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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续】遠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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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能够在黯淡群山之间,眺望远处缄默无声的烟火,心中就可以萌发名为满足的情绪了。”
其实是新瓶装旧酒,基本的故事情节与17年尝试写完的那篇一致。当时因为学业的原因,一小半的时候就鸽掉了,希望两年后的这篇,可以完结。
需要排雷的话,
大概就是节奏比较慢,有原创人物。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7-08 22:17回复
    01 雨夜
    “给您添麻烦了。”
    天青色釉杯才被人端至身前的矮桌上,荻野千寻便半低了脖颈,低声道。对方没有立刻出声,半晌之后才回答:“我阿婆对煎茶很在行,你驱一驱寒意吧。”荻野千寻应了声,将被笼在袖下的右手攥紧又放开,攥紧又放开。在她的视野之外,对坐的小林一泉同样半低眼睑,眼角上扬的双目始终盯着祖母阿桔给矮桌新换的毛毯,若有所思。
    屋外是瓢泼大雨,时不时有豆大浑圆的雨珠溅在廊下,于是便接连不断的响起清脆的啪嗒声。
    就在这滚珠纷落的背景声中,独属于变声期中的男孩让人心头发痒的声音在小小的室内再度响起。
    “那个,你……姑姑的身体没关系了吧?”
    考虑到毕竟是荻野千寻在自己家中,小林一茶最主动开口,尽管声线有些吞吞吐吐,但到底打破了这让两人窒息的缄默。荻野千寻澄明小林一茶的用意,报之以心照不宣的感谢微笑:“基本没问题了,不过多亏了阿婆照应,不然……”
    这个“不然”之后的意味不言自明。
    孀居的久保田夫人、荻野千寻的姑母日前突发心脏病晕倒在家中,如果不是阿桔意识到有近一整天没见到久保田夫人出门,那么……且不提远在东京的荻野一家不能闻讯赶来,久保田夫人会不会直接死在无人问津的家中都是个未知数。
    用千寻父亲冷幽默般的话语表述便是,不然他们一家三口大概直接去殡仪馆,还能够省下一些汽油钱。
    彼时,母亲百合子蹙着双眉,颇为不赞同地制止了父亲的说笑。但父亲仍然耸耸肩,毫不介意地开口:“姐姐她本人知道,也会赞同的。”
    “真是怪人啊,千寻,你们荻野一家都是怪人。”
    听到母亲这样的慨叹,坐在后座的荻野千寻也学着父亲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是简单报之以笑。如果不是一家子“怪人”,又怎么能在十岁的时候,闯入那个奇怪的世界呢。
    但眼下,与小林一茶对坐在温暖室内的荻野千寻,还是迅速收回漫漶的思绪,继续说道:“之前也时常听姑母提及邻家的小林夫人,但没想到,会是你的阿婆。总之是真的,非常感谢。”
    年轻的女孩儿脖颈再弯,线条流畅,裸露在外的一截肌肤呈现出健康、青春的白净。
    小林一泉见状,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
    他稍顿,大抵是觉察到气氛有缓和的可能,少年的声音里蕴了股欲盖弥彰的轻松,“不仅没想到能够在京都再遇见荻野,更没想到,京都的荻野能够比东京的荻野,还要客气。”
    话音才落,印有细簇簇胡枝子纹路的移门便被人拉开了一半,略微有些驼背的银发老太太,捧着一个棕色的木盒子,笑眯眯地走进。荻野千寻与小林一泉闻到声响,才俱要起身,便被老太太幅度不大但足够不容置疑的手势止在原位。
    “哪有这样讲话的。”她一壁将盒子放在矮桌上,轻声嗔了小林一泉,一壁就着桌沿坐下,抬头看向千寻,“茶喝着,还好吗?”
