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青吧 关注:3,308贴子:12,210

【灰青】一步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近似于PSYCHO-PASS的设定,有调整
*其他的值得提醒的东西请你们告诉我
*原定名《抉择》,修改时改为《一步》


1楼2016-01-22 12:51回复
    1.
    青峰第一次见到灰崎祥吾的时候,他刚刚被从水下拖出来。
    异常明亮的白色灯光下,他的身体苍白得近乎于青,浑身淋漓地滴着水,双手被铁链吊在横杠两端,双臂延展至极限,直到每一道肌肉的轮廓都清晰可见,他低着头,略略有些长了的灰色头发垂在他面前,遮住了他的脸,流下一道清澈的水柱。青峰知道他刚刚在水下待到了他的极限,因而他最多也只是能勉强地吊在那里,没有力气挪动哪怕一根手指。
    良久,他忽然张口,懒懒吐出一口血水,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青峰,随着他清浅起伏的呼吸和缓慢的动作,光影在他的身体上流动,使他仿佛被放置在错误的光源下的大理石雕塑,大师之作,每一道或新或旧的伤痕都在不完美的意义上完整着他。
    他抬起的眼睛浅灰如同水银,清澈见底,带着血的唇角勾起邪笑。
    青峰不由一怔。
    他在单面镜的背后,清楚地知道灰崎看不见自己,也不可能看见自己,然而他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对上了青峰的双眼,像是精准地瞄上了自己的猎物的狼。
    一瞬间,青峰感觉他雪白森冷的狼牙仿佛就轻轻地、暧昧地贴在自己的颈动脉上,隔着薄薄的血管,就是鲜红奔流的血液,就是他的生命,甚至每一次血流的搏动都带来锋锐的牙尖抵在血管上的轻微疼痛,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冰凉,冷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感觉得到那掌控着他的生死的牙。
    即便那头狼明明被重重枷锁禁锢着,苍白赤裸的身体上伤痕累累,此时此刻奄奄一息。
    犯罪指数1001,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2楼2016-01-22 12:55
    回复
      2.
      青峰每每自我介绍,提及自己是帝光第十二届的毕业生的时候,他总会收到惊讶的目光,然后得到这样的评价:是赤司征十郎与灰崎祥吾的同班生啊。
      赤司征十郎与灰崎祥吾,是的。
      这两个人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年前者是万年第一,后者是万年倒数第一;如今前者奇迹帝国的掌权人,后者犯罪心理指数记录的刷新者。
      而从昨天开始,人们再将这两个人的名字并列的时候,又已经完全不同。
      因为他们公开打了一个赌。
      如果在一年的时间里,灰崎祥吾能够基本将犯罪指数至少在50%的时间里保持在1000以上,而在剩下50%的时间里至少保持在500以上,从不降低至安全值50以内,并且在最危险最诱惑的位置工作生活,然而绝不真正犯罪,那么赤司征十郎就将废除对希伯尔系统的绝对信任制度。
      青峰在收到通知去见赤司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赤司罕见地在饮酒,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盈而优雅地勾着高脚杯,赤红如血的眼睛淡淡地凝视着摇晃的酒液,红酒幽光如血,又映着他血红的瞳孔。
      尼采说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间足够长,深渊便会反过来凝视你。
      他说
      所以他为灰崎安排的最危险的工作就是做一个追捕罪犯的人,用他们的角度去看问题,用他们的思维模式去考虑,不断地接触他们,甚至同情他们、对他们感同身受。
      所以从今天起,他的这位老同学灰崎祥吾,就将是他的新执行官。


