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1936年5月，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也是我来到乌衣巷的第一天。
南京城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点点青苔装饰着窄窄的青石板路，像极了江南的石板街。
“爸爸，还要走多久？”我踮着脚小跑，追赶爸爸匆匆的脚步。
“快了，”爸爸垂着头，“九儿，我们得快点。”他的脸就像这天空一般黯淡，而在我的记忆中，这阴霾从未放过晴。
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但我隐约觉得，这里将会成为牵动我一生的记忆。
【一】
我出生在江南的无名小镇。当我第一次伸手探寻这个世界的时候，触到的却是母亲的死亡。父亲接受不了母亲的逝去，终日放纵自己，沉迷于赌场，将我寄养在邻居家里。直到我五岁那年，父亲输尽家财，不得已将我送到外公外婆家。
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家乡那条萧条的石板街，烟云紧锁的钟楼，还有甜甜的糯米糕。
我提着碎花纺裙，小心翼翼地迈过一个个小水洼。即使以后，江南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日渐模糊的影像，但我仍不忍心损坏故乡馈赠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巷子两旁是一座座粉墙黛瓦的小院，偶尔缥缈传来几声犬吠，几声孩啼，还有女人温柔的安抚声。我不禁驻足，细细聆听着我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九儿~~”父亲站在一个古铜色的院门前唤我，“九儿，快叫外公外婆。”
门前站着两位老人——左边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脸上有些许岁月雕琢过的沧桑，可是她的笑容却好像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温和又明亮。这是我外婆。而右边的老人，发色灰白，背脊却如青竹般硬朗，相比外婆多了几分威严和沉寂。这大概是外公吧。
“九儿吗？好乖的孩子。”外婆笑着伸出手来，我本能的一躲，外婆似乎愣了一下，又绽开笑容。
父亲走了。临走前，他第一次抚了抚我的头发，那么轻。我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父亲越来越小的背影… …
雨渐渐停了。我随外婆来到院子里，却看到满院白色的小花。我拉着外婆的手，怯怯的问：“外婆，那是什么？”
“那是栀子花。”外婆的眼中掠过一抹温情，“那是你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是… …母亲吗？望着那些温婉的花朵，我想：母亲一定也很美。我鼓起勇气，小声地问：“外婆，是我害死了母亲吗？”
外婆听后先是一怔，随后又笑了：“傻九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瞎想了。”
我点了点头。外婆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微微地笑着，可我分明从外婆的眼中，读出几抹淡淡的哀伤… …
“九儿乖，外婆带你去你的房间。”我拉着外婆的手，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就想着满院的栀子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