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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现代】致命的客人(重写。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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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鼠猫 ☆珠宝设计师vs黑道首领 ★全文2.6w字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12-17 17:29回复

      一、
    事情始于一辆暗银色Koenigsegg One咆哮而来,戛然停在店门旁。横在两个车位中间。勉强跟上的两辆车挤在它旁边。刚想送到嘴边的杯子停在半空,白玉堂隔着窗玻璃看楼下那辆全球限量六台的超跑。虽然来客的出场方式不讨喜,但这车倒正对自己胃口。
      车门贴着车身旋转180度,有人探身出来。他脚踏地直起身,全黑的服饰让他只是个廋长的影子。耐心对他来讲肯定是个稀有物。他手一挥,大步朝店走来。其他人刚从车里钻出半个身,着急忙慌地跟住他。他脚步极轻,如鸟在水面掠行。
      这个时间,这个无聊的派头,是那边的客人。
      白玉堂随手放了杯,转身下楼。杯里冒着热气的咖啡浓烈、滚烫、苦涩、堕落——通宵画图必备的活力源泉。
      楼梯走到半,门铃响起。白玉堂一路按亮顶灯。店内错落的展柜中各色珠宝熠熠生辉。
      白玉堂按下对讲键:
      “打烊了。滚。”
      那边的人总看不懂店门上的营业时间,事实上,他们根本没看过。
      白玉堂往回走。瘦长影子对自己店的热情依旧高涨。他用枪打烂门锁,踹开门。这时他倒不急了,带着小小笑容踱步进来。从他硬派的着装风格看,逛珠宝店显然不是他的爱好,但他看上去对这里饶有兴趣。
      “徒有其表的玩意儿,就像店长你一样,这家店就专做这种东西?”他走到一个展架前。“我看不懂。它们跟外面常见的不同,我猜是因为设计时你把你的古怪思想放进去的原因。不过听说这些东西很受道上大人物的青睐。他们都是些精致的坏蛋,不是吗?”
      他顶多25岁,眼里的人性却像被冻了百年。他长目薄唇,不是传统审美那种帅,但算得上耐看。
      “而你是替他们其中一个跑腿的,不是吗?”
      “也许不止跑腿。我还得确保你这出了名坏脾气的店主接下订单,实际上,我得确保每个人都让老板满意,否则就要像抹灰尘那样,把他们轻轻抹去。”
      他坐下后,外套随意敞开,露出背带枪套里的德产HK45,很漂亮。不过看得出他是那种大多时候不靠枪就能办成事的人。
      “你家老板该多教你一些礼貌,或更像样的虚张声势的方法。你知道仅仅靠枪和暴力这种老掉牙的手段,在白爷这里是不够看的。”白玉堂靠着展柜,给他一点点笑容。
      “以为自己是条硬汉。对吧?很多人在我老板面前,一开始都以为自己是硬汉,但最后都成了软蛋。比如说,夜魔科隆。”
      “现在,我开始乐意跟你聊下去了。听说夜魔的第一杀手神话被打碎了,碎得稀烂。你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说说让他变成软蛋的你家老板吗?”
      “可我开始不乐意跟你聊下去了。让我把今晚的最后一点耐性用在你身上吧。”他点起香烟,吐出清淡的烟雾,“听我说,哥们儿,道上要变天了。”
    “噢?”
      他吃吃笑起来。“别故作镇定了。夜魔的传奇不再,还有更多的传奇将陨落。你我就等着看戏吧。有趣的是,翻天覆地的只是个外人。”
      “你说他本不是黑道的,谁信?”
      “信不信由你。他的背景比你这黑道著名珠宝设计师还白。此前没人知道刚被杀的龙头还有个养子,而且是个回来争权夺位,野心勃勃的狠角色。他本可以拿走遗嘱里给他的钱——我打赌他得几辈子才花得完——滚得远远的安稳享乐,却偏回来淌混水。他如果不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就是下一个传奇。”
      “你怎么肯定他不是无药可救的笨蛋?”
      “嘴贱是吧,我该用刀在你舌头上雕朵花。我要你做出老板喜欢的珠宝:袖口、领针和腕表。要是你搞砸了,动用你那专业水准的想象力琢磨一下,等着你的,会是什么。”他站起来,准备回去。
      “要让订单成立,得填些单子。”
    “那你TM就快点拿出来。”如他所言,这是他今晚最后一点耐性了。
      “我还没说完——但是,你没资格填。让你老板亲自来,否则,我会让你看看我这个坏脾气的店主,脾气能有多坏。”白玉堂冲他愉快地眨了下左眼。
      他的视线刺穿自己,钉进背后的墙里。“哥们儿,你是在找死。”
      “你管我。”
      “好吧,我会转告老板。如果他更乐意动动嘴,给个命令干掉你,我很愿意领这个任务。”
      他朝店门走,背对自己摆摆手。临出去转头一笑:
      “对了,我是小青龙。下次见面提醒我别踩你的脸。”
      哦。那你说起夜魔时谦虚什么,你不是跟他同级别的存在吗?
