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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形同陌路°』 网络小说 > 独家记忆 >木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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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老师?”刘启纳闷。
“我们学校的老师。”我解释。
“慕老师说飞机的机翼上下表面形状是不一样的。上面是流线型的曲折面,所以气流通过的速度小,下面是平面,流动速度相比上面就大些。速度越大压强越大,所以飞机就是利用这个压强差飞起来的。”
我听的云里雾里,只知道上下表面的形状导致了下面压强比上面压强大,所以飞起来。
刘启倒是也不生气彭羽捉弄他,听了彭羽的话,沉思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显露出一种豁然开朗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真是长见识了。”
听见对方这么表扬自己,彭羽全然一副尾巴就要翘上天了的神色,洋洋得意地说:“这种东西小意思了。”
“不过,彭老师,”我故意刁难他说:“有一点我倒是不明白。”
“什么?”
“你在电视上见过美国那些战斗机翻转吧。”
“恩。”彭羽点头。
“照你这么说,飞机翻过来的时候,”我用手做了个翻转的手势,“它们的机翼上下面就颠倒了,那为什么没见它们掉下去呢?”
“这……”彭羽抓耳挠腮,“我当时没问过,就没听慕老师说。”
这下算是扯平了。
回去的路上,我说:“你也不能老拿别人的长处来贬低他啊。刘启也有很厉害的地方,他们那个队研制的机器人去年参加机器人球赛进了全国总决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点和长处,你说要是叫慕老师造个机器人出来,那肯定也要难倒他。”
彭羽别过头去,嘟着嘴说:“可是,我就是喜欢慕老师。你和刘启是一国的,我和慕老师是一国的好了。”说完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
“你这么小气啊。”我逗他。
“薛老师,你偏心。”
“我怎么偏心了?”
“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当电灯泡,专门找那个刘启的茬的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他倒是个明白人。
“可是你又不忍心了,觉得我专门欺负他。你就反过来挤兑我。我帮你,你帮他,你说你不是偏心是什么?”他委屈地说。
我愣了愣,他说的一点没错,随即抱歉地摸了摸一他的头。
他还是不理我。
我说:“好了别生气了,下次请你吃KFC算是赔罪。”
“KFC那么多东西,你又这么抠门,别以为我不知道,到时候你请我喝杯小可就打发我了。”
“请你吃全家桶好了。”
“外加一盒蛋挞。”
我一咬牙,“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一边点头,一边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转过头来,“那我不生气。”脸上笑开花了。
一物降一物。
我宰慕承和,彭羽就宰我。
年三十下午,我和老一妈一去了大伯家吃年饭。
我吃饺子的时候,一口咬下去,正好是那个包一皮着五毛钱硬币的。
堂姐说:“哟,这个是我包一皮的。可不得了,明年小桐要走红运。”
我缓缓地将钱吐出来。
一奶一奶一说:“但愿找个好工作,能养活自己。”
伯母说:“一妈一,您老的要求忒低了。”
“是啊,一奶一奶一,我还能养活您,养活我爷爷,养活我一妈一。”
一奶一奶一继续吃饭,没再说话。
我忽而想起一个问题,“姐,你放钱的时候洗干净了么?”
无论大伯和婶婶怎么说服,我们还是没留下来继续看春晚,吃了饭就出来了。
走到楼下,老一妈一说:“其实我觉得你跟着一奶一奶一他们守岁比较好。反正我九点还要去值班。”
我径直地走在前头,“留下来有什么好,吵得慌。幸好今晚只能收一个节目,要是平时看哪个台都要争半天。”
一奶一奶一一直跟着大伯住,堂哥堂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感情比我好。看人家一家五口其乐融融,我才是多余的。
我送老一妈一在广场口等他们监狱接她们去值班的警车。
她说:“你赶紧打车回家,别在外面溜达,省的晚了不安全。”
我嘿嘿笑:“什么有不安全的,今天估计坏人都休假了吧。”
她拍了下我的头,转身上车了。
我转身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人不是很多,多半都是行色匆匆地回家。
我摸出手机来看时间,发现收到许多祝福的短信,一条比一条令人喷饭。顿时我就被逗乐了,挑了条最有意思的,在结尾署上自己的名字后按了群一发 。不到一分钟,陆陆续续地收到一堆回复。
与此同时,电话震动了,屏幕来电上的三个字:慕承和。
我的手霎时间捏紧,刚才我有意无意地将他的号码列在群一发 范围内,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心中暗含一着这样微小的希翼。
他却这么突然地回了我的电话。
我小心翼翼地接起来。
“薛桐?”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慕老师,好久不见了,新年快乐啊。”我故作轻松地说。
“你也新年快乐。”他说。
“吃饭了么?”我不知道说啥好,只得闲扯。
他没有回答,大概听到我周围的动静,反问:“你在街上?”
“恩。刚从大伯家吃了饭出来。”
“一个人?”
“是啊。”
“妈妈呢?”
“值班去了。”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少许,随即问:“你在哪儿?”
二十分钟后,那辆熟悉的CR-V停在我的跟前。我看到一张久违的脸。他下车,带上车门,朝我走来,简直不似真一人。
我和他没有去哪儿,就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河边。我们找了张人行道边椅子坐下去。椅子前面是人行道,人行道再往前是河边的木制栏杆,栏杆外边是宽广的河面。
河水静静地向东流淌,水面倒映着城市最璀璨的灯火。
“冷么?”他问。
“不冷。”我摇头。至少外面冷,心里是暖和的。
在这样寂寞又特殊的夜晚,居然有他陪伴。
我不高洁出尘,也没有强大的自尊心,所以对于慕承和的出现,无论同情还是怜悯,我都甘之如饴。
即使是幻化出来假象,我也不在乎。
他的嘴角悄悄扬起小小弧度,从大衣里摸出一瓶酒,在我眼前摇了摇,“新年礼物,某些人梦寐以求的伏特加。”
我高兴地吹了下口哨。
这个新年礼物,我喜欢。
“你真的请我喝啊。”我呵呵地乐。
“当然了,我说话向来作数。”
然后又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巧的直身玻璃杯,拧开瓶盖,斟了三分之二杯。
他说:“以前有朋友告诉我,伏特加最纯粹的喝法就是用这种杯子,加上冰块,什么都不加,然后一口吞下去。”
我嘴馋了,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将杯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再递给我。
我接过来,照着他刚才描述的样子,仰头一口就咽下去。顿然觉得有种很纯净、冰凉的味觉停留在舌上,随后,一股炙热的灼烧又陡然冲破这层清凉,从食道一直蔓延进胃里,然后酒气冲上鼻,将我的眼泪一逼一了出来。
我皱着脸,双手捂住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觉得心房猛烈地扩张了一下,异常畅快。
四肢的血脉就此暖和起来。
“啊!真过瘾!”我大呼,“再来。”
慕承和将杯子收回去,“不行。你要是喝醉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我蹙眉,“再来一点儿嘛。”
他拿着酒瓶,摇头。
我厚脸皮地祈求,“就一点点。”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微弱的高度。
他笑:“冰与火的缠一绵?”
我点头,“你真的没喝过?”
“是啊。我喝过最高浓度的酒就是啤酒。”
“不可能吧。”原来,天才也有菜鸟的时候。
“要不……”他说,“我试试?”
“好啊,正好陪我喝一点,两个人比较有意思。”我怂恿他。
慕承和倒了一点酒。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一点点,几乎只是在杯子的杯底铺了薄薄的一层液体。
他侧着头看了它,再看了我一眼。
“我可真喝了。”那表情很像背着大人做坏事的小朋友。
“恩。”我捣头。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吞下去后,原本平和的眉猛然折起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划破夜空的剧烈咳嗽。
我着急地拍着他的背。
小半会儿,他才缓和下来,然后吐出一句非常孩子气的话。
“真难喝。”
转眼之间,酒一精一就在他体内发生作用,脸颊泛起一层淡薄的粉一红。那对褐色的眼眸在这般衬托下,显得更加莹润如画。


33楼2017-03-04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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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来,走到栏杆前,看了会儿堤坝下的河水,鼓起勇气,回头大声说:“慕老师,你能给我讲讲你的事么?”
    他随之起身,走近我,“什么事?”
    “随便什么都好,小时候的,留学的,工作的,恋爱的。”我怕他不肯,便补充说,“作为一交一 换,你也可以问我。”
    “问你什么?”
    “很多啊。比如我小时候特别皮,每次犯过错后,我一妈一拿着鸡毛掸子一抽一我之前,还要叫我自己说,准备被一抽一多少下。”
    他笑,“你妈妈还挺民一主 的。”
    “什么呀,那是虚伪的民一主 。我刚开始就说:‘妈妈你轻轻一抽一一下就好了’。可是,哪知这非但不行,还会被冠以没有深刻认识自己错误的罪名,而受到更严厉惩罚。最后还不是她说了算。”
    “难怪现在犯错误的时候,你认错意识特别强,原来是被这么培养出来的。”他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和白霖翻墙的那次。
    随即,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本是我探索他,怎么最后被他转移到我身上去了?
    我说:“好了,现在该你说了。”
    “你想听什么。”
    其实,和他有关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可是人也不能太贪心,不然什么都抓不住。
    说什么呢?
    小时候的?会不会和我一样惆怅?
    工作的?会不会是军事机密?
    恋爱的?会不会突然冒个师母出来,使我想就地自刎一江一 边?
    于是,我选了个最不敏一感的话题,“说些在俄罗斯的事,那里比我们这儿冷多了吧?”
    “是啊。而且刚去的时候语言不熟,只能靠微薄的奖学金过活,生活挺拮据的。后来地方跑熟了,就经常帮中国人当翻译,赚外快。”
    “一共去了多长时间呢?都在莫斯科么?”
    他说:“我在莫斯科呆了将近八年,后来又去圣彼得堡一年多。”
    “哪个城市漂亮些?”
    “圣彼得堡漂亮。”他说,“它在北极圈附近,夏天的几个月几乎整晚都不会黑,凌晨的时候,那么盯着亮如白昼的蔚蓝天空,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甚至,有些时节还能看到北极光。”
    “北极光!真的?美么?”我感叹。
    “美极了。据说看到北极光,就是看到了上帝的眼睛。”
    “上帝的眼睛么?”