    “嗯,是很醇的味道。”荻野千寻捧着杯壁回答。
    她偏头听了会雨声,添一句:“只是夜晚打搅您,实在过意不去。”
    她为医院里的姑母跑腿,来姑母的住所为姑父进香。起初姑母提醒说备用钥匙放在隔壁的小林夫人那里时,她并没有在意,但没想到一敲门,来迎接的偏偏就是小林一茶——那个曾经被她稀里糊涂,寄托了部分青春期无处安放的悸动,但最终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又突然主动收回的小林一茶。
    她是清楚他回到了老家京都读高中,但没想到竟然就住在姑母隔壁。
    偏偏赶上了骤然增大的雨势,躲在屋檐下一筹莫展的她便被好心的阿桔再次迎进了屋门。是以,才有了刚刚与小林一茶对坐的尴尬。
    才坐定的阿桔闻言,安详的目光仍专心致志地聚在木盒上:“我们家说没关系,就是真的没关系。”
    她娴熟地打开盒盖,露出四颗白净松暄的滚圆大福来。
    “哪,是我那孙女喜欢的红豆味,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这里比较偏僻,回头等清漱回来,我请她开车送你回去。”老人说话的声音温和,但莫名的让荻野千寻觉得那声音里藏着容不得任何人质疑的力量。
    她歪头一忖,想不出推辞的理由,便干脆顺从地点了点头。心思落定,一直绷紧的肩膀便有些微不可察地塌了半点。
    阿桔将这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并不像寻常老人混浊的双眼里浮动出些许笑意。
    像所有热衷八卦的长辈一样,阿桔捧起自己的棕褐色、边缘烫着鹤纹的茶碗,兴致盎然地发问:“说起来,千寻和一泉,是国中同学?”
    “啊,不是。”
    荻野千寻摇摇头,她暼了眼小林一泉,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口解释道:“我们是国中第二年的春天,在千代田附近的神社前碰巧遇见的,那时候小林告诉我,如果冲帷帐之后的鹅卵石空地扔硬币之后,帷帐被吹起,便代表着神明听见并应允了愿望。”那时候的新鲜与惊喜之感是真实的,荻野千寻在这个雨夜回忆起来,腔调也依然带着喜意。
    “我很佩服小林,那之后便一直保持联系。”心照不宣,又十分默契的。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7-08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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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直到国中毕业之后的那场北海道之旅。
      新干线上共享的冰镇橘子汁,是足够清爽酸甜的夏天味道,车窗外飞行掠过陌生城市的候鸟,翅尖在人的视野中留下暧昧灰色的阴影。以及那场烟火大会,在临海的地方举办。烟火拖着冗长又璀璨耀眼的尾巴,在漆黑的夜空骤然绽放,之后熄做零星的光点,被湿漉漉的海风一股脑地拂散,坠向四周。在最后一种烟火放完之际,小林一泉略微颤抖的右手,试探性地握向自己的左手。
      那掌心的薄汗,羞赧地讲述着男孩最真实的心迹。
      而荻野千寻意识到不对,也正是从这一刻起——小林一泉带着仍嫌生疏的体温凑近时,她没有产生鹤见香嘴里“心跳猛然漏掉一拍”的感觉,反而还可以匀出大部分的思绪,去为不久前入口的章鱼小丸子甜得发腻的酱汁而不满并懊恼。
      也正是在那一刻,荻野千寻明白了自己究竟在渴望什么。
      她在渴望,任何有可能使得她离那个人更近的渠道,又或者说媒介,无论是人或者物,譬如小林一茶对于神祗超出常人的了解。换而言之,她接近小林一茶,并不是为了遗忘或者叛逃,而是想要从这个眉眼同样沉静的男孩身上,寻求有关“重逢”的帮助或者灵感。
      但很明显,小林一茶抱着另一种渴求,一种荻野千寻澄明自己无法满足的渴求。
      是以,北海道之旅之后,她渐渐放低了与小林一泉联系的频率。而内心敏感的小林一泉似乎也有所察觉,几次试探性的邀约未果之后,他大抵也明白了荻野千寻的态度,两个人在各自上了高校之后便成为了社交软件上的“躺列”关系。
      “确实如此呢……说起来,这还是一泉小时候还在京都时,我常讲给他听的。没想到这孩子去了东京,也记得。”阿桔听着荻野千寻的解释,颔首感叹道。
      一旁的小林一泉听了,笑嘻嘻又添一句:“我当然有时刻记得阿婆的话,定期去神社里参拜。”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7-08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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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他看向荻野千寻,解释道:“阿婆之前一直在神社里任职,我也是因此,才耳濡目染的。”