      3楼2016-01-22 12:55
      回复
        4.
        从很久以前,青峰就放弃去理解赤司的想法了。
        因为从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自己的位置——他是利刃,所向无敌,然而他不确定自己的所向是否正确,只有一点,他不相信希伯尔系统,所以他选择了他相信的人,赤司征十郎,相信他为自己选定的方向,那么既然相信赤司,就不会再去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然而让灰崎住在他家里,就是赤司选定的“最危险最诱惑的生活位置”?
        他上学的时候跟灰崎交际不多,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而仅仅同居了三天,他就发现这家伙简直令人难以忍受——首先从这三天他就没能好好洗个澡开始。
        灰崎异常地喜欢在他的犯罪指数紧邻1000以下的时候跑来调戏青峰,每次都弄得青峰暴躁到不行,以至于自从第一次被灰崎调戏时涨上去的那一格犯罪指数就没有掉下来过,而灰崎每每也总是在调戏完他之后瞬间涨到1000以上,让他时常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幸而他知道不但他有特殊植入的主宰者在自己的手臂上,而且一旦他死亡,植入灰崎大脑的芯片也会瞬间烧毁他的大脑,所以清楚灰崎不可能对他动手。
        然而哪怕是一对一的硬战,也比这种暧昧不清的扰乱来得痛快。
        他不偷看,而是正大光明地推开浴室的门看,他的目光绝不遮掩,直白而情色,简直和直接上手爱抚青峰没有任何两样,直到青峰无奈拿设置在灰崎身上的电击惩罚威胁他,或者专门把他打出去绑起来,抓紧用灰崎解放自己的短暂时间洗澡。
        而在他发现这家伙开手铐只需要几秒钟挣胶带撑死十几秒之后,他不得不每次都把他五花大绑,丢在离浴室最远的房间,一路设置好房锁和各种障碍,实验多次,最终才好不容易争取到一次洗一个战斗澡的时间。
        彼时彼刻面对灰崎小小的失望,他当时多少是有些得意的,直到直属于赤司的白色部队打开他的房门,把灰崎带走为止。
        那天,灰崎的犯罪指数没有能够登上1000。


        5楼2016-01-22 12:57
        回复
          5.
          青峰追出去找到赤司的时候,赤司的表情淡漠得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
          他丢给青峰一纸合同,那是灰崎自己请求的平衡机制,如果他自觉没有能力达到1000以上的犯罪指数,他就有1000个小时的请求权,通过酷刑帮助他再度达到1000以上的犯罪指数,一旦成功,他就可以选择被释放回到青峰身边。
          附加条件是,为保护青峰的犯罪指数,拒绝青峰在期间对他的一切数据的访问。
          青峰一顿,随即便暴怒地摔门而去。
          疯子。他想。真是疯子。


          6楼2016-01-22 12:57
          回复
            8.
            青峰其实好奇过,为什么灰崎与他的亲密接触总是轻易导致他的犯罪指数上升。
            他拒绝接纳灰崎所说的“因为你诱人犯罪”的说法。
            他基本给了灰崎偶尔破例跟他耍流氓的权利,然而灰崎反而很少真的动手,也没有真的做过任何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事情,即便在最差的日子里,他也只是亲吻青峰的眼睛、唇角、手指或是后颈,他的触摸也总是非常轻盈并且边缘,他守着他自己的某个底线,绝不跨越,绝不滥用。
            青峰从中感到了一种相信,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他真心实意地觉得,不论灰崎的犯罪指数是500还是1000,他都不会真的实行犯罪。


