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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大会】雪山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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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题雪山/花朵/打火机。
全文两万两千字,时间线略长。
故事背景不对应任何已知的某地区。
尝试了苦手的题材和篇幅,虽然并不完美,但确实是尽力了。
图片是“雪之花”的官方出处……确实有“只在雪山开放的花”的设定。是以此展开的故事。
未发"END."前勿插。



1楼2020-10-16 14:27回复
    》1
    对于生活在南地的人来说,雪山是一种只会出现在镀金框油画里的浪漫意象。或者是诗歌、或者是童话。在开着暖气的城堡与窗外深邃星空之间缺少一个缝合点,要将当下和未来连接,人们需要的只是一个令他们神往的传闻。*
    时值仲春,人们的心陷入摇曳的柔软花海、浸入澎湃的甜蜜香风。莉莉正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她的年岁不大,13岁,刚刚从幼女的形象中蜕去,但还没有迎来青春。金黄色的长发从四周编起盘成花朵的样式,夹一只珍珠缀饰的绸缎百合花发卡,露出鲜嫩洁白的耳尖。她怀抱着母亲送给她的13岁生日礼物,一只毛发柔亮的妙喵,身着湖蓝色粗纺呢绒连衣长裙,蹬一双圆头小皮鞋,咬着唇笑得拘谨。这张照片被莉莉的父母保存在玻璃画框里,与画着雪山的油画并列陈在客厅的墙面上。
    莉莉坐在沙发里望着自己的照片,她的视线时常不经意地扫过油画中的银色雪山,也就自然地有几分在意。
    雪,南地的人没有见过雪,莉莉在童话书里读到过鹅毛般的大雪,她有一只洁白的鹅绒枕,雪兴许是蓬松柔软的,穿过雪地就像在云间漫步。不过山,莉莉倒是见过的。她的家乡背靠深青的山丘,山上盘了一条环形的公路,路上亮着橘黄的灯。在那灯照不到的角落,莉莉曾经在那山中迷失过,瑟缩着不敢迈出一步。她明白就算是家乡这座很小的山,也藏有太多的故事。莉莉对山怀抱敬畏的心情。
    虽说莉莉并没有见过雪。雪是冬天的标志,而她并非对寒冷毫无印象。她也有过用手指碰触喷嚏熊呼出的透明冰柱的经历,并最终依此去想象遥远北地的雪山。何况她既然得到了自己的精灵,就要很快踏上旅途,去学着成为一个训练家;她也提前暗暗翻看过这片大陆的地图。
    即便如此,莉莉也知道要从她的故乡前往雪山,会成为一场异常漫长的旅途。而她不过是一个13岁的小女孩,害怕疲倦和孤单。莉莉还没有独自去过离家超过一百里的地方。她缺乏某些同龄人具有的冒险精神,她无法忍受要与流着蜜的童年告别。
    莉莉的母亲安慰她妙喵是可靠的同伴,后者也亲昵地蹭着女孩的脸颊;症结并不在此。适度的恐惧对于毛毛躁躁的新人旅行家而言并非坏事;莉莉只是眷恋着已有的生活,莉莉的心中并没有真的提起前往那座雪山的打算。
    最终让莉莉改变主意的,是莉莉的父亲讲给她的故事。
    莉莉的父亲是一名画家。那副描绘雪山的油画正出自他手。他早年在大陆旅行,在行至北地雪山的时候,听闻了关于“雪之花”的传闻。
    “雪之花,只在雪山开放,只在雪山枯萎。那鲜花对于寒冷的雪山而言意味着奇迹。有人说雪之花生长在孤寂遥远的山顶,也有人说雪之花生长在南风吹拂的山谷。但是拜访雪山的旅客甚多,真正见过雪之花的人却很少。传说能够见到雪之花的人就能够得到雪山的祝福。”
    莉莉追问他的父亲,问他有没有见到雪之花,有没有得到雪山的祝福。
    莉莉的父亲笑着肯定了。他带着莉莉去见他珍藏的另一幅画。父亲没有将它挂在客厅里,因为这是他与雪山之间、不愿分享给别人的秘密: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绽放的雪山之花,金色的星光散落在浅蓝色的花瓣上,在每一片纯净的浅蓝色之中又浮现银线般的纹路,像蜿蜒流淌的河流,与边线合拢的天空相融。
    莉莉只是见那副画一眼,就再也难以忘怀。雪之花的美超出了她的认知,成为了莉莉憧憬的对象。她原本就是一个爱好美的小女孩。莉莉的心因此陷落了,落入无边境的蓝色梦幻之中。
    她从此后见水色缠绵的云团,便想起皑皑的冰雪和无垢的花朵。她的梦中出现了雪山,雪山成为了她的梦。
    莉莉终于下定决心要前往遥远的北地。她的决心不过出于一个幼稚的想象,人们最容易忽略的是少年人的想象,它们本来就是朴素的;在13岁的女孩追寻一朵花的背后有着某样崇高的东西。
    莉莉启程的那一天,她的父母为她送行。莉莉的母亲送给她一支厚织羊毛围脖,而她的父亲送给了她一只银色的打火机。打火机的外壳上浮刻一朵含苞的龙胆,但已经被磨得模糊;底座上印了YN-51型号的标记,莉莉听她的同学说过这种打火机,是五六十年前发行的珍藏款,早已经停产了。YN-51型号的打火机有着符合昂贵身价的卓越性能,即便在暴风雪中,也能平稳地点起莹蓝色的火焰。莉莉的父亲告诉莉莉,等到了雪山,它能够派上用处。莉莉收好了父母的礼物,向着北地出发了。
    *将油画形容为过去和现在的缝合点不是原创,借用了于思曼的“只有一幅油画当作了中介,在往昔和现在之间加了一个缝合点。”


    2楼2020-10-16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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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对于漂泊不居的冒险家来说,雪山是一座不得不攀登的高峰。他们并非不知道攀登雪山的危险:遥远的极寒之地,被深沉海水簇拥的巍峨冰川,干燥荒芜的不朽雪山;即便是适应寒冷气候的北方人,也不会轻易托大,和同伴打赌去那里做一番闯荡。但是对于冒险者而言,雪山的魅力正在于它们的危险。去攀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峰,去见识常人难以目见的壮观景色,理性被空虚浩渺的宇宙吞没,灵魂在波澜壮阔的巨流中震荡;这份痴情,是雪山永恒伫立在那里,等待每一位冒险家去体悟的。
