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一个丑八怪 也是一个死囚

02
后天我将被执行死刑 在这剩下的一天里 我或许该记下些什么 被当做笑柄也好 被漠视也罢 总该留下些我的痕迹

03
我叫苏枉 18岁 女 和我的母亲一起生活在有蔚蓝色天空的A市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却有我这么个丑的要死的女儿
她恨我
恨我毁了她的前途 她本身可以继续她的舞蹈梦 却因为意外怀孕被终止 我的父亲她的男友却跑了 丢下她一个人承受各方压力 可她把我生了下来 早产
她把对父亲的怨恨转嫁到我身上
她小学毕业就去学了舞蹈没什么文化 于是 在没有男人的家庭里 她做起了最让人看不起的职业
对 她是妓女
而我是妓女的女儿
因为这些 我很沉默
她很漂亮 我又丑又瘦
她骂我 她打我 她恨不得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恨我 我恨她

04
我在一所很差的高中读高三
学校很乱 像垃圾桶
我成绩在这里算中等 不上不下 因为我丑 因为我沉默 因为我是妓女的女儿 没人愿意理我 我像是发酵的牛奶 散发出的臭味 人人厌恶 当然 有时候 也会有人跟我说话
“哟 苏枉啊 你妈今天做不做生意啊”
“……”
“不然你免费送我们一次算了 你丑但不妨碍你是女的啊 哈哈”
“……”
我沉默的背着书包绕开这几个男生 刺耳的笑声钻进衣服的纤维 穿过皮肤 穿过肌肉 来到心脏面前
想要扎进去 却被折断碎在胸腔里
从小到大 这样的嘲笑我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我当惯了笑柄
心脏开始变硬
天空还是一样的蓝 A市的绿化做的很好 四月的暖阳金色利剑刺穿无尽黑暗 这种天气让人变得慵懒
刘海有点长了 挡住了半个眼睛 眼前的东西仿佛都加了层阴影特效
穿过逼仄的小巷 我来到家门口 隔壁独居的老太太冲我笑了笑 说到“放学啦”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愿意真心对我笑的人了
我也笑笑应了一声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 发现怎么转也打不开门 门被从里面反锁上了 里面传出来轻微的声响 我把钥匙从锁洞里抽出来 在家门口坐下
她在工作
我的脑子一胀一胀 索性闭上了眼 眼前一片温润的红
“小枉 怎么在门口坐着啊 没带钥匙么 你妈不在家么”隔壁奶奶擦着手问道
我捏紧了手里的钥匙 缩进袖管 回头说“对啊 早上走的急 忘了带钥匙 我妈可能出去买东西了吧 ”
“前一会我还看到她和一个男的进了家门 怎么一会就不在家了 我还以为你爸来看你了 ”
“啊…… 我妈估计回来拿什么东西吧”我心里一紧
“都中午了 也不回来给孩子做饭 小枉来我家吃吧”奶奶摇了摇头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 拾起书包跟着奶奶进了她家

为什么流量断了还能发送成功

06
吃完饭从奶奶家出来 看了看表 还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 我提着书包转向自己家门口 把钥匙插进锁孔 轻轻一拧 门打开了 我走进屋里 把门带上 窗帘被拉上了 房间显得很暗 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母亲缩在沙发里 小小的一团 头发乱乱的扎在一起 盯着电视的眼睛一动不动 电视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显得很憔悴 那一瞬间看见她 我的心情很复杂 浓烈的耻辱的臭味和以往一样的恨 却还混杂着一股呛鼻的心疼 我捏了捏书包带子 转身走进卧室
我把蓝色丝巾小心翼翼的放进衣柜的抽屉里 换好下午要用的书 走到镜子前端详自己被人笑作丑八怪的脸发呆
有时候就会想如果我像母亲那样漂亮 大家对我的厌恶会不会就少那么一点 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样永远低着头走路 围绕着我的卑微或许就能够消退 可事实就是我一直很丑 以后也会一直丑下去 活在别人鄙夷的眼光里 溺死于这片深海

