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长十万字出头。
CONTENTS
序
第一章 血案
第二章 寄生
第三章 横夺
第四章 迷雾
第五章 策略
第六章 继承
第七章 破坏
第八章 冷暖
第九章 儿戏
第十章 雷雨
第十一章 拔节
第十二章 接触
第十三章 恩怨
第十四章 故人（上）
第十四章 故人（下）
第十五章 开战
第十六章 末裔（上）
第十六章 末裔（下）
第十七章 瓦解（上）
第十七章 瓦解（下）
第十八章 流云（上）
第十八章 流云（下）
第十九章 缔结
第二十章 梦醒
第二十一章 花冠
第二十二章 元凶
第二十三章 无题
第二十四章 天命
第二十五章 （尾声）爱
Free Talk: 雾、云、继承式篇和美狄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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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在这里能听得见温柔的海涛声。看不清的、黑色的大海带着白昼结束后安详的疲倦感，如同叹息地舔舐着他们下方的礁岩。酒过三巡之后的几人都显得很安闲，纳克尔低头把怀表的盖子开了又合地端详着，雨月出神地凝视着海面。斯佩多朝椅子上仰了仰，望着头顶上乳白色凉篷边缘装饰的小彩灯，它们成串地挂在那，一明一灭。他微微吁了口气。
“这家店感觉很不错呢。”
Giotto显得很欣慰。“是吗？那就好。几周前我绕道去雕金店的时候发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想着要带大家来坐坐……”他微笑地看着餐桌四周的伙伴们。一旁的G把高脚杯放下，接茬道：“是很不错，尤其适合约会哦？”
他促狭地瞥了斯佩多一眼。
斯佩多马上反应过来，这人是想报之前被自己取笑的一箭之仇呢。刚要反击，趴在桌角的蓝宝怏怏地先开了口：
“真好啊……我也想要女朋友……”
纳克尔摁了摁少年的头顶。“快快！向首领提案吧，让戴蒙来开个经验报告会什么的~”
除了阿劳迪，桌旁的每个人都大笑起来。斯佩多有些尴尬却也显得微微开心，哼了一声转开脸。他的视线触到了对面这位唯一没加入开玩笑行列的同事。海上来的凉风掀动着阿劳迪的刘海，阿劳迪低头啜着最后一点红酒，蓝眼睛和酒都随着灯光一明一暗。
像星星一样安静。像他现在抬头依旧能看见的、百十年后夜空中的那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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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子完了
　　　　　　　　　　　　　 我站在你的面前
　　　　　　　　　　　 　你将看到我的伤疤
　　　　　　　　　　　　　知道我曾受伤 也曾痊愈”
　　　　　　　　　　　　　　　《美狄亚》
　　　　　　　　　　　　　 ~~M E D E A~~
　　　　　　　　　　　　　　 骸&斯佩多
（骸云骸，初雾云，etc）
　　　　　　　　　　　　　-------------------



摇篮事件过去八年，血之洪水事件过去七年，彭格列总部的警圌备措施在斯佩多看来仍然稀松得令人吃惊。至少在动用幻术瞒过那些监圌视摄圌像头、潜入地下设施的过程中，他没有遇到任何麻烦。还是不要对后辈们求全责备吧，毕竟历经一个世纪以上的幻术修炼已远远高过了可衡量水平。
初代雾之守护者故地重游。
粗大的石柱上残留着当初XANXAS与九代目搏命一战的残迹，封印的坚冰至今仍然在幽暗当中闪烁着亮光。脚步声单薄地在空旷中回荡着，他把衣襟拉紧一点，四下转悠了一圈，目光回到那位被冰冻囚圌禁的叛圌乱失败者身上。
“Nufufu。可惜呢……”
一丝微笑爬上青年的嘴角，他的语调里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慨叹。
若是当年Giotto痛下决心，和九代目做了同样的事，那么现在沉睡在这里的，或许不是XANXAS，而是同样身为反圌叛者的自己。这座城堡经历过战火又经历了数次改造，一砖一瓦对人类狂妄的热情和毁灭都见怪不怪，轻车熟路地对沧海桑田保持着缄默。当然，今天斯佩多也并不是来凭吊的。
“原本打算扶植你和Varia成为彭格列继承人的。嘛，这也算是有命无运吧？”
潜入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手指轻轻挑开盒盖。
“听说真正能够驾驭它的孩子会在第十代出现……不是你们的话，究竟是谁呢？”
在指尖上，尚只有一半的指环像珍珠一样绽放着光泽。
初代雾守将那些串在链子上的指环贴近眼前。金属圆环上泛着陈旧而幽深的香气，淡漠得略显冷峻的蓝色瞳孔注视着它们，斯佩多下意识地用手指捻过每一个熟悉的标志。
“世道变了太多了……猛兽都被锁进笼子，真是太无聊了啊……”
晴，雨，
“能使用彭格列戒指就能和我们心意相通，这样的谣传也未免太可笑吧？”
雷，岚
“因为那就连我们同辈人彼此之间，都没能做到。”
雾，大空
“那样的后继者真的存在吗……”
云




