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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胭脂**y玉灼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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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胭脂色
by玉灼痕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1-22 08:18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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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寡的云府大奶奶是个厉害角色。摊在云府头上的三十万两军饷硬生生被她哭成了十万。新上任的丝行梁会长擦着汗向卞存远汇报:“她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据说是把东西两间铺子都卖了才凑出的银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顿一顿,又试探,“卞副官,您看?”
    卞存远掐灭了烟,放下二郎腿,努力回忆,“云府的大奶奶?”
    哦,想起来了。云大爷的葬礼上,天微雨,她白衣黑裙,打着油纸伞站在云府大门前迎客。透过蒙蒙雨雾,他猝不及防对上她楚楚的眸子。黑葡萄样的眼珠子像是汪了层水,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当时他就想,云大爷好福气啊,娶到这样一位绝顶的美人。
    她见到他,规规矩矩地行礼,招待得十分周到。倒是她身后的小孩子,探出头来脆声脆气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抢在他前面变了脸色,“胡说什么!刘妈,还不快把晋儿抱进去!”小孩子说不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人教他。卞存远神色平静,看来,云府中也并不都是糊涂人。那边大奶奶万分抱歉,抬起手上白色丝绢按了按眼角,“小孩子不懂事,让卞副官笑话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1-22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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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堂设在正厅,黑漆木的排位,上书“丝行会长云深”。卞存远愣了一下,没想到排位上的称呼会如此简洁且意味深长,他下意识向大奶奶望去。她站在他右手边,低着头,乌黑的发髻上别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大概是在哭,耳坠子微微地颤。疑心顿起的卞存远当即打消了念头。但还是小声试探,“大奶奶节哀。云会长英年早逝,让人扼腕。只是,怎么去得这么突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闻言抬起头,眼圈红红的,说话带着鼻音,“谢谢卞副官关心。”她忽然忍不住似的哭出声来,“他走了,丢下我们娘儿俩个,孤儿寡母,受尽欺负,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压抑许久的情绪一朝爆发,眼泪滚珠般往下落。他顿时有些束手无策,慌慌张张为她拭泪的手抬到一半才觉出不妥。顿了顿,他只能苍白地安慰:“大奶奶节哀。”
      这件事他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云府只不过一介商家,即使生意做得再大,那也还是生意人,得在大帅手底下混饭。更何况,云深死了,儿子才六岁,云大奶奶深闺妇人,要支撑这么一大家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如今梁会长再次提到云府,卞存远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大奶奶那双黑葡萄水洗样的眼睛,幽幽的,欲语还休。他的心蓦然一动,有说不清的情绪漫上心头……
      “算了算了。”卞存远收回思绪,“你这个会长都替她说话,要是我不通融,显得多不通人情似的。”她确实不容易,就别再落井下石了吧。
      梁会长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松了口气的同时连道“不敢”。
      不敢,他当然不敢。卞存远在心中冷笑,云深倒是敢抗命拒筹军饷,可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下了。接替他位置的梁会长自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1-22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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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大帅府。
        卞存远匆匆走进大厅。有欢声笑语隐隐穿来,其中一个声音似曾相识,“老夫人手气好,我都连输三局了,再玩下去,都快没钱坐车回家了。”尾音长长,带着点娇嗔,撒娇撒得恰到好处,老夫人立刻笑着回答:“哎呀,这算什么事呀,天晚了。大奶奶吃完饭再回去,我让司机送你。”
        云府大奶奶。卞存远脚步一顿,时隔半年,他以为再难跟她有交集,没想到,她竟然跟大帅府攀上了关系。隐隐的,不安的感觉跃上心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不简单。
        屋里的人理了理鬓发,笑得娇俏,“那我就先谢谢老夫人了!”