      詹姆士正是这样的人。在他来到南地,邂逅另一段柔情,去成为一个画家之前,他是一名冒险家。
      詹姆士前往雪山的时候,他才二十四岁。
      他戴着一顶灰色鸭舌帽,堪堪露出他海水蓝的眼珠子。他的五官长得温润秀气。但是二十四岁的詹姆士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不喜欢打理他的胡须和头发,一蓬蓬的野草破坏了花园的协调;嘴唇的形状很漂亮,却被紧抿着;从他的神态里透出一种反叛的自觉:他的家乡并不在这片大陆,他擅自逃离了他的故乡,断绝了和家族的一切联系。
      詹姆士前往雪山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是个有远见的人,绝不会短户外设备的开销,购置了宽敞又保温的空间背包,里面塞了足够多的食物、备用的衣物和登山装备、一些药品和内置加温装置的炉锅。
      因为是第一次攀登雪山,詹姆士谨慎地选择了春季,也带上了他最得力的精灵伙伴:一只健硕的火恐龙,圆形的腹部囤积了大量御寒的脂肪,深红的皮毛不畏惧寒冷的冬风和海水,尾巴上的火焰在雪地也不息地熊熊燃烧。
      即便如此,当詹姆士进山的时候,冷风依旧凌虐着突袭鼻腔密集脆弱的血管,凶猛地灌入胸腔,几乎像寒潮过境。
      他没有选择太早放出他的火恐龙,这远不到他的极限;而对于火恐龙而言,即便有着精灵对战中的属性优势,要通过燃烧囤积的脂肪来维持体温也是消耗体力的硬活;詹姆士爱惜他的精灵。
      从南面进山的路要平坦很多,气温相对温暖,建有一定的食宿设施,是观光客选择的道路;美中不足的是,不能从这里攀爬到山顶。詹姆士选择了北面的路线。
      茫茫的雪原之上见不到第二个人。这正是詹姆士期望的。他已经适应了孤身面临险境的情景,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他看见自己呼出的雾气在风中飘走,这些生命活动的表征只有在极端的环境里才如此显著美妙。适度的自虐可以唤醒任何人对生命的直接体验。詹姆士享受这一过程。他花费了两天多的功夫,就要接近雪山的峰顶。他像一个战士。火恐龙在精灵球里凝视他的主人,它突然在球中不安分地喷出一束烈焰:它不愿意在主人登上山顶之后坐享胜利,它的心中涌动着激情,激情连接了火恐龙和詹姆士的心。詹姆士将火恐龙放了出来。
      当这位冒险者和他最好的同伴站在峰顶的时候,他们在想未来的事情。雪山已经被他们征服,他们要前往下一个关卡,但詹姆士暂时还没有想到新的挑战。站在雪山的山顶,他想要大声呼喊,让群山之间回荡他的声音。理智阻止了这一份豪情。詹姆士暂时没有准备迎战雪崩。他们在山顶上站了很久,似乎希望能将此刻永远铭记。
      詹姆士试图用摄像机拍摄下这惊心动魄的壮美景色,但相机中并无失真的图像似乎依旧缺少了什么。他试着调整了多次角度,直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作为摄影者的自己不能同时与雪山出现在这照片之中。这就是独自旅行的遗憾了,他想。最终,詹姆士给耀武扬威的火恐龙照了一张照片。可惜按动快门的时候,摆好造型的火恐龙不巧正打了个喷嚏。成品如此就显得有些滑稽了。不过,詹姆士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格外地好,他不顾火恐龙的抗议,为此添加了心型的记号。


      5楼2020-10-16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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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2020-10-16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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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
          应该说,在雪山,雪天是常见的天气。詹姆士上山的时候,天也时晴时雪。但是这次的雪似乎不同以往。阴沉的天空正是最好的证明。火恐龙不安地踱着步。
          “这一切反常都是暴风雪的征兆。暴风雪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更何况是在这高海拔的雪山北面。”詹姆士在心里想道,“好在我现在有一个安全的洞穴,而且洞穴里的暴雪王和雪笠怪们与我已经是朋友了。它们有平安度过暴风雪的丰富经验。它们或许能够帮到我。”
          詹姆士从不抱有侥幸,趁雪还没有下大,他赶紧顶着风找了块巨石,和火恐龙一起推着石头将洞穴堵上了。这时,詹姆士迟迟地反应过来,雪笠怪们大约是早对雪山的天气有所预料,因此才在他准备离开时,焦急地拉住他的裤脚,将他拉到这温暖的洞穴之中。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抱住一只雪笠怪亲了亲它。
          “好冰。”詹姆士双手捂着嘴呼了口气,随即笑了出来。“谢谢你们……小家伙们,你们喜欢人类吗?”