    “只是传说。从科学的角度来看,那是太陽和地球之间的磁场风暴。”
    “科学家可真不一浪一漫。”我瘪嘴。
    他无奈地笑了。
    我沉默了稍许,喃喃地又说:“要真是上帝眼睛就好了,我想亲自去看看,然后问下上帝,我爸在天堂过得好不好,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他听了以后,凝视我半晌,语哽。
    “开玩笑的,”我摆手说,“我坚定不移地信仰共产主义呢。”
    临一江一 的这几截公路是城区里设定的最大的烟火燃放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河边放烟火的人越来越多。过了十一点以后,几乎可以用人潮汹涌来形容了。
    很多人都舍弃了春晚的最后部分,出来放烟火。
    我们缓缓地走在人流中,炮竹和礼花的轰鸣声,几乎要吼着说话才听得清。
    路过一个售卖点的时候,他问我:“你要不要放鞭炮和烟花?”
    我摇头。
    烟花爆竹这些玩意儿在这种时候贵的要命。商家们都是抱着“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心态做生意。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我从来不去凑这种热闹。
    这么一想,我才察觉,原来自己同样是个不一浪一漫的人。
    “我还以为,小孩儿都喜欢这种东西呢。”
    我立正,转身面对着他,再次重申:“我不是小孩儿。”
    正说话的时候,身后一个人撞到我,我一个踉跄直冲冲地朝他跌过去。慕承和伸手,用臂弯将我揽了下来。
    后面一个女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身边的男子抱怨:“叫你别闹,就是不听。”
    我摆手说:“没事啊,是我不小心。”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要是大过年的害的人家小两口吵架就不好。
    “慕教授。”那个陌生男人看到我旁边的慕承和后,认出了他。
    慕承和闻声抬头,略微带笑,“原来是厉先生。”说话间,他的左手轻轻放开我。
    两个人握手互送了两句拜年的话,便分别告辞。对方没介绍他的女伴,慕承和也就没介绍我。
    分手后,我又站定回头望了望几步开外的两个人。那男人给我的感觉,异常倨傲,跟慕承和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一点后,我有些不屑,“什么人啊?”
    “我们有个研究项目,是那位先生捐的款。”
    “旁边那个呢?”
    “不认识。应该是他夫人吧。”
    “居然对自己老婆这么凶。”
    慕承和也回头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淡淡说:“有时候表面现象会和内在本质不一样。”
    “你怎么就知道不一样么?”
    “通过观察。”
    “观察?”
    我对着那远去的一对背影,研究了一下,随即狐疑地问:“他的腿有毛病?”
    “恩。上次他来学校的时候,我还见他坐着轮椅。”
    “腿脚这么不方便还陪着老婆来放烟火啊。”
    “可见有些人的内在,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我笑了下,忽然就明白了,少许后又道:“你说,我们这么八卦人家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也在八卦我们?”
    “我们哪有什么八卦?明明是在很严肃地讨论一爱一与表象的内在牵连。”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容正经极了,全然一副善良无害的表情。
    恐怕只有他这种人背地里说人家闲话,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差点就忘了,他还是那个曾经让我抓狂多次,几欲将他手刃刀下的慕承和。


    34楼2017-03-04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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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30 23: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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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近敲钟的最后几分钟,我们终于走到了滨一江一 广场。广场正对着南北两一江一 的汇聚处,有小部分是悬空的,所以扶着栏杆站在边上垂头看到脚下的湍急河水匆匆东去,会恍然觉得是在船上。
      广场的一角,有个巨大的钟楼,很多人都翘首以待,迎接着新年倒计时。
      这个时候是烟火最猛烈的时段,绚丽的烟花一朵朵冲向空中,非常密集。甚至让人不敢直冲冲地抬头看,免得那些烟灰落到眼睛里。
      我看到飞天的烟火,忽然想起问彭羽的那个问题,“慕老师。”
      “恩?”他应我的时候,视线仍然落在别处。
      “飞机是靠那个伯什么定律飞上天的,那么……”
      “伯努利。”他说。
      “那么飞机做翻转动作的时候,机翼的上下方向就不一样了,为什么又不会掉下去呢?”
      我朝着他看的那个方向瞅过去,原来是一个小男孩拿着香在点烟火,似乎胆子很小,火线都没引燃,就扭头飞奔到母亲的怀里,逗得大人哈哈大笑。
      “你怎么突然对飞机有兴趣了?”他掀起嘴角,含笑反问,目光移到我的脸上。
      我的脸瞬间就涨红,刻意地咳嗽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急忙解释说:“因为……因为上次和彭羽说这个问题,我想我要是弄明白了,下次就可以在他面前炫耀下,挽回做老师的威严。”
      我的目光越说越坚定,最后连我自己都以为真是因为彭羽我才对飞机有兴趣的了。所以俗话说,要让敌人相信,首先得自己相信。
      “是么?”他不经意地说,“你们还聊这个?”
      “恩。”
      呃——是高深了点。
      “你说那个翻转,我们叫横滚,是不是纵向做360度转体?”
      “对对对。”我很高兴他明白我的意思。
      “你想问的是为什么飞机倒飞的时候不掉下去?倒飞就是飞行员脚朝上,头朝下。”
      “宾果,完全正确。”知我者,慕老师也。
      “其实,其实,不是飞机之所以能升空有很多作用,并不全是伯努利定律可以解释的。”
      “那是什么原因?”
      “飞机的机翼形状的确能够在飞机正常飞行时提一供一定的升力,但是,现代机翼的升力主要还是来自仰角,也就是空气流吹向机翼与之形成的锐角。”他沉吟了下, 似乎在思考怎么向我这个绝对外行解释才通俗易懂,“不知道你仔细观察过没有,在飞机倒飞的时候,机头不是水平也不是俯冲的,而是会朝上空仰起一些。如果做 实验,一张纸有一个角度,然后你朝它下方使劲吹气,它会上升。”
      他想了想继续说:“最简单来讲……这个道理像我们放风筝一样,头要仰起来,自然有一个空气的托力。但是必须保证头朝天上一翘一个适当的角度,当这个上升力大于机翼形状在倒飞状态产生的向下力的时候,就能够倒飞。”
      他说起自己的专业的时候,双眸总是异常晶莹明亮。我略微失神,再想到他解释的这些,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没完全明白。
      “所有的飞机都能倒飞么?”我问。
      “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上?那实际上还会有什么问题?”
      他笑着说:“因为有个麻烦事,一般的飞机倒过来,油箱也会倒过来,说不定会停油,导致发动机突然熄火。”
      “那怎么办?”
      “一般军用或者特技表演的飞机,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装一个倒飞油箱,足以支撑飞机倒飞30秒左右。”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身后的钟声突然响起来,然后人们开始齐声倒数新年的最后十秒。我兴奋地起来:“这个时候许愿最灵了。”随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心里的愿望默念了一遍以后,正好离零点还有三秒。
      “3——”
      “2——”
      “1——”
      我倏地在第一时间大声地转身说:“新年快乐!”
      那一瞬间,爆竹齐放,夜空亮如白昼,人群躁动。在这种场景的感染下,我居然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就想拥抱他。
      动作到半空中,我才突然觉察自己的逾越,手僵硬起来,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异常尴尬。
      慕承和却将身一体略微前倾,然后低下来,顺势用手抱住我。
      很轻,很轻。
      他似乎只是用手指轻轻一触到我的背。
      可是,即使如此,隔着厚厚的衣服,这个动作仍旧让我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我的脸碰到他的肩膀,嗅到他的气味。
      短短的一两秒钟,却让我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甚至有点贪恋。
      他说:“薛桐,新年快乐!”随即不着痕迹地放开我,目光坦荡,一脸磊落。
      我那原本被满足的心,又升起了小小的惆怅。
      零点过了十多分钟以后,人流就开始陆陆续续散去。有的回家;有的辗转着去夜宵,继续下一轮娱乐。
      所以一交一 通顿时拥挤起来。
      虽说他的车就在不远处,但是刚才喝了酒,不能开车载我回家。这个时刻,公一交一 车和地铁早就收车了。
      酒劲儿一过,这么走在冬夜的凌晨,还真觉得很冷。夜风很大,我的头发是披着的,所以被吹得东倒西歪,脸颊都生生地疼。
      慕承和将我留在一个还没打烊的小烟摊旁。摊主是个中年大婶,点着白炽灯,靠着墙撑了把大伞,正好可以让我躲风避寒。然后,他自己走到路口迎着风,帮我招出 租车。无奈,车多人少,他又特别好脾气,好不容易同时和人拦到一辆,却见对方是女士,他二话不说,就让给人家了。
      十多二十分钟后,此人无功而返,脸上带着素日里从未见过的郁闷表情。
      “这肯定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他说。


      35楼2017-03-04 23:45
      回复
        我看到慕承和拧着眉,肯定也被冻得够呛。
        “我去拦车。”
        他却说:“算了。我去取车,送你回去。”
        “不行吧,你喝了酒。”早知道就不叫他喝酒了。
        “这个时候,肯定警察都休假了。”
        “谁说警察都休假了,我一妈一不都在上班么?”
        我摇头,就是不同意。
        老爸就是开车的,我们一家人对这个都特别敏一感。
        “回去也是一个人?”他问。
        “恩。”
        “那……”他想了想,“去我那儿吧,我也是一个人。”
        这下我才想起来,他带我和白霖回的住处就在附近。
        “陈老师呢?”我记得他说是陈廷的住处。
        “他早和他女朋友同一居 ,把房子让我了。”
        同一居 ?
        我一个踉跄。
        原来——老师也会和人同一居 。
        幼时,我一直以为学校老师是神一样的人。老一妈一常对人说:“我家那姑娘什么人的话都不听,但是她们老师一说什么就当圣旨似的。”
        后来一年级过了几个月,我发现原来老师也要吃饭,要接孩子放学,还要上厕所……真是幻灭啊!
        现下,慕承和居然告诉我,老师也会同一居 ,而且还是我们学院,照耀在一党一 一团一 光辉下,被我崇拜的陈廷老师。
        我们步行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第二次来这里,和上一回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客厅的陽台上,正好可以看到刚才我们迎接新年的滨一江一 广场。夜幕下,偶尔还有一两朵烟火绽开着。
        我俩都被冻木了。
        他去铺床 ,我去冲了个热水澡。浴一室的盥洗台上东西很少,就是一个漱口杯、一支牙刷,一一柄一电动剃须刀,以及一个小药瓶,并无女一性一用品。
        我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在浴一室原封不动地换上他替一我找的睡衣,挽上裤脚和袖子才勉强传上,走了出去。
        慕承和正在收拾沙发了,我则走到沙发背后的书架前浏览。
        上面有很多关于慕承和专业的书籍。无论是俄文版、英文版,还是中文版,都是鸟语编成天书。架子的最下面一层,放了一些微缩模型,各种飞机的,仿一真度极高,甚至还有船。
        从这么书架的东西就可以看出来,慕承和已经将陈廷的房子全部霸占了。
        我指着那东西,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什么船,甲板那么大?”