        荻野千寻闻言,眼神稍纵即逝地亮了一下,转念又想及如果是这个缘故,那么惯常信奉神明,对家中那尊神龛毕恭毕敬的姑母能够与阿桔相熟相近,确实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她点头。
        阿桔像是体知出了她的回答里这一层深意,微微一笑:“顶上多灵迹,尘中少客知,像是这样的话,确实是久保田太太与我,比较聊得来。”没来得及等荻野千寻再细问,移门又被人霍然拉开,完全不同于阿桔方才有条不紊的从容细致。即便淋了雨,容貌的昳丽也不减分厘的年轻女子在廊下三两下踢踏下鞋履,赤脚走进。
        她的目光很锋锐,第一秒便落在荻野千寻身上。
        “有客人?”年轻女子冲小林一泉挑挑眉,“是你的同学?”小林一泉留着摇摇头,又点点头的光景里,阿桔不疾不徐的声线便已经响起:“是隔壁久保田太太的侄女,荻野千寻。雨下得大,我想请清漱你送千寻回京都大学附属的医院。“
        “累了,明天吧。”小林清漱不假思索地拒绝,她一壁说,一壁俯身用双指轻而易举地夹起一颗大福,再没有别的寒暄,便径直往里间走去。
        被孙女这样斩钉截铁的当着别人的面拒绝,饶是阿桔,神情也有片刻的僵硬。
        是以荻野千寻见状,忙不迭率先开口:“没关系的,我……”她抬眼,看了下时钟,拖到这个点也很难遇到出租车了。
        “如果不嫌弃,还请在我们家留宿。”
        阿桔迅速调整了情绪,邀请道。她颇为无奈地看了眼清漱背影消失的拐角,到底吃进了“一会让清漱带你过去”的言语。瞅了瞅一侧孙子有些微妙的神情,阿桔才有了些发笑的意味:“一泉,先去收拾一下吧。”
        如今的情形,确实是乖巧听话的孙子更加便于支使了。
        直到钻进小林家客房干净温暖的被褥里,荻野千寻才有空去回想刚才注意到的,小林清漱指甲上的朱红色。那是一种吃进了所有亮色的红,浓郁而厚重,在室内的明亮光线下并不像指甲油一般闪着澄清透明的光泽。荻野千寻想,大概是古代书目上提及过的蔻丹之类吧。
        总之,虽然是姐姐,性格却与温吞嘻哈的小林一茶截然不同呢。荻野千寻如是想着,对于有些失于待客之礼的清漱,倒并没有什么懊恼的情绪。
        总之,闭起眼睛睡一觉就好了。
        荻野千寻如是想着,却在解下发绳的一刹愣住——才被她解下的紫色发绳,在黑暗里散发着光芒。那光芒称不上亮,在黑夜里也需要认真打量,才能确认的确在发光。但……想起这个发绳的由来,荻野千寻无意识将其攥紧在掌间。
        是了。
        钱婆婆的礼物,无疑也属于那个世界。她从神隐里带出来,小心翼翼随身携带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发出过光芒。那么为什么,会在今天陡然发光呢?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7-09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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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完毕v预告下一章白龙登场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7-09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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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默契合作
            无论来往多少次,这间已经特意把壁顶吊高的屋子还是会使人有空间逼仄之感。层叠的橱柜表面上累积经年的煤灰早已经发腻,地板一场是破裂与修补的拉锯战,而那始终安稳矗立着的巨大的锅炉便已经占据了不少空间。这屋子里弥漫着古旧的味道,除了每个抽屉里定期补进的药材有几分外界新鲜的露水与尘土的气息。锅炉爷爷在确保锅炉里只剩下微火余烬后,刚刚将四处伸展劳碌的肢体收回舒舒服服蜷起不久,接连着汤屋外的铁门便被人打开。
            外界凛冽的冷气跑进来,很快被锅炉室的温暖给碾灭。任是这样,习惯了炙热与火光的锅炉爷爷还是皱了皱眉。他以为是来送早饭的玲子,阖起的双眼没有睁开,抱怨道:“怎么从外头进来的?”
            “打搅到您了。”回答他的却不是玲子。
            锅炉爷爷随即睁开眼,便看见了披着青朽叶色斗篷的少年。有一阵没见到的少年大概又窜了些个儿,已经与第五重抽屉齐平。
            眉眼较之前又成熟了些,但哪怕是在温声说话时也保持着冷淡的神色倒是没有变。
            “没事,按时间玲子也应该过来了。”锅炉爷爷的声音无意识地宽容了许多——毕竟不管对方在油屋内已经掌握着多大的权柄,他眼里,一直是提不上幸运的孩子。
            墨镜下的双目端详了片刻少年疲惫的神情,锅炉爷爷继续问道:“昨晚又出去了么?”