          话音刚落,洞穴外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暴风雪顷刻而至。
          气温降得很快。不过几分钟,从缝隙里钻进的风冰得詹姆士打了个哆嗦,他看着环境计温器和保暖设备的能源储存量显示屏上飞降的数字,他不知道这场暴风雪将会持续多久,詹姆士带着的燃料和食物在寻常条件下足以支持他和火恐龙一周的生存,但在这种严酷的条件下缩水到了三天。好在持续超过三天的暴风雪,即便在这座雪山也是十年难遇的。詹姆士说服自己放下心来,他决定先将火恐龙收回精灵球里,以减少物资的消耗。
          詹姆士回到了篝火边,雪笠怪们依旧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他。暴风雪对于这些树冰宝可梦而言也不会好受,詹姆士将篝火边的好位置分给了雪笠怪们,雪笠怪们将他推到了靠近洞穴深处的位置,而自己堵在了洞穴门口。
          第二天,雪势丝毫没有减弱。
          詹姆士从昏睡中醒来。篝火灼烧尽空气不多的水分,他的脸干燥得发疼,手掌上的茧被烘得通红。而在外边,天空依旧压得很低,举目无际混沌的黑,天地都在呼啸的风雪中颠倒。暴雪连巨石和穴口的间隙都不放过。只是一夜,在那门前已经堆积起了厚厚一层,坡面倾倒至篝火附近的雪笠怪脚下。篝火还在嘶嘶地烧着,竟然一宿未灭。詹姆士看见墙边的炭堆已经少了小半,而那只与他最亲近的雪笠怪神情难掩疲倦。
          第三天,詹姆士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等到了傍晚,他的炭已经全部烧完了。篝火早已熄灭。洞穴变得阴冷且黑暗。锅炉只剩下最后一格能量,他不敢再用来热汤,他必须将这些能量用来加热抗冻的药水——它们已经完全结作冰了。
          他开始吃冷而且硬的面包块,但是连这些面包块也只剩下最后两袋。雪笠怪们毫无保留地送给詹姆士它们所有的冰果。他开始喝高浓度的烈性酒。好在睡袋的保温功能还能够再维持最后一个夜晚。也许明天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詹姆士乐观地想。詹姆士感到很冷。但是他不能放出他的火恐龙,它的食物也已经接近告罄,他是它的主人,他必须直到最后一刻都要保护它。
          暴雪王从洞穴的深处现身了,它用双手护住了它的孩子们,深绿的力量在它的周身流转;雪笠怪们拥簇在暴雪王的怀中,因此是安全的。它们或许理解这个嘴唇乌青的人类正在遭受什么样的苦难,它们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在最开始,曾经有一只雪笠怪摘下了他用以记录足迹的红色旗帜,它是这群精灵中最亲近詹姆士的雪笠怪,它没有前往暴雪王的身边,它留在了詹姆士身边。雪笠怪想要抱住这个人类——这是它从亲代和见过的其他人类那里学来的、用以传递温暖的方式。
          “好冷。”但是雪笠怪的体温太低了。詹姆士下意识地喃喃,又立即止住了口。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所在做的、可笑的、笨拙的事,正是在表达对他的关心。詹姆士围着雪笠怪的手臂紧了紧。他将这个温暖的精灵拥在胸口。
          雪笠怪想到了一个主意。但是摇摆不定。它犹豫了很久,因为这个主意或将要触怒暴雪王。
          雪笠怪最后还是从詹姆士的怀抱中跳了出来,它一步步走到暴雪王面前。
          两只宝可梦说了很长的一番话。詹姆士听不明白,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时间在痛苦的体感之中走得迟缓。等到雪笠怪回到他身边,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手中时,他腕表上的分钟不过走了两圈半,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9楼2020-10-16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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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只打火机。寒冷的金属外壳一般会吸附住人的肌肤,使人们在想要拉扯将其分开时,感到尖锐的刺痛。但这只打火机的触感是温润的。YN-51型号的打火机,是奢侈品——詹姆士不合时宜地想到。毕竟它号称即便在暴风雪中,也能平稳地点起莹蓝的火焰。YN-51的售价不菲,几乎抵得上他准备的这一整套登山设备。但是谁会在暴风雪中只依靠一只打火机呢。詹姆士的保温背包、有自动控温功能的睡袋、木炭和烧炉、内置加热的炉锅,远比一只简单的打火机有用周全。
            “雪笠怪是从暴雪王那里拿来的打火机……暴雪王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只旧款打火机呢?”詹姆士在心中想道,他感到雪笠怪小心的拉扯他的裤脚,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他低下头望去,雪笠怪捧来了最后一捆柴火,期盼地看着他。“一捆柴火……就算放进炉子里烧,也最多只能撑上两个小时。只是多撑上两个小时罢了……”
            但是两个小时后,暴风雪或许停了呢?詹姆士猛地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放弃了生还的期望。“而这是不对的——”
            他剧烈地咳嗽,站起身,将那些柴放进了烧炉里,然后转动了YN-51。平静燃烧的火焰,在黑暗的雪山深处真是一种美,詹姆士的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了。
            篝火重新生起。好温暖,詹姆士的眼皮沉沉地向下坠,直到听见还沾着汤渍的锅子“哐”地响起来。雪笠怪捧着汤锅,目不转睛地看向詹姆士。
            “也好,那就再最后做一份热汤菜吧。”
            詹姆士失笑,枯裂的嘴唇被扯动时泛出新鲜的红色。他想通了这一切,他是一个冒险家,他应当坦荡笑着坚持到最后。
            他用掉了余下的大部分食材,准备了足足有五六人份的料理。詹姆士又放出了他的火恐龙,并邀请深处的暴雪王和其他雪笠怪一同品尝。这一顿美餐不如最初那顿来得丰盛,但是格外令人餍足。詹姆士枕着雪笠怪的肩,此刻他已不畏惧严寒。
            暴雪王深深地凝视着这个冒险者。它凝视着他手心攥紧的打火机,詹姆士已经将它珍藏为雪笠怪送给他的礼物,将它包在拳中,放在心口。
            这个人类的呼吸已不如初见时有力,就像曾经,它的训练师的心跳渐渐地微弱下去。
            暴雪王大吼一声,将火恐龙赶回了精灵球之中,然后在詹姆士的错愕下,把他举到了自己背上,雪笠怪乖巧地坐在詹姆士身边。暴雪王推开了洞穴门口挡风的巨石。寒意还未冲击及詹姆士的面前,就被暴雪王的保护技能卸去了十成的力道。
            暴雪王竟然顶着风雪向山下走去。
            詹姆士亲身从山脚攀登至此,深知这旅途漫长艰险,即便是冠以暴雪之王美名的宝可梦,在这等恶劣的天气下去进行长途的跋涉也无异于自讨灭亡。但是詹姆士并没有力气再为暴雪王担忧了。暴雪王只是与他萍水相逢的野生精灵,为何会有四十年前发行的珍藏款打火机,又为何会选择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帮助一个陌生人。他不知道,他已不再细想。
