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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独家 By-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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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blindfolder (烛言)


IP属地:广东1楼2020-05-08 14:54回复
    写了篇短篇,算是新人拜吧的礼物吧
    这是男人每次下班之后都会光顾的一家店
    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店堂里勉勉强强摆了四套木桌椅,连带着墙角样式老旧的饮料冰柜和衣帽橱柜,在忽视了那些养在瓷盆,星罗棋布地点缀在店堂四处的花草的情况下满满占据了小店三分之二的空间。用几乎被时间定格的状态与布局,迎接或目送着每一个踏进此地的,陌生或熟悉的来客,在日夜交替中模糊重叠的身影。
    这三分之二,是被人所熟悉的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则被那扇被胶带粘过几处的屏风挡在后面,如同切断了所有码头的小岛,在浪起浪沉的汪洋中自成一派天地。唯一能够证明两者之间联系的,只有在那寒冷的冬天间歇性地冒出,包裹了各种香气的阵阵暖雾,透过屏风奈何不了的,每一个小小的缝隙偷溜出来,一点一点地渲花了男人那双好奇窥探的眼睛前面,被黑色镜框包裹着的镜片。
    小店做的是面条生意,用材不算名贵,做法不算新潮,手艺确实一等一的好。用男人的话来说,就是吃完之后会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小店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服务员或是招待。小小的店堂里往往都是空无一人,连收钱的掌柜都没有。熟客们却都知道只要门口的牌子没被摘下,小店便仍在营业。于是依旧和同常一样将要点的面名写在提供的便条纸上,从屏风的缝隙中递过去,静静地等待着那双端着汤碗的,白皙修长的手拨着风铃从后面伸出来,顺手递上已经算好,不必找零的面钱。
    算是奇景,还是噱头?这无人见过的店老板成了一些人心里解不开的结
    头几次来这吃面时男人不免觉得别扭,见不到人只见到手这种在鬼片里算是属于已经用烂了的桥段如此鲜明地呈现在面前,只怕换谁都会在心里嘀咕一番。直到有一次接汤碗的时候,男人的手指无意覆盖了那双白手细腻的手背,指尖温热的血液温度终于让男人为止释然。
    原来屏风后,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从此之后,男人总会有意无意地观察屏风后的伸出的那双手。不同于普通厨师厚茧粗糙的细腻手掌,有着妙龄少女的尺寸,交付着每一碗温暖肠胃与人心的力量,亦如那面条的面汤一般干净,无暇。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男人其实不算是个挑食的人,只是天生对一些东西有些排斥的心理,葱花就算是其中一样。说起来,挑食的人其实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辩解,只是这排斥的范围有多大便因人而异了。
    于是,男人吃面时总会将葱花从面汤里细细地挑出,却不丢弃。而是孩子气地将其粘附在汤碗的碗壁上,星星连连地组成一幅绿色的浮雕。在面尽汤干之后得瑟似地交换给那双手,似是上完美术课的孩子向家长展示画的歪歪斜斜的艺术作品。
    那双手比用平时更长的逗留时间重新伸了出来,拿走男人递上的面钱。
    男人想象着屏风后那张脸上无语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偷笑出声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次,直到有一天男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汤碗里,再也看不见葱。
    屏风后的人认出了自己的字迹,以及那几个镶满葱花的,吃剩汤碗的主人。
    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啊…………
    男人这样想着,在这一次留下了汤碗里所有的香菇。
    相同的事情重复了很多次,从香菜鸭肫到豆芽肉丝,男人留下了汤碗里每一份自己不爱吃的东西。以至于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算是善意的玩笑还是恶意的捉弄,不过事实是每一次只要他留下某样食材,第二次再来点同样单的时候,令人不悦的因素便会从汤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半点机会让他刁难。偶尔抬头张望一下其他食客的汤碗,男人发现与自己相同的品种面配置却仍和原来一样,只是多了那些不受自己待见的,让人倒胃口的东西。
    带着窝心地,有些愉悦的心情,男人坏笑着将其他配菜吃掉,留下了满满一碗面条。
