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海杨家,在上海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杨家的主人,杨慕初,更可以说是上海滩的一个传奇。
两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杨家风波让人们知道了那个背负着二十年血海深仇的杨慕初,而上海沦陷后,周旋于日寇和汉奸中间,于乱世中为自己寻得一处安身之所的杨慕初,更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
杨公馆
杨慕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亮,脸上含着淡淡的落寞。
阿次,你离开已经两年了,现在的你,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两年前,清醒过来的杨慕初不顾一切的冲到河边时,见到的,只有一片死尸和一片废墟。他看得出来,那是炸弹炸过的痕迹。努力压抑自己心里的恐惧和绝望,杨慕初一个个尸体的辨认,每次都怕看到的是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怕那冰冷了的身体是属于他最亲的亲人的。每次又希望可以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或许,如果他能发现他,他可以救活他的,他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他一定可以救活他的,不是吗?
只可惜,他没能找到他,甚至连他身上的哪怕一件东西都没有找到。夏跃春说,阿次带的手雷的爆炸威力很强,也许什么都没有了。可杨慕初总是笑着说,我们没有找到,就不能确定他死了不是吗?也许他被人救走了,也许他自己逃走了,也许……每次说到这里,却总是忍不住哽咽,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但是杨慕初始终坚持,没有找到阿次的尸体,就绝不给阿次入葬。如果阿次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墓碑,他会不高兴的。杨慕初如是说。
杨慕初总是说,阿次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所以他不能走,他要留在上海,等他回来。
凉爽的秋风从窗外吹来,杨慕初微微瑟缩。天开始凉了呢。杨慕初转身到衣架上取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再次回到窗口。这是两年前阿次临走前,盖在他身上的那件外套,他甚至还能闻到,那外套上带着的,阿次的味道。
披着阿次的外套,想着两年前的那封信,杨慕初又陷入了沉思。
阿次当初给他留了两条路,一是代他留在上海,二是自己离开上海,可他却偏偏选择了第三条,以杨慕初的名义,留在了上海。
俞晓江和夏跃春找到阿初的时候,他只问了一句话,现在的局势,潜伏的杨慕次,和商界的杨慕初,哪一个对你们更有用呢。只这一句,聪明如他二人,又怎么不懂阿初的用意。
的确,一个潜伏的杨慕次,最多可以为组织提供情报,进行暗杀,而一个可以控制上海商界的杨慕初,能做的,却比这多得多。
两年的时间,杨慕初利用自己最开始积累的资本和收回的杨氏集团原有的资产,在日寇侵占下的上海,努力稳固和扩张自己的势力,到了现在,饶是日本人,没有十足的准备,也不敢轻易对他怎样。而杨慕初利用自己的势力,暗中替夏跃春他们运送物资,打探情报,对于夏跃春的要求,基本上有求必应。
夏跃春有时候会开玩笑说阿初的思想境界提高了,阿初也会笑着回应说我都快变成共齤产党了。然而只有阿初自己心里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伟大。他并不是不懂民族大义,但他却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会为了所谓的共同理想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但他现在确实是这么做了。因为,他现在,不只是他自己,他要连阿次的分,一起活。所以,阿次要做的事情,就是他杨慕初的事。但他却不肯加入共齤产党,也不肯假装杨慕次,这是他的底线。
阿次,我代替你,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我代替你,实现你崇高的理想,我代替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人,我却无法代替你,成为杨慕次。因为,在我心里,杨慕次,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即使那个人是杨慕初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