            暖汤熨帖着他的胃,而暴雪王的背部是那么厚实又暖和,已经是深夜了,暴风雪虽然不会为了深夜停歇,詹姆士可不能与无情的暴风雪相比;他的身体早已濒临疲惫的极限,只要一放松,就要在暴雪王的保护罩中沉沉睡去。
            在这个梦里,詹姆士梦见了春季的薰风和花海,那曾经是他不会为之停留的风景。


            10楼2020-10-16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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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詹姆士醒来时,他的身边是还在酣睡的火恐龙,这个缺心眼的孩子似乎梦见了什么闪光的东西,拖它着亮晶晶的口水,在空中胡乱挥着爪子。雪笠怪则已经待在了精灵球中,詹姆士透过精灵球孔看见这只树冰宝可梦手中抓着那面红色的小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山顶带下来的。
              他在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了那只YN-51的打火机,这是暴雪王送给他的礼物,至今意味不明,但是詹姆士利用它烧了一锅浓稠的红菜汤,炸好的面包块浸着汤汁,冒窜的香气在最后驱散了他对暴风雪的畏惧。这只打火机,一如它最初发行时的收藏品性质,成为了他与这个世界新的邂逅的见证。
              暴雪王在哪里?詹姆士起身想要寻找那个沉默的身影,这才恍然这一片花海并非他的幻梦。“当雪花盛开时就会出现,花瓣落下的时候就又不知到了哪里。”詹姆士想起其他地区精灵图鉴中对暴雪王的介绍。詹姆士细心地发觉,这些雪之花大多数已经完全盛开,而少有仍打着苞的。而这意味着花期已经过半。詹姆士突然想起,在他上山的时候,那座洞穴还是空荡荡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还有很多想要问的事情,有很多想要说出的话。
              “至少,请让我道个谢吧。”
              詹姆士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他没有找到暴雪王,但他知道暴雪王会在这片山谷某处隐秘的角落,一个能够看到整片雪之花海、也能够看到詹姆士的视线很好的角落。
              “生活在雪山上的树冰宝可梦,真是矛盾的生物。”詹姆士的妻子对他说,“要适应雪山的严寒,就不得不舍弃草系宝可梦常见的花的形态。然而它们的心中到底还是存着对花的憧憬的。这份矛盾为雪山的故事添上一笔翡翠色的浪漫情调。我也想要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雪山中的花朵啊。”
              “雪之花,只在雪山开放,只在雪山枯萎。那鲜花对于寒冷的雪山而言意味着奇迹。有人说雪之花生长在孤寂遥远的山顶,也有人说雪之花生长在南风吹拂的山谷。但是拜访雪山的旅客甚多,真正见过雪之花的人却很少。传说能够见到雪之花的人就能够得到雪山的祝福。”
              很多年后,詹姆士对他即将踏上旅途的女儿这么说道。
              詹姆士其实并不知道,雪之花究竟是在哪里开放的。他醒来时已经置身花海。是暴雪王将他带入雪山之中这片柔软的腹地。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雪之花这个名字。他本不是为此而来。但当他望着在黑暗之中静静绽放的雪山之花时,他的心中竟涌起前所未有的激情。那是一种不可形状的美丽,是一种要让人为之心碎的痴情。这份痴情,走在了征服与被征服的激情之前。詹姆士成为了一名画家。
              “我知道,你在担心莉莉吧。”詹姆士对自己的暴雪王说道,“而且,你也想回家乡再看一眼雪山的花朵。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已经准备好,等到莉莉已经行至北地,就将你的精灵球传给她。要保护好莉莉呀,暴雪王。你是能够做到的。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11楼2020-10-16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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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楼2020-10-16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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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笠怪,它曾经跟随着自己的父母亲,会在每年冬天,从雪山的山顶来到暖和的山脚。到了来年的春天,它又重新回到山顶。这一路需要耗费接近两周的功夫,因为雪笠怪会在返程时绕远路去看盛放的雪之花海。这座雪山,确实有仅在山中开放的雪之花。作家处在一种无知的境地中点破了这一事实。雪之花不显于人前,或许只是因为登山道附近的雪之花早就被游客们采摘殆尽;但在山谷,在那雪山柔软的腹地里,确实还有一片鲜为人知的花园。生活在雪山的宝可梦们,对保守这个秘密达成了一种共识。不论心性顽劣的狃拉,我行我素的冰宝,还是亲近人类的雪童子和雪笠怪们,都不曾将其轻易告之于人。
                  偶尔也会有真正好运的人类,在迷路时误闯入这座花园;或者有善良的宝可梦们,救下雪山上遇难的训练家,会将他带到这片气候适宜的谷地。但对于这些受到宝可梦恩惠的旅行客而言,他们愿意尊重宝可梦的意志而不去过分声张;更何况鲜花对于他们而言并非稀罕之物,他们见过更好的。关于雪之花的故事并不多,最多流传至邻近的小镇,而在这些故事里,雪之花也只是与人类结缘的宝可梦的点缀。
                  直到那群贪得无厌的掘金者来到这座雪山。
                  作家的书大卖了,连作家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是有一位商人包下了雪山山脚的一整片空地,这片空地的价钱不贵,因为前往雪山的人并不多。他租下了从旅馆到餐厅一整套商业设施,他想要攫取大笔利润。
                  商人的眼光如此独到,那本小说进入了他的视线。商人借此鼓动起人们的欲望,他找到了一个退休的新闻工作者,购买了几个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博客账号,他将作家的想象在网络中吹嘘为真实,将精灵的祝福扭曲成财富和权力。
                  贪婪像瘟疫一样急速蔓延;伏于潮湿墙壁上的爬墙虎,在夏天的一场热雨后陷入了疯狂。
                  商人让那个退休的记者,在博客上编造了琼恩的经历:琼恩是一个好吃懒做、一无是处的**,但他见到了雪之花,得到了精灵的祝福,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荒诞不经的故事,在这些人的笔下,经由无数账号的附和,竟然就成为了真事。
                  那些与琼恩同样愚蠢、同样不知好歹的人们蜂拥来到这片雪山,商人赚得盆满钵满,他不再在意之后发生的事。
