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冬，当我逐渐熟悉起紫禁城的刺骨凛冽时，它又用一种更加严酷的方式在警醒着我，我所养晦的时日早已故去。支开帘上的纱帐，外头原本簇郁的榴花，也已在寒节来时坠入枯伶。乾西的又一众皇嗣陆续搬离皇城，那是属于他们的一片崭新的天地，他们当幸于此。】
【携岱月一道往园内走动，适时景致与旧年并无不同，万春亭旁的护城河水在解冻之后湍流无端，偶有雀鸟渡过，其声泛泛。步向浮碧，却见有人先至，细一端详，应是启祥康妃。她素来与曹氏走得近，自也与我并无多少来往。】
【漫不经心似于亭内的寻了处地界坐下，方才一抬眼瞧向她。】寻常时候，倒鲜见得你。

【我见她笼中的雀鸟挣脱桎梏而去，又与园景合成一体，却起了些兴致，抬眼问道。】这是康妃养着的？
【因宫中时日实在冗长乏味，多有妃嫔豢养鸟兽作陪。我亦在长春拘着一只白猫，是旧年时候岱月从京中买来的，它原本性子烈的很，不常与我亲近，经年故去，也疏懒于骄矜，变得听话的很。】
【养鸟本不奇，可她此时由着这活物飞走，却很是得趣儿。】你这样任它往园子里去，它可还晓得回笼？

【接了她的茶来，轻抿一口，茶味儿虽不浓，倒觉清雅。】
【我从前于茶事上颇有些傲性，除却白毫同雀舌，其他一概不沾。却是宫里头这些日子，因长了些年岁，性情也相异，但觉旁处也未尝没有可吃的茶，如此才越发得了兴致。】
【又同她所指，往那枝头去一眼，那鹂鸟扑腾着翅膀，眼里如同充斥着探究和打量，却与初入宫闱的女子别无二致，便又笑道。】那合该是你训的好，我那猫儿倒不似这样乖巧，需得顺了它的心，才晓得给我些好脸色。改日，倒要向你讨教此中门道。

【闻言一眯眼，却似不甚在意。】无妨——
【自然，阖宫之内，人人都有自个儿的一张面皮，也都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无意也无须去揭。将她的茶搁在手里徐徐晃悠着，却未将余下的饮尽，任由的茶叶子翻飞游走。一层氤氲过去，方显得清朗尤甚。】
我闻启祥碧桃开的盛，从前却不曾仔细瞧过，若得了空，合该也去你那处一观。【可惜启祥如今却并非全然是她的地界，前有从前慈宁的常客慧妃，后有如今正得脸的静妃，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我虽点到此，却无意掺和，便未再接话音。】

【鹂鸟归笼，这一顾也应到了尽头。遂又将目光放远了些，及天边渐止的日头，和遥遥红墙之外，久未得见的光景。偶尔我会猜想，若非入驻宫闱，我此生的命运又当是何种情状，可这种假设实在无从琢磨，时日长了，也就不再去思量了。】
【得她一句，自不再追诉，搭了岱月的手起身。】今儿乏了，便且等着这一约。
【便辞了她归往长春，经由廊回处，但见榴花仍是红艳无比，如过往四季一般，周而复始。小山早在内殿中点起了烛火，自外头看过去，似有光影撩动，暧昧不明。】
【旁居的锦妃迁往了储秀正殿，我想，这六宫之间的起承转合，约莫才将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