***
街上的灯火开始亮起来，通向并盛神社所在的山麓是一脉通透的红光，成串飘扬的鲤鱼旗如同游动的蝌蚪。并中的天台上，此刻也闪烁着鱼鳞似的微光。
蓝色头发的少年正低头点蜡烛，黑色头发的少年坐在一边，一副不知是真是假的嫌麻烦模样。
“好了哦，15根。”
骸直起身子，“来许愿吧，然后要一次吹灭哟，不然就不灵验了。”
寿星不以为然。“寄希望于这种愚蠢的人造仪式来实现愿望都是草食动物行为。”
“Kufufu，那我来替你许愿？”
“……不要。”
果然一激就激在点上，骸看着云雀默默闭上眼睑，跳跃的光点照亮了脸颊，背后的夜空更显深邃。他还在瞎猜对方许了什么愿，蜡烛就呼地一声被拐子齐齐扫灭了。“咦？！”
“怎么？”
“不是用吹的吗！！”处心积虑好不容易能看到恭弥鼓着腮帮的样子！
“我的生日所以我决定。”
“是是……”
但就算说着自我主张的话，却还是如约来到这里，由着他做这些“草食动物行为”，对此骸心知肚明。这也是他所享受的一部分。小心拔着蜡烛，少年脸上幸福的光亮并没消失。
“恭弥在年龄上领先我一步了~说起来，要是过了几十岁一百岁，蜡烛太多蛋糕上一定插不下吧……”
“你是笨蛋吗？到那时就不会一根一岁地插蜡烛了。”
“啊咧，原来云雀君还是有常识的嘛。——嗷痛！”
他们并肩坐着分吃那个小小的蛋糕。月亮缓慢向天空中爬升，清晰，遥远，像一面尚未敲响的鼓被推上舞台中央。骸感到一阵宁静，它像正在吹动他薄薄的短袖衫的风一样稍纵即逝。
真希望不管到了几十岁、一百岁，都……
“晚上吃了这些甜食，好像有点对不住库洛姆啊。”
他隐约的倦意瞒不过云雀的眼睛。“累了就回去吧。”


猛然向旁边一闪，骸刷地拉开了窗帘，屋里瞬间一片通明。这里是公寓的顶楼，他靠窗而立，一只手握住了窗棂。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就会粉身碎骨——“要是我死了，你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突如其来的凛然眼神令斯佩多怔了一怔。骸满意地看到他稍微失去了笑容。
“你的动作快不过我，小子。”
“寻死的方法不止这一种。”
两个人针锋相对。六道骸的威慑是鱼死网破的，虽然他认为这能令对方犹豫，但同时他也在飞速思索着自己的退路。然而几秒之后斯佩多的嘴唇缓缓一动。
“库洛姆·髑髅。”
轮到骸怔住了。他僵立在那，斯佩多的声音继续像撞钟般一下一下地传进他耳朵。
“城岛犬。柿本千种。”
男人的蓝色瞳孔如同妖精般吸着他的视线。
“……云雀恭弥。”
***
最后一个名字像最后一记钟声，重重打穿了骸的心窝。他张口结舌，忘记了动作。这个人知道了。这个人掌握到了他放在最柔软地带的东西。
惯有的冷静伪装让六道骸并没有暴露出过多的不知所措，然而或许因为对面的家伙同样是老于经验的雾之守护者，很难说这种程度是否能瞒过他的眼睛。斯佩多没有做任何阻止的举动，而是走开了几步，这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毫无笑意。
“如果你拒绝，不管以何种方式，那么我就会亲自去拜访他们……一个一个地……”
瞬间，青年的眼神中暴露出了令人胆寒的凶气。
“……像碾死蚂蚁一样，一个不留地杀了他们。”
“你！！”
带着重煞的目光移到了骸的脸上，十几岁少年虽然从小在屠戮的刀尖下过活，但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能够在毫无预兆间变得像魔鬼一样的眼睛。他觉得喘不上气来，他明白站在两米开外的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能做得出任何事情，在最深处支撑斯佩多的不是思想也不是感情，而是疯狂。
“这么说你认定我已经——”
“走投无路了。没错。”
骸毛骨悚然，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初代彭格列是在一百多年前，不可能有人活到如今……戴蒙·斯佩多，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Nufufu~”
又是一阵神经质的笑。骸瞪着斯佩多，却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回了最初时的标准优雅。
“那可说来话长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愤怒的感情会让判断变迟钝的哦……来杯茶？”
恶徒转身悠悠地走出了卧室。骸低下头，手心里汗涔涔一片。他茫然地转脸看了眼窗外。东方霞光绯红万里。
恭弥……这下我……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骸握了握指尖，跟在斯佩多后面走去，只是他还不知道，在他的手里，刚刚握住了百年前另外两人未能扭转的命运轮盘。

