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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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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0-06-25 17:16回复


    2楼2020-06-2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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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上来,今天一定开


      3楼2020-07-29 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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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的晴雨录是前日连夜送至,盖因年终事务冗繁,殆至今晨才得以启阅。原有一桩贺演妄作逆词之案被太子压下,军机处亦早早交与知悉,虽叫不豫愈甚,却亦耐性叫江苏去查个水落石出再论——岂料宽神等来这样一封奏疏:“贺演之子伯凤匿藏刺诗情节属实……另查得其有诗藳数篇,谀颂储德、传读士人之中……”】
        【世间多以利端虬结,如今前有文膺擅断法令,后有刺诗颂赞储君,不论是否文膺亲布此局,他业于无形间生出了逾越养心殿的妄识。彼时应民心之患立储,又怎料不到来日毓庆宫前履舄交错;只我不曾想帝王未老,东宫的野心便日上尘嚣】
        【早遣庞寿去毓庆宫将太子传来,殆至人入殿请安,还未待其启口,便将条案上的密折和一并送至的诗册拂至他面上,厉声喝问】
        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甚么好事?!


        4楼2020-07-29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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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监来惇本殿之时,我正立于牖下持一卷太子妃的摹画静观,原是帝王的诏见,如是轻易般地惊破一室静默,屈指轻缓地阖过美人像,又得来这位忠心至笃的大珰几句隐晦的提点——我知,想必是父亲知晓江南贺演之事了】
          【贺演是众多江南士林间颇有风骨的一位,虽尚不可类阮籍、山涛之流的烟云水气,只读来此人文章手笔,亦识得当是位清峻君子,可惜他纵情无意间挥墨的几首诗词教有心人错解了去,隐喻乾坤的枉屈少不得悬于他颅顶之上,好似风雪严迫的霜剑。我向来惜君子之风,亦爱重他的才华,遂有意将此事搁置,免得君王多疑,哪得闲暇功夫体察这等小事的细微之处】
          【这几年来,我与父亲于政见上的歧见愈发分明,只我不愿于此桩事上得见父子生隙,君臣离心——东宫难为,我非今朝方知,可倘若我襟怀坦白、持静昭德,便无愧圣人所训、父母教诲,又何至于风流雨散的境地,时至如今,我仍抱有这般笃切的纯思,抑或,只是我不愿见兄弟间、觉罗间的腤臜之事罢了】
          【于养心殿外的廊下稍立须臾,略理了襟上的盘扣,忖思一番如何将此事周全,是以随庞监进殿时面色极淡,亦未分明帝王眼底不曾掩盖的怫怒。及至黄折同纸卷劈头盖脸地掼下时,我竟全然未料般地愣怔于原地,生受了天子鲜有的大动肝火】
          【极促地乜过一目,只得先伏身请罪】
          皇阿玛息怒……保重龙体才是。
          【事出有因,我却不知眼前人的无名火从何而起,只得垂首翻揽砸在肩头的折子,匆匆瞥过几目,竟也大惊失色——我只知贺演讽诗之事,如何知晓其子伯凤另有颂我胙德的诗藳,此为君主之大忌,遑论以父亲脾性,必是疑猜此事为我所决、以笼络人心。眼皮猛地跳了几下,按下心头的不虞征兆,沉声分辨道】
          伯凤之事儿臣不知,但未能细察究竟,是儿臣的过错,请您恕罪——只是所写诗赋亦绝非儿臣授意所为,皇阿玛明鉴。


