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尽万物荣枯却参不透姻缘成误，奈何浅笑淡看云卷云舒。他斩下前尘旧故却敌不过忘川情长，索性罢手冷观恍惚沉浮。可他不知，草长莺飞，飞不过那沧桑；她亦不明，落花流水，流不走那爱殇。他曾是她的边疆，抵抗她所有的悲伤。她曾是他的信仰，滋润他所有的善良。夜未央，她咽泪换笑装，他饮酒陪君伤，此刻繁星入眼眶，何以情思两茫茫。

风和日丽，郁郁葱葱的树林里，神木族的祭师正静坐在一片清澈的湖边，笑看神鹿灵儿与蝴蝶嬉戏，脚尖不时轻点湖面印出层层涟漪，银铃脆响笑声动听。
“巫蛮儿，身为祭师，你就这般肆意玩乐，荒废正业？”说话之人的语气中带着少许轻蔑，却又不失尊严，只是让人感到阵阵冷意。
巫蛮儿顿时笑意全无，很不屑的回头瞧了一眼杀破狼，单手托着下巴无奈道：“又是他们叫你来的吧！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无底洞的弟子一向都很闲吗？”鼻子比狗都灵，次次溜出去偷玩儿都能被他抓个现行，上辈子欠他什么了！
杀破狼双手抱胸，斜靠树旁，剑眉微扬，薄唇浅笑，继而反问：“神木族的祭师就不能好好担当肩负的责任吗？”
“我族之事，你没理由管，更没资格管！”巫蛮儿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起身便走。虽说无底洞与神木族关系一向交好，虽说他在她年幼之时救过她，虽说他也帮过她不少忙，可是她就是讨厌他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
“蛮儿！”她听到他于身后唤她一声，她恍惚，双眼微胀。他，有多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
不自禁回首，落入眼帘的却满是他拉开弓弩的无情，一只利箭如流星直落射入她的心脏。
一瞬间，她的世界昼夜混沌，她不记落花簌簌怎样掩盖了还未言明的情愫，她不记流水无情如何抹去了难以言语的绝望，她唯记他逐渐消失的摸样！
“别走！”不要走。杀破狼，杀破狼！狼哥哥……
残梦醒，眼角已湿，看到桌上静躺的一张喜帖，她骤然浑身发冷，颓然蜷缩在床榻一角。
红如血色的喜帖上，刚劲有力的墨迹足以扼杀她一切幻象，耳边还回响着那个魔族女子妩媚嗤笑：“汝非吾族，岂配与他携手。”
汝非吾族。
汝非吾族！
汝非吾族……

“巫蛮儿，吃饭了。”飞燕女轻轻叩门。
良久不见开门，内心不免担忧。都知她性格质朴单纯、爽朗直率，她痛痛快快哭一场还好，如今这般整日安静的闷在屋内，久了伤神伤身就不大好了。飞燕女开口声音大了些：“巫蛮儿，开门，吃饭了。”
雕花木门缓缓打开，紫衣少女踏门而出，风轻拂，月皎洁，她嫣然巧笑，眸中却浮着一层薄雾，仿若一碰，便化作泪滴夺眶而下。
“巫蛮儿，我们去吃饭。”飞燕女见此情景也不敢多说什么，拉着她的手下了楼阁。
巫蛮儿却停了脚，指着不远处问道：“那里的灯火为什么那么通明？”琉璃般耀眼的灯火吸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景。
飞燕女轻拍她的肩，这丫头也该散散心了：“今夜城里举办花灯宴，大家都会去。我们吃完饭，就带你去买花灯，猜字谜，放烟花吧。”
“嗯。”巫蛮儿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繁华的长安如同幻梦，璀璨，耀眼。灯火如花朵般齐放，宝马雕车洒下满路飘香。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惹人眼花缭乱的精美花灯照耀在欢腾的夜空，玲珑小巧的首饰，传统风俗的面具，甜蜜如丝的糖人…..琳琅满目。
巫蛮儿步履轻快，瞧着新鲜的小玩意爱不释手，笑的像个忘掉所有悲伤的孩子。

