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这种有关生命的话题,你的态度还真是轻浮呢。」
“嘛,那还真是对不起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小姐你看,我的爱好只是美丽的女孩子而已,永生这种事,对我这样的庸人根本做不到啦。”
「哦,那么如果你可以永生不死,你愿意么?」
“那样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嗯?」
“这个世界上,能够永恒的事物,从物质到精神,都绝不存在。”
「你突然这么说——」
“和我的意愿毫无关系。”
“哪怕我的肉体不会衰老,哪怕我有着绝对无法摧毁的强悍。只要这个时间永恒地流逝下去,就一定会迎来灭亡。因为,所谓的‘诞生’,本来就是‘死亡’的开端。”
“永恒的事物是不存在的。”
「……你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虽然热络,其实相当凉薄呢。」
“诶,小姐,我可是在诚心诚意地回答你的提问呢。比起这个,回到故事上会比较好哦。”
「唔,你刚才说,这是关于一个男人成长的故事?可是,已经变成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成长的吧?」
“所以说,小姐你觉得我刚才是在说废话吗?永恒的事物是不存在的啦,那个机器男……哇,这个称呼不错,以后就叫他机器男。那个机器男呢,运气还是不错的。他遇到了一个对他而言非常珍贵的人。”
「诶?珍贵的人……恋人吗?」
“不,他的父亲。”
“制造他的工程,作为某个国家的重要开发项目,由一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负责。他究竟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在日后逐渐产生了变化?总而言之,当他将手掌与培养舱内的婴儿相印时,他已经注定无法把男人当成工具或者试验品来看了。”
“科学家将那时的男孩视为儿子,并且给予了自己的姓氏,以及非常珍贵的一样礼物。”
「礼物?是疼爱?」
“哈哈,那种东西一直就有吧。不过,对男孩来说,要理解这个,还远远不是时候。科学家给予的东西,是一片风景。”
「风景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会有感觉吗?」
“看上面。”
「诶?」
“看到了什么?”
「嗯……是夜空。」
“还有呢?”
「星星?」
“就是这个。”
「你是说风景?」
“啊,没错。科学家送给男孩的风景,正是那片星空。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个想法,不过确确实实是在男孩心中留下来非常深刻的印象。”
「不可思议呢,人类对于星星,似乎一直都有着特殊的感情。」
“谁知道呢。对我来说真是密密麻麻的刺眼。啊啊,讨厌啊,我可是严重的散光……但是,非要说的话,那个是希望吧?那些难以计数的光点所代表的无数未知,对于他而言就是可能性。虽然美丽的感受并不存在,那份憧憬大概依然藏于胸中……嘛,不过这只是我瞎猜的,搞不好他就是喜欢数数而已。”
「……我说,你,不要在关键的时候破坏气氛。」
“讨厌啦小姐~说一个臭男人的故事哪来什么气氛?当然,你要是肯和我约会的话就另当别论。”
「死吧。」
“求爱失败第四千六百九十三次呢。”
「……你这家伙,到底是多差劲的男人?」
“诶,太过分啦。我只不过是以色狼为职业而已。”
「抛开别的不说,色狼本身就不能成为职业吧?」
“是吗?那就是理想好了,我是要成为色狼王的男人。”
「你还是趁早成为尸体比较好。」
“尸体不尸体都随便啦,反正都是要死的。不过说到这个,接下里的故事发展就和死亡有关呢。”
「……那个科学家,死掉了吗?」
“是的咯,因为本来就是老头子一个。年纪到了身体就会衰退,救不回来就会死。”
“那时已经成为了青年的男人,站在老人床前,确认了无力回天的事实。他的表现很淡漠,然而深深理解着他的父亲说,你早就想死了吧?”