        旁边正受宠的二姨太太秋拾十分乖觉,“大奶奶可得常上我们府上来,您一到呀,老夫人的心情就好。连带着我们都沾光。”
        偏厅的门被敲响,卞存远进来行了礼,“老夫人,我找大帅有急事。但是楼上书房没有人?”其实他知道,不在楼上书房,定是在一楼的小书房,可他鬼使神差般来了偏厅,只为见一见这位久别的大奶奶。
        她穿了湖绿色的衫子,仍旧是黑色的裙子,大概还在戴孝的缘故,头上的簪子也是深色的,不张扬。这身行头若穿在旁人身上,定然老气横秋。偏她肤色雪白,唇若朱点,穿来只觉艳**人。她向他瞥来一眼,眼神凌厉如刀,不再是半年前水汪汪欲语还休,婉转可怜的模样。他有些失望,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卞存远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让手下心腹去查云府的大奶奶。
        她姓葛,名流苏,今年二十五岁。十六岁时嫁来寒州云府,京城人士,是晚清忠王爷府上二格格的私生女。为了遮丑,她一出生就被送去乡下,养到十一岁。
        十一年过去,时代变了。忠王府关上门来有王爷格格,打开门来只不过徒有其表,实则家道艰难。倒是云家,丝绸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本想悔婚的老王爷舍不得这块肥肉,但府上又没有合适年龄的格格可以嫁过去,这才想到了葛流苏。流苏回到王府的时候,她的生母二格格已经病死四年了。
        出身高贵却命运坎坷。养父母对她不好,老王爷对她也未必好。唯一对她好的人,大概就是云深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1-22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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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算能忍,明知是他派人暗杀了云深,还能在葬礼上不动声色。短短半年,她就攀上了大帅的母亲黎老夫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云深报仇嘛。
          卞存远冷笑。葛流苏啊葛流苏,我卞存远在贫民窟里背后捅人刀子的时候,你还在乡下吃糠咽菜呢。才半年而已,就忍不住了。你报仇的本事,还太嫩!
          3
          葛流苏在铺子里忙了一天,终于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刚进门,刘妈便哭天抹泪地迎上来:“大奶奶,小少爷不见了!”葛流苏心中咯噔一下,急道:“什么叫不见了!”管家连忙递上信,说是下午有人送来的。葛流苏瞥见信封右下角的署名,心中立刻了然。
          卞存远到戏楼的时候,葛流苏已经到了。她今天穿了件天蓝撒花的旗袍,外罩白色立领大衣,此时正焦急地在包厢踱步。见他进门,连忙招呼:“卞副官!”眼睛红红的,没了那天在大帅府偏厅中的凌厉。这才对嘛,本就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做什么横眉怒目给他脸色看?他本来烦躁的心情无端好了很多。
          戏台上正唱着孟母三迁。这戏听得人少,却是卞存远专门点的。
          他刚从大帅府中来,还穿着军装,稍稍点头示意后,他边脱手套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倒春寒,这天儿忽冷忽热,挺让人受不了。”他笑盈盈地寒暄。越发眸若朗星,眉如横山。
          葛流苏心急如焚、坐立难安,自然是没空欣赏的。儿子云晋显而易见是在卞存远手上了,可他却没事人似的跟她东拉西扯。
          “这出戏不错吧?母子情深,做娘的总是希望孩子好。”
          这就要到正题了。葛流苏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刚想开口,对方的话题又变了,“今天把云大奶奶叫来,就是想跟您说说上次军饷的事儿。”
          葛流苏有些心不在焉,“军饷?”
          “对!军饷。”卞存远放下杯子,“大奶奶新寡,手头不活泛,只来得及酬十万两,这个我理解。”他手指微曲,轻轻扣着桌面,语速放慢,“不过这半年来,大奶奶送给大帅府老夫人的东西数都数不清,更别提输在牌桌上的了……”
          这是在敲打她了。葛流苏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卞副官哪里的话,难得老夫人看得起,孝敬多少都是应该的。”提醒对方,她在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卞存远早料到了,他闻言神色一肃,“大奶奶打什么算盘,卞某人心里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大奶奶花了这么多银子,到底抓住了卞某什么把柄呢?”他瞥了眼葛流苏的脸色,“不管是什么把柄。大奶奶都把它牢牢装在肚子里吧。若是吐出来,卞某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可得不依。他们都是粗人,如今已认识过您的小少爷了。下次,熟门熟路的,做出点什么来,那都不好说。”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1-22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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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流苏想到管家查到的卞存远的资料。孤儿,出身在贫民窟,十七岁上当了兵,出生入死十二年,一级一级往上升,总算到了今天这个位置——黎大帅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总管军需。
            小混混,地痞!这是看到资料时葛流苏脑海中冒出来的词语。可现在,此时此刻,她方才深切感受到他的无赖。她还没有开始行动,他就已经警惕,并出手直击她的七寸——绑架了她儿子云晋。她紧紧咬住唇,才能不无助地哭出来——她不能哭,从云深死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云府所有人的主心骨,再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所幸,她还有儿子。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卞副官,我不说。您的秘密,我会让它烂在肚子里。不过孩子,还请您还给我。”什么恩怨什么报仇,她管不了。现下,她心心念念的,只是云晋的安危。
            卞存远满意地笑了。可是他的条件还没有提完呢。
            “孩子还给你可以,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多疑,什么事都喜欢多加一层保险。”他俯下身,势在必得,“葛流苏,深闺寂寞,要不要考虑,跟了我?”