07
气温随着日子一天天往后 越来越高 太阳也愈发的耀眼甚至有些微微的刺眼 树叶 也由舒服的浅绿晕成了深绿

08
教室里的风扇开了有一段时间了 吹散了以往的嘈杂 所有人的情绪似乎都开始变缓 高考倒计时牌子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少 让大家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嘲笑我 我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高考对我而言并没有多大压力 我的成绩并不奢望我能考上大学——即使是三本院校 对于我来说 上不上大学都无所谓 母亲也支付不起我大学的学费 即使支付的起也不会让我这个丑八怪得到什么高等教育 用她的话说——“丢人现眼”
我坐在位子上把玩着手里的小刀 燥热的阳光刺在皮肤上 风扇吹的刘海扬了起来 我突然鬼使神差的拿着刀在手臂上划过 微微的刺痛之后有血慢慢沁了出来 我咧开嘴笑了 心里有很舒畅的感觉
后面的女生在和她的同桌讨论着身上的裙子 她说裙子是她男朋友买给她的 今年夏天的最新款 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炫耀 我装作回头看时间瞥了一眼她的裙子 淡蓝的 有薄薄的纱 配上明媚的她确实很漂亮 我摸摸自己的脸 果然配不上漂亮的东西啊
下课铃响了 我站起来收拾好书包 准备回家 手里的小刀并没有收回刀壳里

“呦 丑八怪开始会咬人了？叫的声音还挺大啊” 女生平静之后挑挑眉 看着我 红色墨斑在她裙子上越洇越大 配上女生漂亮的面孔却也有着别样的美
周围的人有的抱起胳膊 嘴角浮起刺眼的笑意 显然一副看戏的架势
是想看我这个丑八怪怎样挣扎在你们的眼神里么？
是想看我如何丑态百出然后肆无忌惮地取笑我么？
是想看我这只丑鸭子如何攻击白天鹅然后被塞进沼泽里最后溺死是么？
我的心里冒出各种奇怪的想法 感觉快被周围人的眼光扎透了身躯 女生嘴里迸出来的一句句话都像是玻璃碎片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就算心脏覆盖了最坚不可摧的鳞甲 可总有那么个地方柔软如她的手掌 覆着此刻最想躲进的地方
可我始终沉默着 没再反击一句话我的头低了下来 紧握着手里的小刀
周围的人似乎因为没等到想看的戏码 脸上浮起了失望的表情 准备往教室外走 女生似乎也骂累了 又或许是因为我的沉默令她有些失望 女生抱起胳膊转身准备走出教室 就在大家都以为闹剧就这么收尾了的时候 女生突然说了一句话 声音不大不小 却能让周围人都听到
“果然丑八怪就只能是窝囊废啊 狗杂种 估计爸妈也都是杂种 哦～她妈本来就是杂种 上梁不正下梁歪 ” 周围响起附和的嗤笑声 我手里的小刀掉落在地上 突突跳着的神经崩断了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 周围人的动作好像都变慢了 女生的话像在脑海里被强制播放 重复 放大 重复 放大 震耳欲聋

“小枉回来啦？”隔壁奶奶坐在门口 手里抱着一个老式收音机
我点点头“嗯”
“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吧 ”
我愣了一下 竟没想起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记得来奶奶家吃饭 奶奶给你做顿好吃啊”奶奶乐呵呵的看着我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好” 转身走向自己家 大脑依旧处于放空状态
“昨儿你妈还跟我提起这事 到时候你俩一起来 你妈还说要给买个什么来着 ”——我没听见
我打开家门 房间依旧很暗 母亲缩在沙发里 手里夹了一根细细的烟 烟雾袅袅娜娜 被电视的荧光照出诡异的形态
“饭在厨房 热热再吃吧 ”母亲喑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没有说话 只是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鼻子酸的难受 我转过脸 刚想说什么 一个白色的物体砸上我的脸 真准 砸到了鼻梁 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疼的让人想皱眉
“妈逼的我跟你说话呢 你聋了还是哑了？！” 母亲声音撕碎了沉默的空气 我还是没说话 慢慢弯下腰 把遥控器拾起来 放回到茶几上 母亲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未燃尽的烟头掉落在沙发上 烫出一个丑陋的黑洞 像被蚕食的桑叶
“砸坏了还要买新的 不想活怎么不自杀去死呢？”我轻轻说道 始终没抬头看母亲一眼 我转身走向卧室 关上门 一个玻璃杯砸在门上 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黑暗中滚烫的液体划过颤抖的面庞
关上门的那一刻 我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张男人的照片 男人安静的微笑 那是我的父亲