“青年不曾作答。于是垂死的科学家,要求自己心爱的儿子,立下了一个誓约。”
“他说,既然你没有活下去的欲望,那就带着我的愿望活下去吧。”
“这样提出要求的科学家,列举了种种在当时科技水平下几乎无法实现的发明并要求青年去完成。他以这种方式,拯救着青年的生命。”
“然后他死去了。”
「那么青年呢?很悲伤吗?」
“连一滴泪水也没有哦。”
“因为他啊,从出生起就被剥夺了流泪的权力。”
「那样的话,科学家的牺牲,只不过是单纯地延长了他的生命而已。这样的青年,连一丝可以称之为快乐的感受也不存在吧?只是毫无意义的誓约。」
“有意义的。”
「嗯?」
“我说了吧?不存在永不改变的东西,只不过是需要足够的时间而已。只要活的足够长,再不可思议的奇迹也会遭遇。因为无数次大概率的常态而爆发出偶然的小概率异常,这即是所谓的奇迹。”
「但是,什么能改变一个毫无缺陷的基因?如果有办法的话,他早就自己研究出来了吧?」
“人的科技做不到。所以,创造奇迹的只是人本身而已。”
「科技……本身?」
“嗯,怎么讲呢?讨厌啊,我不想说得太详细呢。简单点说,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方法,可以让他恢复情感和知觉。于是经历了种种苦难并且死了两次之后他就得到了感情。”
「……简单过头了啊!中间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明白。还有,死了两回又算什么!」
“嘛,就是那种死了又活了之类的事情嘛。这个世界可是很广阔的,什么神奇的事情都有。你看那些主角,有时开膛破腹甚至断头都不会死,死两回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个故事,差评。」
“过分!小姐你超过分啊,起码听我说完呀。”
「没什么可说的呀?成长的故事?成长的部分被你用一句话概括掉了吧?」
“这不是才开始吗?因为中间的部分太长我不想讲呀。你看,现在都快要午夜了,正是妖精女郎们活动的高峰,虽然坐在这个露天咖啡店里也不错,我更想去酒吧把妹啦。”
「再啰嗦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下半生都把不了妹。」
“喔喔,好可怕的俏小姐……总之,机器男恢复了感情,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而且在这期间他还认识了一群重要的伙伴。正是在这些人的陪伴下,他才得以改变。”
“在这之中,有一个人是比较特别的。”
“应该说,那个人,是与机器男完全相反的类型。如果说机器男是个因为自身异常而陷入危险命运的特别存在,那么他就是因为陷入危险命运而成为英雄的普通人。”
「听起来似乎是两种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呢。」
“普通情况是这样啦,不过也会有特例……虽说一直承受着机器男的语言冷暴力和精神虐待,那个人将机器男视为挚友。也曾有过误解和憎恶,不过,直到最后,那个人像科学家一样理解着他,包容着他,教导着他。”
「教导?」
“诶,教导他怎样像一个人那样生活,比方说培养些兴趣爱好,虽然对鱼类来说是个灾难。”
「哈?」
“嘛,不要在意。你只要知道机器男对鱼类而言是种族灭绝者就行了。”
「无法理解的形容。」
“只是兴趣爱好的副作用而已。”
「算了,比起这个,那个挚友的事情详细说说吧。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非常在意呢。」
“小姐,你误解我的话咯。虽然我说‘那个人将机器男视为挚友’,我可没说机器男也把他当成挚友哦。”
「嗯?不是吗?机器男会做出改变,不是因为有了珍视的朋友?」
“这么说也没错啦……毕竟,那群人对他而言都是重要的。只不过其中之一尤为特别罢了。”
“一个是心脏,一个大脑,一个是过度的人情味,一个是过度的理性化。既是重要的伙伴也是制衡的双方。”
「那样也不错呢。」
“的确呢,历经曲折,甚至一度反目成仇,最终才互相理解与妥协的两个人,将生命托付给彼此,一起并肩战斗着,登上了顶峰。”
“在最后,迎来了决裂。”
「诶?什……」
“——就是这样哦。”
“生就会死,聚就会离。虚幻的永恒结束之后,男人得到所期望的感情,然后就收获痛苦和绝望。”
“原因是什么都无所谓,男人一生中最后也是最惨烈的战斗,正是与他那持有最强之名的重要伙伴。”
「这到底是……」
“——最后的战场,是没有旁人的荒野。双方彼此厮杀,他败给了那个将他视为挚友的男人。”
“平静地一言不发,任由对方质问也不作答。直到无法对他痛下杀手的伙伴发出驱逐的宣告。”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最后,带着背叛的污名,恢复感情的男人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