            9楼2016-01-22 12:58
            回复
              10.
              青峰其实不明白灰崎为什么一定要跟赤司打这个赌,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折磨自己。
              某一天,他们走在从案发现场出来到灰崎的押运车的路上,青峰注意到灰崎一顿,拽住青峰的手便把他扯到了自己身后,随即一只番茄便精准无比地砸在了灰崎的侧脸上。
              砸他的是个颤巍巍的老太太,她发现番茄砸中,灰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由稍微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愤怒地用她苍老无力的声音极力地吼着:“你这个疯子!”
              接着继续发表她的言论,有关于灰崎和赤司的赌是在允许这个世界充满疯子,让这个世界走向毁灭,威胁他们这些无辜的正常的人的健康和安全。
              青峰以为按照灰崎的性子,他一定会暴怒,至少也会露出隐忍愤怒的表情,然而他没有,他只是很慢很平缓地抬手把黏在他脸上的番茄甩掉,拽过一个机器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静静地听着老太太的指控,没有一句反驳或解释,直到那个机器人回来,递给老太太一袋四个新鲜红润还带着水珠的番茄。
              老太太愣住了,而灰崎不再立在原地而是转身走向了押送车。
              他还没有走到,就被人扯住了衣角,他顿住,发现扯住他的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她大概刚刚从幼儿园放学,正牵着她母亲的手,即便加上小皮鞋和帽子的高度,她也才勉强高过灰崎的膝盖。
              灰崎犹豫了一下,抬头看过她微笑着的母亲,有些笨拙地后退了些,蹲下去,使他的视线与小姑娘齐平。
              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解下胸前的手绢,举到灰崎的颊边为他擦拭脸上的番茄汁,灰崎的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直,然而他没有动,平静地接受了小姑娘的善意,然后极力正常地微笑了一下,表达了对小姑娘的感谢,接受了小姑娘赠送给他的手绢。
              青峰看见他把手绢很紧地攥在了掌心,却随即便丢给了一旁的机器人。
              他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灰崎刚刚洗完澡出来,他的头发难得一见地因为湿润柔顺地垂着,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灰色家居裤坐在青峰的宽窗台上,赤裸着满布浅白色伤痕的上身,夕阳温暖柔美的橘红色光辉落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苍白近乎透明,青峰甚至觉得他像一个雪人,即将融化在阳光里。
              灰崎听见他问,突然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染着夕阳美丽的颜色,一瞬间让青峰没有能力思考。
              世界上大致有那么三种人。他说。有些人中立,有些人激进,有些人保守。做一个中立的人最轻松最简单也最正确,我知道,但是我不行。所以说我是疯子也好,我有我想要做的事情。
              他说这些事情即便看起来跟他本人没有关系,但其实不是的。
              因为一只只被豢养的鹰选择活下来,所以它的族群终其一生都存在着被人捕捉豢养的危险;而因为一只只麻雀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所以再没有人去试图捕捉和豢养它们的世世代代。下一代人的生活是被豢养还是自由自在,是上一代人决定的。每个人能够以怎样的形式存在,是由人类这个群体决定的。
              所以他宁愿做一只疯狂的麻雀。
              这是青峰第一次觉得,他第一次离灰崎祥吾这个人这么近,第一次听到灰崎祥吾这个人的想法,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活得比谁都疯狂,却又比谁都清醒;比谁都自私,又比谁都无私;他这一生不曾被谁看得起过,却一直都站在令人无法俯视的高度。
              青峰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11楼2016-01-22 12:59
              回复
                9.
                对于灰崎祥吾来说,这世界上大约没有比他自己再糟糕的人了。
                他曾经试图列出来他自己仍旧拥有的东西,最后发现他所剩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不相信希伯尔的神谕,不论希伯尔如何宣称他是无药可救罪不可赦的废物、垃圾、渣滓,他都相信一件事:在他做下犯罪那个决定之前,他是无罪的,谁他妈也不能用一个数字说明他的下半生。
                他很清楚有很多事情是无可挽回了的,比如他肯定无法像征十郎那家伙一样看穿整个局势和处在局势中的每一个人,又比如他没法一张嘴变成诗人、拿支笔变成画家。
                但他不相信一个数字就能替他决定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已经被那该死的系统糟蹋得差不多了,所以既然反正已经不剩什么了,不如干一场,试试看,至少倒,也要倒在跟那该死的系统抗争的路上,疯狂也好什么也好,他相信的东西就是这个。
                他相信人本身,胜过那个该死的系统。
                征十郎那家伙有时候让人很不爽,因为只是一眼,他的想法就在那个人的面前无所遁形。
                说起来要论疯狂的程度,没准他比征十郎还远远不如。
                那家伙看得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制系统只有两个,或者是有罪推定,或者是无罪推定,二者没有哪个是正确的也没有哪个是错误的,有的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哪个系统是适合的。希伯尔系统不论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在当初动荡不安的时段,都曾经一力最高速最高效地稳定了这个社会,然而持续的恐怖统治,却在导致新的冲突和矛盾。
                没有什么可意外的,征十郎只是看清了最佳的改革时机,然后选定了他这颗最佳的棋子罢了。
                他讨厌被人利用,但是征十郎给他的机会是跟他自己的赌局,向他自己也向整个世界证明,犯罪指数并不是决定一个人是否犯罪的百分之百的因素的机会,也是给他一个机会跟所谓被希伯尔系统决定的他自己决一死战。
                至于征十郎,他大约早已知道这场赌局也好战斗也好的结局了。
                然而真正让他动心的东西其实只有四个字。
                青峰大辉。