    结果第二天,屏风后送来的是只有配菜的清汤
    什么啊……这家伙也会闹小脾气啊……


    IP属地:广东2楼2020-05-08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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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汤碗,重新递了回去,附了张写着【我错了】的纸条。
      汤碗被重新递了过来,盛上满满一碗面条,和男人最不爱吃的,覆盖了整个汤面的葱花。
      【这是惩罚】
      随面条一起递过来的纸条如是说。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地大笑,面孔扭曲地将带有葱花的面汤喝得一干二净。
      【-老板娘,每次都记着我的私人食谱,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写着明目张胆的调戏话语的纸条被从屏风中塞回来,男人翻面展开,一行蓝墨色的字体亦如握笔的手指般清秀
      【只是觉得你好玩而已,还有,我是男孩子】
      男人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回写什么好。
      回想那天看到的白手尺寸,主人是个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握着的笔尖犹豫再三,男人试探性地写了个问句
      【不会吧?多大了?】
      【13】
      带着让人有些嗔目的数字,纸条传回确认无误的消息,男人讶异地盯着纸条看了半响,忽然对这个小鬼店主产生了一丝佩服的情绪
      【小兄弟可以啊,年纪轻轻就算是资本主义家了】
      屏风后面穿来一声轻笑,同每次送餐时拨响的那串风铃一般清脆悦耳。
      【家里的生意不想丢掉而已,算不上资本主义。】
      【诶?你家大人怎么也不出来帮你?你一小孩干这些挺辛苦的吧】
      塞进去的纸条突然没有了回应,如同飞的畅快的风筝眨眼间断了线头。男人不明所以地等待着,直到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家人因为车祸去世的比较早,现在店里就我一个人。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纸条上的字迹这次写的略显潦草,隐隐透露着对这个话题的丝丝排斥。男人默默地看着纸条,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心里的滋味变得很复杂
      【这样啊……不好意思啊】
      【没事】
      纸条重新传了回来,两人隔着屏风一时尴尬的沉默。入口处那扇小小的玻璃门像是加持了特殊的魔法,将门外世界的嘈杂过滤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时强时弱的风声“呼呼”呢喃。
      【那你……为什么不从屏风后面出来?】
      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纠结了很久,男人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怂恿下写下了这样的问题。然而在纸条被那双白皙的小手接过去的一霎那,心口突显的一丝不妥与惶恐似银针一般挑破镇定,隐隐泛着可能刺伤那边世界的冷芒。


      IP属地:广东3楼2020-05-08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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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纸条被屏风后的少年展开翻阅着,留下男人独自承受的不安与焦躁。几秒钟的时间,漫长得恍如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在快要按耐不住,打算为自己的鲁莽重写一张纸条道歉的时候,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的便条纸穿过缝隙掉落在男人手上,简短的一行字让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很罪过
        【车祸的时候双腿残疾了,不方便】
        新的纸条在几秒钟后跟着递了过来,不同的是这次的字迹明显有些深
        【而且我也不想看到别人看我的眼神】
        握着的水笔在纸上轻划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落下,男人平日能言善辩的嘴突然变得笨拙起来,没头没脑地写下一句不算是安慰的白话。
        【那个……不管怎样,面做的很好】
        抬腕看了看表,时针无声的压迫使得便条纸上的白话后面紧跟了一句道别
        【多谢小爷款待,明日再来捧场】