          IP属地:北京6楼2020-07-29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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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一意要将他教引成清风霁月的君子,不愿如我一般机心筹谋、捭阖揆彼,自然长至眼下时,我亦素来置信其秉性纯善。然会否有一日他生出迢朗嘉树下另一幅面孔,最终因不受制的野心催成猛鸷伏兽?若说起初我尚有几分待其慈仁的无奈,如今事发东宫,更是接二连三、违逆我意的动作,兴许有权柄旌钺相加,他早意与天子分庭抗礼】
            【是以怒恚燃成的势焰令我气急目障,无心分辨他苍白陈词后的真假,只此番风雨汹汹,处处落于我痛心之处:欺瞒、僭越、谋权……好,好得很!】
            你不知?贺演之事你先斩后奏轻纵了去,其子便颂赞储君之德,并于士子文生间流传诗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倘使非为你,又是为何?
            【声一顿,后话愈如冷刃淬毒】难不成是朕为君不仁,已至人神共愤、天下诛判的地步了吗?九年浙江海潮、京师地动时,舆词更胜钱塘劲流,彼时朕如何深受其患你当真不知?假使你还有些许为人臣子的良心,又由何不解朕见刺诗讽唱的恼怒?——哦,你自然知道,你怕朕重责,故而先斩后奏、一意孤行,如此还能于士子中笼络声名,当真不费吹灰之力。爱新觉罗文膺,你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用心?
            【盖因前话提及,神思忽也溯回正观九年接连的动乱里——虽后来未尝查出钦天监与太子之间的牵连,却有人见金水桥上嵇宠与献王相晤,如此思来疑窦亦如潮生,定定看向面前伏跪的嫡子,又启口】
            彼时御门听政论京师地动,钦天监献言立储,恭王等人便质疑会否是嫡子手笔。只是当时朕信你,仍昭告天地、祖宗、社稷,择你为储,你便是这样报答朕的?还是说,当时便是你布下的局?


            7楼2020-07-30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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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吝罪俳的论调俨然是不留半分情面地落下,辟过一场凛冽的究诘,好似风云茫然,只可惜,他却从未识清我。竟有一瞬的恍然,后又似是无奈、或添释怀地轻喟了一声,几不可闻地、在堂皇的金殿内掩过闇然的踪迹】
              原来,父亲是这般看我的么?
              【如是诛心之论,原当诛的是我、伐的也是我。哪须得他再细言,想来于他心间,料想我昼度夜思之事,便是笼络、谋算、巧伪。那是他座下的诸子做惯了的钻营,从前他为睿王时,已然是得心应手,如今又做了这许多年的帝王,只怕是无情更甚。喉头滚过冷厉的言辞,那是斫进心底的快刀,向他、也向我】
              父亲,你错了,我从来不屑于布局——那是庶子的事。您真当好好地看一看,到底您以为的“纯臣孝子”里,又有几人是真的甘心听话,只愿做一个辅佐之臣的。早前儿恭王不敬,甚么捕风捉影的话儿也敢指摘长兄,仗着的是孰人的威风,后面又有贤王弼政那回,您当我真看不出他同那赫舍里氏藏着的是什么心思么?
              【竟也低声哂笑一回,天家的亲情原也这般寡薄,他这经年来暗纵的许多事并非半点不闻,饶是我脾性再好,如今听闻他颠倒黑白的质问时,也于心尖儿生出几分泾渭分明的骤寒。如非天子的默允,纵是帝嗣龙胤,又何人敢借势指摘元嫡,他的好儿子们,未见几人养成尊贤使能的雅量,谋算同委蛇确学了个十足十】
              果真是“为君解忧”的好臣子,圣天子如何想,他们便如何做了罢。
              【抬颈,正视向他,露出难得的迂傲神色,甚有几分漠然】
              皇阿玛,九年地动,若非人言可畏、甚嚣尘上,您当真是属意我么?——【我已无心再问,也不必他不掺半点真心地答。今朝不曾有贺演之事,来日亦会有周演、苏演之事,前车之鉴,不过是再蹈覆辙罢了。跋前踬后、要我两难全的,从来不是权柄二字,时至今日,他要同我刻出泾渭、分道扬镳,那我便遂他心意。畴昔何去何往,我已不再爱怜相顾】
              想来不过是宗法压着,您应该也没有多么痛快吧。
              【遒劲深透的风声间,不再望向他目底,惟余下一道轻倦的音】
              既然您如此疑我,那儿臣给您一计,趁我羽翼未丰、野心未成之时尽早剪除了去,莫等终有一日,今朝所言成真的时候,您再追悔莫及,便就晚了。