            赈早见琥珀主干脆利落将斗篷解下,一边低头掸去上面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一边回答:“是的,”他并没有提及具体事宜,转了话题,“上头煮了若菜汤,回头叫人给您一并送来。”
            锅炉爷爷闻言一顿,定定望了赈早见琥珀主几秒,随即掩去了情绪,只是口吻颇为感慨:“那可真是很久没尝到了。”
            赈早见琥珀主见状,也矜了点笑,冲锅炉爷爷又点了点头:“那您先休息吧。”
            锅炉爷爷望着他步伐轻盈又稳重地往里头走去,除了眉眼间的些许疲惫,神色是比七年前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清冷,但总是宽和的,之前差点就要成一口刀锋。如果小千那孩子待得再久一点……锅炉爷爷叹了口气,拎起身旁半壶余温尚存的开水倒进嘴里。
            那孩子和小白不同,终究不该,也不会属于这里的。
            赈早见琥珀主沿着桧木做的楼梯,踏上大堂。天色方亮堂不久,汤屋打烊之后还有一阵忙碌,大堂里堂倌跑来跑去,做着最后的清洁整理,一阵沸反盈天的热闹。一个一直候在口边的青蛙堂倌见到赈早见双目陡然一亮,立马凑上来,口吻殷切:“白先生,大先生请您过去。”
            赈早见琥珀主神情未变:“好。”
            遵循积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赈早见没有走电梯,而是由内部迂回旋转的楼梯逐级登上,直到赤裸的双脚踩上质地绵软的地毯。门口值守的堂倌恭谨垂下头,替他打开门。就这样,层叠的门被值守的堂倌次第开起,直到倚靠在背移上的坊的背影,映照在透明玻璃外的湛蓝天际之间。
            “小白。”
            托腮的坊一抬头,仅仅从他的口吻中,便能听出对赈早见的信任。
            其实拿到来自汤婆婆的部分授权时,坊尝试以“白先生”尊称赈早见,但彼时,后者含笑摇头:“如果您想要的止于此,叫我先生无妨,但假如……雷霆规矩,施于万物同一。”那是坊看见的为数不多的赈早见的笑容,有着在春日里流淌的川流所蕴含的沉静与温和,坊在怔愣之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胡乱颔首应下。
            等赈早见在宽敞沉木桌的对面坐定,年轻的坊没能掩饰住自己的关切:“怎么样?”
            “我们之前的发现不错,闯入神隐的人类数量在近期确实有明显增加。”赈早见以平和的口吻陈述,“但我前去探访的几站,他们亦不晓得原因。”坊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后,像是试探又像是无意提及一般轻描淡写地追问一句:“那些人……都像当年小千那样吗?”
            坊在桌下捏起的右手暴露了他的在意。
            与其说是在意小千,倒不如说是在意现在的赈早见,对小千还在多大的程度上在意着。尽管汤婆婆一直对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嗤之以鼻,但坊始终无法忘记那颗在半空中以滚烫洇湿自己的泪珠。他们在虚空中额头相抵,成为彼此惟一倚靠的场景,甚至一直嵌在坊的脑海中,他并不相信小白能够忘记。
            赈早见神情没变,似乎只专注于问题本身:“不太一样。您没有自己亲眼见过,那些人在进入神隐之后,便渐渐忘记了人类世界的事情……又或者可以说,他们忘记了他们自己。”
            “竟然是这样的。”对赈早见平静反应的坊有些失望,但因为赈早见的解释本身,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带了点惊奇。
            这样的坊委实有些可爱。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9-07-11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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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嫌弃深夜更文并且不能一次性更完一章的自己,回去之后努力养肥了更。
              前部分大概保持单数章节人类世界,双数章节神隐世界的规律~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7-11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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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在看文的朋友们报备一下,这两天是手头任务的攻坚期,摸不了鱼。
                感谢帮忙顶帖的每个你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9-07-12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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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回家啦,开始更文。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9-07-13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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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其实——”赈早见说到一半时,有微不可察地犹疑。算了,他原本想说,其实油屋依附而存的这个世界,远有比他的母亲汤婆婆所在意的金银珠宝更有趣的东西;油屋之外这片从不乏神明与妖怪光临的土地,原有比这些忘掉自我的人类更惊奇的事情。但……随着这几年坊接管汤婆婆越来越多的日常事务,从一个被母亲小心翼翼呵护的孩子长成渐渐渴望独当一面的油屋第二领导者,一个曾经被汤婆婆蛮不讲理的娇惯掩盖的事实,早在不知不觉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准确说,是暴露在赈早见眼前。
                    无论是当年的坊,还是在沼底之旅后慢慢懂事、稳重的坊,除了当年钱婆婆对其使用魔法之后,不得不将千寻当做依恃而短暂离开油屋,坊便再没有踏出油屋门口常年磨损而黯淡无光的地板半步。
                    即便是现在油屋上下都恭敬称呼坊为“大先生”,他接替汤婆婆坐镇日常运营的油屋,坊了解外界的途径,也仍无外乎汤婆婆之口与手下人的汇报。
                    无论坊自己是否意识到这样常年不出油屋的境况,他提起这句话,于坊并无益处。
                    思及此,赈早见转了话锋。
                    “之后的事,大先生的意思是?”