        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是航母。”
        呃——
        我没话了,低头继续参观他的书架,里面有一个格子,放着很多张CD。我随手拿了一张俄文的女歌手专辑,回头说:“能借我听么?”
        “没问题。”他理所当然地同意了。
        我眯起眼睛,笑着将CD收到包一皮里,心里乐滋滋的。这下,我又多了个下一次继续打扰他的借口。
        过了会儿,他递了杯一温一 开水给我。我触到他的手指有些烫,却以为是他刚才端着开水的缘故,所以并未上心。
        睡觉前,我回客厅里拿手袋,瞅到他的脸色和唇色都也变得有些不对,便问:“怎么了?”
        他淡淡说:“大概有点发烧。”
        “发烧?”我一听这两个字便立即走过去,摸一他的额头,一温一 度高得烫手。
        “怎么发烧了呢?”我顿时急了,“是不是刚才河风吹的?”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他宽慰我说。
        “发着烧,睡下去也不会好受啊。”
        慕承和倒没和我继续争辩,摆了摆头,眉头锁在一起,头靠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睛。
        他大概是难受极了,也很想要安静。
        于是我一个字也没敢多说,开始用眼睛环视四周的陈设,想找到放了药箱的地方。
        半晌未果后,我突然想起盥洗台上的药瓶,便跑去洗手间,果然在镜柜里找到很多药。我一妈一平时生病的时候,都是我照料她,大致也知道发烧应该吃什么。
        我倒了杯一温一 水,选出几样在我印象中治疗的症状,和他比较符合的药,搁在茶几上,准备再将里面的说明书仔细地读一遍。
        他睁开眼睛对我说:“别看了,没有我要吃的。那是你陈老师留下的,我平时都吃中成药,上次吃完忘买了。”
        我一愣,手顿在空中,扭头看他。
        “那怎么办?”没有的话,总不成就这样吧。
        “反正吃下去也不会立竿见影。”他似乎不睁眼都能看透我心思一般,又说:“我也不会同意你现在去买,省的我一会儿我还去找你,而且这附近没有除夕晚上还通宵营业的药店。”
        “我可以做什么么?”
        “我就想躺会儿,然后你去卧室睡觉。”
        即使发着高烧,他仍然比我有条理得多。
        我踌躇地看着他。
        “你还要我凑足一精一力,专门来开导你?”他闭着眼睛又说。
        我不敢再反驳他,只得信任他对自己病情的自信,顺着他的意思回了卧室,也不和他讨论病人和健康人谁更应该睡卧室的问题。
        我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他似乎没有听见,愣愣地看着我。
        然后我又说了一次,他望着我的唇型,才缓缓点头。
        可是,我怎么会睡得着。我没有关卧室的门,就怕有什么动静,听不到。
        我在床 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客厅里簌簌的纺织物摩一擦声,大概是他展开被子躺下了。
        随即,整个世界安静极了,
        过了许久,再也没有听见他动。
        是不是睡着了?
        我翻了个身,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听到他的响动,于是确信他是睡着了,便踮起脚尖到客厅看他。
        我唯恐他察觉,连拖鞋也不敢穿,就这么光着脚丫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面前,想试探下他额头的一温一 度,却又不敢触一摸一他,怕打扰他的睡眠,于是蹲下去妄想通过外表观察来看他的病情。
        他闭着眼睛,眉宇微蹙,睡得很浅。从他短促的呼吸来看,应该还是发着烧。我不经意看到茶几上被他喝光的空水杯,于是起身拿起来去厨房倒水。
        发烧不吃药,就只能多喝水了。
        回来的时候,发现因为发烧出汗,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我将杯子放好后,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再放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眉深深折了一下,嘴里传出一声低微的呓语,然后将我的手指握住。
        我的心猛然一跳。看了看手,再抬眼看了看他的脸,直到发现他并未苏醒之后才放下心来。
        可是,接下来我却被难住了。
        他拽的有些紧,是掰一开他?还是就这么保持原样?
        我蹲在沙发前,犹豫不决。
        我的指尖正好挨着他左手的掌心,那个一温一 度着实有些烫到我了。
        慕承和的左手。
        在黑板上偷偷写字的左手,用筷子替一我夹菜的左手,曲起手指轻轻敲我桌面提醒我不要开小差的左手,将围巾取下来套到我脖子上的左手,以及——刚才浅浅拥抱过我的左手。
        一小会儿以后,他的手已经渐渐松开了我。可是,我再也舍不得离开,就地坐下,侧着脸将头放在沙发上,正对他的眉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渐绵长、平和。我的眼睑也缓缓下沉,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36楼2017-03-04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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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 左边
          我又做梦了。换成那次老爸带我去游乐园的事情,然后我俩在路上把钱弄丢一了。老爸给我买了个麦芽糖,然后说:“桐桐,在这里等爸爸,哪儿也不许去。”
          当时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来,我等一会儿,一舔一一一舔一糖,继续等,后来糖都吃光了,老爸还没回来。我只是觉得又冷又孤独。
          真的很冷。我哆嗦了下,想捞点什么来阻挡下寒冷,却什么都没抓到,于是使劲缩成一一团一 。就在此刻,我听见一声不似真实的清浅叹息,然后突然降临了一个一温一 暖的怀抱将我捞起来。
          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我都迷茫了。只觉得那是个异常舒适的一温一 柔怀抱,正当我贪恋地想要永远缩在里面的时候,却被放进了一个柔软的被窝里。
          我有些失落地颦起眉头,又一次跌入梦境。
          就在我等到心焦的时候,有个阿姨朝我走来,“哟,这不是童警官的千金么?”
          “阿姨。”我仿佛认识她。
          “家里人呢?”
          “爸爸去找东西去了,叫我在这儿等,妈妈上班。”我老实地回答。
          “这样啊,”阿姨笑了笑,“你妈妈叫我来接你回去呢。”
          梦里我看不清她的脸,我一直看不清楚,只记得她拽着我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我想要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情急之下使劲翻了个身,随即就觉得身一体悬空,随 即“扑通”一声滚下床 。地上铺的是木地板,所以动静显得有点大。我郁闷地坐起来,神智还有些恍惚,然后看到听到声响而迅速出现在门口的慕承和。
          我惊悚地睁大眼睛,将望着眼前的陈设,刚开始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坐起来环视一圈后才想起来是慕承和的卧室。
          “我的床 这么宽,亏你也滚得下来。”他靠在门边,一脸无奈,哪还有昨晚的病猫样。
          “滚不滚下来和床 的宽窄又没有关系,”我嘟囔,“学校的床 那么窄,我也睡得好好的。”
          他好笑道:“那是因为学校的铺有栏杆。”
          好吧。我承认我睡姿很差,蹬被子,横着睡,流口水,不过掉到床 下的情况倒是很少,足以说明这人的床 风水不好。
          可是,这等事情怎么能被慕承和发现呢。
          想起流口水了,我迅速地摸了下嘴角。还好,就算有的话,也风干了,而且我喜欢仰卧不一爱一侧躺,不然在枕头上留下罪证就惨了。
          “要是你不再睡了,就洗脸刷牙吃早点。”他说完,又转身离开。
          我一揉一了一揉一头发,掀一开被子从地上爬起来,去了洗手间。我记得我是在客厅睡着的,怎么起来就成卧室了,难道梦游?
          我上厕所,冲水的时候,看到一滩那血红,先是愣了下,然后急忙扭头检查我的睡裤。果然也脏了。顿时心中大叫不妙。
          “你起了?我就收拾床 了啊。”慕承和在外面说。
          “等一下。”我慌忙地叫。
          “怎么了?”他在门外的脚步似乎滞留了下。
          昨天洗了澡以后,慕承和找了自己的厚睡衣给我。现在裤子给他弄脏了不说,依照我平时的经验来说,床 单肯定也脏了。
          天呐——我做了一个无声的呐喊,然后即刻对外面的慕承和说:“我还要睡会儿。”语罢,飞速冲出洗手间,奔回卧室,不理会站着的慕承和,转身就锁上门。
          我爬上床 去查看自己的罪证。被子上没有,但是床 单上有!他的床 单是浅色的,一眼就能看到床 铺正中央那一团一 痕迹。
          在大年初一的清晨,我凝视着它,活生生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悲剧。
          我冷静下来细想了下,解决方式不外乎三个。
          第一:我把自己从这23楼扔下去。想到这里,我心下一横,站到飘窗台上,打开窗户。冷风倏地就窜进屋,让我打了个哆嗦。随即我再看了看楼下的风景,更哆嗦了。
          算了,下一个方法。
          第二:我把床 单和睡衣从这23楼上扔下去。可是,他进来看到一裸一露的床 垫和被子,我怎么跟他解释呢,万一楼下哪个热心人捡到,还等个招领启事,我又怎么办呢?还是不行。
          第三:坦白。我欲哭无泪,总不能说,老师,我来那个了,只能麻烦您老人家自己把睡衣和床 单洗了。
          慕承和敲了敲卧室的门,“薛桐?”
          “啊?!”我惊慌地应了一声。
          “没事吧?”
          “没……没事。我能再睡会儿么?”
          “那你继续睡。”
          他总算干别的去了。
          我在卧室里,揪头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可是,每次这种时刻,我不自觉地都会记起毛主席的名言——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地回想了下,他的洗衣机是放在洗手间里的。于是,立刻将床 单和睡裤换下来,再穿上自己的牛仔裤。
          我想了想,避免他猜出来,我把枕套和被套一起被剥了,一揉一成一堆。完一事之后,抱着东西先用耳朵贴在门上,探听了下动静。在确认安全的前提下,用风一般的速度冲进洗手间,打开洗衣机,将东西塞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又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种全自动的滚筒洗衣机,我不怎么会用……
          我试着按了下写着“开始”的按钮,没反应。我再连续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按钮。还是一样没反应。直到我发现连指示灯都没有亮,才觉得是不是电源问题。随即,找到那个插头,插一进去。
          一声短促的轻响之后,洗衣机终于动了。
          我一扭头发现慕承和不知何时就站在门口,津津有味地看着我。
          我咧着嘴笑,“我怕你有洁癖,就把昨天用过的东西帮你全洗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行一性一的解释。
          不知道他是信还是没信,将淡淡目光在我脸上滞留了两秒,随之朝我走来。我赶紧堵在洗衣机面前。
          他却侧了下一身,想朝我没守护住的另一边靠。
          我又堵住那边。
          他看了我一眼,脚步没动了。
          我被那眼神盯着怪心虚的,便忍不住颤声问:“老师,你要做什么?”
