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怔了一下,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如果能活着出去,等我及幷,一定……”
“下面的人还活着?”
她的话随着洞口出现的一个人影戛然而止。
那是山中的猎户,猎户将他们背回家,同他们提起战事之后的琐事:“东岳虽打赢了这场仗,但并未趁胜追击,而是突然返朝,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这几日总有重兵在各处巡查,似在寻什么人。”
两人心中各自微动,都以为寻的是自己,当下觉得不能再耗在此处。
那日入夜,整理好行装的两人在院外偶遇,见到对方,各自都是一惊。
一阵沉默后,舜华抢先开了口:“我离家时未留信,父兄此刻定是焦急万分,我必须回去,上元那日……”她的脸红了红,垂下首,是女儿家特有的羞涩,“我在这等你。”
高长慕露出清风霁月般的笑:“一言为定,在下北祁长慕。”
她弯起眼:“东岳小九。”
乌云掩去新月,仅露些许星光,映的青山晦暗中带着不明碎光,偶尔几声虫鸣,除此外,就是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了许久,同时抱拳向对方道:“保重。”
然后,一人往北,一人往南,越走越远。
北祁长慕的真正身份,舜华后来才知道,学士熟知七国简史,他道,放眼整个北祁,就只有一人能同舜华口中那个风雅隽秀一身白色战袍的长慕匹配,靖安王高长慕,喜白色,北祁皇帝第三子。
那年上元,舜华按约定,一身月白长衫,在螺山上的猎户院落等到天明,高长慕没有来,接下来的每一年上元,他都没有来。说来也奇怪,她心里从未怪过他的食言,她想,东岳和北祁的战争一直未断过,她也听说过北祁皇室内斗的很厉害,他只是在面对内忧外患,无暇顾及其他,他心中,还是记得小九的。
他不来找她没关系,等她长大了,她会去找他,告诉他那句她未说完的话。
“等我及笄,一定嫁给你。”
也许,这就是先爱上的悲哀,她凭着这一点点的侥幸等了五年,高长慕登上皇位,成为北祁的元德皇帝,与东岳签订和平协议,天下人都道,东岳王是硬将公主嫁来,用联姻来牵制北祁,却鲜有人知,这一条协议里的附加内容,是舜华自个儿要求的。
浮世绘里,十八岁的舜华在东岳王面前长跪不起,她头昂的老高,无视东岳王怒极的龙颜,一字一句道:“小九此生非北祁长慕不嫁。”
由一个姑娘家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实乃惊世骇俗,怪不得东岳王被气的卧床,可这个惊世骇俗的姑娘是舜华,那就说的过去了,她本就不受世俗礼法所缚,她像一只五彩鸟,天广地阔,任她遨游。
可这只五彩鸟,最终为了一个人,生生折了自己的翅膀。
而那个人,甚至早已不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