                12楼2016-01-22 12:59
                回复
                  8.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能够了解那个人。
                  年少的时候这个人在他的生命里如神祇一般存在着,因为他的存在是他所仰望的光,不偏不倚的光。
                  他那个时候性子狷介,然而是自己闯的祸没有不认的,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初被学校的老师冤枉,如何死不肯认,然而他的犯罪指数摆在那里,没人相信他,只有青峰一个人,也许是被喋喋不休的老师烦透了,大声地喊了一句:证据呢?
                  那是个不需要证据、犯罪指数说明一切的时间地点,然而他始终记得青峰微扬的下颌,始终记得阳光在他蜜亮的肌肤上镀出金边,他的表情倨傲无比,带着愤怒的紧绷,眼中的神色是海蓝钻石一样坚硬的质地。
                  “这家伙虽然很糟糕,但是光明正大,不认的事情必定是没有发生。这么想让他当这个替罪羊的话,拿出证据来好了。”
                  他记得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放弃了眼泪这种东西,因为没有谁会因为他的眼泪来同情他、帮助他或者保护他,所以没有作用的东西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然而听到那句话的那一刻,久违地,他在双眼里感觉到了温热。
                  太久了,以至于他都不记得上一次有人相信他是什么时候,以至于他都不记得单纯被人当成一个相互平等的人是什么感觉。
                  他向往那光明,然而他又从未停止过对光明的畏惧。
                  无论如何,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停止过对青峰大辉这个人的渴望。


                  13楼2016-01-22 12:59
                  回复
                    7.
                    他拥有过的不多,如果不是百合子在精神状态好的时候找不到她的儿子便会精神崩溃,想来他的外祖父母早就不会把他留在身边。
                    而他有的也持续地被剥夺着。
                    开始训练的时候为了能够坚持下来,他会一遍一遍地回忆他和百合子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然而渐渐地,仿佛承受了电击疗法一般,那些记忆渐渐地被酷刑侵袭,以至于后来他每每想起百合子,都会伴随着有关训练的痛苦的回忆。
                    更何况他本来就欠了百合子太多的东西。
                    渐渐地,他就努力不再想起百合子了。
                    可是那样他的生活又太残忍、太无聊了,只剩下红白两色,红色是他被命令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见的血,白色是他被囚禁在潜在犯隔离区时看到的唯一颜色。两者结合,就是他黑暗毫无光明的人生。
                    只除了青峰。
                    那些短暂的有关于他的光的回忆是他最为珍惜的,他总是千挑万选,在他最平静或者最万不得已的时机,拿出来小心地回忆,一帧一帧,一寸一寸,那是他惟一的光,也是长久以来唯一支持他的东西。
                    那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有人忽视他的犯罪指数而选择相信他。
                    所以当征十郎提出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靠近他的光的时候,他无法拒绝。
                    即便征十郎用他洞悉一切的异色双瞳对他说,你听过伊卡洛斯的故事吗。


                    14楼2016-01-22 13:00
                    回复
                      6.
                      在触及青峰的时候犯罪指数会升高,原因很简单。
                      因为对他来说,那就已经是犯罪。
                      除了无论如何不肯认输的这唯一的执念,他已然一无所有,他甚至不过堪堪把七零八落碎了一地的自己勉强拼起来、撑着一口气不倒下、死命地还要往前再走一步而已,他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光?
                      所以在青峰身边,仰望他,强行占有他的光芒,看着他属于别人,感受着自己的卑劣和可耻的渴望,对他而言就是精神上最大的折磨。
                      他一遍一遍近乎于自虐地克制着自己,一遍一遍近乎于自虐地惹恼青峰,只为了看他那一瞬的厌恶和愤怒,那让他清醒,让他清楚明白地感觉到青峰对自己的感情距离他所偷偷渴望的到底有多么遥远,这让他沉进绝望和痛苦,也帮他把指数维持在1000以上。
                      第一次青峰把他的手放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几乎要把他所有的向往和渴望说出来给他听,几乎要把他所有想要的和需要的都从青峰身上拿走,然而青峰看着他的眼睛是纯粹的海蓝,澄澈无瑕,带着平白的坦然,和同多年前一样无比珍贵的信任。
                      是在那一刻他无法再否认他的爱。
                      然而他又一次地感到自己的不配,又一次地在光明中发现自己的丑陋和肮脏,他所守着的最后的东西就是——他既然说他爱,那他还要对得起他自己的爱,他要极力地让他的爱成为他能够奉献的最美好的东西,要让他的爱能够达成对青峰最好的结果,而这其中之一,就是青峰绝对值得比他好上千百倍的人。
                      于他而言还有另外一件小小的事,那就是他也想让自己变得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儿,至少让他能觉得自己有资格,悄悄地爱着青峰。