          他伸手在洗衣机上面的储物架里拿了个蓝色的小圆桶,问:“我拿洗衣粉,你加洗衣粉了么?”
          “……没有。”
          他一抽一开洗衣机右上角的小一抽一屉,舀了两勺洗衣粉进去,再关上。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以后,我就像母鸡护小鸡一般,又开始守这台事关我终身名誉的洗衣机。
          “还要等半个多小时,你可以暂时出来休息会儿。”他说。
          我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个最惨不忍睹的回答:“我从没见过滚筒洗衣机怎么洗衣服,所以就在这儿研究下。”
          挺犯傻的话。
          以前赵晓棠一直教育我们,看见自己不懂的东西,就算心里很好奇也要装作不屑的样子,这才能让人感觉你高深莫测。显然,我没有领悟到赵晓棠话中的一精一髓。
          他说:“我下楼去买点东西,你要带点什么吗?”
          我迅速摆头,“不用不用。”您老人家赶快消失好了。我如今什么都不想要,就盼望着晾好床 单,再从这里迅猛离开。
          慕承和没再接着问,随即拿上钥匙换鞋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我将一切搞定后,这人就回来了。他拎着一个很大的超市口袋,左手还拿着两盒感冒药。
          “你也吃点药,昨晚居然坐在地上就睡了。”他走进屋说。
          朝冰箱里放了些东西以后,他看到桌子上原封不动的牛一奶一和面包一皮又问:“你还没吃?”
          我皱眉说:“我不喜欢吃面包一皮。”
          不知道怎么,突然心中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依然对我挺好,但是就是觉得,白天的慕承和跟昨晚的慕承和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昨日夜里我那么握着他的手都是幻觉,连他高烧到听我说话都显得吃力的样子也是假相。
          天明之后,一切都没发生任何变化。
          然后,屋子里一片静默。
          我俩都没说话。他继续进进出出收拾刚才买回家的东西。我将装衣服的桶放回原处,再洗手回到卧室,准备拿东西回家。
          我的手袋放在飘窗上,旁边搭着外套。
          就在这个时刻,我看到手袋旁边放着一个东西。那是一包一皮生理期用品,粉一红色的包一皮装,还是少女型的。
          我看到它的瞬间,一阵热气腾地冲上头顶,顿时红了脸。
          尴尬到了极点。
          原来他早看出来了,却默不作声。当时问我要买什么那会儿,估计就是想问我需不需要这个东西。我却因为着急,没明白他的含义。
          我从没有想象过,一位单身男一性一去超市买它的情形。
          每次我和白霖去超市买卫生巾都特别烦那些大婶或者大姐不厌其烦地问你需要什么样的,量多不多,一爱一不一爱一侧漏之类的问题,然后朝我们推荐这个推荐那个。
          很多年以后,我跟慕承和再提起这件事情,他一脸严肃地说:“我忘了。”简简单单地三个字就想将我敷衍过去。
          “别瞎说了,你那记一性一会把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给忘了?电脑不记得的东西,你都记得。”我说什么都不答应,一逼一着他再次仔细回忆。
          他只得交代说:“我当时什么也没看,假装着买别的,然后路过那个货架的时候,随手拿了两包一皮。”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他坚决否认。
          “不可能,你刚才明明说你拿了两包一皮,可是我只收到一包一皮。”
          “我口误。”
          “难不成另外一包一皮你给别的女人用了?”
          “我哪会有别的女人。”
          “肯定就是。”我背过身去,不理他。
          “薛桐?”
          “别叫我,我伤自尊了。”
          “好吧,”他无奈地投降,“我承认有然后。”
          “然后怎样?”我喜笑颜开地回头继续追问。
          “然后我就回来了。”
          “……”


          37楼2017-03-04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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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一过,时间就开始飞逝,而刘启却接二连三地出现。要么是真一人,要么是电话和短信。我平时挺大咧咧的,可是却是个将“NO”说不出口的人,所以每次刘启 出现我都是躲,或者找借口推脱。可惜,这人的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我也不好直接告诉他:我们不合适,请你和我保持距离。因为除了约我吃饭、外出,问 候我好不好以外,他没有任何过界的表示。一不小心就会搞成我很小家子气。
            好在,我有很好的借口——做家教。
            我接的三份家教里,除了彭羽以外,还有一个三年级的孩子和一个初三生。每个人都是一周三个半天的课,而且三个人的程度都不一样,我每次还要专门看书,整理资料,预备第二天教的内容。所以加起来,比学校开学的时候还要忙。
            最难教的是那个三年级的女孩儿,小名叫优优。以前上过剑桥英语的那种儿童班,学了一点,现在又在小学学校学了一点,听课的时候精神特别不好,喜欢走神。她 人小,所有的学习 动力都只能靠兴趣来支撑,她自己却是对英语没有多大的兴趣。可是父母却是望女成凤的典范,巴不得她一口气成一个外语天才。优优妈妈时不时 还会突然推门而入,问我们渴不渴想不想吃东西。其实我知道,这个做母亲就是想看看我对孩子的课程有没有抓紧时间,值不值得二十五块一个小时,所以随时找借 口进来一抽一查一下。
            那天下午,我让优优抄字母。她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喊了她两三声,她支起脑袋,疲惫地一揉一着眼睛。
            “薛老师,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地道歉。
            “怎么了?没睡好?”
            “我上午练了很久的芭蕾,想睡觉。”
            “你还在学跳舞啊?”这个我倒不知道,只是看到客厅里有钢琴,以为她在练琴。
            优优点头,随即向我汇报她的寒假安排:“一三五下午上您的课,二四六下午去少年宫学芭蕾,每天上午练琴,晚上做作业。过年以后,芭蕾课调了课,有时候会挪到上午上。”
            我听了以后顿时想晕倒,差点出口就说:你父母够折腾你的。
            可是现在我搁她面前也是一老师,不能随便乱说话,只好摸了下她的头,说了一句万能的教育用语:“大人也是为了你好,所以要加油。”
            我这下才知道,并非她一爱一开小差不好教,而是孩子真的一精一力有限。
            优优抬起头问:“薛老师,您以前也是这样长大的么?”
            “差不多。”我笑。
            那个时候我也是上三年级,刚刚从外地的小县城到A市,老一妈一深怕我落在别的孩子后面,要老爸送我去少年宫学跳舞学画画。
            “您也学钢琴和芭蕾?”
            “没有,我学的是民族舞和琵琶。”说着,我为了证实,还在她面前做了一个新疆舞动脖子的动作。
            她顿时弯着眼睛笑了,“我也见我们老师做过,我也想学,可是真难。”
            “说起来不难,教一个诀窍。你全身贴在墙壁上,然后反复地想着用你的右耳朵去挨右肩,然后用左耳朵去挨你的左肩。”我说着,又示范了一遍。
            优优这下来了精神,从椅子上站起来,果真跑到墙根,拿着个镜子照着我刚才说的做了几回。可是到最后,还是放弃了,又坐了回来说:“怎么我一动起来就跟鸭脖子一抽一筋似的。”
            我乐了,以前一直觉得这孩子不太喜欢说话,也从来不和我一交一 流,没想到还是挺好玩儿的。
            我又说:“我有个堂姐,个头高,就更惨了,被送去学游泳。第一回去泳校,她说她怕水,说什么也不敢下池子。结果那教练二话不说,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她拎起来,呼啦一下就扔水里。”
            优优瞪着眼珠,“后来呢?”
            “后来?”我回忆起老爸在我面前无数次地重复过的那个场景,忍俊不禁地说,“后来,她使劲打水,两下三下地居然真浮起来,然后谁也没教当场就学会游泳了。爬到池边,才想起来要哭。”
            听见我们的笑声,优优妈妈又推门而入,我和优优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待她妈妈出去,优优小声问:“薛老师,您堂姐后来成运动员了吗?会参加奥运会吗?”
            “没有。我也没有成舞蹈家啊,能够成功的人很少很少。”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妈妈又非要我学呢?”优优垂目。
            我想了下,对她说:“爸爸妈妈有他们的苦心。有时候大人要你学什么,并不是非要成为舞蹈家,音乐家,而是为了让你更有修养,更有内涵,以后会有更多人会喜欢你。”
            优优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例如,优优班上有两个男孩。一个学习 好,体育好,还会弹琴也弹得超级棒;另外一个什么都不会,功课也差,你说大家喜欢哪一个啊?”
            “当然是第一个了。”优优立刻肯定地说。
            “所以,别人也是这样看你的啊。”我说。
            后来,刘启又叫我吃饭。在兰州拉面馆里,我大声地将和优优的这些事情说出来。我选这个地方真是正确,人超级多,到处都充斥着油烟味,桌面也是油腻腻的,而且因为生意好,有时候还不得不好几个不认识的人拼桌。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能培养男一女暧一昧 情感。
            刘启听着听着放下筷子说:“薛桐。”
            “恩?”我头也不抬,只顾自己大口地将面吸进嘴里,发出很不淑女“哧哧”的声音。
            “我见过你弹琵琶。”
            “啥时候?”我纳闷。
            “去年十月你们学院的迎新晚会上,你穿着一条粉一红色的旗袍,坐在舞台上,代表学生会弹了一首《陽春白雪》。”
            我扯了纸巾擦了擦嘴,“那个啊,别提了。本来是系花同学要表演朝鲜舞的,结果她突然和主席闹情绪,说不演了。然后他们才让我赶鸭子上架似的,跑去凑数,临 时帮我去借了衣服和乐器,结果我弹到一半突然忘曲了,只好硬着头皮将第一段弹了两遍,然后灰溜溜地下场。”这事情,至今回忆起来都是人生噩梦。
            我这人有个好习惯,不喜欢回忆的事情,就使劲地往脑子外面赶,不去想它。过段时间,就跟真的忘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什么,对刘启说:“话说——我们学院开迎新晚会。你是计科院怎么在现场?”