                  尽管那时是夏天,已经过了书中雪之花开放的季节,人们理当找不到任何一朵鲜花的影子。人们却也在两个月后迟迟醒悟过来,这不过是商人促销时常用的伎俩:他们没有发现什么雪之花,也没有发现神圣的雪山精灵。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挖光了雪山上的每一株植物,挫伤了它们扎入岩石中的根,为这座雪山未来二十年写下地质灾害频发的结局。他们却依旧自觉是被欺骗,认为自己是倒霉的受害者。他们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这片土地。商人已经卷钱逃走。人们将仇恨投射向生活在雪山的宝可梦们,他们为自己的行为美名为补偿,以对这些宝可梦们施加可以媲美精灵猎人的暴行。
                  雪笠怪的父母都在这次动乱中,被愤怒的人们捕捉走。
                  雪笠怪救下在雪地中晕倒的人类,将它搬到干燥温暖的洞穴,给了他珍藏的冰果吃。雪笠怪真诚地希望这个人类能够康复,然而当对方醒来时,却抓走了它的父母。
                  这个人类洋洋自得道:“两只暴雪王,这可是大丰收,要知道暴雪王可从来不轻易在人前露面。”
                  人类然后弯下腰,审视地盯着雪笠怪,他的目光让雪笠怪感到悚然。
                  人类说:“算了,这只雪笠怪,看起来蛮蠢的,想来也卖不出好价钱。”
                  人类离开了。只剩下茫然无措的雪笠怪,它甚至不会哭,它的眼泪被自己呼出的冷气冻成了冰块。雪笠怪瘫坐在山洞里,想起了它的亲人,它的喉咙发出恐惧至极的动物的呜咽声,它对人类的仇恨深深地铭刻在它的脑海中。
                  雪笠怪成为了孤独的一个人。


                  14楼2020-10-16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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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年前,雪笠怪还没有和父母分开的时候,它与自己的至亲畅想过未来。常理说来,树冰宝可梦并不热爱变化,它们就像真正的树木一样,一生都安分地扎根在一片土地上。但是这只雪笠怪比任何其他雪笠怪都要更加活泼,它渴望着精灵对战,它渴望着变强,它渴望着一场前往雪山之外的天地的冒险。雪笠怪希望它能够遇到一名出色的训练家,一起实现它的愿望。
                    在那个时候,雪笠怪这样形容它期盼的训练家:这个训练家和我一样还是个年轻的孩子,可以有一些小脾气,但是对待宝可梦很温柔,能够坚定地选择自己的道路。
                    雪笠怪在由纪身上看见了它旧日理想的影子,而这无疑加重了它的忧愁。雪笠怪不情愿谈及旧日,好像每一次对往昔的回忆都要消耗去一分它们的色彩,雪笠怪感到记忆在不受控制地逐渐褪色,一如它向人类复仇的心不断地动摇。不可原谅,它对自己说。它紧跟在由纪的身后。
                    由纪依旧缓慢地向上攀登着,荒废的登山道并不好走,由纪每个时辰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正是午后三点,她终于注意到了雪笠怪。由纪这一次的停顿猝不及防,雪笠怪没有来得及躲起来。这是由纪在雪山上见到的第一只宝可梦,她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随即又因笑意眯成月牙,由纪想要招呼雪笠怪来到她身边。
                    雪笠怪站在原地。由纪向前走了一步,雪笠怪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由纪不敢再向前走。
                    由纪想起娜拉对她说的话:“这座雪山上的宝可梦,对人类抱有戒心。”由纪忆及资料中十年前的那场追寻“雪之花”的热潮,不禁为这座雪山和雪山上的宝可梦们感到难过。
                    “没关系,我和你们一样希望这座雪山,能够恢复昔日的景色。”由纪蹲下身,伸出双手,尽可能地想要表明她并无敌意,“雪笠怪,你可以到我的身边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雪笠怪犹豫不决。
                    由纪试探性地又走近了一步。这一次雪笠怪没有退缩。由纪挑捡了几只蓝橘果和文柚果,她双手捧着这些树果望向雪笠怪。
                    雪山上没有果树。成熟的果实散发出浓烈甘美的香气,将每一个人唤回暖风吹拂的南地。酸甜的汁水裹在富有光泽的果皮下,对于任何精灵而言都是巨大的诱惑。
                    雪笠怪梦见了它的童年,它昏昏然地从冬日苏醒,它的欲望从疲乏的身体中被解放出来,就像入春后从塘泥钻进绿水中的温热气泡。雪笠怪渐渐地平静下来。它一直压抑着自己,十年以来未有任何欢乐。这座雪山上的宝可梦,它们纤细模糊的愿望,在人们不再来到这里之后,也从此消沉了。它们没有机会接触到雪山之外的事物,也没有机会从痛苦的过去中脱身,它们的命运被封冻在了这座雪山之上。
                    雪笠怪来到由纪的身前,抢走了她手中的树果,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由纪诧异地站在原地,然后耸了耸肩膀。她仿若受到了鼓励,挥了挥拳又要出发。
                    雪笠怪若有所思,它临时起意,要救下这个女孩。可惜它的动力不足,因此并不愿意出现在女孩面前。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不论怎说,雪笠怪要赶在女孩前方帮她一些倒忙:暴风雪一入夜就将卷席而至,由纪不应当再向前一步,她必须趁天还亮着的时候折返,回到山脚的营地。
                    雪笠怪笨拙地推倒前路一些枯朽的木头,让它们在雪地上成为或高或低的路障。它不确定这些障碍物是否能够起到效果,但由纪看起来毅力不足,雪笠怪敏锐地洞察到少女的笑容中有一丝不安,即使任何人在雪山上都惴惴小心,她藏得格外差。
                    当由纪第八次躲开枯树枝梢摇晃的雪团,又一脚在松陷的雪地上踏空时,由纪也难免埋怨起这一段路过于难走。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在这么冷的天气,汗水浸着她额角的棉布;由纪给自己烫了一杯果味酒,蓝盈盈的光焰纾缓了她的冷倦。由纪摸到娜拉送给她的打火机,这时才发现金属盖帽上纹有龙胆花的花纹,刻工精致且细腻,即便在雪原之中,依旧保留了一种柔软温馨的触感。在打火机的底部则是YN-51的型号标记,由纪不清楚它的含义。这没有淡化由纪对娜拉面容的想象。
                    娜拉是由纪最好的朋友,她坚决反对自己这次来到雪山进行的考察,但是娜拉太怕冷了,最后还是放弃了与由纪同行。娜拉苍白的肤色透露出她怀有某种疾病,娜拉每年冬日,都要乘游艇去往日光强盛的海滩,她每年给由纪寄南国景胜的主题明信片。由纪给娜拉起了一个娇软的绰号:候鸟;娜拉对此适应良好,她将墨镜推到额上,支着小臂,笑吟吟地望着由纪,碧蓝色的美目比海水还要澄澈,她的食指与中指间夹一根香烟。娜拉说:“我是候鸟。等我春天再回到家乡。”
                    由纪重振旗鼓。


