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言◎
元狩二年,玄鸟至,桃始华。
年轻的君主踞坐在铜雀台上,十二章纹伏在他的衣袂襟衫,金丝银络,腾而生辉。轻烟散自博山,携着一丝儿铜锈的腥味,钻入他的鼻腔。君主缓缓地、缓缓地睁开醉眼,目光沉湮于无尽的朦胧。烈酒灼伤了喉,像一柄短而钝的环首,朝他心头,磨出冶艳的血痕。他踢碎了仍汩汩地流转着琥珀光的玉碗。他将腰上久未尝血的刃划破三月金陵的雨,以火炙烤,照亮他的眉目,远远地、递去长安。
白玉的几案,冷暖的棋子,宣城的纸,端州的砚。君主细细地抚过每一道纹理,使冰冷的器皿,一件件,沾上他的体温。他关上殿门,在刀戟声里燃起不灭的烛光,火舌吞噬了万物。他蓦地发觉,遗忘与消失,都可以如此仓促。明月依旧高悬,悬在金陵,悬在长安,悬在城头伤痕累累的尸首上——还在笑呢。
梁靖文掩了手中书卷,揉着眉心。墨水尚未干透,侍书的小童尚不识字,只认得铺满玉案、重复了无数遍的笔画:
“杞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