            刘启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跟他们一起混进去,想参观美一女 。”
            我拍了拍哥们的肩头,“你没啥可害羞的。我也喜欢看美一女 ,下次一起看。”然后我就开始细数我们学校在哪个地方蹲点,等到的美一女 最多。最后变成了我在他面前研究对比,究竟哪个系的美一女 品质高,且内外兼修。
            听着我滔一滔一不一绝地说着这些,刘启表情有些奇怪,呐呐说:“其实,无论别人如何漂亮,在我心中都比不过一个人。”
            “那当然了!”我接过话题,“一般在男孩子心中最美丽、最伟大的女一性一莫过于自己的母亲了。”
            我说完这句很有哲理的话,颇有自豪感,于是拿起碗,大口地喝了半碗汤。再看刘启的时候,觉得他的表情更诡异了。


            38楼2017-03-06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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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楼2017-03-06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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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白霖在旁边看到我们的聊天记录,叹气:“跟天才打一交一 道真是累,都套不出话来。”
                “其实啊,小桐,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坐在椅子上照镜子的赵晓棠说,“你在他面前完全不要想太多,想说什么就说。”
                赵晓棠顿了下,问:“他比你大多少?”她没见过慕承和,一直靠我和白霖的口述来建立起对慕承和的认知。
                我皱起了眉,摇头。看起来不是大很多,但是究竟长多少岁,倒是没好意思问。
                赵晓棠吃惊:“搞半天,你们连他多大都没弄清楚。”
                白霖接嘴:“是啊,他和陈廷完全不一样,虽然显得很一温一 和,但是总是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听到白霖口中无厘头地冒出“神圣不可侵犯”这个句式,赵晓棠很不厚道地嗤笑出来,“得了吧,小白,你就省点你那可怜兮兮的幽默吧。”
                白霖倒是没笑,很认真的说:“真的。你没见过他,所以觉得我挺夸张的。但是我老乡她们,那么花痴,都不敢在他面前表示出来。是不是小桐?”说到最后这句,白霖调头问我。
                我呐呐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不懂白霖说的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只是感到在慕承和的亲切下面总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赵晓棠回归主题继续教育我:“别看平时你和小白挺能折腾的,其实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一遇到感情问题立刻就成软柿子了。我们暂且不论他比你大多少,但是他 作为一种天才物种,认知水平社会阅历跟你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如果你不扭扭一捏一捏的,反倒会显得天真可一爱一。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呢。”
                号称情圣的赵晓棠,苦口婆心地向我传授恋爱宝典。我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将椅子又转了回去,对着屏幕。离刚才我发送“没有”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怕他已经离开了,于是写:慕老师?
                慕承和:恩,还在。
                Po3a:我记得你说过,你爸爸也是我们学校老师啊。父子俩在一个单位工作,肯定很有意思吧。
                这句话发送出去,半天没见慕承和答复。为了避免冷场,我又写:是退休了吗?如果没退休的话,要是在学校开会的时候遇见,是叫老师还是叫爸爸呢?
                我一边写,一边乐滋滋地笑,心理不禁在想象小慕老师遇见老慕老师的情景,肯定很有意思。
                过了一分钟,慕承和发来短短的六个字和一个标点:他已经过世了。
                我霎时间有些尴尬,忽而又开始庆幸不是和他当面谈到这个话题。回想起第一次到学校报道的时候,需要在入学的学籍册上填写父母的资料和联系方式,轮到我的时 候,我空下父亲一栏。然后负责这事儿的学长,检查了一遍后,十分不耐烦的又将册子推给我,“不是都跟你说了,父母双方的工作单位和联系电话都要写上,父亲 那栏也不能空。”
                我拿着笔,顿了下,缓缓说:“可是,我爸爸死了。”
                那个学长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然后垂下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连说了几个抱歉,反而让我窘迫起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旁边人正常对待的眼光。
                于是,我想了一下,没有用客套话搪塞慕承和,而是发了个笑脸过去:那我们的爸爸,说不定在天堂还是邻居呢。
                他也回我一个笑容:是呀,难说。
                不一会儿,正在我愁闷着要继续聊什么的时候,他又发了一句话来。
                慕承和:不过,我父亲这人性格挺古怪的,不知道你爸爸跟他合不合得来。
                我顿时觉得好笑,急忙写:不怕不怕,我爸爸脾气超级好,肚子里总藏着说不完的笑话,人见人一爱一。
                然后,慕承和回过来的不是一行字,而是来了一个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首先开口:“薛桐?”
                “恩。”
                “不早了,睡觉吧。”他说。
                “哦,好的。”我们寝室一直都跟夜猫子似得,刚才聊的激动,完全忘记是不是这样打扰到他的作息时间了,便抱歉地补充,“慕老师,耽误你了。”
                他停了一下,才说:“我不是说我,是叫你早点睡觉。我倒是睡的挺迟的。”
                这下,我想到以前他提到过自己睡眠不好这事儿。
                “你还总是失眠么?”
                “老毛病了。”他说。
                “为什么会睡不着呢?”在我这个年纪的人看来,总是埋怨睡觉时间太少,无法理解失眠的痛苦。
                “总觉得有很多事情等着做,所以心老静不下来。”他说这话的时候,调子淡淡的,听不出语气。
                “是么?什么事啊。”
                他并未回答我,转而说:“太晚了,你该睡觉了。”
                我只得意犹未尽地道再见。
                周末,白霖过生日,请了一堆同学和朋友吃饭。
                从参会人员的一性一别比例可以看出,白霖这人的异一性一缘不佳,除了同班那几个男生,外来异一性一就只有李师兄,而且李师兄还是在白霖为了帮助我的目的要求下才被加进来的。
                吃饭的时候,李师兄被白霖特地安排在我旁边,坐下去之前,白霖还朝我抛了个媚眼。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她想将自己的老相好介绍给我。
                和李师兄拉家常没到五句,我就将话题转移到慕承和身上。


                40楼2017-03-06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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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30 23: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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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关于慕承和这人,李师兄只知道一些不得要领的事情,无非是他在学术方面的消息,什么听说慕承和最近挺忙的,还要去西南小镇做风洞试验。
                  “风洞?”我纳闷。
                  “是啊。”李师兄神秘地说:“我也是听一个跟着慕承和的学长无意间讲的,他说他们老板大概要去做西南做试验。他这种人去西南能做什么试验啊,肯定就是风洞,那里有我们亚洲最大的航空风洞试验中心。”
                  “风洞?”我继续纳闷,“风洞是什么?”
                  “飞行器研究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啊,风洞试验中可以模拟出气流对物体作用的各种数据。”
                  “我们学校这么强,老师还能去那种地方?”我不解。
                  “一个学校怎么搞的出来,肯定是军方的项目。”李师兄带着一种崇拜的语气更正我说。
                  军方……
                  我开始有点晕了。
                  难不成还能造一个隐形战斗机?或者国产大飞机?
                  正如李师兄所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果然就没了慕承和的消息,MSN的头像也总是灰色的。后来,我无意间打开那个雅虎的邮箱,才发现,原来他当天晚上早就将我的求职信改好,回发给我了。
                  气一温一 逐渐升高。我趁着周末,从家里拿了些薄衣服到学校,在从小区去车站的路上路过一家咖啡馆。我这人平时路过橱窗的时候,喜欢看自己在玻璃上影出的若隐若现的侧影,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朝里面看。
                  那家咖啡店很大,据白霖说是一个美国的连锁品牌。有时候,会看到一些打扮很时髦的年轻男一女或者聊天,或者摆一弄膝上笔记本电脑。我唯一一次推门而入,不是喝咖啡,是陪着白霖去借厕所。
                  而此刻,我在靠着玻璃墙的那张圆桌前看到了宋琪琪。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桌子上摆着两个白色的马克杯。两个人正在聊天。只需要一眼我就能看出来,宋琪琪已 经坠入一爱一河了,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扬起来,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和平时那个勤奋好学、沉默谦虚的宋琪琪有些不一样。
                  里面光线不强,加上玻璃有些反光,瞧不仔细那男人的模样。不过,如今除了慕承和,我对任何男人的长相都没啥兴趣。我想到上次赵晓棠说起有个男人送宋琪琪回家这事儿,肯定就是这男人了。我恶作剧般地躲在外面给宋琪琪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我明知故问。
                  “我……”宋琪琪接起我电话,看了对面男人一眼,不自然地说:“我在跟人家补课。”
                  “呸呸呸。琪琪,你就骗我吧。你现在在星巴克,和一个穿着细条绒西装的男人在一起。”
                  “你在哪儿?”她尴尬地站起来,拿着手机四处看。
                  我走到玻璃外,冲着她傻乐。她看到我,瞪大眼睛,然后对男人说了几句话,就拿着手袋跑出来。男人的视线也转向我这边,还朝我礼貌地点点头。这下,我倒不知道咋办了,只好学着白霖平时的狗腿样,将右手举到脸边摆了一摆。
                  我对异一性一的年龄不太有判断力,我只能看出来他比我们年长,大概和慕承和年纪差不多,不会超过三十岁的样子。
                  宋琪琪出来一把拉住我,“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住在附近啊,你不是去过么。”
                  “走吧。坐车。”她说。
                  “啊?”我惊讶,“你走了?”
                  “和你一起回学校。”
                  “不是吧,你们继续啊,我不是来搅局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琪琪急忙解释。
                  “你咋知道我咋想的?”我反问。
                  “我……”她语结,随即脸就红了,和我跟白霖的一性一格不同,完全不一爱一和人贫嘴。
                  回去的路上,我俩坐在公一交一 上,宋琪琪一直没说话。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是谁啊?”
                  “我老乡。”
                  “只是老乡?”
                  宋琪琪点头。
                  “你在我们系至少有一打以上老乡,都没见你那么热情过,还喝星巴克。上次赵晓棠说送你回学校的男人也是他吧?”我说。
                  她又点头。
                  “那为什么赵晓棠跟我们上次提到他,你要生气呢?”赵晓棠和我们不一样,为此还和宋琪琪冷战了好久,直到这学期才开始解冻。
                  宋琪琪又不说话了,转脸看向窗外。
                  星期天下午五点多,是一交一 通的高峰期。
                  公一交一 车上不停地人上人下,我俩坐在车子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宋琪琪靠窗,我在旁边,挨着我的是一位中年大婶膝盖上抱着着一包一皮超市购得日用品,在大声地和前面的同伴用方言回顾刚才的购物经历。
                  过了好一会儿,在我认为宋琪琪会继续对那男人的事缄默的时候,她突然说话了。
                  “他叫肖正,不但是我老乡,还是我高中时的老师。”宋琪琪一边说,一边回头。


                  41楼2017-03-06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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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7 心的墙
                    “那真巧啊,和家乡隔这么远,都还能遇到,真是缘分。”我不禁感叹。
                    没想到,宋琪琪却平静地说:“不是缘分。我为了他才不远千里考到这里的。”
                    “啊?”