第五章 策略
“请允许我拒绝继承彭格列十代首领之位。”
九代目和Reborn一同看着对面的小少年。
那双眼睛更像他的母亲。老首领这样想到，此前和泽田家光曾经的对话还在耳畔回响：这些年，要是能再好好地看看他就好了……被拒绝原在意料之中，九代目并不着急，只是慈祥地望着端坐的晚辈，听他带一丝紧张继续说下去。
“一直以来都被人叫做废柴纲，因为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期待过，所以之前知道您的意思，我真的又吃惊又高兴……”蜜糖色的眼睛流露出真诚的抱歉。“但是对我来说黑手党的世界过于庞大了、我不适合……现在的我更想珍惜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间。”提到“朋友”两字，泽田纲吉的声音忽然注入了新的力量：“成为守护者的各位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绝对不想把他们卷入危险之中。”
“是吗。”

果然没看错。正是这样的孩子才好。九代目一边这样想着，忍不住赞许地露出微笑。纲吉见对方没有如预期中失望或恼怒，心下稍定，但眉目间仍然藏着星点的不安。
“那个……九代爷爷……”
他把手掌攥紧在膝盖上。“说到守护者……骸他——”
似乎觉察这样的唐突，纲吉欲言又止。不过九代目很清楚他想讲什么。
“那个叫六道骸的孩子目前下落不明，我们也已经在全力追查了。复仇者监狱对骸的失踪感到非常蹊跷，因为凭空消失这一点他们认为常人不可能做得到。”
“但骸不会是自己越狱的吧？”少年一着急，忘记了自己的局促。“有人袭击了那里……呃、这个是我听云雀学长……”
他咬了舌，偷偷瞄向老人。个中情由解释起来太过私密，纲吉不知该怎样向大人提起。不过还好，九代首领没有就此展开。
“我相信你们提供的线索，纲吉君。不过光是担心也没有用哦？搜查这方面就交给复仇者和意大利方面吧。”
这话在操心命十代目脑内又激起了其他的波澜。如果骸被找到的话，是不是还要被重新投进那个幽深的水牢呢……他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口。Reborn曾经告诫过，不能同情骸，那些都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如果真想帮忙的话，或许有一种方法。”
像兔子一样倏尔直起了脖颈，纲吉的眸子亮起来。他连忙去看九代首领，只见对方的胡子抖了抖。
“我们猜测，带走骸的幕后黑手也许意在阻挠继承的顺利进行。所以，如果你能同意举办继承式的话，那个犯人很可能在仪式上现身。这是我们探明真相、掌握主动的最好机会。”
“！！这……”
“相信我，纲吉君。”见少年晃动着视线犹豫了，九代目道：“并不是想要诱使你同意继承，仪式不过是个形式，不管举行与否我都相信你能做好。当然，我并没有放弃让你在未来接管彭格列的念头。但一切都尊重你的自主意愿。”
“九代爷爷……”纲吉心里重新乱成一团。“但是……”
他低头沉默了很久。虽然得到了自由选择的所谓承诺，但骸的安危和继承与否挂了钩，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继承式一旦举行，他和全体守护者就要在黑手党世界面前亮相了，不管之后怎样，都会更多地被各种势力瞩目；为了骸一个人，就要大家分担这种风险吗？可是他知道库洛姆一定在所不惜，云雀学长也不会在意，狱寺山本更会跟随自己出生入死……
习惯性地，纲吉的目光又征询地转向了一旁的家庭教师，但Reborn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摆弄着自己的帽檐。十代只好硬着头皮讲道：“请容我考虑一下，然后再答复您可以吗？”
“没问题。”站起来，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九代目说，“回去也和你的朋友们商量一下，好吗。”