然而快乐谁又能留得住。
她会不时抱紧刚买的老虎枕头傻笑。她记得，禁足时陪她打发时光的玩具，是他在她三岁生辰之日，亲手一针一线缝制。
她会偶尔望着摊上的一把梳子发愣。她记得，枕下压了日日夜夜的木梳，是他在她八岁生辰之日，亲手用檀香木所制。
她会插上刚买的簪子让流苏随风飘。她记得，首饰里最令她在意的步摇，是他在她十五岁及笄之日，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
此等良辰美景，如同她曾经做的一个梦，梦里有缕缕花香，有姣姣明月，有丝竹声声，有绚烂烟火。
她却在这时闭上眼，她深知，这里纵使应有尽有，却独独少了一个他！少了一个他，月便残缺了，梦便幻灭了。
她不停暗暗问自己：是不是尘埃落定了？
身处的街道有多热闹，就衬得她此刻的内心有多凄凉。
良久，她喃喃开口：“是了，尘埃落定了。”
她笑，却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难看。她不想哭，却不知道自己的泪水早已违了她的意，顺着泪痕肆意的流。
那一刻，她好似明白了什么是患得患失，什么是眉间心上，什么是众里寻他千百度，什么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姑娘，醒醒，醒醒，姑娘，姑娘……”一家店铺的小二急了，这观灯台的雅间早就被一位贵人提前预定了，老板贪心想多赚些银子就把雅间让这姑娘坐上了，可这时辰就快到了，贵人马上就来了，这姑娘还是这醉醺醺的摸样死赖着不走，老板一生气，还不得把他炒了！炸了！煮了！蒸了！
巫蛮儿趴在案桌上抿抿小嘴，嘟囔着：“吵什么吵，不是你告诉我的，什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我还没见到杜康人在哪？怎么解忧啊？”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可后悔死我喽！早知道你酒品这么差我那敢让你喝，你快醒醒，小店儿是对不住您，赶明儿您来……”小二现在真急的直跺脚，头冒汗。
“这就是你的…你的不对了，我今天见不到杜康，我便不走了！”巫蛮儿从小有个优点，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一做做到底！
小二不出声了，他不敢出声了，因为他看到了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火冒三丈却一直隐忍的老板，另一个，他没敢抬头看，只知道那人身着一袭白衣，应该就是老板口中的贵人吧。
巫蛮儿半响都没听到小二说话，不由睁开双眸，看到门口模糊的两个身影，满足了，拍了拍小二的肩膀：“你果真没骗我，原来杜康是两个人。”
小二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杜康？”冷傲的语气出自那位贵人之口。
巫蛮儿一摇一晃的站起来，走上前去，指着那人问道：“你是杜？还是康啊？”
“醉了？”那人突然抓住了巫蛮儿胳膊，扶她站稳。他一扫桌上乱七八糟的酒坛壶觞，眸中满含怒意，竟敢背着他喝这么多酒！
巫蛮儿闻言抬起头，四目相对。这剑眉，这深眸，这挺鼻，这薄唇，怎么看怎么像…像杀破狼！
杀破狼！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是梦？非梦？