        将便条纸塞进屏风里,男人紧了紧松散的围巾,起身拎起公文包向外走去。在推开门的一霎那,屏风后隐约传来一声夹带着呼呼风声的,轻不可闻的低语。
        “再见”
        男人顿了顿,点头消失在夜色里
        说不清是为了遵守自己的诺言还是单纯口味的喜好,又或是不愿承认的,有其他心理作祟的缘故。总之至此之后,小店彻底地成为了男人自家的食堂,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一日三餐全在店里解决。挂着标标准准的死忠头衔,男人将小店不算很短的菜单背的异常流利,一张便条纸上画个猥琐的笑脸,屏风后的人便“扑哧”地笑出声来,心领神会地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鲣鱼汤面。
        “因为拉面里的莴笋番茄鲣鱼汤连起来念就是‘我犯贱’啊……”
        男人如此般洋洋自得地回应着旁人的不解,同时心满意足地挑出被藏在面条下面的附送鱼丸。
        说起来男人其实是会做饭的,而且做得还算不赖,最起码已经超过解决温饱的底线,开始向“艺术”领域进军。但不知为何,男人总觉得小店里的一碗汤面比自家捣鼓出来的山珍河鲜更有富有滋味。不管是每次点单都会悄悄附送的弹压鱼丸,还是偶尔被“无意”放入的,恶作剧的小段葱花……一切平凡而又不凡的食材在屏风后的世界里被施予着男人所看不见的奇妙魔法,再由那双温暖的手送到这个世界中来,细心而又富有耐力地,安抚并宠溺着自己挑剔难养的味蕾。
        偶尔男人也会孩子气地耍赖,发牢骚。义正言辞地声称吃了那么久的面还见不到做面的人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大呼小叫着要求不管怎样一睹掌柜芳颜。屏风后的当事人对此并不明言拒绝,却总能将便条上的抗议或是避开,或是巧妙地迂回过去,用微笑着的语气告诉男人今天的汤头熬了很久很久味道很赞。
        【我和别人不一样】
        男人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这样的句子,递过三分之二世界的尽头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与其执著于这个倒不如帮我尝尝新做的叉烧味道怎样】
        纸条被递了回来,附送切好了码在小碟里的叉烧片
        “真是固执的家……咕,味道还不错~”
        男人有些不甘地嚼着肉片,却很快没有骨气地为叉烧的鲜美而折服。赞叹不绝之余心里竟逐渐释然开来。或许事实确如少年所说的一样,见与不见差别不大,那一页屏风并未隔开太多距离。至少自己还能接过那双白皙手掌递来的面碗。
        纠结了很长时间的,猫挠般的固执,就在一盘叉烧中烟消云散。
        【点赞,在这里吃东西很幸福】
        男人在便条纸上这样写道,至于这幸福来源于汤面本身还是屏风后的人,却已是成为一件不太重要的事
        【嗯,我知道我做的东西很好吃】
        少年毫不谦虚地回信,相当坦诚的态度勾起男人嘴角最发自内心的笑
        冬夜的寒冷便如此在袅袅环绕的雾气与言笑之中分解稀释,一点点模糊了那条原先无比鲜明的,三分之二世界与三分之一世界间,一指宽的区分线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男人心里想着,小口地将少年递来的小碗里,最后一点猪骨汤底嘬完,满意地咂着嘴。默默许下一个平凡而又渺小的心愿


        IP属地:广东6楼2020-05-09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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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所有这类故事的构造一样,男人那朴素的愿望没有能够得到实现。
          春天的时候,一纸简约利落的变动文书以不容质疑的强硬语气催促着,将男人驱赶出了这座即将盛开樱花的城市。男人的公司信誓旦旦地许诺会为男人在新的城市安排好他所需的一切,也会提供更高的发展平台供他攀升,却在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之中未有允许他抽出半天的时间,在匆忙的节奏中最后走进那间小店坐上一会,和屏风后的孩子道一声别。
          列车缓缓启动着。将头靠在冰冷的窗户上,男人叹息着,看着车窗外愈来愈快,一掠而过的风景沉默不语。
          男人心里知道,若真是想去,阻拦自己的力量也并未强大到无法反抗。说起来,更多的原因或许还是自己的犹豫与懦弱,不知如何站在屏风对面的世界,沉闷干涩地说出类似“保重”之类的,不负责任的话语……
          可是,相比之下,就此逃离的选择是不是显得更加不负责任一点呢
          选项中没有选择的那一半不容回避地站在面前,询问他有没有遗憾。
          【明天会做烤秋刀鱼,第一次尝试,记得要来】
          这是屏风后传来的最后一条留言,男人回复了【好】如今却注定要失约
          “第一次烤的秋刀鱼………究竟会是什么味道呢?”