                    “我原本想同婆婆商量。但……”坊的神情有些苦恼,“婆婆只是说,一旦那些人类闯入油屋的地界,都变成猪就好。”
                    都变成猪就好。
                    当坊坐在从前属于喜怒都激烈张扬的女主人的宽敞背椅上,说出这句话时,赈早见不用费力气便回忆起昔年他初闯这间珠光宝气却鲜少见日光的房间时,汤婆婆一壁欣赏着手中翠绿的松石,一壁嘲讽的开口:“我这里是为强大的神明服务,可没有能力收留落魄的阿猫阿狗。”
                    有备而来的他提出的条件虽然最后还是使魔女心动,但当他在审视完契约、被剥夺了名字之后,汤婆婆还是以冰冷的烫金烟管指着他的心口。
                    “学不会、做不好,就把你变成一只蟾蜍吧。”
                    烟嘴里吐出浓厚的烟圈,老魔女突然发出像人类世界破旧风琴箱的笑声。“将河流之子变成蟾蜍,也够恰如其分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赈早见自然澄明,这些年来汤婆婆一直热衷于此。
                    比起剥夺姓名,剥夺他者的记忆、感情再禁锢在动物的形体内,是汤婆婆每日数着油屋挣来的钱两与心满意足地看着坊之外,所剩不多能够让她兴奋地的事情。
                    正在赈早见沉思时,坊又开口。
                    “虽然婆婆不在意,但我是觉得不行。”坊那双因为身形的原因格外大的双眼眯着,又确认了此时紧闭的屋门后,将一直以手盖住的册子推到了赈早见跟前。“你看看。”
                    赈早见低下眼睫,视线里是一本书脊脱线的轻薄小册子。
                    他伸出手,以手掌轻覆,掌心陡现的深蓝光束沿着小臂,一直逶迤至额前消失,那些书中的字句便复刻在脑中了。“您先收好,虽说汤婆婆不在,但总归小心。”他将小册子重新递还给坊。
                    原本正为赈早见的魔法而艳羡不已的坊闻言,知道赈早见易经猜出这册子是他从婆婆的房间偷出来的的,面色稍微一红。“咳,好吧。”他稍顿,等着赈早见在脑海中粗略浏览一遍,“小白,你觉得呢?”
                    坊想要他看的内容并不难找。
                    那册子里关键的部分早被人以朱砂划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汤婆婆的手笔。将那一段文字仔细读完后,惯常处变不惊的赈早见,眉间亦隐现川字。面部线条清晰流畅的少年下意识用右手揉了揉眉心,抛出一句更像是疑问的陈述:“如果是这样,汤婆婆没有理由不管。”
                    坊的神情比赈早见更苦恼。
                    毕竟,汤婆婆到底是他的母亲,按理而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IP属地:江苏41楼2019-07-14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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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赈早见并未让自己在困惑的情绪耽溺太久。
                      从那条他赖以诞生的河川乍现衰败的那一天开始,他所历经的、那么多无解的难题早就教谕了他,当一个问题在眼前无解的时候,为此顿住脚步、停滞不前,绝不会是最佳的选择。
                      他稍忖片刻,旋即抬起下颔,一双略带茶绿色的眼眸端量着坊的神情:“如果我没理解错,不管如何,这件事您还是想干涉的。”大抵是赈早见正式的用词让坊感觉到一股鲜有的庄重感,坊下意识攥紧了那本小册子——要知道,虽然他接手了油屋不少事物,但这栋吵闹而陈旧的庞大屋宇,大部分时候需要他做的事仅仅是核对好青蛙堂倌每日呈上来的账本。
                      “是的,我想。”
                      坊回看着赈早见,故作无辜的咧嘴一笑,便暴露出了他未褪的几分稚气:“假如这件事当真有异,那么问题无非出在我们与人类世界相交的结界处。人类那边我们姑且不管,大概要麻烦小白跑跑腿,你先将这边排查了。”
                      原来是早打好了算盘才找自己的。
                      坊的这份慧黠让赈早见颇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但却无法拒绝。很明显,在这种没有得到汤婆婆许可的事情上,整个油屋除了他,再不会有他者敢于忤逆女主人的意思协同坊。事实上,除了他以外,油屋里大抵再没有第二个有协同的能力。
                      “好,我尽快。”
                      赈早见应下之后,坊的心神明显懈怠下来——潜意识里,他对赈早见的能力深信不疑。他随手揽过桌上那座汤婆婆惯用的小秤,用手指拨动着托盘,嘟囔起使得他费解的芜杂小事来:“虽然说服了婆婆给大家煮若菜汤,但婆婆说什么,都不肯一起喝。”
                      这也是坊在汤婆婆的办公室里翻到泛黄的配菜清单,拜托赈早见向锅炉爷爷打听以后恢复的旧例。彼时,锅炉爷爷在他那间逼仄而暖意挠人的锅炉室里,一边将板砖敲得叮当响,一边掉头往赈早见手里的纸条投去几眼。
                      “莱菔、石胡荽,啊这是若菜羹吧?”