杀破狼皱了皱斜眉，淡淡开口：“备些茶来。”视线却未曾在她身上移过一步。老板和小二立刻会意，只要贵人不介意，只要有钱赚就成，于是速递了一壶醒酒茶上去。
“剑侠客他们呢？”他神色暗了几分，有些不快，给她倒水心不在焉。他们怎么能独留她一人在此！
巫蛮儿喝了茶还是有些犯迷糊：“嗯？忘了，走着走着就散了。杜康，换个样子吧，你易容得有些像我的…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人不如故！
他坐直的身躯微微一颤，薄唇微启却又无奈闭上。
她体内的蛊毒，她胸口的箭伤，她满目的惆怅，皆是因为他！
终究是他负了她。
可眼下已经别无他法，漫漫长夜容不得他再踌躇，纵使结果是万劫不复，他也只能选择生死交付，笑来颠覆。
“杜康，你可知什么是三界礼法？什么是人魔两道？笑话，天大的笑话。剑侠客和骨精灵都可以，逍遥生和狐美人都可以，都不同族。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和他…不可以？”巫蛮儿问着问着酒劲上来了，一想到他婚期将至，心如刀绞。自那日起，她傻傻的骗着自己不要在意，可她岂能不在意！她习惯了他在她身边，不知习惯了多少年！浓烈的辣气呛得她眼泪直流，梨花带雨，她像个不管不顾的孩子，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杜康，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那些礼法，我只在意他！你知道吗？那日逍遥生诊断出我中了魔族的蛊术，次日他便独自去了魔界，再后来传言他与公主一见钟情，喜结连理。即使我再笨，也知他意在何处！”夜里的清风使巫蛮儿清醒了几分。
“杜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能解忧？系铃的人是我，解铃的人还是我！我把自己推入死角，此生此世怎与他长绝！”巫蛮儿恍惚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杯刚至唇边，她胸口一闷，浑身如被蚂蚁撕咬的痛感令她突然滑落了手中的酒杯。她蹲下身抱紧了自己，秀眉紧蹙，紧咬着的洁白贝齿：“冷，好冷。”
杀破狼见她如此，暗叹不妙，定是蛊毒发作了！他立即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擦了擦她额上的薄汗，而后急切抱起她：“我送你回去。”
“我可是神木族的祭师，这点小痒小痛的，没必要。倒是扰乱了杜康你观灯的雅兴，实在是…实在是…嘶…！”疼…好疼！怎么会这样。巫蛮儿突然捂住胸口，钻心的痛阵阵袭来，她攥紧了胸口的衣服颤抖。
杀破狼察觉出她的异样，倒吸一口凉气，不由紧张的将她抱紧了些：“蛮儿，你要挺住。生你者父母宗亲，养你者神木万民。你这样不顾你自己的身体，真是…没出息！”

一红衣女子缓缓上了观灯台，凌波微步，淡淡的胭脂香气随风而来，手里摇着孔雀羽扇，如火般妖娆。
“诺葇误了时辰，阿狼莫怪。”笑意盈盈的走进雅间，诺葇的笑意僵在嘴边。她眯起眼睛看着被杀破狼抱在怀里的巫蛮儿，怒意顿起。怎么阿狼还和她藕断丝连！这小贱人若是坏了她的好事可就不妙了。
“阿狼，这不是先前你无意射伤的女子吗？怎么如今还纠缠于你？我差遣他人将她送回去可好？”她狡黠的笑问。父皇曾言，杀破狼身具神秘的天狼血统，卓尔不群。她要让他臣服在她脚下，一辈子做她的傀儡，一辈子当她手中的棋子，他将会成为她最锋利的刃剑！
她可不想让那女子乱了他的心，当时在桃林，她略施手段，让杀破狼中计射了巫蛮儿一箭，可谁知，巫蛮儿命大没死。若是让她的人将巫蛮儿送回，定要让巫蛮儿有去无回！
杀破狼抱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巫蛮儿走出门，惜字如金般开口说了两个字：“不必。多谢公主今日款待。”
诺葇未曾想过他要亲自送巫蛮儿回去，大怒：“杀破狼，你现如今是我诺葇的未婚夫，魔界将来的驸马，你抱着别的女子出去不合规矩，不怕颜面扫地，给皇室蒙羞吗！”
“规矩？魔族不是向来蔑视俗陈规矩？”杀破狼的神情冷了三分。
诺葇收起了千娇百媚真真正正摆起了公主的架子：“杀破狼！你大胆！魔族的帝位你还想要不想要！”
杀破狼回眸瞥了她一眼，说话轻描淡写：“臣只记得臣曾与公主约定，助其登位，以换解药。未来的魔界至尊只怕是公主真正的心上人吧。”
“你！”
看到诺葇心虚，杀破狼抱着巫蛮儿大步离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都是可遇不可求，都是天涯沦落人……