                      15楼2016-01-22 13:00
                      回复
                        4.
                        那之后的他们,似乎不同了。
                        青峰自然而然地在手臂可以轻易相碰的距离走路,不论多么宽敞或者有多少位置,他总是坐在他身边,而且他们开始一起度过一些时间,一起做些什么事情,当然主要是在有案子的日子里,因为这样的日子里,他的犯罪指数是安全的。
                        他反而很少说话,很少动作,连他惯有的用气魄或者调情逗逗对方都异常的少。
                        因为他很难用言语形容那种感觉,但就好像一个偷了糖吃的小孩,既愧疚负罪又无比兴奋地享受着糖果的甜蜜,小心地捂着嘴以免暴露了他快乐的秘密。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的威慑和轻佻的保护色一瞬间都不在了,暴露在青峰面前的就是近乎于本真的他自己,极脆弱却又极强大,极躁动却又极安静。
                        后来他奢望着这也许就是青峰和他的朋友的相处方式,有些慵懒地,有些幼稚地,然而在某种意义上又可爱得不行,而他近乎于无底线又不着痕迹地溺宠着青峰,体会着一种盗窃的负罪与快感。
                        他认真地认为自己还不够,离值得这一切还不够,他只是从某个尚未到来的人手中,悄悄地偷走了这片刻的快乐。


                        17楼2016-01-22 13:01
                        回复
                          3.
                          百合子被杀害了。
                          一年的时间就快要结束了,一切似乎进行得都很好,却飞来横祸。
                          灰崎知道的时候,忽然觉得整个空间都扭曲了,上下左右前后的方向全部混乱地交织在一起,他只能看到百合子的笑容,在他不知道如何触及的地方,他只能勉强站起来,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外走,走回家,打开门,看到青峰,然后一头栽进了青峰的怀里。
                          啊,百合子死掉了。他想。
                          虽然不算很多,但她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对他而言还代表着温度的存在。
                          他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青峰的脖颈,他的拇指微微用了些力地,精准地按在青峰的颈动脉上,感受着那里有力的搏动,让这搏动告诉他,他的光还活着。
                          青峰没有动,没有一点闪躲和颤抖,像是完全信任地,把他脆弱的血管交在了灰崎手里。
                          灰崎也把他此时此刻似乎无法承受的自己身体的重量交了出去。
                          那双抱住他的手臂和让他暂时依靠的胸膛散发着温热,散发着属于青峰的深海盐一般的气息,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然后抬起眼睛去看青峰,把青峰放在温暖明亮的阳光下,用眼睛和手指极力地去记住有关青峰的一切,他深蓝色坚韧而又光滑的短发,他额心微尖的发迹线,他凌厉却又在尾端显得慵懒的眉,他狭长且深蓝如海的眼睛,他蜜棕色泛着油光水滑的豹皮一般艳丽的光泽的皮肤,他脸颊和身体的骨骼以及肌肉轮廓的线条,还有他的嘴唇。
                          他颜色很淡的,对于灰崎来说仿佛圣地一般的嘴唇。
                          他甚至不敢用指尖触碰它们,而是在触及之前低下头,在自己的脑海里把所有的一切深深地想过一遍,试图把它们深深地刻进去,甚至从头到尾地,把他还能够想起的各种各样的青峰想了一遍,因为那是他余生将拥有的所有温暖与光明。
                          他突然哭得像个孩子,而青峰始终抱着他不曾片刻松手。