两个成年人注视着泽田纲吉挎起书包跑出门去。“跟小鬼讲话有时候比谈判还难啊，”里包恩调侃地坐到纲吉刚坐过的位置上。“青春期让人头痛。一旦让他感到你是在以‘黑手党立场’说教，就会越发让他逆反的吧。”
老人呵呵笑。“纲吉君明明已经算是温和的了，你可真够严格的啊。”
“咱们明明是一样的。”
他们会心相视。那些孩子身上、眼下仍然完好保持的天真和纯粹，像晴朗夜空中的星光一般，那份对于正道的朴素明晰的认识，其实也正是作为过来人的老一辈最想去呵护的东西。但是……
“真不想让小家伙们感到自己是钓饵一样的存在。”九代凝重起来。
“不尽然，毕竟这件事也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前景。”Reborn似乎对纲吉的成长一直如此乐观主义。“我已经调查了库洛姆的状况。那个小姑娘说和骸的意识连接断掉了，但她的幻觉内脏仍然运转正常，这意味着有人接替了六道骸在供给她力量。”
“喔？这么说对方未必是想对十代家族不利的。”
“无法断言。或许只是暂时性的观望。如果放任不管，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是谁会遭到袭击。”
叹了口气，九代目把手背到身后，走到窗边。远远俯瞰过去，他能看见纲吉正向等在户外的伙伴们跑过去。
“一切都取决于他们自己了……”
***
“我们当然听十代目您的！！！”
果然是这样。褐发少年一脸苦笑地听着岚守在身边慷慨激昂表决心。他的决定，狱寺隼人一向会无条件地表示拥护，虽然令他非常感动，但也忍不住愧疚不已。
“抱歉，狱寺君。”
“哪、哪里！！”狱寺连忙宽解，又挥挥拳头。“六道骸那家伙，要是这次再敢不识相不领情的话，我绝对要把他揪到您面前来让他五体投地！！”
山本在另一边闻言大笑。“哈哈，擅自去找了骸的茬，云雀那边知道了一定很麻烦啊！”
“哼！一对活麻烦！都是净给十代目添乱的主儿……”
纲吉听着狱寺骂骂咧咧，好笑之余又莫名感慨。如果拒绝了继承、自己今后无法成为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话，听不到这个人在耳边“十代目十代目”地叫着，大概会很寂寞的吧？
三个人沿街溜达着往家走去，转过街角的时候纲吉顿时从思绪中拔了出来。“啊！”
街对面站着一个赤红色头发的少年。
他匆匆朝山本和狱寺合掌道了个歉，“能等一下吗，那个……我先去跟炎真君说几句话……”说罢就拔脚朝对面跑去。
狱寺怔了怔，然后气闷地压低声音。
“最近十代目的心思都被那家伙勾走啦！明明是个来路不明的……”
“怎么，狱寺嫉妒了吗？”山本甩着长长的手臂，像个直来直去的机器人一样杵在他身边。岚属性马上炸起来。
“才才才不是！！！单纯看那个古里炎真不顺眼！才没有嫉妒他呢……别笑啦混蛋！！！”
话虽如此，他们都在心里明白一个道理：感情讲不得先来后到。看看纲吉的眼神就明白，终于遇到和自己心意相似的人的惊喜和珍惜，实在不是谁都能随便给的。狱寺明白那可遇不可求，只要十代目开心他当然也不会有异议，但或许是直觉，或许是保护欲过度，他总隐约地担忧着，这位前不久才进入他们生活中的西蒙家少主是不是能将心比心地回应大空的热情。


