反。看起来那么激进强烈的晴子,当时显得羞恼而又窘迫。当她无可奈何却又无限信任地向流川望来时,流川一下子有些心软,便态度强硬地插手过来,给晴子解了围。流川到现在还记得晴子望着他,微笑着说:“好象英雄救美哦!” 
那是晴子对流川说的第一句话,举止仪态万方,表情从容轻松适可而止,显出良好的教育与修养。可这句话的内容却调皮中透着娇憨,透着虚构,是那层风情万种中,猛得闪现的一个少女情怀。 
流川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句话打动了,随着晴子时不时光顾这个不起眼的小酒吧,也渐渐地熟了起来。 
“这叫什么?”晴子微微晃动着玻璃杯,色彩纷呈的果汁便荡漾起来,上面的光影也晃个不停。 
“彩虹,东京的彩虹。” 

东京的夜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暗暗地收容着一切。东京的欢乐,是海底的鱼,海有多深,鱼就是多自由。东京的欢乐都隐藏在暗处,就象鱼潜在海底。所以,东京的夜晚看起来也是静谧而平和的。 
在一片黑暗中,接天连地的灯光也似乎少了些奢靡,浮华,多了点凄楚可怜的气质。 
晴子边走边笑,似乎想着什么了,“你真是很浪漫。东京哪有彩虹,只有霓虹,霓虹灯,霓虹招牌。”晴子说着用手指指向他们头顶一排排的广告牌。 



1楼2006-05-05 23:10回复
    流川跟在她旁边,牛仔裤上套了件粗棱纹的针织衣,可棱与棱之间缝隙太大,初春的夜风吹过,有种瑟瑟的感觉。 
    晴子的披巾让风兜了起来,象飞一样,飞到了流川的前面。倒退着步子,看着流川。 
    看着,笑了,象个小女孩一样,跳到他面前,扯下披巾绕着流川的脖子上。 
    流川没回过神,晴子就笑吟吟的:“还冷不冷?” 
    流川的脸红了:“白痴。我什么时候说冷了。” 
    晴子笑弯了腰,长长的裙子一漾一漾的:“流川,你的口头禅真的——好可爱。” 
    流川取下她的披巾,晴子跃出了老远。 
    蓦地,响起了萨克斯,时断时续。远远望去,一个流浪街头的艺人,在长街的尽头中勾出剪影。 
    晴子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流川伸出了手,接住了晴子。 

    这个夜晚,东京的街头。如电子乐般醉生梦死的大都市里,萨克斯不相宜地响起。晴子旋转着衣裙,走着漠不相干的狐步,一切都这样不着边际,互不牵连,可一切都又相宜,又很贴切。 
    晴子的舞步,在东京的黑夜中穿行,如同一部旧式的无声电影,无声处尽是抒情。 
    晴子猛得抱住了流川,流川的脖子湿了一片。 
    晴子的声音,“今天我生日。” 

    晴子的眼泪干了,眼睛肿了起来。晴子揉着眼睛,“你自己才是个白痴,知不知道安慰人。” 
    流川看了看天,华灯一片。“这么点小事,别哭了。” 
    “你就这样安慰我啊,我都哭完了。”晴子笑了起来。 
    流川也笑了。 
    晴子看着流川,“你笑起来真好。”飞快地一句,“他象你就好了。” 
    流川自顾自地看向四周:“他怎么了?” 
    晴子也象流川一样靠在马路的护拦上。 
    银座的灯光离得很远,晃晃的一片,幻美得遥不可及。 
    他们象是处在东京的边缘,来来往往的电车呼啸而过,只留下流线般的影子,一趟长街上,纷繁杂沓着高高矮矮的招牌,就在头上昏沉沉的发着光,仿佛触手可及。 
    路灯下,流川甚至看到水泥路面皲裂的裂纹,延展在晴子的脚下,象一题清新的代数,难解却又引人入胜。 
    晴子断断续续地讲了许多,却又不连贯,有时有很多话,有时却留下了大段的空白。晴子的开场白,他其实很好。想了会儿,又说,他对我也很好。晴子的语言表达不了她的感情,她在感情上的不满足。虽然她知道什么感情都能用对她好,对她不好来概括,但爱情却不行。于是她用他总是粗心大意来表达这种想法,可这句话也是词不达意,南辕北辙。 
    晴子有些心急,于是晴子就要弥补,她又说,他有时也很细心的。 
    流川听了就随意地应了声。 
    晴子便讲起他该有多么细心。讲国中的时候她过生日,他送了她一个小戒指,那个戒指很别致,象水纹般一层层盘旋而出。那是一次他们一同上街时,她多看了一眼,就被他发现了,并在她生日那天买当了礼物。 
    流川漫不经心说:他是很细心。 
    晴子便沉默了下来。 
    一会儿又说:“我想,他并不象我想象中那样爱我。” 
    长时间地停顿:“他总不留意我穿什么衣服。我穿什么样,都吓不着他。” 
    流川就说,就象上次那身朋克女。 
    晴子便笑了。 
    晴子的话没有说完,似乎还留着很多。不过这已经够了,留的那些,就做为余韵吧,就象是萨克斯那最后的颤音,最好让它袅袅散去。 
    天上的星星忽然亮了起来,这个都市的灯却三三两两地灭了。 
    流川说,“回家吧。” 
    流川走了几步,回过头,“下午五点有时间吗?” 
    “怎么?” 
    “补你生日礼物。” 

    二、时间灰烬 

    上午的时候,流川乘电车到了涩谷,街头上晃动着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看起来和平常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长靴短裙,背着各色小布背包,步履轻快而又无忧无虑。 
    流川漫无目的地走着。来来往往的人和他对面迎上,又擦肩而过,他们青春年少,成群结队,相互交头接耳,喁喁细语,时不时地飘来清清脆脆的笑声。 
    流川走了一趟过去,又走了一趟回来,走着,却走不下去了。在一个电话厅停了下来。电话铃响了,流川听到了那边铃声来回地振动,等了一会儿,有人接了电话。流川脸上泛起了笑容,回应着那边的问话。 
    


    2楼2006-05-05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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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问话很长,流川的回答很少,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全心全意。最后流川说,妈,您要注意身体啊!挂了电话。 

      流川送了晴子生日礼物。落日下的东京。他们站在几十层的酒店楼顶上。整个东京都尽收眼底。 
      所有的建筑都背着光,黑黑地高耸着,只有在边角发着暗黄色的余光。一片高层建筑中,通红的太阳在其中镶嵌着。 
      “有种灰烬的感觉。”晴子看流川。 
      流川询问般看向晴子。 
      晴子望着黑树林般的摩天大厦,没有一点光芒,却红得熟烂的落日。 
      晴子笑笑,“象是时间到了尽头。” 
      晴子又去揉眼睛,“我们都老了。白发苍苍,一脸皱纹。” 
      流川不无爱怜地一摸她的头,“白痴啊!” 
      晴子不好意思地又笑了笑,说:“我是不是太孩子气了。” 
      “所以,我总是想,”流川忽然说,“如果幸福真的来临,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好好珍惜。” 
      流川看着远方,微侧着脸,晴子却看到他隐隐勾起的笑意,眼里流溢着朦胧的光彩。 
      晴子吃惊地看着流川,便有些呆了。 
      “流川枫。”晴子去拉他。 
      流川回过神来。 
      “你常来这儿吗?” 
      “以后不能来了。” 
      “为什么?” 
      “这上面就要新建一个酒吧,玻璃的穹形天顶,客人可以看到整个东京的夜景。” 
      晴子走了过去,把手放在流川心脏的地方,笑着说,“别难过啊!” 
      流川一怔,“白痴,我什么时候说我难过了!” 
      “我知道的。” 
      晴子象往常一样,看着他。 
      晴子有时是出人意料,斜枝旁逸的,当你认为她很成熟时,她却一派天真,当你觉得她象个女孩时,她却忽地抖出成熟女性的敏感与温柔。这种敏感与温柔就象水,聪颖智慧而具穿透力,可镂金石,可滴石穿,让人防不胜防,躲不可躲。 
      流川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转过身去。 
      晴子冲他背影吐了吐舌头。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也许风一直有,只是没注意到。现在注意到了,晴子的风衣鼓动个不停,如同一个来自心底的颤抖。晴子抱紧了双臂,回过头,流川依然是那天的穿着,白色棱纹的针织衫和牛仔裤,在一片钢筋水泥的肃穆中,有种箫条的美。 
      晴子嘟着嘴,我要给你织件围巾。 
      你行吗。流川说。 
      你怎么和他一样。 
      流川不说话。 
      不高兴了。晴子靠过去挽住流川的胳臂。 
      我告诉你啊,那次我对他说时,他也这样说的。等我把围巾给他时,他吓了一跳。你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 
      晴子用力压着流川的胳臂笑个不停,哎,诚惶诚恐,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你不知道他平时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晴子把脸枕在流川胳臂上。 
      流川枫拍拍她。“别哭了。” 