                    “我高二那年,突然来了一位年轻好看的新老师,很受学生们欢迎,他就是肖正。那个时候,他刚好从省城的师大毕业,分到我们学校教语文,但是并不得志。后来教了一年书,就考了公务员,他到了A城市,我也为此考了A大。”
                    我强忍住惊讶,以前千猜万猜,都没料到宋琪琪选择A大是这个原因。为了一爱一,平时内向含羞的她,会有这么强大的勇气。
                    我说:“那现在你终于熬到头了。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白霖和赵晓棠么?”我这人藏不住秘密。但是又不确定她想让第三个知道。
                    “没事儿,好姐妹嘛。你说吧,我无所谓。”宋琪琪说。
                    后来,她就没再说话,我也就沉默了。
                    4月10日星期日晴
                    今天,我在街上看到宋琪琪和肖正面对面坐着,你一句我一句,显得那么和谐又幸福。真是惹人眼红。
                    那么,之于慕承和,薛桐这个人又算什么呢?
                    五月到了实一习一 期,大伙儿各奔东西了。
                    上学期就安排好了,我是留校实一习一 。几天实践下来,发现自己的实一习一 的任务便是继续在外语学院的一党一 办守着电脑,给人打下手,每天对着打印机和复印机发愣,唯一的消遣是可以听到平时那些遥不可及的老师们相互八卦。
                    老师甲突然对乙老师说:“你猜我周末在街上遇见谁了?”
                    老师乙说:“谁啊?”
                    老师甲:“就是你们法语班一年级那个个子挺高的女生,叫王颖是吧?”
                    老师乙:“是叫王颖。”
                    老师甲:“她居然和一个当兵的在街上逛街,我瞅着那人特别像她们军训那会儿的教官。”
                    老师乙愣了下:“是么?”然后没了下面的言论。
                    老师甲滔一滔一不一绝地说:“我当时和你一起带他们去军训的,错不了。没想到居然凑成一对了。”
                    另外一位老师丙,将椅子转过来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啊,都是这样。其实那哪儿是什么爱情,只是三分钟热度。”
                    老师甲也点头:“我觉得也是。”
                    老师丙说:“你们说这个我想起去年我教的那个年级的事儿。”这位老师是专职辅导员的,所以对学生工作更有经验。
                    “新生军训一个月,那些孩子开始挺恨教官的,结果走的时候却哭得稀里哗啦的,拉住教官的袖子,说什么也舍不得。但是他们军营里管的挺严的,不许教官们给任 何同学联系方式。然后女生们还求着我,跟某个教官要了电话号码。说的是,这位教官十月底就退役了,她们想去火车站给他送行。”
                    老师丙继续说:“见她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也就同意了。一堆人还说,要是那天有课的话,还我准她们的假。结果,回来以后,过了三个星期等那教官真走的时候,这些小姑娘早把人家忘得一干而尽了。”
                    三个老师都一起笑了。
                    “所以说三分钟热度。”老师甲总结,“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对特定的人有一种崇拜的感情。他们自己小,不明白,就盲目地把这种崇拜幻想理所当然地当成了爱情。”
                    我埋着头,默默地在报纸上假装写东西,没说话。
                    这时候,正好陈廷进来拿东西。
                    老师甲恰好拿他当话题:“军训教官也好,学校老师也好,都是一样。就拿小陈来说,也是挺危险的。人年轻,又长的好,师生年龄差距不大,很容易被女学生当成目光的焦点。”
                    老师丙哈哈笑说:“陈老师,你小心了。”
                    陈廷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被笑得弄糊涂了,纳闷地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也跟着笑了笑,虽然笑得很心虚。
                    如果用彭羽的话来讲,我和陈廷也不是一国的。
                    实一习一 时,白霖的爸爸在城西给她物色了一处房产,说是房价涨得厉害,先给她置业,然后才有落脚点让她无后顾之忧地打拼天下。
                    然后,白霖让我们去一起参谋下那房子如何。
                    小区不在闹市区,周边还有待开发,但是那个架势完全是本市高档住宅。
                    赵晓棠感慨:“原来,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男人,而是有钱的爹。”
                    白霖一个白眼朝她横过去。
                    过了会儿,白霖在车里用一种不确定的询问口气问我说:“小桐,你是本地人,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挺好啊,真的。虽然有点贵,但是周边环境不错,肯定能升值。”
                    “你还觉得不错啊。我就觉得离市中心太远了,没整体开发出来之前,真冷清。”宽阔的马路边全是待建的住宅,一路上没有什么人烟,也鲜有看到生活气息。唯一的商业店铺,都是名车的4S店。
                    所以白霖又唠叨:“你们看,买什么都不方便。”
                    我指着车窗外的一家鲜丽的4S店,很诚恳地说:“怎么说什么都不方便呢。买保时捷不是就挺方便的么。”
                    白霖:“……”
                    宋琪琪:“……”


                    42楼2017-03-06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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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终于耐不住相思,壮着胆拨了他的号码。我正忐忑地琢磨自己开场白要怎么说的时候,才发现另一头迎接我的居然是那个用户关机的提示音。
                      后来多试几次,听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复。于是,渐渐地将拨他电话这个事情,当成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工具。
                      六月下旬,这个城市突然就像进入三伏天一样,据说全城的空调都脱销了。
                      周五的下午,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雨从六点多一直下到半夜,才终于消去了部分暑气。
                      第二天起床 ,我站在陽台上畅快地呼吸着凉快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然后就去上厕所。
                      一蹲下去,发现手机在裤袋里,于是取出来拿在手中把一玩。
                      然后,翻开通话记录,看到慕承和的名字,随手就拨了出去。没想到那个一习一 以为常的关机提示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有节奏的响铃声。
                      我的脑子,倏地就懵了,在我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反应的时候,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慕承和说。
                      于是,我终于听到了那个在我的世界中消失了接近三个月的声音。
                      在这三个月我无数次地在脑海中彩排过,要是电话突然通了,我该如何措辞才显得不唐突。可是我千猜万想,却没料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场景——我蹲在厕所里,手上拿着手机,然后另一头的慕承和说话了。
                      “呃——”我冒了一个含糊的音,只觉得天气又猛地燥一热 起来,额头在滴汗。
                      “是薛桐么?”慕承和问。
                      “嗯。是我,慕老师。”
                      “好久不见,”他说,“我前段时间出差去了,没想到一回来就接到你电话。”
                      “嘿嘿。”我傻笑。
                      “你在哪儿?”
                      “我……”我只能撒谎说,“我在教室。”
                      我一边起身回答他,一边单手提起裤子,然后习惯一性一地转身按下水冲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才惊觉接下来的响动会让他充分地感受到,我肯定不是在教室。
                      一秒钟后,水箱无可挽回地“哗啦——”一下,发出巨大的水声……
                      我尴尬地咳了两下,然后转移话题。
                      “呃——今天天气挺凉快的,你既然才回来,我替你接风吧。”
                      “你准备怎么给我接风?”他语气中带着笑意问我。
                      “以前都是你请我,本来应该我请你的。但是我现在还没开始挣钱,所以请你继续请我吧。”我厚着脸皮说。
                      “好。”慕承和笑。
                      我们约好十二点在市政广场的西边见面。
                      因为进城的校车半路坏了,害得我在马路上等到第二趟才挤上去,于是足足迟
                      到了二十分钟。
                      我急急忙忙赶到目的地的时候,看到慕承和正在那边的树荫下。
                      他坐在花台的边沿,两条修长的腿正好折成九十度,上身穿了件非常普通的白色短袖T恤衫。他嘴角微扬,在听着他前面,三米远的一个男孩拉二一胡一 。
                      那男孩我以前经常在这个广场附近见到他。他家里似乎经济很困难,就出来摆个卖艺的小摊,想凑点生活费和学费。男孩的二一胡一 拉得很好,能把一些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该成二一胡一 独奏,经常惹人驻足聆听。
                      只是今天,大概因为是中午,听众就只有慕承和一个。
                      我偷偷地绕到慕承和的后面,然后叫了一声:“慕老师。”
                      他回头,看到我,就笑了。
                      慕承和第一次来给我们代课是秋天,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年初一。所以我从没见过他夏天的样子。没想到就是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很简单的打扮,完全没有学者的样子,反倒像一个学生。
                      头发理得比平时短些,露出耳后浅色的皮肤。
                      人也显得比以前要瘦一些。
                      慕承和开着车,在城里找了一家他熟悉的中餐馆。
                      此刻,已经是正午,原本因为昨日的大雨而消逝的热气又席卷而来。开门下车,明晃晃的烈日和热一浪一袭来的瞬间,慕承和的眉头蹙成一一团一 ,然后带着我,迅速地穿过停车场走到餐馆的冷气下。
                      “你很怕热?”坐下来后,我忍不住问。
                      “还好。”他嘴硬地说。
                      可是鼻尖冒出的那些蒙蒙的细汗却背叛了他。
                      我忍不住偷偷地乐了,没想到他是个这么怕热的人。
                      随即,我想起刚才他在外边还等了我接近半个小时,有些懊恼地说:“那你刚才等我的时候,怎么不找个凉快的地方。”
                      “我正好可以听会儿二一胡一 。”
                      “你对二一胡一 有兴趣?”
                      “我对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有兴趣。”他笑。
                      就在这个时候,慕承和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说了寒暄,大概是对方问他在干嘛。
                      他说:“在外面吃饭。你一起来吃吧。还有你们班薛桐。”
                      我听到这句,心里咯吱一下,立刻猜出来电话这人是谁。
                      慕承和收起手机说:“是你们陈老师,他一会儿就来。”
                      “嗯。”我不自然地点点头。
                      一刻钟以后,陈廷出现。
                      好好的一顿饭,变成了三人谈话。
                      我真的失落极了。吃过饭,他们要送我回学校,我坚持自己坐车。慕承和看着我上了公一交一 ,转身和陈廷一起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除了沮丧,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一直以为,就算是带着对我的同情,至少在他眼中,我肯定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也就是这种心里优势让我能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我却发现,他关心我是真的。不过,每当我进一步,他就会退后一步,无形地在我们之间竖一起一堵墙。
                      就像今天,难道他不知道我是那么想念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他却让第三个人出现在我们之间。


                      43楼2017-03-06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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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女生院门口,正巧遇见刘启。
                        他笑嘻嘻地迎面走来:“怎么了?薛桐,闷闷不乐的。”
                        我怕他继续问,便随口说:“我肚子疼。”
                        他问:“去看了吗?”神色有些着急。
                        我说:“没有,我回去休息下就行。”我三两句就打发他,然后撇下他就走了。
                        回到宿舍,宋琪琪说:“你可回来了。刘启给你送水果来,结果我们宿舍一个人没有,他就等在楼下,我刚回来看到他,才帮你把东西提上来了。”她说完,指了指桌子上我最一爱一的西瓜。
                        “呃?”