          紧抿着的嘴唇微张着,男人自言自语地问着自己,眼角微微开始有些潮湿
          ----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 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秋刀鱼的滋味猫和你都想了解/
          你说你舍不得吃掉这一种感觉/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 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IP属地:广东7楼2020-05-09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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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虽然对此的褒贬争执始终不一,但让所有参与讨论者不得不共同承认的是,作为典型群居物种的代表,人总有着能够自主改变自身模式,适应并融入新环境以谋求生存与更好生存的特殊能力。不论是开放还是收敛,感性还是理性,这份能力始终存在,只是以所需时间的长短来评估着能力的强弱。
            所以暂且不问这份适应是源于迫不得已的落魄还是随遇而安的洒脱,总之,男人顶着陌生来客的头衔,逐渐开始熟悉起在这座新城市里所能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大到工作岗位、交际脉络之类的职场态度,小到交通出行、柴米油价之类的生活琐事……一年的时间里,男人在不断摸索与掌握之中变得愈发老练与成熟起来,终于在有一天能够完全自然地分饰着新剧本中性格不一,面相各异的不同角色,使自己能在人前事前迅速切换得体。而这份能力的价值也很快体现出来,狡黠的狐狸与警觉的猎人……男人的智慧凸显着,帮助他在这样的游戏中将局面玩得风生水起。
            然而,并非所有的事物都可以用这样的能力解决,至少是在餐厅用餐的时候,男人依旧会用一种无可奈何地的表情,盯着汤碗里的香菇葱段皱起毫不虚伪做作的眉头。
            这座可人的城市给了他新的定位,带给他新的圈子,达成他新的成就,甚至在举手投足之间,让他见识到了新的人生与可能……这似乎是什么都可以改变的力量意气风发地缔造一切,却惟独忘了赐予他一家新的面馆,能够包容和承载男人固执,且挑剔难养的食性。
            漂浮着的葱花,打焉的菠菜,难以下咽的香菇和油腻的大排……碗里的风景相较以前的清风细流,逐渐沦落为难以入目,破败不堪的残羹断壁。意料之中地,男人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摔了筷子濒临爆发,面容冷峻地招来服务员准备不留情面地投诉到底……
            然而事实上,那只积满怒气的手却始终没有举起来,或者说,举起之后又在叹息之中缓缓放下更为合适。面馆本身并没有犯错,每碗面都与菜单上画的配置相同,不存在所谓质量与份量的失误瑕疵。真正让男人无力反驳且存在瑕疵的,是男人那副已经宠溺过度,口味刁钻的味蕾与胃壁。
            无边的落寞与孤独在寒意未消的春夜中,悄无声息却来势汹涌地扑上来。记忆深处一张张写着玩笑话的便条纸在老式幻灯机泛黄的色调中在他眼前缓慢蒙太奇着,告诉男人曾经有这么一家面馆,它的主人从未向他露面,却端坐在老旧的屏风后面为他细心地记录下每一样挑剔扭捏的食材,多此一举只为了保证他那副时不时会在冬天犯起痉挛的肠胃,始终温暖而舒坦。
            为新剧本搭建的宏伟舞台忽然间崩塌下来,连带着那些挂在心墙上,哭笑难辨自欺欺人的面具一起,碎成细小到能从指缝中漏出的沙尘。所有的一切杂乱无章,枝叶葳莛的分叉像是被人用剪刀干净利落地剪下,统一从分岔口处消失留下整齐的切口。男人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他决定干一件自己早想干也早该干的事
            奔跑


            IP属地:广东9楼2020-05-10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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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午将近的夜里,一个穿着单衣的男子握紧拳头玩命地向前奔跑着。跑过街道,跑过广场,跑过繁华,跑过阑珊……直到再也抬不起劲气喘吁吁地放缓停下,将手上的钞纸换成一张窄小的车票,男人脱力地坐在特快专列的车厢里,抬眼看向车窗外难辨轮廓的景色一掠而过,犹如倒放着当初离开时,抱有遗憾未完待续的录像带。
              真是冲动啊……一碗拉面真的能成为自己专程赶回那个数百公里外小城的理由么?