                    17楼2020-10-16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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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楼2020-10-16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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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迟迟地意识到这一点。这个事实令它开始挣扎。它想要让由纪快点离开这座雪山。雪笠怪发出尖叫,它捶打着由纪的手臂,想要抢走装有暴飞龙的精灵球,让对方快些背上由纪飞走。
                        由纪远比雪笠怪冷静,时至如今,这暴风雪的屏障,就连暴飞龙也已经无法突破了。如果贸然将它放出来,由纪不是暴飞龙的训练家,却也知道它必定会在这种酷寒中发疯;由纪没有信心短暂地制服它,她没有驾驭庞大巨龙的经验。如果将这仅剩的蔽体都破坏掉,生还的几率反倒要大幅地下降。再者,精灵球能充分抵御外界的伤害,在恶劣环境中,精灵球中的安全空间是精灵理想的避难所。即便她不能撑过这场暴风雪,暴飞龙也不会受伤。
                        由纪只背了供一个人生活十天的食物和燃料,但在暴风雪的天气下,它们消耗的速度要以倍计。少女的手很快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她抖着手点燃了木柴,才稍感轻松。一个人的长夜因为孤单而更加漫长,由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口处搏动,它竟然跳得这么快,她原来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害怕。
                        雪笠怪虽然有冰属性,却并非纯粹的冰系宝可梦。它的第一属性是草属性,而草属性又是畏冰的。而猛烈的暴风雪,是连雪笠怪也不愿意直面的。在雪笠怪的父母还没有被掳走时,暴雪王们会用保护技能为它提供庇佑。但雪笠怪并不够强,它无法保护别人,甚至需要依赖别人的庇护。雪笠怪想起,它以前也曾急迫地希望变强,但不知何时,它已经习惯为自己寻求逃避的借口。雪笠怪不敢靠近篝火,它好怕自己吹出的冷气会将它熄灭。
                        由纪一眼就看出,雪笠怪难耐严寒。由纪说:“快坐到我身边来,让我也有人陪着说说话,毕竟我们已经能算是朋友了吧?”
                        雪笠怪发出呜咽般的叫声,它倚在少女的腿边,别过头不愿意多看她。
                        由纪并不见怪,只依旧抚摸着宝可梦的背,她说:“能够见到你,真好。我一直想,如果我成为训练家,获得属于自己的精灵。我真希望能够遇见一只和我很像的宝可梦,也许有一些小脾气,但是个温柔的孩子。我发誓说,如果遇见了这样的宝可梦,我一定要请求它作我的朋友。然后我们一起长大,变得厉害,然后帮助更多的人。”
                        由纪断断续续地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在风中近乎耳语;她好像在吟一段优雅的诗歌,如同朦胧月色流入雪笠怪的心。由纪好像无意得到雪笠怪的回应,她只是静静地说,而雪笠怪只需要静静地听。
                        “握住我的手。”由纪说,她的语调是坚定的,随即又失笑“真是个乖孩子呀,从来不拒绝我的请求。”
                        在雪笠怪感到害羞之前,由纪又用力反握住了对方。
                        “请不要怪责我,请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好恐惧。”由纪又啜泣起来,她的眼尾被火光映得嫣红,“拜托了,雪笠怪……”
                        由纪的脾气反复无常。原来她并不比雪笠怪好受。
                        由纪也只是十六岁第一次出远门的普通女孩子,恐怖的巨兽在她的心中放肆地狂奔,她颤栗地要用柔软的红色橄榄去驯服它。由纪努力表现得坚强,她不敢流露出一丝胆怯,否则巨兽就将毫不留情地袭击她,黑色深渊的漩涡将她撕碎。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头脑一片空白,她失去了抗争这场灾难的智慧和勇敢。束手就擒。
                        由纪不能容忍自己被这么轻易打败,因此极力克制磅礴脆弱的思绪。只是,偶尔她也有失态。
                        雪笠怪过于迟钝,直到此刻,才明白了自己的心。它从未像现在那样、强烈地爱一个人,就像爱它自己。悔恨摧毁了雪笠怪的理智,它沉溺在彻底失序的思潮之中。它原来是这么喜欢这位少女。原来它竟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过错。雪笠怪几乎流泪,它的心与由纪紧紧相连。
                        “请抱住我吧,请收复我,让我成为你的精灵。”雪笠怪说。
                        它知道,由纪听不懂宝可梦的语言。但是由纪理解了雪笠怪的心意,她破涕为笑。
                        “谢谢你,雪笠怪,让我们一起撑过这次暴风雪吧。”由纪甜甜地笑了,她搂紧了雪笠怪,雪笠怪的身体很冰,但由纪毫不介意,“为了打发时间,接下来,我要说一个名叫由纪的女孩的故事……她和你一样,也一直孤单地一个人生活。”
                        原来由纪的父母也是护林员,他们在十五年前的一场事故中去世,由纪已不记得父母的事。
                        “……他们在抓捕精灵猎人的时候,被精灵猎人激怒的班吉拉踏伤。而后猎人趁机夺去了二人的生命。”由纪手指抓着暖酒的酒瓶,轻轻地打了一个酒嗝,如此喃喃道,声音已经细碎得几不可闻,比起叙说更像是自语。雪笠怪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恍惚。由纪掀动记忆的奶白色纱帘。那是发生在她幼年的遥远往事,她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但是此时,当她与雪笠怪诉情,她真心实意地感到委屈。
                        她想起窗外,陌生的女人们唧唧喳喳地议论此事,不知道故事主人公们的女儿正躲在隔壁的壁橱里。由纪从未见过父母遇难时的情景,那个情景却突然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在那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在星焰闪烁的火光之中,她的渴望穿越浸染上梦幻色调的暴风雪之夜,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由纪像一个孩童,抱紧了她心爱的玩偶,这样紧紧地拥抱着雪笠怪。
                        由纪的物资很快耗尽了。到了第三天晚上,由纪已经吃完了所有食物;至于地图、环保纸袋,乃至于复印了父亲日记的纸稿,凡一切能够燃烧以取暖的,都已经烧成了灰烬。由纪已经无计可施。她对自己的未来隐隐有了预料。
                        雪笠怪不再敢触摸它心爱的小女孩,害怕自己满是寒气的躯体会让由纪的负担更重——它不知道,由纪的肌肤已经不再比它的更热。雪笠怪一遍遍地祈祷想要进化成为暴雪王,祈祷用强健的身躯挡下所有风雪,将由纪带到安全的地方。