      晴子给流川脖子上系了条羊毛围巾,很短的白色,只一围,却留了长长的流苏,刚好可以被风吹得四处飞扬。 
      “真好看。”晴子很带鉴赏性地说。 
      “哪有自己夸自己的,要夸也该是我吧。”流川面无表情地嘀咕着说。 
      “我是说你好看。”晴子端正坐好,来欣赏流川的窘态。 
      果然流川脸微微地有些泛红,狠狠地吃了一筷子乌冬面,抬头看见恶作剧的晴子,“让我请客是很难的,还不快点吃。” 
      晴子笑嘻嘻的才拿起了筷子。 
      “你觉得我怎么样。”晴子看着流川。 
      “什么怎么样。”流川问。 
      “为人,品德,相貌,所有一切。” 
      流川看了晴子一眼,“很好。”低下头去吃面,补充了一句,“都好。” 
      晴子想了起来,想得出神。 
      晴子的手机响了。晴子看了看号,便切了电源。 
      流川头也不抬,“别闹了。” 
      晴子不吭声。 
      “时间长了就没意思了。”流川又一句。 
      晴子站了起来。“走吧。” 


      三、四顾今何在 

      流川第一次见到樱木花道,是在下班后,午夜两点。那个夜晚和任何一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远远的夜空,是一片灯火的辉煌和虚无。 
      吧的门口灯光有些暗,旁边依次开着各色餐馆饮食。有日式糕点,也有西式快餐。那些灯也有些暗,招牌被灯镶了轮廓,可颜色是大红大绿的,又离得近了,所以看上去虽也晃晃的一片,却远没有银座商业街那种遥远幻美,反而是昏昏沉沉,想睡没睡的样子。 
      


      3楼2006-05-05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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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木晃着他的头,百无聊奈地抽着烟。红红的头发和山茶乱成一团。 
        流川皱了眉头。樱木便问,你不抽烟? 
        流川摇摇头。樱木却没什么大度的表示,长长地吐出口烟,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晴子张罗流川落座,左右牵引着话题,想让他们有所勾通。可两人却离心背德,毫无交谈的意愿。等到上了各自点的寿司,两人更是各不关心,只是埋头苦吃起来。晴子不满意地叫他们,喂,叫你们是让你们认识认识,怎么不说话呢? 
        流川才抬起头,问晴子。“你请,还是他请。” 
        晴子呆了呆,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樱木。 
        流川便放心似的,“可不可以再来一盘,海鲜馅的。” 
        樱木抬起头了,诧异地看了流川一眼,狠狠地说:“我也还要一盘。” 

        晴子生气了。她是想让她最欣赏的两个男人也相互欣赏。可他们却象两个仇敌。她觉得他们两人很象。至于哪里象,她却说不出来。那是一种眼睛之外的眼晴才能看到,心灵之外的心灵才能感觉到的,是一种类似灵感的东西。晴子有着非凡的嗅觉,却不能理性地进行分析。 
        晴子没了胃口,看他们,又看整个房间布置。整个房间充分体现了主人的情趣与修养。古雅。质朴。屋里别无所陈,只在一面墙上挂了副横幅,上面很素净地写着腾原定家的一首和歌。 
        四顾今何在 
        樱花与枫叶 
        海边破茅屋 
        独立秋暮里 
        晴子看着看着,啊的一声。樱木包着一嘴寿司,含混地问她,怎么了。 
        晴子指了指墙。樱木和流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明堂。 
        晴子又气又笑。看着流川,却指指樱木,“他上学时七科红灯,你呢?” 
        流川淡淡地说:“我比他强。” 
        樱木一咧嘴,“强?六科还是五科。” 
        流川不说话了。 
        樱木低低地笑了声。 
        晴子忙着打岔,就说看来这家主人深谙茶道。为什么?樱木问。因为这首和歌常被用来形象茶道的清寂朴素之美。晴子说。看着樱木一脸茫然,晴子忽然来了兴致。便举例说明,什么叫清寂朴素。流川愣了神,居然是才听到了那个千利休与牵牛花的故事。 
        因为才听了一遍,流川便只顾自己吃。晴子故事讲完了,就听见樱木说: 
        “好好的花全剪了干嘛,开着不是挺好么!” 
        流川不觉牵了丝笑。可没人注意。 
        晴子顿了顿:说的也是。 
        可晴子接着就说,她喜欢这首和歌,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 
        晴子笑着指他们,“这里面有你们名字啊。” 
        晴子笑容一敛,“正式介绍一下。流川枫。樱木花道。” 

        五、夜莺 

        他们出去的时候,已是华灯一片。横街的灯光让他们的眼睛都有些不太适应。晴子拿手挡了挡眼睛。无意识地说了句,怎么又是晚上。就问流川是回家,还是到酒吧。流川说到吧里。晴子就说送他去。流川这才注意到店门口停车场里樱木的车。闪闪地反着光。流川想着,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呢。 
        风一吹过,流川的头更晕了,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流川不擅喝酒,可樱木喝的时候,他也跟着喝了。日本的粮食酒,喝着不辣口,后劲却很足。流川一到车上,车里温暾地开着暖气,倦意袭了上来,便有些想睡。 
        昏昏沉沉中,街上灯影纵横,迷离交错,流川怕痛似地闭上了眼睛。 

        饭后,他们在主人的邀请下,参观了这个饭店的茶庭。茶庭种着各色的花卉。初春的季节只有山茶,金盏和几珠晚梅开着。 晴子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看樱花了。然后晴子就去看流川。 
        流川正站在一株藤树下。紫藤的枝条垂得很长,有几枝拂到了流川的肩上,寒素而美丽。 
        晴子就远远地冲流川说:我们一起啊! 
        流川含糊地“嗯”了声。 
        樱木在一旁,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自言自语,有什么好看的。晴子指着他身后面的一棵枝,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樱木说,什么? 
        晴子说,红枫。 
        樱木一脸的难以置信,就这青幽幽的东西? 
        晴子就说,等到夏秋之季,就会红通通一片,象着了火一样。 
        晴子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就象樱木的头发。” 
        樱木哼了声。 

        中途的时候,晴子说回去拿包,让他们先等一等,便跃走了。脸上的笑容一晃一晃的。走得不见踪迹了,笑容却还留着。 
        


        5楼2006-05-05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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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微微地有些眩晕,脸也有些发烧,沉沉地靠着树,睁不开眼。 
          樱木无事可做,摸出了一根烟。看了流川一眼,便扑地一声,燃着了。 
          茶庭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灯却掩饰地很好,不仔细看,看不出光源。只在花丛,假石中含含蓄蓄地掩映出来。樱木的烟头在惨淡的光线中,红得鲜艳。 
          园子里传来虫鸣声,响彻一片。外面就是繁华的商业区,灯也一盏盏地亮起来,可只要一亮,就是铺天盖地的一片。而这个茶庭蓊蓊郁郁的树影,唧唧喈喈的虫鸣,却隔断了外面的联系。自成一格。如同红尘之中的一个除外,都市里的一个隐者。 
          “你喜欢她吧!”樱木忽然说。 
          流川似乎有些没听懂。模糊中,樱木的烟头一闪一闪的。 
          樱木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象是忽然想到的一个念头。说完了,就继续吸着烟。 
          流川一直没回话,樱木却又就咧着嘴无声一笑,“别以为我看不出,就那笨丫头自己不知道。” 
          流川想了想,说:“她说你有时挺细心,看来没错。” 
          “她居然跟你说这儿。”樱木小声嘀咕。 
          “哎,怎么不对她说呢?”停了会儿,樱木又说。 
          流川这才清醒了许多,便有了薄怒,“你真的不在乎她!” 
          樱木看向流川。眼睛毫无保留地露出了不理解。看起来坦率得近于清澈。 
          流川便有些悲哀,又觉得自己可笑。看来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世故,恶劣。他问他那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没有恶意,也不会真的在心。 
          这句问话是句自言自语,是可以不答的问话。 
          他对晴子也这样吗? 
          可流川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流川晕沉沉的,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了,就没退路了。” 