            流氓!这是葛流苏给他的第三个评价。
            4
            葛流苏耽搁到很晚才回府。刘妈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问,生怕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倒是葛流苏,看刘妈焦急,交代了她一句:“没事了,晋儿明天就能回来。”关了门回屋,她对着镜子发呆。
            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局面?本以为讨好老夫人,找到卞存远贪污受贿的证据,就能通过大帅把他绳之于法,为云深报仇。可她低估了卞存远的无耻,这个人发起疯来,没有底线。绑架勒索,巧取豪夺,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锁骨上的指痕红得刺眼,她重重地把镜子倒扣向桌面。
            云深从来都很温柔。卞存远不一样,他骨子里有股狠劲,做爱的时候不管不顾,仿佛要活吞了她般凶猛。她紧紧地咬着唇,一声不吭,心中不可抑制地羞耻和自责。她背叛了云深,辜负了云深的深情,可是她却无法挣脱仇人的怀抱,因为她要她的儿子回来,回到她身边。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1-22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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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笨,是她不争气,才让卞存远早早看出了她的企图和弱点……她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卞存远的不知廉耻!
              连带着手中的钥匙,她把桌上的茶盏、瓷壶一股脑儿推到了地上!
              眼泪流下来,她趴在桌上放声大哭。从今天起,她葛流苏除了是云府的大奶奶,还会是卞存远的情妇!可是,再不堪,再龌龊,为了云晋和云府,她都得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发泄完毕的葛流苏,哽咽着弯下腰去,捡起一地碎瓷中的钥匙——他在城郊有栋两层的小别墅,是她未来随传随到任他临幸的场地。
              手指被碎瓷割伤,鲜血淋漓得如同她支离破碎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刘妈欢天喜地地来通报,“大奶奶,小少爷回来了……哎哟!这满地的碎片怎么回事?”葛流苏已经冲出去。云晋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叫她妈妈,她抱着他,眼泪差点又流出来。
              城郊。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子,本该温暖的客厅里,葛流苏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卞存远穿了家常的便装坐在沙发上,葛流苏刚进门他就把手中的烟掐了。她闻不得烟草味,之前他抽烟的时候她蹙了眉,只一次,他就记住了。
              “手怎么了?”他自然地捞过她的手腕,盯着她包了纱布的手指头。昨晚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就成了这样。云府的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他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她瞬间僵硬。肌肤相贴,让她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昨晚的疯狂。不堪和狼狈瞬间袭上心头,她用力撤回手,“不关你的事。”拒人千里的语气让卞存远的心情一落千丈,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攥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望向自己,“葛流苏,需要我提醒你,你的身份吗?”