炎真在余晖渐失的街道上独自走了好一阵，浑身因失望而僵冷。一直到了无人的暗巷，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铃木淡淡的声音。
“果然是个出尔反尔的家伙，彭格列十代。”
女孩子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知道炎真心里难过，铃木跟着他走了很久，这才终于出声喊他。她生性严肃勇敢，好恶分明，本来就对所谓的领袖家族不抱任何幻想，此时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就是彭格列。醒醒吧，炎真，没必要改变计划了呢。成功举行继承式……这是我们西蒙家族复兴的绝对条件。”
炎真没有看她。当初在泽田纲吉小小的卧室里、躲避着蓝波的手榴弹和漫天飞的不及格试卷，那些混乱吵嚷祥和的画面忽然一齐涌进了他的脑海。
——我在想，也许我啊，能和纲吉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在讲什么啊。你不是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吗
“我知道了。”他说。铃木凝视了他一阵，然后走过去揽住了他的肩。
“都这时候了，朱利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鬼混去了啊……”

***
骸在发烧。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们不能公开出入医院，因为各色人等聚集的场所很容易碰到其他黑手党。而且即使用幻术易容，也不能保持着那状态接受治疗。六道骸思忖着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他在从小的流浪中已经习惯了这样做。
只是症状仍然不见缓解。临近晚上，他烧得愈发厉害，眼珠在眼眶里像是要熔化，稍微动一动就天旋地转。听觉茫远，头疼得像针刺一样，少年无力地陷在床垫里，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在这里死掉了。
不行啊，怎么能就这样……在这种地方……
我还……
生理上的痛苦夺去了产生心理焦虑的能量，骸的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除了模糊地感觉到无望和隐隐的眷念。他在枕头上像涸辙之鱼一样急促地呼吸着，手和脚都抬不起来。习惯了附身和幻想散步，很长时间之中骸差不多忘却了人类肉体的脆弱。现在，身上所有的器官似乎都在一起向他发难，喧哗着敦促他重新启用他最后的本钱。
房间里光线很暗。额前的湿巾滑落到了一边，但骸烧得迷糊，几乎忽略了触感。直到有只手碰到他脑门上。
“啧……”
斯佩多的手很凉，骸哆嗦了一下，使劲张开眼睑。斯佩多在他脸上试摸了一下，把毛巾拿起来，在床头柜的水盆里重新浸过，然后拍到他额头上。
“到底能不能好起来啊，小病秧子。”
青年发愁地在床沿上坐下来。“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冷敷让骸稍微回神，嘶哑地哼了哼。“什么……”
“就是……怎么说来着？想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少年虚弱地嗤笑一声。“我可不想在临终前跟一个人格分裂的变态呆在一起……”此刻他已毫不在意是否会激怒眼前的家伙了。但斯佩多没有生气，只是以不可捉摸地神情看着他。
等骸再也撑不住、合上眼睛的时候，一声叹息，斯佩多丢下他从房间里消失了。


第九章 儿戏

从那天两人一起用餐之后，骸总觉得斯佩多像是受到了激励一样，开始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糯米肠，意式小馄饨，贝壳面配番茄尖椒汁，烤虾，蘑菇芦笋三明治……日新月异的菜单让骸仿佛置身于意大利美食节。虽然按照斯佩多的说法，比常人多活一倍的时间足够用来让自己多才多艺，但六道骸在心里还是暗暗吐槽，这家伙根本就是因为太久找不到人炫耀厨技，憋坏了。不过反正一饱口福的是自己，小孩乐得借此机会解解馋，也就由着他大费周章。
不知不觉间，斯佩多瞧见骸原本苍白的脸颊上稍微有了些红润，眼睛也开始活泛起来，就知道每天的营养饮食已经产生了效果。他吸取上次的经验，做饭煲汤时都加了量以备再添，但他仍然觉得对于一个半大小子来说，骸吃东西的样子斯文过头，像是不能习惯敞开肚皮把自己喂饱。有时候斯佩多便擅自摆出语重心长的样子：
“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吧？”
少年眉梢一扬，完全不买账。“长结实了好让你当道具使，对吗？”
两双略相似的蓝眼睛互相对抗地盯着彼此，最后斯佩多笑出声。
“Nufufu，都说吃人家的嘴短，你小子倒好。”
小吃货面无愧色地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咀嚼。斯佩多吃着自己那份，心中知道这孩子虽然对自己仍有所保留，但却并没采取刻意欺骗的态度。或许就是上次，骸表示不能与他合作的时候，他察觉到了这种特殊态度的存在，也隐约意识到，从最初见面时到现在，骸对他的认知似乎多少有了些改变。比起声色俱厉地胁迫，或许还是多吃几顿饭更有效果？
也好，循序渐进地来吧……青年吃着自己的那份，同时不做声品味着这个家里久违的一点踏实和生机。