          流川感到晴子在叫他:别睡着了,流川枫,会着凉的。然后又模糊地听到晴子对樱木命令,把衣服脱下来。樱木声音就有些大,为什么?晴子便催他,快脱啊。 
          樱木的语调便很悲愤,这只狐狸! 
          流川感到一件衣服盖了上来,透过绒线外套,衣服上的温度还是直接干脆地炽烤了过来。流川含含糊糊地想着樱木穿的什么衣服。象是冰凉凉的黑色皮夹克。站在那株枫树下,心不在焉地抽着烟。 
          烟突突地发着红光,在脸上一掩一映的。亮着的时候,就刻划出樱木浓浓的眉毛,质疑地纠成了一团。 
          退路? 
          他没回答,费力地把身体从树上移开,走了。 
          退路。如果没了退路,那就会是全力一搏,倾心付出。 

          ——它唱了一支很好听的歌——又唱了支更好听的歌—— 
          流川在梦呓。 
          什么?晴子把耳朵贴到流川的唇边。 

          六、每个人的故事 

          这个都市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故事在发生,在湮灭。悲悲喜喜,离离合合。 
          这个都市的建筑是太冷了,水泥路是太硬了,生活在其中,受伤的机会也是太多了。受伤了,累了,哭了,也该不歇脚地走了。 

          晴子依然常常光顾那个小酒吧。以至于流川不得不提醒她。哎,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晴子就咬着唇说:他才不会在意。流川就忙着给她杯低度饮料,转移转移她的情绪。晴子啜着饮料,进入冥想。 
          想着想着,晴子就会拿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流川。 
          那时候的晴子就象条干净的溪水。 
          樱木也有双清澈的眼睛。可那双眼睛常常走神。 
          流川想到了樱木,就说,你男朋友衣服还在我这儿呢? 
          晴子就笑了,“樱木花道,是樱木花道了。” 
          流川便很不齿的样子。 
          晴子爬在吧台上前仰后合。“你知道他管你叫什么?” 
          “什么。” 
          “狐狸。” 
          “那个白痴。”流川便不由自主地骂。 
          晴子更笑得厉害了。 
          笑完了,晴子忽然说,那天你在车上说什么? 
          流川看向睛子,说什么? 
          晴子温婉地看着流川,眨眨眼睛,便笑了。 

          其实所有的故事也就是这样,开头,发展,然后结尾。有的可能会有个意外,有个非逻辑,只开了个头,没结尾,或者还没开头,便已到了结尾。可每个人都会有属于每个人的故事。 
          只不过,有的故事长,有的故事短。有的故事和故事交叉了,又分开,有的故事和故事,本来平行着却又重叠。也只不过就这样分分合合,聚聚散散。 
          这其间,流川也见过樱木一两次,但也只是匆匆一瞟。樱木偶尔来接晴子,也很乖觉得只在门口等着晴子。可有一次,晴子却建议一起出去吃吃饭。 
          但这建议一口出,樱木就下意识哼了一声。流川便去看天。 
          天色很黑,东京却还是闪亮而美丽。晶莹剔透的象个水晶的城市。可这水晶只是象着水晶的玻璃,他远没有那么纯净,也没有那个硬度。他很肤浅,又很易碎。可碎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就象心碎。 
          睛子面有恼色了。 
          樱木才恍然大悟起来,拍拍自己的头,说:“对了,这次是该这位什么枫啊请客了吧!” 
          说着便忽然性急了,“我知道一家餐馆,正宗中华料理,够味。” 
          晴子面色变了。 
          流川却面不改色地接了口,“也是。” 
          那次,流川预支了两周的薪水。从吧里出来,流川才想起,又忘了还樱木的衣服。 
          事后,晴子不无歉意地死盯着流川长达两小时之久。 
          看得流川心里发毛了,才说出一句,“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他。” 
          晴子笑了。 
          “流川枫。” 
          “什么。” 
          “我们到东京湾啊。” 
          流川看向晴子。 
          “看彩虹。” 
          流川低下头去兑酒,“你该和他去。” 
          晴子便不说话。 

          他们没到东京湾,却来了北之丸,樱花大街。由于季节的关系,人显得稀少。只有些男男女女在清淡地徘徊。 
          晴子停了下来说:“好冷清,看不到一点热闹的样子。” 
          晴子打了个转,简洁的法兰绒短裙也轻俏地打了个转。 
          晴子抬起了头,看着四周,脸上洋溢出想象带来的快乐,“可到了4月,这里就会让樱花缀满,白色的一片,象雪一样落了下来。” 
          晴子转向流川。 
          流川看着晴子微笑,“以后,你也要一直这样快乐。” 
          晴子闪着眼睛。 
          “怎么可能一直快乐呢?任何人都不能的。” 
          说着,哭了。


          6楼2006-05-05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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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木别扭地哼了声。似乎被人抓到了自己的什么把柄。 
            流川忍了忍,说:“你很幽默。” 
            流川听到樱木咕碌一句,流川没听清,但流川猜得出。 

            樱木一发狠车飙得更快了,肆无忌惮而游刃有游。樱木如鱼得水的样子,让流川觉得飙车不仅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且也是他人生一大乐趣。流川微微笑了起来。想到晴子曾说他上学时七科红灯,看来不假。可流川还是觉得很意外。他没想到樱木会帮自己。看不出樱木原来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就算对他心怀不满,心存芥蒂,在他遇难的时候,却还是帮了他。晴子说他很好,真的——很好——对晴子也好—— 
            风把樱木敞开的夹克衫吹得扑愣扑愣响,拍打到流川身上,也扑愣扑愣响。如同小鸟扇动起翅膀。流川又想起,忘了还樱木的衣裳。黑色冰冷冷的皮夹克,却有着很高的体温。他真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周围的景物呼呼地向后退,拉扯成了线状结构,就同一个连接黑暗与白昼的时空隧道,只有他们两人在里面穿行。 
            “哎,你住哪儿?” 
            “什么?” 
            “你住哪儿?”樱木扯大了声音。 
            “谷场。” 
            停了停。流川也大声说, 
            “到前面站口,你就可以停下来了。” 
            机车继续驶了会儿,忽然“嘎”的一声急刹车。流川猛一撞,撞到樱木身上。 
            樱木转过头,对流川说,“我好象没义务送你到车站吧!” 

            樱木的摩托一溜烟的不见了。他扔下了流川就没影了。 
            流川被抛在了马路中央。 
            周围的景物被还原了。光是光,影是影。 
            流川费力地调节着眼睛,辩认方向。开阔的前方,一片辉煌。就象皎洁的月光,在晃动、在跳跃。 
            这是东京湾啊。 
            东京湾上,有着美丽的彩虹桥。 

            八、回家 

            这时它唱出了最后一支歌。明月听着歌声,忘记了黎明,只在天空徘徊。红玫瑰听到歌声,欣喜若狂,张开了所有的花瓣去迎接冰冷的晨风。回声把歌声带回自己的山谷,紫色的洞穴,把酣睡的牧童从梦中唤醒。歌声飘越过河中的芦苇,芦苇又把声音传给了大海—— 
            小枫,怎么哭了。 
            妈说过的,美丽的东西都会让人流泪—— 

            阿雪找到了流川。三天后,流川带着阿雪乘坐上了JR线列车,回家了。 
            神奈川。 
            可以看见海鸥的地方。 
            就处在东京的边缘,却象隔了一条心那么遥远。 
            那里是电器行,是丰田车,是八其狗,是歌舞伎,是光与影,是光与影的眩晕; 
            这里却是大海,是海鸥,是银杏树,是山百合,是湘北校园,是湘北校园的蓝球馆—— 
            流川听到蓝球声了。 

            “你在笑呢——” 
            —— 
            阿雪的眼睛又狡黠又闪亮。 
            列车穿过一个甬道,又一个甬道。一会儿亮,一会儿全黑。 
            阿雪的眼睛也一会亮,一会黑。 
            “那个人呢?” 
            “哪个人?” 
            “上次救你那个人呢?” 
            —— 
            “他不来送你吗?” 
            —— 
            “你没对他说你要走吗?” 
            —— 
            “他认不认为他很帅——” 
            流川猛得拉下小姑娘的毛线帽子, 
            “睡吧。” 

            九、伫立樱花 

            当流川再次看到樱木花道和睛子的时候,是在神柰川县,镰仓源氏公园。烂漫的垂樱拱成了一条条的甬道。游人们穿着和服,撑着淡色的花伞在下面行走。 
            那些粉白的花瓣,落下的时候就象雨,又直又密地下了来,在人们的衣袖上,额发间辗转滑落,地上便零零落落的一片。可春季的风起来了,花瓣落下的线条,便不再是义无返顾地簌簌直下,而是有了斜度,有了曲折,便有些轻,有些缓,有些百般思量,便象了雪。 
            到处都是雪。路上也是,屋顶也是,水池也是,整个天地都是—— 
            人们走着,如同在落雪中行走。 

            流川一眼就看见了樱木。樱木的红头发在一片雪皑皑中,实在耀眼。然后才看见晴子。穿着浅白色的和服。远远看着,花纹似乎很少,色泽也淡,可袖子却很长,过了膝,风一吹过,长袖便飞舞起来,和雪白的落樱混成一片。 
            樱木却没有相配着也穿和服,依然一身的闲散。宽松裤上罩件厚薄相宜的黑色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的衬衣。樱木的头了上也落了很多花瓣,红艳艳中,十分显眼。晴子便掂着脚给他拍头发。 
            


            8楼2006-05-05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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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下了来花瓣便也混着漫天的樱花一起飞舞。 
              忽然晴子停了手,叫了一声,奔了过来。 
              看着流川。 
              流川笑着,“好久不见!” 