                      他自说自话地点点头,“是若菜羹不错了,以前倒是常常喝……”
                      油屋里职位不同、地位不同的同事围坐在烧得盈亮的火炉旁,隔着印有泼墨图锦的门幛观赏庭园里在灯笼的烛光下各擅胜场的四时之花,从心眼里感叹魔法的神奇之处,就好像能够清洗连日的疲惫与劳累了。
                      当赈早见将锅炉爷爷的这段描述讲给坊听之后,坊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圆了双眼。
                      “欸!那也是婆婆的意思吗?”
                      当时的赈早见仍是不动声色的,“嗯,锅炉爷爷是这么说的。”他看着坊还有些惊奇的神色,最终还是将锅炉爷爷最后的那一句话添上与坊:“锅炉爷爷还说,那时候的汤婆婆经常用魔法在海面变出灿烂的烟火放给大伙看。”
                      从不知道这些过往深受鼓舞的坊在那之后,便决心恢复这项传统。
                      尽管汤婆婆一开始努力端出竭力反对的态势,但架不住坊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让坊遂愿。抽着她的烫金烟管,汤婆婆凝视着坊雀跃而出的背影,半晌意味深长地慨叹:“还是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到底是被我那穷酸姐姐说中了。”
                      赈早见因为澄明这不过是坊随口一提的小埋怨,并不需要他真正地去开解,是以只稍露出些笑容:“如果您没别的事,我便先下楼了。”
                      他抬眼,看了眼一侧赭红墙壁上挂着的做成乌鸦状的时钟,“再过片刻大人们该来了。”
                      “嗯,辛苦了。”坊亦不留。
                      赈早见点颔后便转身向外走去,快至门口时他娴熟地抬手一拽铃,那些厚重的雕花漆门便被堂倌们接二连三地打开,在连绵起伏的“白先生慢走”中,赈早见宽大衣袖轻晃的身形到底显得消瘦而寥落。
                      像是一股居无定所的风一样。
                      坊望着赈早见的背影,怔怔地想。如果小千还在的话……这缕风会不会偃旗息鼓呢?人类的世界,如果可以真想去看看。
                      直到想得出神,小册子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这个册子是他日前趁母亲外出,在母亲的房间里找到的。其上大部分张扬凌厉的字迹大抵出自于母亲之手,但仍有另外一种遒劲如磐石却格外内敛的笔迹。两种字迹在册子里有交流,有争执,但能够看出,面对母亲,另一种笔迹的口吻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尊长。
                      这声册子掉落的脆响像是昭告,让坊又想起册子里那段文字、那段被人用朱红色的笔重重勾画的文字,这才收敛了神色,颇为沉重地叹了口气。
                      「隐之一字不存,则神隐不复。」
                      这一段文字正是出于另一种笔迹。
                      那么,对其进行勾画的多半就是母亲了吧。
                      很明显,白先生想法与他一致——人类闯入的数量明显增加,正可以被看作是“隐”的破坏。这句话,当真如此作解吗?而那个笔迹,又是谁的?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44楼2019-07-15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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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完毕 下一章预告,仍然是围绕小林家展开,清漱的秘密会露出一角。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45楼2019-07-15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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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桎梏
                          当小林宅邸会客室的灯火熄灭后,夜雨仍在继续。争先恐后般自阴翳天际滚落的雨珠直到临近凌晨,才稍微有了些消停的意味。留有黑直长发的女子盘腿坐在廊下,藉由石灯笼被晚风吹得摇晃的烛火,直直盯着庭院里考究布置的枯山水的目光,像是一对欲振翅而发却无果的蝶。
                          ——快要没时间了。
                          她如是想着,耳边却传来窸窣的履声。
                          “姐姐?”她还没来得及偏头去看,小林一泉掖着试探的声音便响起。
                          领狄野千寻去客房回来之后,小林一泉沉浸在从前与千寻的接触交往之中难以入眠,便想着干脆出来走走,却没想到这个点还能够在走廊上看到清漱。
                          小林清漱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是无关紧要的题外话:“你在东京长高了不少。”小林一泉深谙自家姐姐将能够顾左右而言他发挥得淋漓尽致的能力,他皱了皱眉,声音略带犹疑:“姐姐最近……在忙点什么?”