“蛮儿，蛮儿，醒醒，蛮儿，巫蛮儿！”骨精灵冲着昏迷的巫蛮儿大喊。
一旁的剑侠客连忙阻止：“你这么叫她，还不得把她吓死！都怪你，要不是你非嚷嚷着去看什么花灯宴，巫蛮儿能跟我们走散吗？”
骨精灵一把揪住剑侠客的耳朵不放：“逍遥生不是说她没事嘛！再说，要不是我，她也见不到杀破狼啊！”
“你！哼，不跟你这骨头一般计较！”剑侠客气冲冲的走出门去。
巫蛮儿觉得耳边有些吵，无力的睁眼，头有些晕沉沉的。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喝了酒，吵着要见杜康，然后，然后……好像自己病发，又好像自己被谁送回来了。
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他之前射了自己一箭，还派人送来了喜帖，摆明了是要和自己恩断义绝，此生不见的。
那会是谁呢？
该不会是……杜康？！
飞燕女端着汤药进来，自责道：“蛮儿，喝点药吧。都是我不好，让你和我走散了，还发了那么严重的病！”
“没事的，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巫蛮儿故意抬手在空气中乱绕，想让飞燕女放心。可她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腰酸背痛的。
“你可不知道这次发病有多厉害，你胸口的伤又裂开了，蛊毒侵入的更深，加之又喝了酒，高烧不退，可吓坏我们了。还好杀……”飞燕女识时务的住了嘴。
巫蛮儿疑惑了：“杀什么？”
“杀…杀了鸡血让你喝，才好起来的。”飞燕女头冒虚汗。昨夜杀破狼送她回来后，巫蛮儿在屋内难以自控，一会儿哭哭闹闹，一会儿踢被子翻床，喂进去的药还咽不下去，药碗打碎了三四个。最后还是杀破狼强忍着痛在左臂放了一碗血，逼着她与他唇贴着唇强灌进去，才有所好转的。
鸡血可以缓解自己的病情？巫蛮儿还是头一回听说，感叹一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之后，感到疲惫，开始蒙头大睡。
昨晚，她好像梦见杀破狼了，在梦里，她吵吵嚷嚷着要骑银狼，杀破狼就依着她到处跑。她冷了要抱他，他任她的小脸在他身上乱蹭。她累了依靠在他怀里，他还笑着亲吻她的额头。
窗外暖阳高照，屋内佳人，正做着一帘幽幽好梦。