              晴子扭住了流川,眼睛红红的。 
              “混蛋,不说一声就走。” 
              流川便解释走得匆忙了。 
              “我找了你好久。” 
              流川满脸歉意,“他们没告诉你吗?” 
              “你没留地址。” 
              流川便说临时有点急事。 
              晴子直盯着流川。 
              “流川枫。” 
              “怎么了?” 
              “以后不许这样。” 
              晴子紧咬着嘴唇,瞪着流川,好象很生气,可一不小心,却又象要哭了。 
              流川便有些震惊,他没有想到晴子会依赖他到这种地步,会为他的不辞而别感到如此的伤心难过。 
              流川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看着晴子。 
              “对不起。”半晌,流川说。 

              “哎,诉苦诉完了没有。”樱木终于过来插了嘴。 
              “你在笑。”晴子对樱木怒目而视。 
              樱木一脸不在乎。 
              流川便转向樱木,正想说什么,没想到樱木已先开了口,“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你?”流川那一句“上次多谢你了”的话,便被硬生生地吞到了肚子里。 
              晴子高兴起来,凑近流川,“敲他竹杠啊,他意大利菜也请得起!” 
              流川就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晴子格格笑了起来。 
              樱木看着他们,一脸不明所以。 

              这天上午,流川枫,晴子,樱木花道三个人一起倘徉在樱花飘飞的甬道下。美丽的晴子象暮春三月最绚丽的春花,开在流川和樱木之间。流川和樱木也感到了意想不到的和谐与舒适。 
              他们看着漫天的樱花,说着些关于樱花的故事。大部分是晴子在说。流川、樱木在听,说的很少,偶尔岔一下嘴。可这很少的几句就象是传奇里的句读,不经意,却起着承转起合,抒情暗示的作用。流川的话是破折,是省略,一个破折就是一种心情,一个省略便是一段心事。樱木的话是逗句,是句号。逗句代表理解,句号代表总结。 
              晴子的语言因为这些符号而变得含蓄委婉,意蕴深长,这些符号也因为有了晴子的语言,而富有生机,充满人情。 
              他们浅言轻笑,毫无罅隙,在这三月如雪的落樱下,静静地体味着这人间最艳丽的胜景。 

              可流川还是想起了什么,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说明天一早就走。 
              流川便说,来不及邀请他们去他那儿了。 
              说着塞给晴子一张便条,“上面有我的地址,如果不急着回东京,就来我家吧。” 
              晴子只瞅着流川,不说话。 
              流川拍拍晴子,好好玩啊,我要先走了。 
              晴子不吭声。 
              樱木正专心致致吸着烟,终于免为其难地开了口,“你就给这丫头一点面子吧!” 
              睛子瞪向樱木,樱木便嘿嘿一笑,“我帮你留客呢。” 
              流川为了难,说还有点事要办。 
              晴子说:“时间还早,我们等你。” 
              晴子一说,态度就很坚决。 
              流川踌躇了片刻,终于说:“也行。” 
              晴子笑着挽了流川的胳膊,“快点啊。” 
              流川就要走。 
              樱木忽然说:“别让这丫头久等。” 
              樱木的话很突兀,也有些过份的热心,樱木刚才一直都很热心。流川不是很明白,但流川也知道这并不是樱木的本意,他和樱木远没到这种交情。 
              流川看了樱木一眼,就听到晴子说:“你怎么这么好。” 
              樱木说:“怕你哭,让本天才丢人。” 

              流川走得老远了,一回头,还看见晴子在樱道下伫立,漫天的落樱中,如同古歌里描绘的最动人的风景。 

              十、吝啬 

              流川去了镰仓最大的药店,药店里分门别类,肃穆安宁。可每一格,每一分类,都散发着同一种气味,这种气味无色无臭,干干净净,是无气味的气味,可你只要一踏进,就立即能感触到散发着化学药水的病床,挂着点滴的急诊室。那种强烈剌鼻的化学气味,和这无影无形的气味嗅着不同,却是如出一辙,同父异母。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流川走过一格,又走过一格,格中有格,格中套格,如同走着一个九曲回肠的大迷宫。 

              流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源氏公园。一走进‘樱居’的庭院,就看见了樱木,站在一株樱花树下,闷闷地抽着烟。樱树阴阴翳翳地笼罩了半个庭院,樱木手中袅袅的烟雾蒸了一身,樱花也落了一身。 
              


              9楼2006-05-05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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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复活的一刻,整个天地为之惊叹,低昂。 

                十一、星星是最美的钻石 

                风把神柰川的海吹得波澜起伏,曲折有致。 
                流川和樱木却被吹得瑟瑟发抖。流川强忍着,嘴唇还是冻得发白。樱木似乎还好,可也一直嘀咕,“要把本天才冷成冰棍吗?” 
                樱木曾把车子发动着,烘焙着暖气薄发,可一个小时候后,便被耗得油尽灯枯。 
                他们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落日一点点西沉,海水由湛蓝,变为澄黄,变为暗紫,他们目睹了神奈川的海在不同天光的映照下,展现出各种不同的绚丽色彩。 
                可他们却宁愿呆在屋子里看水龙头滴水。 
                樱木终于忍不住了,“这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教训她。” 
                可这时这丫头却打来了电话。 
                樱木接着电话,流川听见樱木几乎呻吟了一句,“你在东京旅馆!我在哪儿?……我在海边吹海风……” 
                那边不知在说些什么,樱木的脸色是越来越差,终于樱木说出一句,“你冷死我行啊,可你那个枫也在这儿呢!” 
                说着樱木就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但这笑声没持续2秒钟,樱木关了手机。 
                “她说什么了?”流川问。 
                樱木便有些恼火,并且很难以置信,“她让我把衣服脱了给你。” 
                流川终于笑了出来。 

                流川笑得愉快而干脆,没有丝毫的保留和余地。 
                樱木便有些发愣。他真没想到被他那样刻苛,过份地骂过后,流川居然还会笑,而且会笑得那么坦率直接,还带着点儿孩子气的胸无城府和恶意。 
                这小子—— 
                樱木移开了目光,打开车门,一咕碌穿了进去。哈着气:“哎,不想被冷死就进来吧!” 

                暮色是越来越沉,神奈川的夜真正来临了。 
                樱木打开了车蓬,他们放平了车座,抬眼就是星星。一颗颗又大又亮,风一吹,摇摇欲坠的,就象要掉了下来。 
                东京是没有星星的,东京只是灯,天上地下,乱成一片,在里面走着,就会迷路。 
                樱木打了个呵欠,“喂,你上午干什么去了?” 
                “买药。” 
                流川看着星星。 
                “谁?你病了?” 
                说着,樱木就去看流川。夜色柔和地勾出了流川的轮廓,隐约晦暗中,只有眼睫清晰可辨,跟着星光,微微地闪烁。 
                樱木就听见流川说,是我妈,我妈心脏不好。 
                樱木就“哦”了一声,扭转过头。不知为什么,脸上躁热一片。 
                樱木抽出一根烟,准备点燃,临时改了主意,又放了回去。 

                星星是越来越亮了,在天上皎皎的,投射到地上,则是朦胧婉约,如同笼着轻纱的梦。 
                樱木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出来。 
                “有一次,情人节,我问晴子要什么,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流川的声音有些暧昧不明了。 
                “她说要天上的星星。” 
                “嗯。” 
                “我给她买了钻石。” 
                流川就闭着眼笑了。睫毛一抖一抖的。 
                “如果是你,会要什么?” 
                ——“玫瑰。”流川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 
                “想不到,你小子——”樱木的话被咽了回去。 