                          清漱闻言,摹得细致而平整的双眉俶尔一挑。
                          “阿婆让你来的?”
                          听出清漱话音里隐含的抵触,小林一泉不由叹了口气:“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他一咬牙,干脆选择将他这几天调查所得到的事情摊在明面上,“我去姐姐的神社问了,姐姐之前说是最近要忙葵祭,但神社那边却说你最近常常请假……所以我在想,姐姐是不是……”
                          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
                          但小林一泉的话没能说出口,便被清漱冷淡却显然薄愠的声音截住。
                          “小林一泉!”
                          原本盘腿而坐的女子霍然从冷凉的走廊上站起,她的身形生得高挑,即便是女孩儿,这壁也仍能与小林一泉持平。“僭越过问别人的事情,东京的父亲将你教得不错。”小林清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掸了掸身披外套的下摆,“下次再干这种蠢事,别怪我把你撵回东京去。”
                          “我,我不是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小林一泉还想争取再说点什么,小林清漱却悭吝地仅仅留给他一个背影,疾步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唉呀,永远是这样呢。”小林一泉凝视着清漱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自我开解般的耸耸肩,自言自语道。虽说他与清漱是亲生姐弟,但因为在母亲去世后性格强势的清漱不肯随父亲搬往东京,两个人便分别被京都的祖母和东京的父亲抚养:如果真的扒着指头仔细去算,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确实也寥寥局限在节假日中,其中大部分时候也只是他小林一泉一个人努力让氛围活络而已……
                          如果不是父亲考虑到祖母年事已高,想着不如就干脆让他回京读高校多陪陪祖母,但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每天跟坏脾气的小林清漱同住一个屋檐下啊。
                          少年无不无奈地想。
                          小林一泉不知道的是,今晚激怒小林清漱的罪魁祸首真正算起来并不是他。
                          回房的小林清漱仍然是哗啦一声,拉开移门。她低着头走进后,便一言不发地开始将放置在衣橱角落里的被褥拿出铺在榻榻米上。但那个熟稔的声线还是照例响起了:“刚刚一直在躲我?”小林清漱感受到搭在自己右肩上的那只手的冰冷,在这个阴沉潮湿的雨天,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凉意一般。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将这只手抱在怀里,笨拙却执拗地想要用人类的体温焐热它。
                          但现在……
                          小林清漱只是身形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手中的动作。她并没有回首,也懒怠打开那只手,仅仅抿着嘴,抛出更加冰冷梆硬的话语。
                          “我是在避免不必要的争吵,现在没空。”
                          那只手的主人却倔强地要将小林清漱扳过去,并且他也确实拥有这样的力量。是以,一阵极快的天旋地转之后,小林清漱的瞳孔便被另一张脸庞塞满,那是一张面部线条柔和的娃娃脸,看上去比小林清漱还要年轻。“可是清漱知道,我不喜欢这样。”娃娃脸的声音带着些委屈。
                          小林清漱不为所动。
                          她低下羽睫,躲避着对方的视线,半晌只扔出一句:“我要睡觉了。”
                          娃娃脸面对态度完全不配合的清漱却并不罢休,他缄默地盯着小林清漱略显消瘦的脸庞看了片刻,在将女子浮肿的双眼与黑眼圈看得仔细之后,开口:“清漱走得太远了……再走下去,即便是我,也没有能力将清漱拉回来了。清漱现在就像是在一片松软的沼泽地里张牙舞爪,我怕……”
                          又来了。
                          这已经是这梅雨靡靡不断的本月,鸣实第四次做出无谓又无用的劝告了。
                          前三次出于种种原因,她都尝试忍耐,没有在男子面前追本溯源。但这一次,因为意识到小林一泉那边的察觉而本就有些烦躁的小林清漱终究忍不住开口:“够了,鸣实。”她鲜少直呼对方的名字,这让鸣实有些微怔。趁着这短暂的出神,小林清漱迅速而不耐地挣脱对方圈住自己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请别忘记,最开始是谁教会了我这些。”
                          都是你教的。
                          怎么样感受灵气逐渐稀薄的神灵,怎么样挽留快要消失的神灵……不都是你鸣实,亲自教会我?换而言之,假使真的是沼泽地,那也是你手把手牵着我,将我领到了沼泽地旁。
                          原本就僵持的氛围彻底冷了下去。
                           