感觉自己的文开头有些伤感，刚写了一个暖暖小场景，插播一下。

【年幼有爱小场景，开播】
“灵儿，快过来，有我在，咱们不怕他！”年幼的巫蛮儿一边哄着神鹿，一边的无奈的看了杀破狼一眼。
她不由嘟了嘟小嘴：“都怪你，长得这么吓人，冷冰冰的，灵儿都不敢过来和我玩了。”
比她高半个头的杀破狼扬了扬嘴角，伸手刮刮她的小鼻子，戏谑道：“我吓人？那你怎么不怕我？”
“娘亲说你是无底洞的人，不会伤害我神木族的。”小女孩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脸上有些泛红。话说自己与他的距离也太近了吧。
杀破狼满意的摸了摸巫蛮儿的头发，玩心又起：“你怎么能相信你娘的话呢？你长得白白嫩嫩，万一我肚子饿了……”语毕，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你，你，你骗人。你要吃我，干嘛那时还要救我！”巫蛮儿惊的后退一步。
“那时救你，是想着以后把你养大，肉多了再吃……”杀破狼故意把吃字拖得很长，一步步朝巫蛮儿走去。
巫蛮儿一下被吓得六神无主，腿脚一软，跌倒下去。
“小心！胆子怎么这么小，亏你还是神木族未来的祭师。”杀破狼长臂一伸，把巫蛮儿稳稳的抱在他怀里。
谁知，怀里的小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杀破狼慌乱起来，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你可别哭啊，被你娘知道了还好说，被师傅知道了准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了，你还说要吃我……”巫蛮儿的嘴被杀破狼捂住了，气鼓鼓的盯着杀破狼，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见犹怜。
杀破狼看她这幅摸样，心一软把手放下了，假装正色道：“要是不想让我吃你，以后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巫蛮儿点点头。
“对了，叫一声狼哥哥让我听听。”杀破狼心情颇好，开始得寸进尺。
巫蛮儿惯性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他说什么了，又坚决的摇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
杀破狼见她沉默不语，低下头想看她是不是又哭了。不想，巫蛮儿刚好在那一瞬抬起头，檀口微启：“狼…哥…”还没说完，巫蛮儿的唇就恰巧亲在了杀破狼的脖子上。
巫蛮儿的鼻息弄得他的脖子痒痒的，杀破狼的喉结下意识的动了一下，心跳不由的加快，感觉体内有火燎得他燥热。
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心里大惊，立刻放开了巫蛮儿。
巫蛮儿莫名其妙的盯着他，他就这么轻易把自己放了。哼，眼神飘忽不定，耳朵怎么也红了？肯定有问题！
杀破狼被她盯得心虚。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咳”了一声站起，转身便走，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稳：“我先走了，无底洞还有事情要办。”
“狼哥哥！”
耳边突然传来巫蛮儿悦耳的声音，他戛然止步，却不敢回头：“怎么？”
“没，没什么。”巫蛮儿抿住嘴，不是他说今天要陪她玩儿的吗？怎么这人说话不算话呀！
年少芳心初懵懂，春风自晓是何意。
【咔！场景结束。灵儿：话说为什么把我晾在一边！抗议！抗议！】

魔族，尚武。
魔界的贵族，联姻是为了纯正的血统得以延续，为了后世的力量更为强大。
血腥的味道肆意弥漫着，地上的骷髅堆得似山丘，烛火摇曳，飞蛾扑火，被烧了个死无全尸。幽幽火光仍在跳跃，如同嗜血畅饮的狂魔，阴森可怖。
被捆了手脚无法挣扎的杀破狼暗自冷笑，真不愧是魔族的地牢，生者亡者，都由魔界至尊来掌控，连只飞蛾都不放过。
他与诺葇的交易彻底断了，原计划本是等诺葇与他成亲之日，请君入瓮，逼迫魔帝退位，推魔界狈族公子溪上位称帝。
不料成亲当日，溪动摇了，入宫谢罪以求自保，魔帝将信将疑按兵不动。直到诺葇的长剑指向了魔帝，魔帝震怒，长袖一挥，将诺葇的长剑击的渣都不剩，诺葇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如此残忍，杀破狼当时确实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只是，事后诺葇一党被赶尽杀绝，处以死刑。而他自己却被魔帝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他不明白魔帝留着他这条贱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是什么让溪动摇了？公主的亲睐，帝王的权力多少人想要还得不到，他怎么就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杀破狼眯起双眼，细细回想。
利益，永远是利益！如果有什么让一个人抛弃了眼前的利益，那一定是因为后面有更大的利益！
这时地牢里的小卒进来解开了他手脚：“魔帝要见你。”