10
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这时有人来推我 我抬起头 “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 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戏虐
我停了一下还是起身准备去办公室 走了几步 又想起什么 把身上的外套脱掉系在腰间 慢慢走出教室
估计又是恶作剧吧 又或者是上午的事情被校方知道了 我这样想着 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正准备推开门进去 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让我停顿在原地
办公室里坐了一个女人 头发没梳好 身上穿着掉了颜色的男士外套 瘦瘦小小的她弓在办公椅里 背对着门 是她
果然还是被校方知道了吧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 教导主任的金色手表反射着太阳光 在教导主任训斥下的她频频点头 头也越来越低 我眉头越皱越深 和她一样身体渐渐缩成一团 止不住的颤 抖我不敢进去 为什么 不知道
11
A市的天被染上漂亮的红
我捏着钥匙的手在锁孔前停了很久 还是插了进去 刚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是黑暗和呛人的烟味 以及狠狠的巴掌
我抬起头 对上她通红的眼 我挤进门里 轻轻把门带上 打开灯 她没说话 只是打过我的手在不停颤抖 这不是她第一次打我 我低低唤她“妈” 等到的不是她的回答 而是她野兽一样的撕打 “我他妈不是你妈 知道老娘为你要赔多少钱么？！我什么也没有！你把我赔进去算了！你有本事把我也给打死！丑八怪你怎么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抱住头 咬紧嘴唇 不说话 任她打 我习惯了沉默 我这种人从来都没有发言权
拳头落在身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了 那一瞬间我又想起曾经想过无数次的念头“不如就这样死掉吧”

12
阴天
我抬起头看看A市铅色的天 太阳穴隐隐作痛 揉揉胳膊 大片的淤青还未消尽 母亲在那天之后对我已不再过问 更是疏远 校方也没再找过我麻烦 甚至没有通报批评 那个女生这几天都没来上课 好像是住院进行治疗 我不知道母亲为我赔了多少钱
所以时间就像是一张磨砂纸 把那些闹剧人的脑海里抹除 干干净净 多深的刻痕都会消失不见
谁会把一只丑八怪放在心上呢？宛如跳梁小丑的我

13
这几天天气一直都很好 心里的雾似乎也稍微被暖阳驱散开来 路过奶奶家门口才发现这几天奶奶都没出来晒太阳 是在休息么
我看着奶奶家紧闭的门 没有去敲
不如下午买束花回来再去也不迟 我这样想着 打开家门走进家 房间里意外的很亮 没看到母亲 我换了鞋走回卧室 无意间瞟了瞟日历 猛然想起后天就是自己生日了 于是便将那条蓝色丝巾从衣柜里拿出来压到枕头下面 准备后天去奶奶家吃饭时戴上 她一定会很高兴 我不禁笑了笑 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笑了 我拿过桌上的镜子 机械的扯起嘴角 弯出的弧度配上这张脸 难看的要死 这时脑海里闪过她的脸 她肯定不记得了 记得又能怎样呢 嘴角又弯了回去 我把镜子放回原处 躺到床上 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坐起身 理了理头发 拿起钱包准备去买花 母亲依旧没回来
周末的A市显得比平时热闹很多
去花店买了束康乃馨便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