              她黑葡萄样的眼睛里积了一层水,在那层无助之后是明目张胆的仇恨。她颤抖着声音开口,“你要做?”她伸手去解旗袍上的盘扣,却因为食指上缠了纱布甚是不便。
              他按住她的手,心上仿佛压了块大石,她拒人千里的疏离让他讨厌,可她自暴自弃似的主动更让他难受。想开口解释,解释给她听,不是这样的,他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龌龊。他只是单纯地关心她,想要对她好一点而已啊。
              可是,有必要吗?她眼里的仇恨那样赤裸裸,连掩饰都不屑。在她眼中,他早就是无恶不赦的恶霸和杀人犯。他为了征集军饷杀了她丈夫,为了一己私欲绑架了她儿子,他无恶不作,早就坏到了骨子里。
              制止她的手,灵巧地解开她的盘扣。就这样吧。解释什么呢?她恨他,早就恨入骨髓,刻意的解释只会显得虚伪。就这样吧。恨他,至少她的心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吻住她的时候他想,这辈子,得她相伴,哪怕只有短短一刻,也值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1-22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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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势动荡,前方的战场上并不太平。
                卞存远很忙。忙得顾不上儿女情长,只偶尔午夜梦回,才于朦胧月色中思念起她。
                葛流苏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执政府征集军饷的命令又下了,但因为卞存远的格外关照,摊到云府头上的数目少之又少。不过,因此而生的流言,让葛流苏对卞存远的那么一丁点感激,又消弭于无形。
                大帅府她还照去。陪老夫人打牌的时候,也间或能听到前线的情况。
                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中国大片土地沦丧。大帅忙到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都没有,二姨太太秋拾忧心忡忡,“卞副官去了前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见葛流苏抬眼看她,她才又道,“大帅等着他回话呢。”
                葛流苏低下头去,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即使跟了大帅,还是对前任情人颇多牵挂呢。没错。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查出点卞存远和大帅之间的龃龉?秋拾名义上是卞存远的干妹妹,其实是他曾经的情人。看秋拾至今对他牵挂的模样,当初也如胶似漆温情缱绻过吧?可是那又怎样。大帅看上秋拾的那一刻,情人就变成了妹妹。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只瞒着大帅一个。
                卞存远是什么样的人。她葛流苏自认十分清楚。为人狡猾精明,做事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以牺牲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秋拾也真可悲,被他亲手送到了大帅府,却还为他牵挂。
                她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前车之鉴在此,万勿重蹈覆辙。
                卞存远赶回来的时候,城中的流言已经传得很不像样。
                云府的人听到风言风语,也都在肚里暗自嘀咕,只差到大奶奶面前嚼舌。刘妈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她坚定不移地撇清,大奶奶才不是这样的人,为了利益出卖身体,那成什么了。更何况府里大爷怎么死的,大奶奶心里明白着呢。
                卞存远听到街角议论得热闹,那些人一口一个****不守妇道。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往头上冲,把她说得这么不堪,他们怎么敢!
                晚上,葛流苏见到卞存远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听说你一回来就杀了人?前线战事这么紧张,你还有空闲窝里斗?”她虽然是妇道人家,可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她懂。卞存远有些微的失望,他杀人没错,可他是为了谁?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1-22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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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你说得……太不堪。我也是气不过。”他轻声道。灯光下英俊的脸庞有浓重的疲倦。他很累了。战事紧张,他好久没有睡过好觉。刚回来,她又这样对他。可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依然不依不饶,“不堪?我现在的生活可不就是不堪!他们又没说错,杀他们做什么?……你别忘了,我的不堪到底是拜谁所赐?!”杀人?他怎么不把自己杀了!
                  卞存远没出声。她说得没错,是他,是他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才让那些人有话可说。
                  他抬起头,神色平静,语气中却带了隐忍的期待,“流苏,嫁给我吧。我给你名分,我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有生之年,他从没用过如此卑微的语气,去乞求一件明知不可能的东西。他出生在贫民窟,从懂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动手去抢。这么多年,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等到他意识到他早已爱上她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他给自己的爱情安上了一个如此肮脏的开头。
                  果然呐,她在冷笑了。葛流苏觉得她简直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杀了她丈夫、绑架过她儿子的人竟然向她求婚。他怎么开得了口?!
                  “卞副官,别做梦了。我儿子七岁了,他总是问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我是云府大奶奶,为云深保住云家的产业——这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她舍不得儿子,舍不得云深,离不开云府。她话里话外的含义激得他消弭的怒火再次飙升。骨子里的强横顽强地冒出头,他攥住她的手腕,威胁,“云深死了,因为他挡了我筹军饷的路。如今,你儿子阻止了你出嫁,我不介意故技重施除掉这块绊脚石!”