                        由纪已经没有什么故事可说了。她想到了她为什么要来到这座雪山,因为她想要亲眼见到盛放的雪之花。事实上,由纪向老师提交的项目申请掩藏了她的私心。
                        “真想在最后,也能看一眼父亲曾经见过的雪之花……”由纪的胸口微微起伏,她在黑暗中眨动双眼,“但是好像不能如愿呢。”
                        她的手里攥着娜拉送给她的打火机。它竟然还能使用,还没有枯竭。蓝色的火焰在寂静的雪山中是那么微弱,但是却从不摇动,始终稳定笔直地燃烧着。真不愧是娜拉送来的礼物,就像娜拉本人一样,由纪乐观地想到。娜拉,她最好的朋友,曾经给了她那样多帮助。
                        “我只是看不得美好的东西被埋没。由纪,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她总是这么说,“而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的那一天。”
                        由纪难得感到一丝愧疚,为了娜拉。造价昂贵的打火机,由纪并非不清楚这是一份厚礼,但她已经习惯了要亏欠娜拉许多,这样她才能坚持走下去,以偿还人们厚重的恩情。在雪山上,由纪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还有一只湿透了的睡袋,一套烧干了的锅炉,剩下的就只有这枚打火机。打火机是不属于雪山的人造品,由纪也不属于雪山,打火机也不属于由纪,想到这里,由纪被自己的冷幽默逗笑了。
                        “过来。”由纪对雪笠怪说,她已经近乎说不出话来,“让我再看看你,让我再抱抱你。”
                        雪笠怪不敢靠近。这一次,它只是担心它会再次伤害到由纪。可是由纪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她叹了口气,然后拖着身体走到了雪笠怪面前。由纪蹲下了身,双手环住了雪笠怪的背,她的头倚在雪笠怪肩上,冷硬的长发扫过雪笠怪的手。
                        “我要收复你。”由纪说,她抱着不容置疑的信念,“哪怕只有最后的几个时辰,让我成为你的训练家,让你成为我的精灵。”
                        雪笠怪不会拒绝她。
                        由纪又软化了她的语调,尽管此刻她的喉咙已经疼得让声音都变了形:“而且精灵球里很温暖,你呆在那里,会很安全的。等到雪停的时候,再和暴飞龙一起出来吧。”
                        由纪牵住雪笠怪的手:“如果那时,我还没有睡过去,我们就一起离开这座雪山,去远方旅行吧。”
                        精灵球轻轻地碰在雪笠怪的脸颊,它并不挣扎。
                        终于只剩下由纪一人。


                        21楼2020-10-16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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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笠怪们有时会问暴雪王:“为什么你并不喜欢人类?”雪笠怪们对雪山上的旅客态度友善,一如精灵图鉴上的介绍:似乎是对人类感兴趣,只要在雪山上发现了脚印,就会马上聚集过来。然而暴雪王却鲜少出现在人们面前。
                          暴雪王很难回答雪笠怪的问题,因为它对自己作为雪笠怪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雪山的生活缺乏变化,作为一只发育完全的树冰宝可梦,这座雪山很少有能够威胁到暴雪王的精灵或人类;而它也无意挑起事端。这使时间流逝得更快。暴雪王总觉得它从雪笠怪形态进化而来的时间并没有很久,但事实上,它自己也已经对往昔记不太清了。甚至在新的这些雪笠怪眼中,暴雪王生来就是这副肃穆威严的模样,好像永远不会动摇。它们难以理解暴雪王也有过像它们这般活泼的阶段。当雪笠怪们问暴雪王“你为什么并不喜欢人类”的那个问题时,它们实际上是想要为自己的未来寻求一个答案。
                          暴雪王很难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它的记忆产生了错乱。那个时代的它好像很喜欢人类,但又好像很憎恶它们。那至少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暴雪王不能确定,因为那样的情感与它此刻对人类晦明不定的态度太接近,它兴许要怀疑一切过去都只是现在心境潜藏的投影。
                          唯一确定的,是暴雪王珍视它藏在皮毛下的一只打火机,就像它珍视所有逐渐流散的关于过去的记忆。一枚蓝橘果大小的打火机,就是那些往事并非幻觉的证物。
                          暴雪王每年春天前往西边的山谷看雪之花。去含住雪的音节,或者浸入花的香气,都会让暴雪王短暂地想起在这座雪山中发生的一切。
                          终于有一年的春天,它在雪地看见了旅客的脚印,它预见到一日之后的暴风雪。暴雪王也难以辨明自己的想法,它看着雪笠怪们引导那位旅行者去山洞避难,看着那个人类分给雪笠怪们热腾腾的奶油汤。它也尝了一口,味道比记忆中的更好。暴雪王凝视着旅行者渐渐疲乏的面容。
                          雪笠怪们说得不错,暴雪王对于人类,并没有亲近之心。但是暴雪王,意外地、并不讨厌这个分给雪笠怪们食物的人类。因此当一只雪笠怪来到它面前,鼓起勇气向它许愿,想要得到它视若珍宝的打火机时,暴雪王没有生气,它甚至没有拒绝。
                          “生活在雪山上的树冰宝可梦,真是矛盾的生物。要适应雪山的严寒,就不得不舍弃草系宝可梦常见的花的形态。然而它们的心中到底还是存着对花的憧憬的。”偶尔也会有人这么说。
                          雪笠怪对暴雪王说:“我将追随他离去,我要成为他一生的同伴。”
                          暴雪王想,它以前似乎也对谁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心怀远足想往的它,却最终也没有离开这座雪山。暴雪王感到不解,但它的性情是如此宽厚,对子女的爱又是如此真诚,它救下了旅行者,将他带到能够唤醒一切的雪之花谷。
                          “雪之花,只在雪山开放,只在雪山枯萎。那是真实存在的奇迹。”
                          暴雪王想起了一切。
                          “暴雪王深深地凝视着这个冒险者。它凝视着他手心攥紧的打火机,詹姆士已经将它珍藏为雪笠怪送给他的礼物,将它包在拳中,放在心口。”故事这么写道。
                          暴雪王什么也没拿走,离开了冒险者;尽管那只打火机,是由纪留给它的最后的礼物。


                          22楼2020-10-16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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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打火机兜兜转转从娜拉送给由纪,从由纪送给雪笠怪,雪笠怪长大成为了暴雪王,暴雪王又将它送给詹姆士;以及最终,落入了莉莉的口袋里。