              男人默默地在心里问着自己,却发现这个问题早已有了答案
              如释重负地微笑
              很荒唐,很值得……
              “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响持续了不算很长也绝不算短的时间。男人抬腕瞄了一眼手表,列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打了辆的士,凭着还算完好的记忆报出面馆所在的街名。记忆中依旧未改变的街道,两旁的路灯打着暖黄色的光芒,交错重叠着凝成一条指向归处的纽带。疾驰的小车载满急切与向往翻越过一座座看不见的山岭,将男人送向不曾丢失的归宿。
              灯亮着,门口的牌子依然挂着。男人有些欣慰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店面依旧是那样小而条理,维持着一年前的布局。四套桌椅,一处冰柜,一立衣橱,还有隔开日夜的那扇屏风……一切都如同时间定格一般没有变化。唯一显眼的,只有桌椅上的薄薄的一层积灰和墙角枯萎了一半的花草。
              深吸了一口气,男人下定决心迈开步子,用从未有过的忐忑的心情走进店堂。屏风后的世界依旧神秘而富有魅力,男人却依然如往常一样,窥不透屏风后泄露的哪怕半缕月光。
              他是否记得?
              他会否原谅?
              反复默问着,男人理所当然地无从得知问题的答案。因此他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伸手撕下壁上挂着的便条纸,写下几个字之后小心地将字条塞了过去。窄小的纸条灵巧地钻进缝隙,将菜名诉说给对面的人听,连带着夹杂在语气里的,那份彷徨不安,却又愧疚万分的矛盾与纠结。
              依旧是记忆里那双白皙的小手,带着似乎比往常更低的体温伸出将折叠的便条接了过去,消失在男人的视野里。后者侧耳倾听着,努力地捕捉纸条在“悉嗦”抖动中被缓缓展开的,每一缕的声响。
              折皱的声停了下来,然后便是沉默,无言的沉默……男人站在分界线的边缘抿紧了嘴唇,惴惴不安的心情望眼欲穿。屏风后那原本石英钟般平稳的呼吸声忽然变得凌乱起来,载着他浮萍般的小舟宛如忽起浪幅的大海。男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却不知在波涛之后到来的究竟是海啸还是朝霞。
              然而,又或许是平静呢?
              如一潭死水般的冰冷与平静?
              一团乱麻般的思想在男人的脑袋里横冲直撞着,直到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喘气声重新恢复正常,男人抬起头望去,一双微微颤抖的白手端出一只黑色的和风汤碗。
              碗依旧是一年前的样子,男人甚至可以从碗沿小小的豁口上断定这就是当年自己常用的那一只。用指尖小心揭下贴在外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便条。屏风后的世界给出的留言简练而干脆,只有短短十个字:
              【想吃面的话自己过来拿】
              男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汤碗,嘴角却在下一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缓缓推开那扇老旧发黄的木屏风,那个明眸皓齿的魔法少年坐在轮椅上,微笑地看着自己,眼角的泪在灯光下折射着彩虹般绚烂如梦境的色彩。
              三分之一世界的大门从此打开,这个世界的主人原谅了他,或者说,从来没有记恨过他。男人从那晚只有汤底和配料的面碗里明白,对于自己少年有且仅有的,只是一条条包含思念的食材清单,端端正正地存放在心底,等他来取。
              没有更多的说明与解释
              只因自己在那张点单的便条纸上写下了【葱烧牛肉面】
              而只有汤头与配料的面碗里,没有葱。


              IP属地:广东10楼2020-05-10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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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1楼2020-05-10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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