                樱木去看他,放缓了声音,“别睡着了。” 
                流川勉强地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樱木顿了顿,象在想着什么东西,好一会儿才说,“我以前在这儿呆过,就想来看看。” 
                “是么,在这儿,镰仓?……” 
                “流……流川枫。” 
                樱木欲言又止,流川的意识已不是很清醒了。 
                可樱木却还是吞吞吐吐着,“那个,今天,本天才那样说……” 
                “你说的,很对。”流川含糊不清地说。 
                樱木似乎怔了怔,然后无可奈何地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只狐狸,怎么又睡着了。” 
                一件衣服盖了上来,暖意立即烘烤了流川的全身,温暖而绵长。 

                隔了很长,流川听到樱木最后一句话, 
                “神柰川的夜,好静啊——” 

                十二、春上莺 

                流川被温柔的晨光叫醒了。一睁眼,绚丽的朝霞已映红了整个神柰川的海蓝。 
                流川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樱木的声音,“你可真能睡啊!”流川才觉察出自己是在车内。 
                流川就问怎么车还没修好,话说完后,便发现车发动着,温暾着暖气,分外的温暖。身上还盖着樱木的外套。流川昏昏沉沉地想着,樱木的衣服怎么都还不完呢。 
                


                11楼2006-05-05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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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听见樱木说:“早修好了,可没你家地址,扔车站都不知扔哪儿。” 
                  “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了,可叫得醒你才行。” 
                  流川想了想,迷倦地,又笑了。 
                  樱木看着他,便扭过头,去看神柰川的海。神柰川的海上正经历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日出。 

                  这个早晨的日出和任何一个早晨的日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依然是清新凌冽,气势喷薄。依然是大手笔,大制作。用泼墨的手法,一泻千里地渲染出整个海天纯正、激昂的红色。可这次日出却因为有了着昨天的日落星辰,夜空海风,作了铺垫烘托,这个早晨的日出便多了含义,有了底蕴,也便多了层耐人寻味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清,很淡,可也足够让你寻思砸摸,回味无穷。 
                  流川只看到了遮天盖地的红,一转眼,樱木的头发也红成了一片,流川便一阵迷惑。 

                  流川很早就到了家。一踏进庭院,就看见他的母亲春上莺,立在院子里看着一株正在抽芽的苹果树。 
                  苹果树干枯的枝条冒出了点点柔嫩的新绿,并且这些新绿随着天气一日暖似一日,会越来越盛,越来越浓。可春上莺的头上已有白头发了。隐隐现现的,参差在依然浓密的黑发中,触目惊心而无可奈何。 
                  流川远远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心头便哽哽的。 
                  春上莺用她温存而爱怜的微笑迎接流川:“回来了。” 
                  流川便说,和一个朋友有点事,耽搁了。 
                  春上莺问,怎么不请朋友来坐坐。 
                  流川说,他还有事。 

                  没进屋,就看见阿雪,鬼头鬼脑地在门里瞄他。 
                  “你是不是长在我们家了。”流川过了去。 
                  阿雪鬼精地眨着眼睛:“人家喜欢你啦!” 
                  “喜欢我家伙食吧!” 
                  阿雪叽哩咕碌就笑,看着流川做些怪脸,“你跟他在一起吧!” 
                  “谁啊?” 
                  “那个人啊。” 
                  流川开始头大,“哪个?” 
                  阿雪指指流川身上的衣服。 
                  流川忽然想起又把樱木的衣服给穿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还给他。 
                  阿雪眼睛闪活闪活的,“他是不是很温柔?” 
                  “你想说什么?” 
                  阿雪看到流川的脸色,立刻乖觉地闭了嘴,“噌”地跳了出来,边跳边对春上莺叫,“阿姨,小枫回来了,我走了。” 
                  走出了门,还听到阿雪在笑。 
                  春上莺也微微地笑了。 
                  流川喃喃自语,“现在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啊!” 
                  说着,忍不住也笑了。 

                  夜深了,庭院的花香无声无息地透了进来,如同神柰川的夜无声无息地来临。 
                  春上莺给流川铺好了床,又把第二天换的衣服也一件件叠放整齐。一回头,看见流川站在门口看着她,便温柔地一笑。手没停下,只和流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流川也随意地回答。一问一答,都很轻淡,但在这轻淡的言语之外,却有着很浓重的氛围。这种氛围听不到,看不到,可一经碰触,就能感觉。 
                  ——小枫的朋友一定很优秀。 
                  于是流川就笑,他不知道春上莺指哪一个。 
                  但忽地就有些恍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樱木当作了朋友。 
                  ——妈认不认为,我很小气? 
                  春上莺依然微侧着身体叠着衣服。 
                  ——如果指的是感情,那叫珍惜。只有懂得珍惜的人才会懂得付出。 
                  流川沉默。 
                  ——象您吗? 
                  春上莺回过头,态度决烈而坚定。 
                  ——“不。” 
                  春上莺走到流川面前,搂着他。 
                  “我要我的小枫,得到幸福。” 

                  春上莺走的时候拿了樱木的衣服,说要给小枫的朋友洗干净。小枫便露出不屑的样子,“他才不是我朋友。”春上莺就专注地打量流川半天,一笑,说:“小枫的表情很可爱。” 
                  流川始料不及天下的女人原来都有戏弄人的本领。愣了愣,便涨红了脸。 
                  春上莺看了她儿子老半天窘态,才意兴阑珊而去。 

                  夜是越来越沉了。院子里的香气也越来越重,馥郁却又带着春天特有的寒烈。 
                  流川辗转着,不能入睡。 
                  流川披衣而起。 
                  拉开门。 
                  整个天地璀璨一片,一瞬间,流川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12楼2006-05-05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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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春雨(上) 

                    流川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遇到樱木。几天来,流川都到处跑着找房子,要开间酒吧,跑了几天,都没太大成效。到是看中了一间,有些偏远,不过离海滨浴场很近,应该算是个好地方。可价格方面,谈了几次,都没谈妥,流川就决定看看再说。到了休息日下午,流川便换了衣服,拎了蓝球去湘北学校。 
                    就在路上,樱木那辆红色宝马“嘎”地停在了流川面前。樱木的头从车里探了出来。流川一脸惊讶,可樱木似乎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樱木就咧着嘴,说:“真是到哪儿都遇得见你啊。” 
                    “你怎么会来这儿?” 
                    樱木指了指前面,湘北校园的大门,“本天才的母校。” 
                    流川便露出奇怪的微笑,说,我可没见过你啊。 
                    原来是学弟啊。樱木一脸惊讶。 
                    开了车门,樱木解释,本天才虽然当时很出名,可本天才只在湘北呆了一年,学弟当然不认识了。 

                    休息日的湘北校园静静的只有树在抽芽的声音,湘北校园的蓝球馆也安静得悄无声息。 
                    流川运着球,整个篮馆便是篮球来来回回地响,空荡荡的,又远又静。流川在球场上跑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樱木说着话,声音也空荡荡的,如同在无人的山谷里,独自回响。 
                    “那时候,我想打NBA。” 
                    流川枫把球高高抛起,紧跟几步,一跃身,一个漂亮的凌空灌蓝。樱木呼吸一顿。 
                    “可没去成。” 
                    “为什么?” 
                    “我妈心脏不好,我不能走。” 
                    流川抄起球,跑了回来,轻巧地一个远投。 
                    流川在球场上轻松地奔跑,跳跃,每一步都带着青春的弹力、韧性,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轻快而热情奔放。 
                    樱木不由想着,在街上看到流川的时候,一身蓝色运动服,上衣带着小风帽,背着夸包,在大街上行走,远远看着,如同利用休息日出去打球的少年。樱木花了很大功夫才敢确认。等流川上了车,樱木还在从车镜里看他,那种感觉依然不改。这小子,每次见到他,感觉——都不一样。 
                    “你打什么位置?” 
                    “小前锋。” 
                    樱木一个抄球,盗走了流川手中的篮球。 
                    流川一惊。 
                    樱木拍着球,眼睛桀傲不驯夹杂着戏弄。 
                    “大前锋,樱木花道前来讨教。” 
                    流川目光闪个不停,嘴角渐渐扬起,双臂伸开。 
                    “好啊!” 

