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苍茫,Zora恍惚之间想起遥远的故乡。晨钟暮鼓的声响遥遥呼喊,看尽沧桑的变迁。
她隐约记起那天的礼堂,月色在地上切出一溜一溜的冰凉。小提琴和钢琴的声音诉说着纪念曲调,赵公明端坐在第一排,冷冷回头看她,银色发上一片寒色。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眼含着深切的警告意味,她却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走进那如水的月光里。
一路沉默,她恍惚地跟在弗雷身后,看熟悉的景象慢慢在眼前转过,却如同一场不真实的梦境,缓慢模糊远去。
她感觉弗雷的手静静握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扣。她听见他淡然的声音,惘然抬头,眼里只剩下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瞳孔。
“人心总是易变的,战争本无所谓正义。当我们在战场上时,不战,即死。”那双眼瞳里可以盛开万千繁华,但是此刻里面的清光却有如刀锋撕裂般残酷,“而我们…唯有前进。Zora,我们都应该活下去。”
“本没有谁是该死的。”弗雷收紧手指,“我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力量所终,但是……或许活下去,总会有得到答案的一天。”
“谁说……不是呢。”Zora轻声回应,靠在他的肩上,“是你说的…活下去。”
【Part six 】
黄沙的山丘匍匐在地平线上,一轮红日黏附在沙上,缓缓被沙土吞噬了下去。
黑色的衬衫上金色的龙纹隐约浮动,男子在沙地上席地而坐,沉默地眺望着夕阳落下的方向。
“公明,你果然在这里。”身后的细沙传来细微的颤音,男子没有回头。
弗雷站在他的身后:“又有心事吧。”
“啧,麻烦的家伙。”该隐不耐烦地拨弄一下额发,“还以为你丢了呢。”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赵公明朗朗吟诵出古老的语言,辗转的音节在他唇间湮灭。他终于回头,“喂,带酒了没有?”
“你说的什么?”该隐皱眉,“喂弗雷,别把酒给这种家伙。”
“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赵公明随手抓了一把沙扬出去,懒懒道,“算了。简单来说,这是我们东方的一篇文章,描绘古时战场荒凉的。”
“……野竖旌旗,川回组练。法重心骇,威尊命贱。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弗雷淡淡吐音,音节连接时透着显然的生涩与扭曲,但是足够赵公明听懂他所说的内容。
有些惊异地看他:“你读过?”
“Zora告诉我的。”弗雷回答,夕阳最后的辉光依依不舍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最终消失在了远方,“Zora说…这是一篇吊祭的文章。”
“是的……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赵公明顺势躺下。
弗雷在一边沙地上盘膝而坐,该隐不耐烦地将酒扔到两人怀里:“低度数的酒凑活吧,意思一下就算了。还有,再念一遍?听着还不错的样子?”
“你确定?这句可是悲叹月色惨淡,触目伤心的哟。”赵公明随手打开酒瓶盖,仰脖灌下一大口。
“好了公明,你俩怎么还是改不了这脾气。”看着一旁该隐眉毛又拧起来的架势,弗雷连忙圆场,“难得一次出来,不要又打起来了。”
“又不是没有打过,怕什么?”该隐慢慢抿了一口酒,不在乎一尘不染的白衣,也席地坐下。
“我们如果真想打起来,你现在根本拦不住啊小弗雷~”赵公明眯了眯眼,“你根本没有和佐拉说来这里喝酒吧?不然她怎么肯放过你!”
“我违反医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常常顾不上的,又有什么关系。”弗雷抓起一把沙,感受着尚且温热的细沙在指间滑落,掌心越来越空,却没有打开酒瓶。
“哼,现在谁才是心口不一的家伙?”该隐嗤笑一声,升起的圆月点亮他的眼瞳,折射出一泓不屑万物的嘲讽颜色,但衬上眼下的标记,竟说不出的圣洁高悯。
“明明就是怕她担心,不是吗?”
“你说话总是这么不留情面,该隐。”
“那也不用你管。”
赵公明哧哧地笑,一点也不介意自己银发里杂进了多少黄沙:“在我们那边,满月是团圆的象征呐……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团圆的时候?”
“……我们谁都不知道。”弗雷回答。
“无聊的问题。”该隐冷笑,但语气却放软了下来,“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是无力改变现状的。当年老师给我们的问题只有我得到了答案。那我就好心告诉你们好了。所谓我的拥有就是我们身后的地方,除此以外,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为此而生或为此而死,都将是我的荣耀。只要我不曾背弃,我就在这片土地永存。你们两个白痴明白?”
弗雷静默不语,只是无意识地一下下抚摸手边的沙地。
赵公明却反问:“可是如果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和你这种到现在还一无所得的二货说话。”该隐看着弗雷出神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其实弗雷,你曾经是我们中间最接近答案的人…可是为什么,你也会不明白。”
“…你不懂。”
“哼,我当然不懂。我要是懂你的想法岂不是变的和你一样蠢。”该隐毫不留情地挖苦他。
弗雷没有应话,脑海里浮现的却是Zora的声音。她以一种与赵公明的苍凉截然不同的语调吟诵这篇文章,平静淡然却含着绵长的追忆。那声音是惯常的清澈优美,令人沉醉。
在这片土地上,是否有因我而亡的冤魂游荡?
弗雷抬手遮住眼睛,想起那一天。他的手按在黑白的琴键上,该隐在一边默默调好小提琴的音调。他们共同演奏了一首《沉思》。寄托对那个女人的追忆。
那个女子眼里有智慧的星海,却以“英”为名。
赵公明坐在第一排听他们演奏,哀伤的氛围无声流淌。三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感受到外人的入侵,但是弗雷与该隐都未加以理会,只是专注于乐曲本身。赵公明转过头去无声地警告来人,那人却固执地向前。
一曲终了,该隐抬起的眼睛里已含了怒意:“谁?”
与他质问声一起响起的是女孩的歌声。
杳杳似天外悲歌的声音,女孩对着他们歌唱,赵公明的神色有刹那震惊,最终归于冷静。他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女孩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音色,唱的歌声里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悲伤。一曲歌毕,她眼里泪光闪烁,对三人深深鞠躬:“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想送英老师,最后一程。”
“…我替老师谢过你的歌。”赵公明回答。
弗雷从座位上起身,打量着对面的人。又见面了,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他是后来才知晓,那是一首送别的挽歌,祈求魂魄有归。
而在当时,他只是听懂了歌声中的感情,所以选择了沉默,而非责难她走入他们的领域。
或许从那一刻起,有什么已然改变
TBC
下一章终于要走紧凑风了。我听的《沉思》是小提琴独奏曲,事实上不清楚是否有协奏的版本,特此说明。另外,阿瑞斯的军衔改为中将…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