              IP属地:北京9楼2020-07-31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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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庶子、不屑——他的轻蔑何尝是待余下昆季,更是待我的傲慢。曩景见孝宗元配博尔君氏愚狂耽于嫡庶二字,尚要嗤一声妇人狭见,岂料众臣推议、诸星拱月的储君亦不过尔尔略识。倏尔间,我觉伴我时日最长、本当最熟稔的长子陌生至极,仿佛于雉门无形的硝烟中,君子风褒不过为根骨中的羁倨遮羞,他半分不肖我,却无不见博尔君悬月的痕踪】
                【由是愠恼早非贺演一案能解:那是积年与发妻的爱恨,更是对他的失望、对命运的嗤讽。过往的岁月里,我素来秉信动武莽撞,不肯脏了自己的手,眼下却被人一席话迫得橐橐步至他跟前,以一记响亮的耳光教宫室重归阒寂】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庶子布局,你在讽刺朕?
                【目风如两仞冷厉的悬兵,声色俱烈】爱新觉罗文膺,你有幸托生于中宫之腹、成为朕膝下第一子,这是你的好运,却并非你的资本。朕向来不信嫡庶宗法,嫡子失德依旧应当弃不复用,你既说旁人不过钻营帝心,那朕问你,你如何拿得出凭证来自证你的清白?钦天监议储暂且不提,贺演之事是你捺下,黑龙江一案亦是你草率了事,你认不认?正观三年朕令你编修法典,这样多年来,朕一向推行教化、完善法纪,可眼下你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在往朕脸上抽耳光,你要朕——怎么信你?!
                【膺前剧烈起伏着,因心血冲脑一时目眩,扶住身后的几案,甫续道】
                居然还跟朕论嫡庶,你与其他诸子皆是朕的骨血,你凭甚么自负?故时孝宗亦为嫡脉,他待朕、待旁人皆意切情真,却饱受虎狼环伺之苦——从前朕也这般忧心你,忧心嫡长子之位叫他人虎视眈眈,由是赐居睿王府旧邸、令忠仆照拂,眼下又叫你安安稳稳住进毓庆宫,可你倒好,狼心狗肺的东西,孝悌谨信都叫你混忘了,也配得朕这样多虑?你威胁朕,朕偏要留你东宫之位,但不再为了你,而是为了朕的脸面。
                【抬手指向福寿门外,颤颤道】给朕滚出去。【随手拂落呈上已久还未饮过的茶盏】滚!


                10楼2020-08-01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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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迭声的质问未令我心生敬敏,或许根蒂早存,时至如今,四目相对,唯有无尽失望。他抬手掌掴时,我分毫未避,稍仰颈而迎,以至落下时耳根处竟生出一片发烫的红,俛面视着案几上的黄石镇尺,似笑非笑地欷过一回,那并非芝焚蕙叹的无用嘲咍,只是可惜这许多年来的深渊薄冰终在今朝倾覆,虽然可惜、但没甚么好留恋的寡情】
                  【旋即不留分毫余地、牵出极轻的叩问】
                  这是我的运,是我的命——还是我的孽?
                  【好整以暇地正过衣襟,是最从容疏朗、光风霁月的君子风仪,原来是我未识人间】
                  父亲竟用“失德”二字来判我么,可我爱新觉罗文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其余的,都随您罢。
                  【再叩首时,依旧恭敬,浑然未觉座上人的怒极难持】既如此,儿臣告退。
                  【转身而离时,脊背挺得笔直,殿门大开,青色的天光浮过杳邃的伏线,那是怎样的谶言,又当为青史留下如何孤寂的一道长影呢?】


                  IP属地:北京11楼2020-08-03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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