                    流川弄乱了他的头发,横横竖竖地搭了下来,和睫毛纠缠在了一起,随着流川的喘息,眼睫和头发便一起微微地战栗。樱木看得久了,便想伸手帮他把头发拂开。可这个想法却让樱木把头别了过去,不再看他。但别了过去,脑子里却还是晃动着一对一时流川的眼睛。光芒四射,热情洋溢。 
                    就听见流川说:“你技术还不赖么。” 
                    樱木接口,说:“你是说,你更强了。” 
                    流川就说:“那当然。” 
                    说着樱木去看他,正接上流川光彩四溢的眼睛,心里一抖,把眼拿了开。 
                    半晌,忽然樱木笑了起来,说:“算起来,我该是你的学长。” 
                    流川便说,“白痴!” 
                    樱木忽地坐了起来。瞪着流川。 
                    流川枕着自己的胳膊仰视着樱木。樱木半天吭出一句,“别这样叫本天才。” 
                    流川再也忍不住,翻个身,爬那儿,便笑起来。笑的樱木没了脾气,“哼”了声再次卧倒。 
                    隔了半天,樱木再次开口,“我告诉你,你可能不相信,只要我愿意,我能把任何事干好。”原来樱木还是要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天才。 
                    流川又笑开了。樱木简直拿他没有办法。 
                    笑够了,流川问,“那么,天才现在做什么?” 
                    樱木就得意起来,“金融。想不到吧,本天才现一证券公司营业部经理。” 
                    流川看了樱木一会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么意思?你这只狐狸。” 
                    樱木扑了过去,按住了流川。可按住了却不知该怎么办,又放了手。躺了回去。 

                    一会儿,流川问:“为什么只在湘北上了一年学。” 
                    樱木看着天花板:“那一年篮球玩疯了,家里就不让了,赶快就给转了学。” 
                    流川便没接腔。 
                    樱木接着说:“有时会很后悔。” 
                    流川没说话。 
                    隔了会儿,樱木又说,“真想回到那段日子。”说完,樱木去找烟,还没找着,中途便放弃了。 
                    


                    13楼2006-05-0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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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站了起来,说:“走吧。” 

                      流川说到了湘北,就是他的家,他要尽地主之宜,请樱木吃地方特色小吃。樱木便乐得心花怒放,象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于是樱木泊了车,和流川一起步行。 
                      湘北的夜市热闹而显得凌乱。杂七杂八着串烧店,面店各种店铺,腻腻地发着各种味道,浓得化不开,都是人间烟火。东京没有夜市。东京是不夜城。白天是白天,夜晚也是白天。那里的白天和夜连成了片,人一直醒着,就没有歇息的时候。 
                      湘北的夜晚,灯也很亮,可个个清清楚楚,素素净净,不能晃乱人的眼睛,东京的灯却象张网,只等着让人陷落。 
                      他们在湘北的夜里走着,沉沉的听到了夜的呼吸,柔情而让人安心。 
                      他们吃了这里的特色食品siumai ,吃完了,樱木才说,每次到湘北,亲戚朋友都请他吃这。 
                      流川一愣,“怎么不早说。” 
                      樱木就笑,“我爱吃行不行。”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春天的雨柔和而又轻缓,象最细微的绒线,拂在脸上,只微微的有些轻麻。 
                      樱木走着送流川回家。暗密的林荫路上,只有路灯亮着。路灯把这些细绒串了起来,发着光,飘得到处都是。流川的头发上也绒绒的一片,眼睫上都是。 
                      樱木伸出手,在流川额发上一揉,手湿了一片。 

                      十四、春雨(下) 

                      那天晚上的春雨絮絮地飘个不停,静悄悄地在神柰川的夜里浮动。只有路灯心领神会地亮着,撑起一个个春雨的场景,每副场景都是一个梦的入口。 
                      樱木被这春雨的温柔浸漫着,一瞬间便也有了梦的感觉。 
                      流川的身上温温淡淡地打着朦胧光,也是梦;头发上闪闪烁烁着细雨的微粒,还是梦;眼睛里装满了整个神柰川的夜色,神柰川的温情,神柰川的幻想,都是梦。 
                      神柰川真是个作梦的地方。 
                      “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你家有什么人。” 
                      “只有我妈。” 
                      ——“有点,害怕呢。” 
                      “白痴!” 

                      神柰川的梦很温暖,很有人情,所以做起来的时候就特别真实,真实到会让人信以为真,会确有其事。可只要是梦就会醒,做的越认真越投入,醒来的时候就越痛苦,所以,神奈川的梦,其实不做也罢。做了,就要后悔,就要心痛。 
                      “什么时候回东京?” 
                      “想多呆几天。” 
                      “现在住哪儿?” 
                      “住旅馆,很方便。” 
                      “晴子知道吗?” 
                      ——“我没告诉她。” 
                      流川便敛了笑,“她会担心的。” 
                      樱木掏出烟,去点,手里的火苗一闪。半天闷出一句,“是么?” 
                      流川便住了口,抄着裤兜,仔细地打量樱木。 
                      看了很大一会儿,转过身要走,“如果爱她,就对她好点。” 
                      “站住。”樱木在后面叫他。 
                      流川停住,回过身。 
                      樱木的烟一亮一亮,嘴角挂着丝讥诮的笑意,“如果我不能对她好,是不是就证明我不爱她。” 
                      流川僵了僵,就硬硬地抛出一句,“如果不爱她,就离开她。” 
                      樱木嘲弄的味道更浓了,“给你机会吗?” 
                      流川没能再说话,眼睛却着了火,熊熊地烧着。 
                      樱木看好戏似地看着流川,不知为什么,却忽然热得难受。 
                      “你让我瞧不起。”流川撂下这句,转身走了。 
                      樱木却站了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雨沥沥地大了起来。 

                      流川快到家了,才赶上了大雨,但身上还是被淋湿了。一到家,春上莺的屋子还亮着,流川知道她有着写日记的习惯。里面传来春上莺的询问,流川应了几句,便自己小心地收拾完,睡了。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听起来是密密的一片,却又轻又细,打在庭院的花木上,只沙沙地响。流川静静地听着,便有些睡不稳。 
                      春上莺拉开门,悄悄地进了来,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在他背后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没出声,只伸出手温柔地搓揉着流川的头发。 
                      妈你说,为什么有些人不相爱却非要在一起,有些人相爱却要分离? 
                      那是因为,一个人一辈子只会听从一个灵魂的召唤,可这个灵魂是谁,都不知道,有的找对了,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有的却糊里糊涂找错了,当那个属于自己的灵魂真正来到时,一切都晚了。 
                      —— 
                      


                      14楼2006-05-0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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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枫一定不要找错啊! 
                        会不会,等太久? 
                        刚才想到很多小枫小时候的事。 
                        想到什么了? 
                        想到小枫懂事后,第一次哭。 
                        —— 
                        你说妈妈骗你。 
                        《夜莺与玫瑰》吗。 
                        小枫还记得! 
                        我一直都记着妈妈讲的结局,年轻的学生拿了那朵玫瑰,送给了那个少女,他们一起跳舞,跳了一支又一支,那朵玫瑰在少女的胸前闪闪发光,光芒遮闭了宫庭一切的珠宝美玉…… 
                        —— 
                        到现在,我记的还是这个结局。 
                        —— 
                        —— 
                        ——妈真想见见小枫的朋友……小枫一直,都很寂寞。 
                        春上莺站了起来,走了。 

                        那天晚上的雨一直沥沥地下着,樱木开着车还没到旅馆,就接到流川打来的电话。流川的声音颤抖,夹着雨声。樱木猛地调转了车头。那个晚上,樱木一直都在路上急驰,来来回回在医院、流川家。来来回回在雨里。雾蒙蒙的雨,扑的整个世界都是。樱木的挡风玻璃上也是,开始很大,要用雨刷来回地擦,接着开始变细,变小,可雨量并没有减轻,只是一部分织成了雾,樱木透过玻璃望去,就只见雾蒙蒙的一片。 
                        樱木把春上莺送到了医院,又跑了一趟回来拿以前的会诊书,接着又回去,给流川拿衣服。流川不让他走,抓着他的手冰冷。樱木想起抱着春上莺上车时,春上莺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透明、脆弱,抓住樱木的时候却有力而执着,让人觉到她的一生也必定是认真而深刻。 
                        春上莺睁开了眼,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挣扎着露出了微笑。樱木恍惚地便想到了流川的微笑。樱木诧异这个垂危的生命,笑起来居然会如此的热烈生动,如此的生机勃勃。一刹那,樱木便爱上了春上莺,爱上了她的笑容,爱上了她的信任,爱上了她的嘱托。 
                        车玻璃又被蒙上了一层雨絮,从里面望去,一切景物都被扭曲得变了形,外面的光线也打碎了一团,托着雨絮,一粒粒贴在档风玻璃上,闪着昏沉迷离的光芒。樱木又加大了油门,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给身体烘得半干,凉凉地贴在身上,樱木却觉得身上闷热得让人窒息。 
                        樱木脑子又晃动出轧得辘辘响的急救推车,来往摇移的人影,嘈杂空洞的人声……医院长长的走廊,黑沉沉的一端,杜绝了光线,没有尽头。 
                        流川穿着那件白睡衣在尽头里奔走—— 