                        “你刚才没看到他?”
                        “看到了……”
                        晚上,我在msn上遇见了慕承和。我想了很久,还是发了对话过去。
                        Po3a:白天忘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承和:前天。
                        Po3a:你突然就消失了,好像被外星人掳走了一样。
                        慕承和:现在,外星人发现我居然是个平淡无奇的人类,于是又放我回来了。
                        Po3a:你才不是平淡无奇的人类呢,他们说你IQ有两百多。
                        慕承和:你确定他们不是说我智商250?
                        Po3a:嘿嘿嘿嘿。
                        我忍不住笑了,可是笑过之后,却敛起神色,看了下桌面上原封不动的西瓜,朝着键盘打了一句话,发过去。
                        Po3a:慕老师,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年纪谈恋爱合适吗?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条不如以前回复地那么快。
                        慕承和:怎么,小朋友也要谈恋爱了?
                        我吸了口气又写:是个和我同年级的男生,不是我们系的。
                        然后,时间静止了。
                        我看到自己鼠标的光标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就像我那忐忑不安的心跳。
                        对话框里显示出,对方的对话状态是“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钟以后,那个“正在输入”没有了。
                        他似乎停顿了下。
                        于是,我的心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一个停顿,或许对他只是一个转瞬,但是之于我,却是一个漫长的煎熬,我甚至有关掉电脑夺门而出的冲动。
                        我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慕承和一个简单的停顿,也许他是刚才写了什么,却发现有错字了,倒回去删除。
                        然后,他给了我一行长长地回答:你们这个年纪的爱情总是最美的,好好把握,但是注意不要让自己受伤。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行字。措辞得当,字字合理,没有一处能挑得出毛病,完全是一个老师和长辈对晚辈谈话的语气,严谨且诚恳。
                        可是——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完全不一样。
                        Po3a:谢谢老师,我下了。
                        我心里堵得慌,匆匆写了这七个字,关上电脑。
                        宋琪琪出门还没回来,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我对键盘很熟,所以也没开灯。电脑关了以后,那微蓝的荧光也随之消失。
                        屋子陷入黑暗。
                        我静静地坐在漆黑中,听着顶上嗡嗡转的破吊扇,半响没动。
                        八月初,老一妈一接到一纸调令,要去C城的另外一座监狱任副处级干部。她说这是处级干部的正常轮换。
                        调令来的急,所以走得也急。
                        我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反正她也常年不沾家,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是几十公里还是几百公里都没区别。
                        临行的前几天,我和她一起去墓地看望老爸。
                        她替老爸将墓碑来来回回擦了两遍之后,站起来,看着我说:“小桐,今天当着你爸,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你说。”
                        “你记得我们监狱那个陈伯伯吗?”
                        “陈伯伯?”我不太记得这号人。
                        “那次你跟我们单位的人一起在外面吃年饭的时候,他坐你旁边。”老一妈一提醒说。
                        我想了想,还是记不起来。
                        老一妈一犹豫地说:“妈妈想和他再婚。”
                        我倏然一愣,转脸看她,“你说什么?”
                        “妈妈想和他再婚。”她重复了一遍,可是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继续又说:“本来这事我觉得搁一搁,先探下你的口风再说。但是现在我要去外地的,你还有一年才毕业,没个放心的人照看你,我也挺不放心的。”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嘴唇张一合,感到自己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溢出来。我只得拼命地瞪大眼睛,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同意。”
                        “桐桐……”
                        “我说,我不同意。”重申的这一次,我提高了声音。与此同时,眼睛不小心眨了一下,泪珠就滑了出来。
                        “桐桐……”老一妈一又叫我一声。
                        “你自己想和他结婚,却说是为了照顾我。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自私!爸爸才死了四年。他正躺在这里,在照片上还望着我们笑,你就把他给忘了,要跟别人结婚。”
                        “桐桐,你怎么能说妈妈自私?”
                        “本来就是!”我激动地说,“你想过我吗?你想过爸爸吗?他要是知道,会多伤心。换过来说,要是躺在下面的是你,而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的是爸爸,他就绝对不是这么做!”
                        她微怒:“我就是因为想到你,所以才把和你陈伯伯的事情延迟到现在!什么叫要是爸爸就绝对不会这么做?你了解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爸爸他……”她越说越气,到了最后一句也是气极,脱口而出,可是说了半句之后又顿时停住,神色一滞,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叫我知道什么?”我抹干脸颊上挂着眼泪,反问她。
                        “……没什么。”她别开脸,“过去的就过去了,本来就没打算要你知道。”
                        “爸爸他怎么了?”
                        她叹下下气,转移话题:“既然你不同意,再婚的事我就不提了,以后再说。”
                        继而无论我怎么追问,她都对刚才说漏嘴的事情,绝口不提。


                        44楼2017-03-06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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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老一妈一按时去了新岗位赴任,临行前将老爸的抚恤金提了几千块钱出来,替一我买了电脑,而且让我开学搬到学校去用。
                          最近半年,家里的房贷也还得差不多,加上老一妈一单位涨工资,我们的经济条件也略有改善。买电脑这事,是我大一进校时候就有的愿望,前几天老一妈一突然又提起来并且立刻付诸于行动,却让我异常不是滋味。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单亲家庭都是这样,当父母对儿女有什么期待的时候,就会用物质来贿赂达到目的。
                          八月底开学的时候,迎接我们最大的事情就是浩瀚的搬迁工作。整个年级要从西区搬回校本部。
                          我们要在新生入学之前,将全部寝室腾空出来。
                          学校安排了校车,专门来回接送行李。
                          可是,看着寝室里那小山似的东西,不要说搬到门口车站,就是拉到女生院门口都是一项艰苦的任务。
                          这两天,女生院被破天荒地特许雄一性一生物自一由 出入,热闹非凡。
                          一次劳民伤财的搬迁行动,居然成就了很多姻缘。让那些相互之间,在往日被压抑住的情感,突然爆发出来,使不少人搭上了学生时期校园恋爱的末班车。
                          而我们寝室却门可罗雀。
                          除了刘启和白霖那痴情的李师兄,居然没有第三个男人来帮忙。
                          李师兄今年如愿考上了本校物理系的研究生,两个月不见,眼镜的度数又加深了不少,看起来更有文化,也更单薄了。
                          白霖瞥了瞥他:“得了吧,就你那身板,做搬运,我还看不上。”于是将李师兄哄下楼。
                          赵晓棠揶揄:“哟——心疼了,还怕我们的行李压死他啊?”
                          我婉言拒绝了刘启伸出的热情援手。
                          最后,宋琪琪叹气,“你说我们寝室咋这么没人气?”
                          赵晓棠说:“谁叫你和宋琪琪都找了两个谪仙似的男人,那是指望不上的。”
                          白霖反驳:“那小棠,你咋就没找个指望的上的人回来?”
                          赵晓棠回答:“这些学校里的小毛孩,我还看不上。”
                          白霖站起来又和她争。
                          于是,我坐回去上网,一言不发,耳朵里就只听见白霖和赵晓棠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了半天,从男人的品质探索到爱情的真谛,再辩到婚姻的意义。
                          眼看日上三竿了,我终于忍不住插嘴问:“请问白大小姐和赵大小姐,你俩想出法子了么?”
                          白霖和赵晓棠同时瞪我一眼,那神色仿佛是在怨我打扰她俩切磋唇一舌。
                          最后赵晓棠说:“找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来了四个人,将我们所有东西快捷迅速地搬到目的地。
                          赵晓棠趾高气扬地说:“看没有,这就是生活的真谛。”
                          “呸——”白霖啐她。
                          下午去食堂打饭,本部的一切都那么新鲜。
                          在西区,我们是最老的一群女人,而到了本部突然就变年轻了,周围全是知识渊博、学历高深的学长们。
                          白霖两眼闪闪发亮地说:“处处都有爱情的机遇。”
                          后来,我故意绕道去看了下那个流体实验中心,远远地瞥了一眼,又匆忙离开。
                          自从那一次在网上聊天以后,我再也不曾和他联系过。
                          然而,他亦不曾。
                          老一妈一离开后,每隔两三天就会给我一个电话,一下子就比我们面对面呆着的时候,说的话还多。
                          她是个不善于和人一交一 流感情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硬一邦一邦的工作狂。而老爸是个极其外向的人,到哪儿都是乐呼一呼的,逗人乐。
                          我从不知道,我的一性一格是遗传自他们中的哪一个,或者两个都不像?
                          老一妈一在电话里问:“钱够用吗?”
                          “够了。”
                          “不够的话告诉我,别去外面跟人家补一习一 了,专八也近了,好好复一习一 。”
                          “恩,我挺认真学习 的。”
                          “我下个月7号回来,要我带点什么吗?”
                          “不用了,不用了。”
                          放下电话,白霖在旁边总结:“我觉得你老一妈一去外地以后,你们的感情反而比以前好了。”
                          “不是吧。也许她是想转变我。”
                          “小桐。”
                          “干嘛?”
                          白霖放下书,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觉得自私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你妈妈,而是你吗?”