“难不成你…是想称霸六界？”杀破狼刚进密室，随意扫了几眼。
魔帝居高临下的望着不知好歹的杀破狼：“果然是聪明人，你们银狼家族可真是人才辈出，随意在这里看了几眼，就明了本尊之意了。”
六界的版图在墙上挂着呢，魔帝是有意而为之，是个人都明白的好不好。杀破狼厌恶听他讲无关之事：“开门见山。”
魔帝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你若能以狼族之首的身份想办法挑起六界之间的战乱，本尊定会横扫六界。至于如何挑起战争，对你这种沉稳聪慧之人应该不难吧！”
话还没说完，杀破狼就一脸正经的发问：“你可想过天下的黎民苍生？”
“黎民苍生?本尊正是念及天下黎明苍生的安定， 才会有一统天下之想。你难道不觉得，如果天下统一，这个天下，会更安宁，更强盛吗!”魔帝冷嗤一声。
杀破狼怒气横生：“如若是乱世，统一天下那是大势所趋，但是，六界都还没有衰落到不可救药，“古今治乱兴哀，讲究的是顺势而为，如今，百姓向往的是安宁和平的生活。而你却要挑起大战，置万民于水火之中，这便违了民心。水能顺舟，亦能覆舟，逆了天意，违了民心，你觉得你能够成功吗?”
杀破狼的话使魔帝微愣，继而笑道：“本尊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哦，对了，本尊倒是忘了提醒你，你留在客栈的那位红颜知己，本尊将她安顿在狈府。你可得快点做决定，那姑娘身子不好，怕是还没见到你，就一命呜呼了。若她命大，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狈府公子溪的夫人也不好说……”
“畜生！”杀破狼红了眼，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魔帝笑容狰狞：“我的手段你应该是听说过的！答应我，留你一命。”
狈府公子溪！杀破狼冷笑……
他曾在公主府见过溪。溪好静，善舞文弄墨，几赋诗词便将之前的诺葇弄得迷魂颠倒，却对诺葇从没有过真心！他曾感觉到溪对于权力的执着。
魔帝该不会是抓到溪的什么把柄了吧？
总之，溪要是敢碰蛮儿一根指头，他定要把溪的整个人都废了！
“好，我答应你。”

三月后，魔帝驾崩，公子溪登位称皇的消息突然传出，震惊六界。外界议论不断，有人说魔帝欲称霸六界，公子溪替天行道，杀了魔帝，方乃真英雄！又有人言，魔帝被公子溪派人下蛊致死，公子溪才是阴险小人。议论最多的却是，魔帝驾崩当晚，宫内大乱，有人曾看见几百年前销声匿迹的银狼世家显灵，重臣纷纷跪拜承认了溪，此事才得以平息。很明显，公子溪显然不是身份卑贱的狈族，定是血统高贵的银狼族。
消息传得满大街都是，对于梨花树下的紫衣女子而言都是浮云。
“我们吃饭好不好？”巫蛮儿柔声细语的对怀里的银狼说着话，怀里的银狼没理会巫蛮儿，继续卧着发呆。
巫蛮儿绝望的看着杀破狼：“杀破狼，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还是已经听不懂我说的话了……
几天前，溪派人把伤痕累累他送了回来，那时他化成了一匹银狼，嘴角流着血，不停的喘息。
溪告诉她，杀破狼曾去找过溪，当杀破狼得知溪被魔帝下了蛊毒迫不得已时，他表示愿意杀了魔帝，助溪登位，但条件有二，一个是求得解药，一个是溪做仁君，溪答应了。
但那晚局势太过于混乱，溪因为先前中了魔帝的蛊毒晕倒，杀破狼就让溪喝了他的血来缓解。后来他带伤与魔帝的残余进行了一场厮杀，差点丢了一条命进去！
多数臣子本是不愿意的，但杀破狼化成银狼，杀气腾腾。传说，银狼显现之时，便是江山易主之日。大多臣子信此，这才渐渐匍匐于溪的脚下。
溪很诚信的将解药给了巫蛮儿，目光随和：“他之前割血救了朕一命，又因为朕赔上一命，朕欠了他两条命，朕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还。”
“还有，巫蛮儿，朕求你不要怨恨诺葇，你的毒其实是魔帝下的，魔帝很早就关注你们了，他要的是杀破狼，是六界，诺葇只是魔帝的牺牲品。”
“你，喜欢诺葇？”巫蛮儿垂眼，自古帝王薄情。
溪淡淡一笑，这个问题他好像很早就想过了：“朕爱江山，不恋美人。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皆是如此。”
巫蛮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突然开始同情身为公主的诺葇，和现在身为新帝的溪。
都是可怜人……
这时溪缓缓开口：“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譬如诺葇，那个不可一世的荒唐公主，却曾在他稚嫩的心上，洒下第一抹阳光。
溪的声音极小，不知是说给巫蛮儿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