                  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她眼中的恐惧让他慌张。
                  “卞存远!你这个疯子!**!”她用力挣脱他,“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她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猝不及防,脸颊被打得歪向一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用力打人巴掌的时候竟也这样疼。他听着她匆忙的脚步,渐渐出门去了。
                  对啊,她说得没错,他是**。不会温言软语,不会脉脉含情,只会口不择言把心爱的人越推越远。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他不介意把云晋当作自己的孩子。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1-22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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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流苏严禁云晋踏出府门一步。云晋才七岁,虽然懂事,可爱玩爱跳,对葛流苏近乎囚禁的行为渐生不满。葛流苏因着那日争吵中卞存远的话风声鹤唳良久,见一切如常也便有些懈怠。
                    刘妈挺不解,被小少爷闹得不行,来找大奶奶询问:“晋儿要去街口看杂耍,盼了好些天了,大奶奶让他去吧?”卞存远许久没来找她,听大帅府的人说,他这些天日日耗在军中,十分忙碌,应该也没空找晋儿的麻烦。思及此,她松了口,但特意嘱咐出门时带上若干家丁。
                    卞存远正在查看账目,被派去关注云府一举一动的下属匆匆来报,说是云府的小少爷就在刚才,没了。孩子是在被随从顶在肩头看杂耍的时候被暗枪一击毙命的。他心一沉,瞬间联想到那夜面对他的威胁她是如何的恐惧和慌张。云晋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现在没了……他马上吩咐:“去查是谁杀的人!立刻!”他抄起外套,边说边快步走出去。
                    葛流苏没想到,卞存远当真说到做到。她怨恨自己的掉以轻心,也低估了卞存远的狠心。
                    冰凉的尸体躺在地上,明明早上临出门前他还软软地叫她妈妈,礼貌地跟她道别。她的晋儿多么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在爸爸的葬礼上给卞存远难堪。可是现在他死了,因为她拒绝了卞存远的求婚!
                    她想到那夜他说的话——“如今,你儿子阻止了你出嫁,我不介意故技重施除掉这块绊脚石”。当时她惊慌失措,事后想起,虽然也防着,但内心深处何尝没有替他开脱。可是如今……是她太过天真,竟然会以为自己对他来说终究有一点不同。
                    卞存远正是在这时赶到的。他刚一进门,蹲着身子抱着云晋的葛流苏立刻抬起头来,他的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
                    他被她仇恨的目光生生钉在地上,他试探着开口,“流苏,我已经派人去查……”听到他刻意放柔的声音,她怒气勃发,立刻就打断他,“卞存远!我委曲求全答应了你所有的条件,你早就万事如意了,只差了那么一件!”她咬牙,提高声音,“只差了这么一件,你就下此毒手!”
                    她不信他。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凶手。心里万般委屈,却无法出口,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此时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你怎么忍心,他还那么小……”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可她立刻就擦去了。顿了下,她站起身,犹带泪痕的脸上显出抹诡异的微笑,“卞存远,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在后!”
                    她穿着绕踝掐腰旗袍,款款地走过他身侧,“备车!去大帅府!”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1-22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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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葛流苏把这两年来陆陆续续收集到的,卞存远贪污军饷的证据亲手交到大帅手中。半月后,管家来佛堂中通报,说是卞存远已经下了狱。她转动佛珠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心中掠过狂喜。成功了,她成功了!她为云深和云晋报了仇!
                      可这喜悦中却夹杂着些微疑惑和不真实。她不是不通世情,贪污军饷这样的罪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卞存远总管军需这么多年,进出手的银子以万为单位计算,要说完全清正,那自然不可能,大帅心里肯定也明白。可大帅却一直没有办他,这也是她为什么留着这些证据不肯交上去的原因。交上去,卞存远不一定会倒,但她却会打草惊蛇,从而威胁到晋儿的安全。可如今,晋儿还是死了,所以,她才敢孤注一掷。
                      事情顺利得有些蹊跷。葛流苏不禁想起云晋死的那日,卞存远匆匆赶到,对她说已经派人去查;她认定是他的时候,他脸上掠过的灰心失望……也许,真的冤枉了他?脑海中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立刻就被她否决。除了他,还有谁跟云家如此过不去!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手段如此强硬地把人一枪毙命?而且,他有过绑架的前科啊……
                      念珠继续旋转。她心意稍定。
                      前方在打仗。赋税,军饷,各种盘剥,生意早就变得艰难。葛流苏苦苦撑了这么多年,云家偌大的产业却还是一日不如一日。更何况如今,家里的男丁都死了,只剩她一个妇道人家,云家眼见着后继无人。掌柜们也渐渐有些不服管。
                      倒是管家还是尽心尽力。这日入了夜,云府来了位不速之客。大帅的二姨太太秋拾解下斗篷,什么都不说直直跪在葛流苏面前,“大奶奶!他在牢里受尽折磨,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他!”
                      葛流苏往边上一让,不肯受她的礼,“他杀了我丈夫,杀了我儿子。你跟我提往日情分?”