***
还没有结束。斯佩多的诡计还在继续，并且，比刚刚还要恶劣。
转过身来，‘云雀恭弥’施施然站在不远处，正以他脑中最经常浮现出的神情望着他。
“让我等了很久呢，骸。”
“该死的老妖怪……”不知道是应该对着对方，还是对着别的什么地方，骸攥紧武器。“这样恶作剧，可不要以为我会轻易原谅。”
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已经上当了。越是指出恶作剧的卑劣，就越是在承认这些幻象的本尊在自己心中多么有分量。‘云雀’又说话了，同时以完美的还原度甩了一下钢拐。
“哇哦。看来会很有趣的样子，今天就让你满身是血地躺在我脚下吧。”
火红的袖标一霎高扬而起，用和刚才几人完全不同等级的速度，黑发少年直扑骸的眼前。看着细长的海灰色凤眼迅疾朝自己靠近过来，骸觉得脑海的某处腾起一阵兴奋，在拐子和戟相碰的瞬间，他突然回到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情境里。
“Kufufufu……可别后悔呀？”
对战慢慢变成了一种享受。应该说，斯佩多对十代云守的形象把握意外地好，让骸几乎是真的找到了和云雀恭弥打架时的感觉，似乎这也进一步帮助了他的幻术脉络恢复。那些攻击，真是又亲切又让人伤感。骸投入地拆解着‘云雀’每一招，脸上带着乐在其中的着迷似神色。
“你看起来很高兴。”一拐穿过他扬起的发梢，‘云雀’说。
“如果你是本尊的话我大概更高兴。”骸报以巧妙的一击，这时他的戟终于回到了三叉的形状。“不觉得有点失策了吗，玩扑克牌的先生。”
“哦？”
近距离地，冒牌的云守忽然展开了骸从未见过的调皮笑靥。“那也未见得——”
就在雾属性少年觉出异常的当口，躲过他的进攻，‘云雀’一个闪身，骸看见直线放大的精致五官，大脑一下子当机。“？！”
他只觉得落到脸颊上的吻如同石化的魔咒，然后怀里被重重一撞，骸顿时失去了平衡。
“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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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雷雨
“第八种属性的火焰——夜之炎——顾名思义，和光明相反。和能够向外释放正能量的各种火炎不同，它向内吸收负能量，是能够将人从一处传送至另一处的火焰。”
斯佩多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条斯理解说着。一簇诡异浮在空中的“鬼火”在他身边扑扑跳动着，看上去如一团水花。骸不敢大意地望着那火炎，前不久，初代雾守正是用它奇迹般地劫狱成功、将他从水牢带了出来。
“……说得容易理解一点，它就是亚空间或者所谓的‘虫洞’。只要让身体触到夜之炎，就会被吞进去、被困在我所构造的异质空间里。不用担心，”见骸露出严峻的神色，青年笑道：“出口是有的，当然啦，要看我的意愿~”
“这是在威胁我吗。”
“嗯哼，真聪明。”斯佩多歪着脸颊，一副‘不听话就关小黑屋哦’的表情。“有悟性的学生我喜欢呢，那么接下来是答疑时间~♪”
骸忍住反唇相讥的冲动。“为什么你能使用这种火焰？就我所知……”
“它不符合任何一种属性，对吧？”赞许地点着头，斯佩多徐徐移开视线。“和你一样，我本人原先是雾属性的术士，但后来——”
他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字眼。
“后来我经历了很多并非常人能体验的事情。我花了很久，逐渐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这过程中我掌握了夜之火……至于需要满足的条件，大概是执念吧。”
男人望向那团漂浮的焰光。“只有怀着无尽执念的人，才可能成为它的驾驭者。”
骸的喉间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把这些话咽下去吸收掉。执念指的是彭格列的事情吗？他眼下还不能十分理解这个家伙的心病。
“还有问题嘛？”家庭教师转身勾动嘴角。
“……有。”小孩回过神，“如果被你用亚空间困住，又不会操纵夜之火，难道就没有强行从内部突破的可能？没人愿意坐以待毙吧。”见斯佩多咯咯笑，他不满地说。
“好问题。不过杀手锏的破解方法可是不能轻易示人的哟？”
大凤梨故作神秘揽住了小凤梨的肩膀。
“我自己也没试过~但是理论上讲应该可以。Nufufu，能解除魔法的，大概并不是公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