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破碎
斯佩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因这尾叫阿劳迪的人鱼沦陷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阿劳迪变得特别了。大概是从他把项链送给阿劳迪的时候开始,大概是对力量的追求让他无法自拔,大概是阿劳迪跟着船队而让他欣喜若狂,大概是阿劳迪救了他的命。
又大概是从看到阿劳迪的第一眼开始,阿劳迪就给了他致命一击。那条强而有力的、在日光下闪着鳞光的尾巴拍碎了斯佩多的防备,各种感情就如浪潮一般汹涌地翻滚进了斯佩多的世界。
他其实不喜欢船员用带有欲望的眼神看阿劳迪,也不想把阿劳迪和他的对话转述给任何人,更不喜欢阿劳迪赶走海盗后身上留下的一道道伤痕。
他喜欢看着阿劳迪,哪怕只是看着阿劳迪都很开心,阿劳迪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他觉得很有趣;他喜欢和阿劳迪合作战斗时的快感,那种可以全然契合的信任。他渴望能够更加强大,能够保护阿劳迪。
他喜欢阿劳迪。
但他不该继续下去。
之后的回程中他没有再去找阿劳迪,阿劳迪自然也从来不会找他。
他应该回到陆地上,去和那个全然爱着他支持他的人类女孩结婚,去花更多时间陪她。他们会有一个家庭,有三四个孩子,名字叫戴蒙一世二世三世。他会死去,然后另外一个戴蒙会代替他出海,而阿劳迪容颜依旧,仍旧是这篇片海域的神灵。他会给他的孩子他的孙子讲人鱼的故事,让他们只要看到他的项链,都要不惜一切去保护那个拥有项链的人鱼——虽然这几乎没有可能发生。但他不会告诉他们阿劳迪的名字,这是他的小秘密,谁也不告诉。
但迎接他的却是艾琳娜的噩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彭格列船队是西西里岛的领头鸟。谁都想要这个位置,彭格列也从不介意其他人来抢。而在这个世界只要做得到,什么都可以做。
彭格列的纵容就是彭格列的软弱,不够强大就什么都保护不了。
斯佩多出海期间就寄住在彭格列府邸的艾琳娜是弱小的牺牲品。
不久前他还想着要给艾琳娜什么样的婚礼,想着他们或许离开这片海域去度一阵子蜜月会对他们两个都有好处,想着艾琳娜的期盼,看着怀表里的照片上艾琳娜的眉眼艾琳娜的笑,计划着未来。
而时针还在动,艾琳娜却永远留在了过去。
他没能保护爱他的人。
斯佩多在沙滩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他拒绝了任何人的安慰,更不想理睬其他船队所谓的对艾琳娜的“惋悼”,他只是喝醉了以后抱着艾琳娜的骨灰盒,走在他们家族的海滩上,在心里说着想和艾琳娜说,却不知道该怎么样让她听到的话。
他看着海面,一望无际,干干净净地什么也没有,海的下面却不知沉了多少破碎的船只和人的尸骸。
他一步一步走进海水里,浪潮很凶,他走的很慢,很稳。
他边走边打开艾琳娜的骨灰盒,一手把它揣在怀里,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然后松开了五指。细小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里洒了出去,飘散到了海水里。
风吹走了最后一捧骨灰,斯佩多也整个人浮在了海里,离开了海滩。
他觉得心里空空的,不想动,不想回到岸上。岸上还有什么呢?
直到他听到了尾巴拍打水的声音。
“阿劳迪。”
他坐在礁石上,双腿泡在海水里,阿劳迪趴在他的旁边,扫动着的尾巴时不时碰到他的腿。斯佩多一反常态地没有看着人鱼,而是仰头看着连一只海鸟都没有的天空。
“我和艾琳娜是在夏天的宴会上认识的,那种逢场作戏的家族联谊。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得到我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个人。
“那天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真奇怪,穿在别人身上就是艳俗的颜色,在她穿来是那样好看。她的头发像夕阳下的海,眼睛是艳阳下的海。她温和得就像平静的海,包容了我的一切。她和我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她深爱着大海,更甚于我。她介绍我和Giotto认识,正是因为她,我才会出现在Giotto的船上。她爱着我,了解我。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我出海半年不回家,她也不会说什么。
“我们就要结婚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会陪着她,把我和她之间缺少的那些时光补上。只差那么一点点。
“她因爆炸而死,我有时候会梦到她从火焰里走出来,像我们第一次相遇,穿着火红的裙子,像凤凰。可她不是凤凰,她属于海。
“她爱着彭格列,因为彭格列是西西里最了解海洋的最强大的船队。
“阿劳迪,她到死都想着,要一个更强大的彭格列。”
※这章的斯佩多选择回避阿劳迪,并不是想写他是一个会逃避感情的懦夫,而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对阿劳迪有感情,也对艾琳娜有感情。也知道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责任。在我看来,斯佩多是一个对认定了的东西有着极强责任感的人,他认定了艾琳娜,那就不会背弃艾琳娜。同样,认定了彭格列,就会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做,不择手段。并不是洗白,哎呀不好说,总之就是这样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