                      秋拾抬头,眼中噙着泪花,“他没有!他没有杀您儿子!您儿子是……是大帅……”
                      晴天霹雳!葛流苏扶住桌子才站稳,“你说什么?”大帅。大帅跟云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此毒手。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您知道的,前方打仗,可是军饷总是短缺。大帅说云家是块肥肉,让卞副官看着办。他不肯应。勉力支撑了这么些时候,他为了银子夜夜睡不好觉,到处跟人应酬,就为了可以不动云府,凑齐军饷。他起于微末,全凭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可这富贵城中,有钱的大多有势,没什么人肯买他的帐。有钱无势的商家,迄今还好端端的,大概,也就云家了。”
                      葛流苏失了力气,跌坐在红木椅上。喃喃地接话,“所以,是大帅,觊觎云家的财产,派人杀了晋儿?”是了,是了。云深已经死了,若是晋儿也不在了,她一个人,没有丈夫和儿子傍身,偌大的产业又如何守得长久。
                      她去告状的时候,大帅一定在心里偷笑吧?卞存远抗命不遵,大帅正想惩治他,却苦于没有借口。她这一提醒,大帅自然顺水推舟……
                      “他起于微末,全凭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他是地痞、流氓、小混混,他暴力,阴险,手段残忍。可他如果不这样,他早就惨死街头了吧?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1-2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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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杀了云深,可他如果不这样,两年前,他就已经被大帅下狱了;两年后,类似的情形,同样的两条路摆在他面前,这个男人,却为了她,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她第一次明白了他,明白了他所有那些曾经令她讨厌的特性,全部是他迫不得已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他向她解释过的,可是她没有相信。
                        她怔怔坐在灯下,想起那日他的求婚。
                        “流苏,嫁给我吧。我给你名分,我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如今想来,他当初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讲出这句话?明知无望,却还期待。期待,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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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大帅动手清算云府,也不等葛流苏梳理好自己的情绪,日军的炮火就已蔓延到了城外。
                        城内一片慌乱。云府的下人们走的走,逃的逃,偌大一个院落,只剩她一人静坐佛堂。她本可以走,但她不愿。这座云深留给她的屋子里,有太多的温情和回忆,也有她丈夫和儿子的骨灰。她不舍得走。
                        死亡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她这一生,真心待她的人太少,所以她格外珍惜。不管是云深,还是云晋,她都不能放下。与其牵挂,不如了结此生,与他们地下团聚。
                        兵临城下,大帅也急了。把牢里所有的犯人全部放出,让他们上城墙帮忙御敌。入夜,卞存远早就已经杀红了眼,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的肩头也中了枪……兵败如山倒。日军入城的那一刻,他陡然清醒,撤了枪冲下城楼。
                        葛流苏!她这么执拗的性子,只怕不肯逃跑,定然还在府内!他不敢想象敌军入城,她会遭遇怎样的侮辱,他只能不断提醒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敌军之前找到她!
                        云府空荡荡的,他一间一间屋子找过去。
                        佛堂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攥紧手中的匕首,受惊般猛然回头。眸若朗星,眉如横山。是他!
                        “你受伤了?!”她没问他如何出的狱,也没问他秋拾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大敌当前,所有的前因后果、恩怨情仇都化作云烟散去,不重要了。现在,她只能看到他鲜血淋漓的肩头,和因找到她而如释重负的明亮眼眸。
                        “流苏,跟我走!我带你出城,要快!”他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却觉得莫名心安。原来,这世上真心待她的人还没有死绝。生死关头,还有一个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拉住她的手,让她跟他走。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9-01-2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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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存远!”她叫他,他脚步一滞,“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他没有回答,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城郊,他放开她,嘱咐:“走!往南走,尽量快一点!”
                          她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发涩,“那你呢?”他深深看她一眼,揽过她来,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我回去!能杀几个算几个!”她没有拒绝他带了血腥气的吻,她第一次如此柔顺,可他马上就要离开她。
                          葛流苏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她没有资格要求他留下,她没有立场。更何况,国难当头,身为军人,这是他应当做的。
                          于是她倔强地站在原地,挺直了脊背,勉强挤出笑意,冲他扬一扬手中的匕首,“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他不舍的目光流连,最终,狠下心去,转身大步往回走。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葛流苏知道,自此一去,相见无期。
                          “卞存远!”她喊住他。喉头哽着千言万语,最后只得一句——
                          “保重!”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1-2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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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世中的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阻碍,即使真的相爱也不能在一起,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1-22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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