                        十五、旧事 

                        樱木一打开流川家的门,就怔往了,整个屋里都是水,都可以打湿鞋底了。樱木没反应过来,大声叫着流川的名字。流川才从自己卧室里出来,一看到屋里的样子,也一愣,才想起什么来,“忘了关水龙头。”说着走进了厨房。 
                        等流川再出来时,樱木已拿着拖把,水盆,在屋里蘸着水。流川看了会儿,觉得烦腻,就说:搁那儿一会儿就干了。可樱木象没听着似的,仍然继续手中的活。流川没再说话,只靠着厨房门沿茫无目的地看着樱木。 
                        樱木一遍遍地拖着地板,然后拧干,再去倒水,一次次地继续。樱木的腰微微地勾着,随着手里的动作,宽厚的背部便有规则地起伏,透过微微汗湿的衬衣,健美的肌肉隐约可见。 
                        流川看着樱木,忽地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那天的流川,一直站着,站久了,便思想有些麻木,一片空白,等医生出来,对流川说了抱歉,然后告之去见春上莺最后一面,流川竟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腿有些麻木,心里便想,大概是站久了,然后觉得身上有些冷。流川便搓了搓手,血液似乎有些活络起来,流川又搓了搓自己的脸,脸微微地有了热意。搓完了,流川又不知该干什么,下意识一回头,长廊的另一头,樱木的身体结实厚重在立在那里,拎着件衣裳,肩膀微微地起伏。 
                        流川看到了樱木,才猛得觉到了刺痛,并且这种刺痛就要排山倒海地涌上来,流川强按着那种感觉,可居然不能按住。 
                        春上莺整个丧礼期间,樱木一直在帮着流川打理一切。春上莺没有任何亲戚,只有同一街区的邻居前来吊唁。在下葬那天,樱木买了整束玫瑰。流川说这是她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樱木便说,他知道。流川一愣,却也没问。 

                        樱木不知道拖了几遍,直到屋子半干,猛得抬头,碰到流川审视的目光,便又低下头,问,“是不是还没吃饭?” 
                        


                        15楼2006-05-0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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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便笑,自己酒量不太好。 
                          “身为调酒师,酒量这么差哪儿行。” 
                          “只要理解滋味,一滴还是一口又有什么区别。” 
                          樱木听了,不知想到什么,便有些发呆。忽然意识到流川正看他,便有些不自在。想去看流川,心情还是动作都无法顺利承转,一时间手心里居然出了冷汗。仓惶间,把目光落到门外,竟然发现一珠淡粉的牡丹开得正盛。嫩脆的晨气中,色泽艳得凌利。 
                          隔了一会儿,樱木听到流川说:我就知道你会在。 
                          樱木就笑,哎,虽说我大老好人一个,可这样断定也武断了吧。 
                          没听到流川说话,樱木就去看他,正对上流川的眼睛,微微笑着,含着感情。 
                          樱木想再要说些什么,竟是不敢。 

                          接下的两天,樱木都待在流川那儿,可流川忙着找房子。樱木提出陪流川一起,流川就提醒樱木是不是该回东京了。樱木便做出一脸的不乐意。我可是在年休哎,别这样赶人好不好。流川便笑,想了想,又说,既然樱木不急着回去,还不如搬过来住。樱木呆了呆,搔搔头,“也行。” 
                          转过身,脸却有些发烧。 
                          自从樱木住了进来,阿雪更是来往得勤快。小姑娘不知含着什么样的心思,与别具一格的打算,常制造些寓意不明的事端,弄的流川头大。真把流川惹毛了,就又去粘樱木。樱木怕她。 
                          “你说了吗?” 
                          “说什么?” 
                          “告白啊。” 
                          “什……对谁?” 
                          “你装蒜的样子一点都不象。脸都红了。” 
                          —— 
                          “你这么害羞,怎么行?” 
                          —— 
                          “那天晚上,你好勇敢。” 
                          —— 
                          樱木踉踉跄跄地从塌塌米爬了起来,冲着院外的流川就大喊:“流川,这小姑娘有没有交伙食费,没有就把她撵走。” 
                          可小姑娘并不是那样轻易就被撵走。 
                          “她挺可爱。”流川勾着嘴角笑。 
                          “谁?谁说的。”樱木大叫。 
                          “你。不久之前。” 

                          在樱木的参与下,流川终于按满意的价格,接手了自己相中的那间房子。坐落在海滨。流川说,那是座可以听到海的呼吸的房子。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樱木说。那就明天。流川说。这么急?樱木就笑。你说走就走,快点好。流川说。 
                          “是快点好。”樱木长长吐出口气。 
                          从开发商那里出来,天已昏黄。春天的夜晚来的如此突兀,让他们始料未及。流川提议晚饭就在外面解决,樱木便做大赦状,终于可以晚点见那小姑娘了。流川笑出了声。两人一起吃了饭,樱木还觉得意犹未尽,便拉了流川去喝酒。 
                          一进酒吧,吧台的调酒师正做着花式表演。调酒师正当年少,气盛地把酒瓶在身上反复来回地玩着花样。吧里的灯光打在酒瓶上,整个人身上倒象绕着一环环流动的光线。 
                          樱木去看流川。流川嘴角隐隐地挂着笑,只是眼睛里盛着灯光,昏幽难辨。 
                          樱木为自己叫了“马天尼”。征询流川时,流川却说不想喝。别人说卖酒的人不喝酒,没想到调酒的人也不喝酒。樱木这样说着,却还是为流川叫了酒。 
                          “香巴拉。”樱木替给流川时说。 

                          “香巴拉”不过就是传统的低度酒“清凉世界。”可是握在了流川手上,就成了世外桃源。 
                          这个酒吧是太闹了,也太少不更事了。如梦的青春也就这样了。酒吧里响起了欢快的掌声,是在为那个年轻的调酒师鼓掌喝彩。灯光明了,又暗。摇滚乐忽地乍起,却又偃旗息鼓。红尘俗事也就是这样了。 
                          “不是说不喝了嘛。”流川说。 
                          流川看着樱木。整座的世外桃源。 
                          “是我想喝。”樱木笑着说,“喝不了可以换着喝。以前……” 
                          樱木闭了嘴。 
                          “和晴子就这样。”流川替他把话说完。 
                          樱木去啜马天尼,喝惯的酒,居然犀利深刻得让他沉思。 
                          “想起有一次,在东京和晴子看落日。”流川说。 
                          一会儿,樱木问:“然后呢。” 
                          “她说,好象时间成了灰,我们都老了。白发苍苍,一脸皱纹。” 
                          “流川。”樱木去喊流川。 
                          流川微笑着看他。 
                          樱木起身就拉起流川,走,本天才带你飙车。 

                          樱木拉着流川到了店外。夜晚城市的各种声音先于色彩,先于光线,一涌而上,震得樱木耳朵嗡嗡作响。樱木夸张地想要作出副抱头痛苦的样子,却发现流川的手还在自己手中。正作难着,该如何过渡这个松手的动作,流川已自然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拿掉。不无调侃地问他:飙车?你的宝马还是铃木。 
                          


                          17楼2006-05-0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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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看本天才,可是要后悔的。樱木说。 
                            流川便哂笑。 
                            樱木指着泊着酒吧前一列的摩托,说:“你说你中意哪辆?” 
                            流川变了脸色。 
                            你该不会是—— 
                            本天才说了几遍了,是借。是借。 

                            樱木用一根铁丝借车,流川远远地站着,说是把风,其实却是只要有丝毫风吹草动,就先溜一步。樱木看着离得老远的流川就笑:用不着这样吧,以前你不也这样过来的吗?流川就说:我飙车却不偷车。说了是借,用完了就还过来。樱木压着声音再次重申。 
                            希望你能还得快点儿。流川无奈。 
                            当然。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樱木嘿嘿低笑。 