                            时间来到五十年后。莉莉终于来到了雪山。从南地旅行至此,耗费了她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十四岁,成为一个年轻但是有经验的冒险者。在这之前,莉莉的父亲,詹姆士,与她通了电话,说他的暴雪王想要回雪山看看,请莉莉在到达雪山山脚的宝可梦中心时与他进行一次精灵交换。
                            “是父亲和暴雪王在担心我吧。”莉莉想到,“他们总是以为我还是那个刚刚离开家、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呢。”
                            莉莉并不拒绝父亲的好意,她也有些想念父亲的暴雪王,小时候她总是爬上这只宝可梦的后背,让暴雪王协助自己摘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莉莉答应了,她在精灵中心预约了传送机器的使用时间,然后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整理自己的道具。
                            “等一下。”在这时,突然有人打断了她。
                            莉莉的身后站着一位年过六十的妇人,她将墨镜推到额角,露出碧蓝澄澈的双眼,她的指尖夹着一支烟。妇人向莉莉笑了笑,从这个笑容中莉莉可以隐隐觑见她年轻时的风采。
                            妇人说,圆润的音节橄榄般从她的舌齿间滚落,她的声音令莉莉想起了剧院演出中盛名的歌者:“那只打火机,可以借我看一眼吗?”
                            莉莉顺从地伸过手。她的手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只银色金属外壳打火机,上方纹有含苞龙胆的花样,可惜被时间打磨得模糊了。这是莉莉的父亲送给她的礼物。莉莉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位妇人兴许是父亲的熟人,但是莉莉从未见过她。
                            妇人说:“你在大厅,是在等什么吗?”
                            “我在等父亲的电话,我要进入这座雪山,而父亲因此想借给我一只暴雪王。”莉莉如实地回答道。她莫名对这位妇人感到亲近,这份亲近或许不应付之于一个初逢的陌生人身上。莉莉真诚地望着对方,她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是吗?”妇人说,她似乎有些失望,只是很快又重振起来,问道,“你是否认识一位叫做由纪的女孩……不,她应当与我是同样岁数了。”
                            莉莉摇了摇头。
                            妇人陷入沉默,她又问:“我猜想你知道雪之花的事情,你是为它而来的,是不是?”
                            这一次,莉莉惊讶地点了点头。
                            “雪之花,只有在雪山才能见到吧。”莉莉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只是听说雪之花很美丽,因此才想要亲眼看一次。”
                            妇人笑了起来,她似有释然,手指留恋地抚过打火机的银色外壳,但是她并没有拿走。
                            “那本来是属于我的东西,但是我已经不再拥有它了,我甚至都不认识持有这只打火机的小姑娘,但是,这对它而言或许是一个好的归宿吧。”妇人想。
                            她重新抬眼打量着莉莉:莉莉的年纪不大,才十四岁,刚刚从幼女的形象中蜕去,又即将迎来青春。妇人似乎很喜欢莉莉的模样,她回应道:“我也是为了雪之花而来的。”
                            莉莉自然向她递了邀请:“那么……您要和我一起进山吗?要不要一起去找传言中的雪之花?”
                            妇人好像没有料到莉莉会这么说,她愣在原地。这位妇人,或者说是娜拉,她等这句话已经等得太久,以至于真的听见时甚至没有实感。莉莉看见这位妇人轻轻地颤抖,而后是紧紧抿着唇。莉莉慌忙扶住妇人的手,对方没有推开。
                            妇人的心情终于平定下来,说:“不,不必了,我已经决心回去了。”
                            “为什么?”莉莉问。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与其问我为什么要离开雪山,不如问一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娜拉发出轻轻的笑声,“我呢,已经见到了我想要见到的东西。也听到了我想要听到的话。原来我想要得到的,不过只是这样的东西。”
                            她顿了顿,又说:“毕竟这里太冷了,我终归是讨厌雪山的,因为雪山正是寒冷的象征,而我的身体并不能承受这样的寒冷。
                            “但是,陌生的旅人,我不吝啬为你送上祝福。人们对雪山总是抱有过分离奇的想象,我见过太多为了各种荒唐理由来到这里的年轻人。但你的理由是无可挑剔的。虽然冷酷无情,雪山确实独具一种不可描述的美,只有这一点连我也不能反驳。因为我确实在这里,也曾见到过真正美丽的事物。如果你希望,我甚至可以为你讲一个故事,虽然那个故事太过遥远,连我也已经记不太清了。”
                            END.


                            31楼2020-10-16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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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感想:
                              尝试写了超出能力范围的故事,虽然很吃力,结果也并不足够理想,但是尽力了,我很高兴能做完这一件事。
                              感谢沙华提供的宝大师游戏截图。
                              修改了最后一章的几句话,为此删掉了两楼朋友的留言(。万分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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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楼2020-10-1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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