                          我怔了下,转而去洗衣服。
                          其实,老一妈一走的那天,我就后悔了。我不该和她在爸爸面前吵架,还说出要是躺在地下的是她之类的话。老爸不在这四年,她一个人供我念大学,还要照顾一奶一奶一那边,工作又是一如既往地拼命。他们单位和她一个年纪的女一性一,很多都是在丈夫的呵护下,赚点零花钱就成。
                          老一妈一很年轻就生了我,她有些同学的孩子还念高中。
                          所以,对于她而言,人生才过了一半。
                          这些道理,我都想得通,但是当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一时间没法接受。我依旧受不了,要有另一个人来到我的家,完全接替一我爸爸的位置。
                          经过搬迁事件中,刘启不离不弃,义勇帮忙的考察以后,我们寝室的其他人觉得刘启已经是继白霖的李师兄之后,跟大家培养革命友谊的大好青年。
                          于是当李师兄因为考研成功,请大家吃升学庆功宴的时候,白霖坚持要叫上刘启。
                          “刘启哥哥是我哥们,你不请他就是看不起他。你看不起他,就等于看不起白霖我!”白霖放下狠话。
                          李师兄百般滋味地听从了白霖的话。
                          赵晓棠这一次十分赞同白霖的做法,她语重心长地说:“小桐,男人这种生物,需要处处撒网,重点培养。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吃饭的时候整好一桌人,李师兄的五个同好,我们宿舍四个,加上刘启。
                          李师兄的那些同学,都知道他痴迷白霖的那档子事,不停地拿他俩开玩笑,以便于借机制造暧一昧 气氛。白霖为了让大家的嬉笑眼光从她身上转走,便不停地将话题移到我和刘启这边。
                          而赵晓棠就跟一个冰山美人一样,要么不搭理人,要么冒一句惊世骇俗的语言出来。
                          宋琪琪埋头吃饭,别人叫到她就眯眼笑笑。
                          从餐馆里面出来,大伙儿准备从校园里穿出去,然后到北门那家歌厅去唱歌。
                          路过商业街的小卖部,白霖说天气太热,请大家吃冰激淋。男生们为了维持光辉稳重的形象,一一摇头拒绝。
                          只要有好吃的,我都是来者不拒。于是,我哼着小调,一边拿着小勺舀里面的冰激淋往嘴里送,一边跟着一群人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
                          刘启在旁边,白霖等人随后。
                          赵晓棠也没吃,还提醒我:“你好歹顾及下你的形象和体型吧,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白霖反驳说:“我们这叫自一由 自在,享受生活。”
                          “对!”我转身附和白霖。
                          当我调头向前的时候,风正好吹来,将耳边散落的发一丝吹到我嘴里,和嘴角残留的冰激凌沾到一块儿了。
                          刘启从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我,笑着说:“瞧你这吃相。”然后顺手将我嘴边的发一丝拨一开。
                          我当时右手拿着勺子,左手端着冰激淋盒,轻轻地愣了一下。
                          白霖首先看到这个举动,顿时乐开花,还模仿刘启动作,添油加醋地说:“小桐,瞧你这吃相,好可一爱一。”
                          李师兄和宋琪琪等人也忍不住笑了。
                          刘启也跟着笑了笑,腼腆地垂头。
                          我佯怒,对白霖喊:“你再学来试试!”
                          白霖便笑得更猖狂,“哟,小桐,你害羞了。”
                          我立刻上前就想揪住她,封住她的嘴。没想到她却跟条泥鳅似的,一下子溜到刘启的背后,嬉笑说:“刘启哥哥,你看,你家小桐恼羞成怒了。”
                          我去抓她,她却拉着刘启在面前做挡箭牌。
                          我动作没她敏捷,加上手里拿着冰激淋,刘启又夹在中间,怎么都不成功。我咬牙说:“等我扔了东西来抓你。”然后撒腿转身扔垃圾。
                          却不想撞到一个人胸口上。
                          那人的白色衬衫,胸前一大片,顿时被草莓冰激淋的残渣润成了粉一红色。
                          白霖也没笑了。
                          我听见李师兄叫:“慕老师。”


                          45楼2017-03-06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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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霖和其他几个师兄也跟着称呼了一声。我抬头,看到慕承和,急忙后退两步。
                            他问:“什么这么高兴?”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问我,还是问别人,因为这里一半以上的人他都应该认识,所以没好贸然回答他。
                            宋琪琪急忙抹出纸巾,塞给我。我拿着那沓厚厚的纸,抬起手,停在空中,却没敢下手。这么一看,发现他的衬衣不是纯白的,而是带着淡淡的蓝色。可是再仔细看,那并不是单纯的蓝色,而是一行行细密的,带蓝色的竖条暗纹。
                            冰激淋已经化开,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到皮肤上。
                            我不禁想,那种甜腻腻的感觉,肯定挺难受的。
                            李师兄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解释说:“是我快到研究生院报道了,请大伙儿吃饭。”
                            慕承和点点头,接过我手里的纸巾,随意地擦了两下一身前的污渍。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在我们后面的,是否看到刘启对我的亲一昵,又是否听到白霖的那些调侃我和刘启的话。可是,就算他看到了。那又有什么呢。
                            白霖惆怅的说:“慕老师啊,让薛桐给你洗了吧,或者赔你一件。”
                            我不敢看慕承和,却隐约感受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滑过,再从刘启身上带过,最后扫过所有人,眯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淡淡一笑:“不用了,没那么金贵。你们好好玩,我去办公室。”
                            语罢,就绕道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赵晓棠痴痴地说:“这个就是你们传说中的慕老师?”这是她初次见到慕承和。
                            “不是他,还能是谁。”白霖说。
                            “这哪儿是人啊,”情圣赵晓棠兴叹,“明明就是九天玄女一下凡尘。”
                            我们其余九个一同沉默了。
                            最后,李师兄发现一个问题:“我记得刚才慕老师不说他要到办公室吗?”
                            另外一位师兄答:“是啊。”
                            李师兄又问:“可是,他刚才去的方向明明是图书馆吧?”
                            白霖说:“人家慕老师先回图书馆换衣服,不可以啊?”
                            我们再次默然。
                            本部的宿舍和西区不一样,并非是女生一个大院,而是女生楼和男生楼,相互之间毫无规律地穿插着。
                            我们宿舍的陽台正对着对面某个系男生楼的窗户,中间大概有十米的间距。
                            全校的电视机都是一个牌子,有时候我们的遥控器不知道掉到那个旮旯里了,就跑到隔壁去借来用。
                            结果,有一回突然发现电视在没人控制的情况下,自己换台了,跳到番茄卫视。
                            我说:“难不成这电视年生太久,一抽一筋了?”
                            白霖耸耸肩:“也许吧。”
                            然后,我又拨回芒果台,一分钟以后又成了番茄卫视。
                            白霖也开始觉得诡异了。
                            “难道它喜欢番茄,不喜欢芒果?”我问白霖,随带琢磨了下我们这位新朋友的嗜好。
                            最后才发现,捣鬼的不是电视机,而是对面楼的男生。电视机对着陽台,那边是男生楼。他们的遥控器正好在可以控制我们的电视。后来,我们闲来无事也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就在这种愉快新奇的新校区生活氛围下,却发生了大学期间,我们宿舍最震惊的一件事情。
                            那天是星期一。我们一早有一精一读课。赵晓棠在寝室里弄头发,磨叽了半天,到教室已经迟到了。一精一读老师早就习惯她这样,连头也懒得抬。因为外语专业教育的独特 一性一,一个班只有二十个同学。位置也比较固定,所以谁缺席一目了然。另外一个不利的就是,回答问题轮得特别快。因而我们四个喜欢坐在一块,以宋琪琪为中心。 这样,被点名翻译的时候,可以相互帮助。赵晓棠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
                            十分钟之后,门口又出现一人,一个年轻陌生的女人。
                            她敲了下门,问:“请问这是英文系一班吗?”
                            她问得还比较有礼貌,却看不出有什么事情,于是泛读老师答是。
                            女人得到确定答案后,朝讲台下扫视一眼说:“我找下宋琪琪。”
                            宋琪琪诧异抬头,给老师打了招呼后狐疑地走出去。
                            女人看到跟前的宋琪琪,确认道:“你就是宋琪琪?”
                            宋琪琪点头:“是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吗”字还没说完,女人扬起一掌就跟宋琪琪掴下去,“怕——”地一声,清脆地回荡在走廊上。
                            我们坐在教室里看着这一幕,都倏然一惊,呆了。
                            随着那个巴掌,女人露出原型尖声骂道:“你们学校怎么有你这种学生,敢勾一引 我老公。”一边说,还一边顺手揪住她的头发,露出狰狞的神色,另一只手去扯她的头发。
                            这下,我们终于反应过来。
                            白霖坐外边,第一个冲过去推开那女的。
                            其他同学呼啦一下挤出门,都申讨那女的
                            “怎么打人啊?”
                            “你凭什么打人!”
                            女人被掀了个踉跄,再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对付她,更加地歇斯底里了,手里揪住宋琪琪的长发不放,继续提高声音唾骂道:“说我凭什么打人?就凭她勾一引 我老公,破坏我家庭。狐狸一精一,他还当过你老师呢!”
                            我们三人都是一怔。
                            这个动静响彻整个七楼的走廊,很多班都停下课,围出很多人看热闹。最后,惊动了系上的领导。在老师们的劝解下,女人才停止了谩骂,一起去了办公室。
                            女人冷静后,带着眼泪道出事情原委。我们这下才知道,她是肖正的妻子,俩人居然已经结婚三年。我震惊了,看着宋琪琪都说不出话来。宋琪琪一直垂头不语,那个鲜明的五指印赫然挂在脸上。
                            系主任说:“不可能啊。宋琪琪是我们英文系最品学兼优的同学,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肖正的妻子抹了抹眼泪,冷嗤下,“误会?”
                            赵晓棠三步走上去,站在宋琪琪的跟前,“琪琪!”
                            宋琪琪埋头,整个人麻木一般,还是不说话,也不看人。
                            赵晓棠说:“宋琪琪,你告诉她,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肖正已经结婚了,都是他骗你的,你比他小那么多岁,还是学生,他骗你多容易啊,就像大人骗小孩一样。”
                            缓缓地,我看到宋琪琪抬起脸,眼眶是空洞的,回答道:“不是。”
                            “从我十七岁开始一爱一上他,到现在,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骗我。”
                            “他说他结婚了,我说我不在乎;他说他不会为了我离婚,我说我不在乎。他说他也不会给我个好结果,我也说我不在乎。”宋琪琪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在这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然后,赵晓棠的手抖了一下,抬起来,狠狠地扇了了宋琪琪一巴掌,“我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
                            这么多年,赵晓棠对什么都是很冷淡,连考试挂好些科,数次被辅导员警告不能拿到学位一证,我见她也是冷笑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而此刻的赵晓棠却是挂着泪,抖着手,一边含一着怒气要继续掴宋琪琪,一边说:“真想一抽一死你!”
                            她下手比肖正的妻子还要重。宋琪琪也不躲,就这么硬一挺挺地站在那儿受着。
                            我挡在宋琪琪的前面,哭着对赵晓棠喊:“别打了,小棠。她够疼了,别打了。”
                            白霖死死也拉住赵晓棠。
                            最后,四个女生就这么在办公室抱在一起,哭作一一团一 。


                            46楼2017-03-06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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