                          IP属地:江苏53楼2019-07-15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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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实像是丧气地垂下颔,浅灰的刘海耷拉在额前,遮住了那双褐中隐现红光的眼。他望着自己被小林清漱毫无留情挣脱的双手,自嘲般地将小林清漱的话复述了一遍:“是啊,是我教会了你……”但那个时候的自己,有的毕竟只是满心对自己诞生的这个人世,无垠无际的怨恨。
                            小林清漱别过头去。
                            ——所以敬爱的付丧神大人,至少在这件事上不必再置喙我的选择了。
                            那之后这间不大却陈设细致考究的室内便呈现有些许诡异的场面。年轻女子冷着脸,独自整理床铺,再缄默着脱下外衣,钻进被褥里,恨不得将整个脑袋也一同埋进去,而在她身后,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子一言不发地望着女子的背影,直到听见钻进被褥里的对方呼吸变得流畅而平稳。
                            “竟然还能睡着啊……也对,累坏了吧。”
                            在暗红色、以乱叠阵法绣有仙鹤的西阵织羽织的映衬下,年轻付丧神像是试图展露一个漂亮如惯常的笑容,却因为惨白如雪的面色,只透出一股寥落之意。
                            如果早知道——
                            他的原身,本是东福寺首任主持持念佛法时,握在手中的念珠。老主持死了后,他被当做遗物,传给新任主持,日子仍然循环往复。大抵是常年被佛法浸进,他得以在短时间里凝聚出意识来。但那时候,寺庙里的日子过得深久而百般聊赖,他多数时候宁愿昏睡在挤进和尚们袖中的春风里,惫懒于向这人类世界多投去一眼。
                            直到有一天,京都的动荡牵连了东福寺。
                            带着他的僧侣丧命于无眼的刀剑之下,他被莽夫滚烫而粗砺的手一把扯过去,因为那股蛮力,他被扯得四分五裂。等意识再度恢复时,他发觉自己已经被嵌在一把短刀中——仅存的一颗佛珠,被死死嵌在短刀手柄前段的中央,被洋洋自得的胜利者当做纪念,永远被禁锢在死物里。
                            那之后,生活除了不见天日的黑暗与出鞘后沾满灰尘与鲜血的杀戮,便几乎没有别的内容。
                            没有梵声与炉香,甚至连袖间春风都没有。
                            他渐渐沾满了怨恨,自己的连同那些死于刀下的亡魂的,等一个、又一个王朝落幕,他终于被弃置在盒中,塞进落满尘埃的壁橱里,再次沉睡下去。
                            在这样的前提下,能指望他对多年后打开盒子的那个人,怀抱有什么善意呢?
                            鸣实还能记得那天的场景。
                            大抵是初雪后,屋子里满是炭木燃烧的、让人安定的味道,廊外是没有烟霞遮断的澄澈天空。他急不可耐地化出人形,懒洋洋地倚在柱子上,下巴矜贵又散漫地抬着,冲着身前脸颊粉扑扑的女孩开口。
                            “感谢你把我放出来,小小姐。”
                            他歪头,故作认真地忖量,其实满肚子玩世不恭、想要唬吓女孩的坏水。
                            “作为报酬,我带你看看妖怪与神明吧?”
                            还是孩子的小林清漱闻言,不可思议地睁圆了双眼,瞳孔里倒映着他闲适从容的笑容。出乎意料的是,在如此匪夷所思的遭遇面前,小林清漱没有害怕,只是嗫嚅着主动询问一句。
                            “那么您,也是吗?妖怪,或者神明先生?”
                            如果早知道,诞生在数百年之久,因不断辗转于数人之手而自诩参破人类世界的他,却仍要有自己逆风执炬的一天,他仍会教清漱识见神明,却绝不可能告诉她那些挽留神明的办法,尤其是在如今的自己魂魄残缺,根本无法踏出这间房屋半步的情况下。
                            换而言之,清漱做了什么,又已经做到什么程度他根本无法干涉。
                            大抵是雨霁后有皎月自灰蒙雾霭里探出,轻薄的绢移门,将几剪白净月光洒在屋内的地板上。付丧神裸露的双脚慢慢退回壁橱旁,随着双眸间红光乍闪,他的身形消失在壁橱旁。
                            壁橱里多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满是伤痕的刃上有寒光一明一灭。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6楼2019-07-16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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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章完毕,相信我就这么慢慢写下去,总能写到琥珀与千寻的重逢。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19-07-16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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