                          18楼2016-01-22 13:01
                          回复
                            2.
                            没有花他们太久的时间就弄清楚了,杀害百合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灰崎的亲生父亲。
                            那是他最冷静的一次,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思考,也许因为是父子的关系,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疯狂的想法,他甚至能够理解,因为那个男人同样是被希伯尔系统摧毁了一生,同样在用着他自己的方式在对希伯尔系统进行着报复。
                            然而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个男人选择了疯狂的摧毁和报复,他却选择了光明正大的战斗,认为假如他赢的不够光明正大,那么和输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人们的选择造就人们自己,然而这样的选择如果轻易就可以做出,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意义,唯有背负着最残酷的后果的选择,在人们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才决定他们是高尚还是卑鄙。
                            走不走那最后一步,是对人性最重要的考验,而谁也没说过这会是个容易的抉择。
                            灰崎没想着要杀了他,甚至他无比自信地想着,他是不同的,他不会对那个男人动手,他会把他光明正大的胜利摆在那个男人面前,证明他们是不同的,然而子弹穿过青峰的胸膛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的世界像是一艘迅速沉没的船,一切寂静无声,只是迅速地沉没,沉没到一片无声无息的深海,黑暗至没有一丝光明,冰冷至他整个人都在寸寸化为冰屑不复存在。
                            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的光倒下,那样慢,可是他来不及伸出他的手,来不及接住他的光,来不及把他温热的身体抱在怀里。
                            他崩溃了。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取代他的理智的,是经历过上万次无情训练的杀手的本能,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躺在了地上,没有了逃跑和反抗的能力。
                            而他的枪口,笔直地指着男人的眉心。


                            19楼2016-01-22 13:01
                            回复
                              1.
                              他和他自己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主宰者无法杀死那个没有犯罪指数的男人,所以他只有两个选择,放过他,或者用他手中已经上了膛的手枪杀了他。
                              他眼前的是毁掉了他的一生的男人,他肉体和灵魂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向他嘶吼哀鸣着它们的痛苦,要求着他从这个男人的身上血债血还地讨回来。
                              他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的脑子里混乱成一团,他看见百合子的微笑,然后是百合子毫无生机的脸颊。他看见他的光,然后是那双青色的眼睛中渐渐熄灭的星光。他看见一片血红,也看见他自己从血红之中一步步挣扎着走来。
                              他想杀了他。
                              还不够吗,他从他这里剥夺的还不够吗,还不够他有足够杀掉他的理由吗?
                              他的瞳孔烧得血红,握着枪的手在发抖,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耗尽他全身的力气,所有曾经受过的伤痛都在尖叫着撕扯着他的身体,他听得见青峰手腕上的主宰者报出他自己超出一千仍然一路飙升的犯罪指数。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想结束此时此刻自己的痛苦,他已经痛苦了太久,他已经痛苦到什么都不想再在乎,只要杀了他,杀了这个男人,他就能获得平静了,他的痛苦就能消失了,他就能把如此长久以来积压在他的心上的那些让他不堪重负的东西丢弃了。
                              他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他是为了争这最后的一点自我,才勉力坚持到现在,他早已是完全的失败品,早已不可能恢复如初,早已不可能变成一个完美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是他仅存的念头。
                              “灰崎…祥吾。”
                              他回头,看见青峰勉力支撑起身体,他的嘴唇发白,额头滚下大颗大颗的汗珠,然而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灰崎,仿佛这世界上再没有另一个人。
                              灰崎也看着他,仿佛这世界上再没有另一个人。
                              最后一步。
                              这是他的最后一步。
                              他忽然回过头,那么平静,稳稳地抬起手枪,狠狠地抵在那个男人的眉心,看着那个男人仿佛得逞一般的表情,淡漠地开了口。
                              我不是你。
                              他说。
                              是的,他不是他,他从最初开始就决定了,不论这个世界怎样冷眼看他,不论这个世界如何欺侮他折磨他抛弃他当他不存在不拿他当人看,他都不会放弃他自己,再失败再破碎再没有希望,他还活着,他还能思考还能行动,即便他永远不能达到所谓的完美,任何人都永远不可能达到所谓的完美,他仍然不打算当完美不存在。
                              他活着一天,他就看着完美的方向,然后往前走。
                              一个数字不能决定我的一生,能决定我的一生的人只有我。
                              他说着,又回头看向青峰,像是看到了遥远的又近在咫尺的什么,他的眼睛里浮起一点一点的星光,露出快乐的神色。
                              我赢了。他笑着说。我自由了。


                              20楼2016-01-22 13:0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