                            他们在街巷奔驰。神奈川的夜再一次扑面而来,依然是那么熟悉,却又如同初识,依然是那么亲切,却又始终隔着层窗纸。樱木记起这不是第一次这样载着流川飙车。那次是在涩谷,他们也是这样在路上急驰,流川让他把车停在车站,他却把他抛在了中途。在车掉头的那一刻,他无意地向前一瞄,前面银光闪闪的一片,他的眼睛不由一顿。他记起那该是彩虹桥。 
                            记起这些时,樱木又揣度着,不知流川是不是也在作着同样的回忆。 
                            樱木觉得夜风刮过时,脸颊居然有点生疼,他向后望镜想瞥一眼流川,却看到齐刷刷的人行横道线插着翅膀般,呼地飞过,便有些眼花。 
                            冷不冷?樱木大声问。 
                            他的声音被风呼地刮走,却又一个旋地回来,重落到了耳朵,听起来遥远得让他自己心惊。樱木猛得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回头去找流川,却见流川的神情不太对劲。 
                            “怎么了?问你呢。” 
                            “——天才你最高能把车驾到多快?” 
                            —— 
                            流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后面,讨车的好象来了。” 

                            他们在城市里兜着圈子,陷入了夜的迷魂阵。樱木驾着车,一开始是游戏,是摆脱,后来却是体味,是回想。樱木和流川有有无无地搭着话,但没多久,便陷入沉默。 
                            身后的一溜摩托追得惊心动魄,可樱木把车驾得完美,如同真正的亡命天涯。流川的耳朵被风声充塞,脑子也被风声填满。这种体会,让他觉得遥远。流川想起,和樱木在一起,总是不由地会反嚼起一些过往陈旧的东西。哪些东西呢? 
                            樱木把他的债主抛得老远后,又折回了那个酒吧。停好了车,就要拉着流川进去喝酒。流川死活不愿意,樱木就说,你是不是害怕啊。流川头疼:是怕,怕了你。 
                            樱木低低地笑了出来。 
                            那些东西,不具有太多的目的,太多的思考,只需要激情与力量就能迸发,如同一个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又或是一次源于灵感的起跳射篮。 
                            “流川。” 
                            樱木叫他。流川没意识到自己已陷入沉思很长时间。 
                            “什么?”流川问。 
                            “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会在你身边。” 

                            十七、月光 

                            樱木说着这话。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流川,笃定而安静。可一辆巴士从他们身边驰过,带着尖利的呼啸。急驰的速度,拉乱了一溜的灯光,也拉乱了流川的头发。流川怔了怔,一笑,想要说什么,却忽觉难以开口。环顾下四周,四周却是依然。夜晚一切的不定与闪烁都仍在继续,仍在进行。 
                            流川说:真不明白,你非要进去干嘛。樱木就说:你的酒我还没喝呢。 
                            他们进了酒吧。樱木觉得那一声巴士的嘶鸣还在耳朵里回旋,竟不觉酒吧里人声嘈杂与音乐混乱。去看流川,身上满是光线,凌乱却又沉默异常。 
                            他们就在吧台,边喝酒边随便搭话。樱木叫了杯“苦艾”,流川却要了冰茶。到了中途,樱木作势要去喝流川的那杯,说是解苦。流川无奈地笑着,却把杯子推了过去。樱木想不到流川坦率单纯如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做个玩笑中途退却,可措词还是表情,都生疏得难以即兴发挥。 
                            “什么时候回去?”流川问。 
                            “——就这两天。”樱木说。 
                            “明天,去不去看房子?” 
                            “当然。” 

                            他把杯子放到唇边,却想到流川醉酒的那个晚上。他抑制不住的亲吻,抚摸。 
                            流川的头发,唇角。 
                            他放了酒杯。酒吧里的人声、音乐猛得炸起。 

                            他们一走进那间房子时,都吃惊不少。整个屋子都是灰尘,好象从几个世纪前落了下来,又隔了几个世纪。屋子里的物件一部分被布遮盖着,一部分却露了出来。中间搁着架同样积灰很厚的钢琴。入口处是吧台,上面放着半残的酒瓶酒器,一只深杯里还插着只玫瑰,被风干了,脱了色,却有着陈腐的余香。 
                            


                            18楼2006-05-0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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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木左右上下地瞄了几遍:“真服了你,怎么会找到这样的房子。” 
                              流川也象不太清楚:“说以前也是个酒吧,停业还不到一年。” 
                              “我看象是上个世纪的。”樱木说着,看流川正在开一个黑盒子,“别碰,没准里面有个精灵。” 
                              “我倒希望真遇上一个。” 
                              说着打个盒子,原来只是调料。 

                              他们在里面走动着,来回打量着这间房子。到处都是木头、木桩的桌椅,有的木桩直接就是树距掉的,时间长了,有几个还从根底发出了枝芽,油油绿绿的。周围的墙看不出质地,被图了图画。有的是用油彩逼真地勾画出的深林沟壑,有的却是小孩子似的随意图鸦,可都是大片大片的浓绿。 
                              樱木看了会儿,便去扯盖布,手一拉,狼烟四起的,灰尘乱飞。樱木抱着头四处逃窜,可整个屋子里都是灰尘,躲都没地躲。樱木拉开了窗帘,又一阵灰土飞扬。光线从窗子透了进来,可没走多远,就被屋里的幽深黯淡融解,成了青幽幽的雾气。 
                              樱木的目光追着雾气,到了尽头,就看到了流川。 

                              流川站在钢琴边,手指随意地敲击着琴键,发出几声低沉喑哑的声音,失真而且走音。他整个人浸在雾气中。这一切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便有些出神。 
                              樱木想起昨天晚上,他们一回去,樱木就开始收拾着行李。一旁的流川怔怔地问:这么急?樱木就说:不是你急着赶我走的吗? 
                              “其实——” 
                              流川的其实被吞了回去。 
                              “其实你舍不得我走,只是担心晴子。”樱木笑着说。 
                              流川也就不屑地一笑,不再说话。对着收拾行李的樱木,却也不过来帮忙,只是靠着门沿,一声不响地出神。 
                              “想不想留住我?”樱木忽然直起身体,半开玩笑地看向流川。 

                              樱木向流川走过去,穿过光雾的屏障。樱木看到光气,如细尘般在空气中浮荡。 
                              “这店和你挺合适。”樱木说。 
                              流川就不无诧异地看向樱木。 
                              “充满了童话色彩。” 
                              —— 
                              “如同一个真正的童话森林。”樱木说,“我们象误闯进来的两个儿童。” 
                              —— 
                              樱木凝视着流川,抽着嘴角:“我们干脆就呆在里面算了。” 

                              那个晚上,樱木就半开着玩笑,说出了那样的话。他并没有过多的企望,他只是想着,或许会有个端倪,有个透露。有个可以让他攀扯的由头,牵连的开始。他看到流川微微地错愕。他期待着那个错愕会是一个灵感,一个顿悟。 
                              “流川。”樱木紧着声音叫道。他想得出自己语气,期待而又害怕。 
                              樱木等着流川。 
                              可微微错愕后的流川,只是不经意地一笑。 

                              深夜的时候,樱木体察到神奈川的清冷与寒素。他听到有种东西在沙沙地移动,如同婆娑的衣裙轻擦地面,又象是沙滩在海潮下一点点陷落瓦解,听着听着,却又象是手指拂过最滑嫩的肌肤。他静静地听着那种声音,百思不得其解。坐了起来。 
                              他看到月亮在移动。如同岁月流逝的脚步。 

                              十八、童话 

                              那一刻,樱木犯起了冲动。 
                              樱木猛得掀开被子,三两下穿好衣服,却又等不及穿袜子,光着脚,几步拉开了自己的房门,穿过客厅,直奔流川的卧室。樱木微喘着气,想着自己定是受了月光的惊扰。他想理出个头绪,却又等不及,在门口只片刻迟疑,便去敲流川的门。 
                              樱木的动作急促而杂乱,樱木不知道,他只是无意中模仿了自己的心跳。可敲了几声,里面却无人响应。樱木把心飞得太远,居然一时无法回收,手指便进退维谷地僵在了半空。 
                              樱木维持着那个茫然思考的姿态,很长时间。直到风声敲碎了窗口悬挂的风铃,才放下了手臂。樱木觉得遍体生凉,想起自己正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吸收了整整一个冬,一个春的寒气,正蜇伏在他的脚下。他忽然忆起,认识流川,沥沥拉拉的已三个月有余。 
                              樱木想着该干些什么,却感到自己的绵软,便让全身的力量放在门上。 
                              他看向窗口,却看到了月光,爬满了窗户。 
                              月亮的爬升还是那么轻巧,那么小心翼翼,带着触摸人心般沙沙的声音,体贴细微,却又满含着机巧,满含着伪饰。偷着岁月却又编出梦幻的光辉,夺去青春却又罩着永恒的传说。 
                              


                              19楼2006-05-0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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