      白玉堂没有送客。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0-12-17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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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用它擦干净脸上的血,对着柜台上的镜子给伤口上无色碘酒。
        “喝一杯会更好。”
        他到小吧台调来一杯青澄透亮的酒,在自己坐下后放在面前。他坐到对面,靠着沙发背,一条长腿放在另一条膝上,修长的手指相扣放在腿上。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自己。
        “大多数酒吧都不会调这种酒,”他说,“真正的Gimlet,是一半金酒一半青柠汁,其他什么都不加,能打得马丁尼落荒而逃。”
        “你们那边的人都这样吗?”
        “怎样?”
        “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当是自己的地盘。”
        “抱歉。”他有些尴尬,手换了个姿势。
        别的不说,起码礼仪他无可挑剔。
        白玉堂拿起酒杯一饮而尽。Gimlet。白玉堂敢说这辈子都忘不掉它的味道了。
        “不错。是你在另一个揍人的夜晚喜欢上的吗?”
        小青龙捡起地上的纸递过来。在他老板面前,他是个乖巧无辜的大男孩。
        “店长,犯罪不是疾病,而是症状。想弄清楚病理并根治,需要一把手术刀,切进它的最深处。”他接过单子,边写边道。
        “你是那把手术刀吗?”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个喜欢别人趴在我大腿上当哈巴狗的虚弱家伙。”
        白玉堂有点想笑,但尽量绷紧了脸。“小青龙说你刚入行,真的吗?干得愉快吗?”
        “还行。不过我也许该换个更安稳的工作。”
        “比方说?”
        “比方说尸体防腐。”
        白玉堂咬住了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但很快又严肃起来。“白爷最恨黑道。”
        “我看出来了。”
        他将写完的订单掉个头,推过来。“如你所愿,店长。”
        白玉堂看了一眼。“签名呢?”
        “知道我的名字对你没好处。”
        “你干嘛替我着想。”
        “我没有。”
        “那就签名。”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露出不悦。白玉堂又想笑但忍住了。
        “伸手。”他签完后,白玉堂给他量腕围。碰到他的手指,白玉堂觉得自己是被闪电劈开的树。
        他站起身,会面结束:
        “晚安,店长。”
        白玉堂没动没理他。在他出门后,默念他的名。
        晚安,展昭。
        


      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20-12-17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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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珠宝高定是个好工作。你只要能挥舞起一支绘图铅笔,生存无忧让你能专注精神上的工作,最后还需要耐心来对付难缠的客人,就具备了基本条件。
          但在自己店里,事情通常不是这样。必要时你最好能干翻一个黑帮。要享受你的工作,得先提防有朝一日在黑暗小巷里被人做掉。客人不止是难缠。
          最糟的是,客人光临的不仅是你的店,还有你的脑子。你必须在熬夜设计珠宝时想着他,你觉得他像工作累了抬头看到的月亮,清冷、遥不可及,像那杯透澈、明亮的Gimlet。然后你在每天画图、看月亮、喝酒时都会想他。
          糟糕的体验。非常糟糕。
          这天夜晚,白玉堂正在压榨自己的灵感。门铃响了,开门见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大块头站在外面。他套着深棕色轻便大衣,没扣扣子。戴着黑色呢帽,帽檐压低遮住眼睛。
          他慢慢抬手,用食指在另一手的腕表上点两下。“店长,该交货了。”声音像天边滚滚而来的雷声。
          白玉堂一言不发,转身回店。巨人跟进来,也一言不发。白玉堂在柜台后面取出一个小皮箱交给他,他仍以慢动作翻起箱盖。黑绸包围着的珠宝发出炫目的光,映得他的脸色似乎柔和了些,当他合上箱子,他的脸又成了铁板。
          店里太安静了,以至于听得见小青龙推门进来时温度陡降的声音。
          大块头往外走。他们打照面时,小青龙突然出手,用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
          “我说过多少次了,戈菲下面的鸟人别在我面前出现。下回再见到你,肯定得有人替你收尸。”
          他把人摔在地上。大块头又咳又喘。从地上爬起来后,捡起帽子戴上,没说话。
          小青龙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上,对他歪头。
          “对了,帮我向夜魔问好。如果戈菲还没因他的失败‘回收’他的话。”
          他全都受住了。不声不响走出门。
          然后,小青龙转向自己,咧嘴笑笑。“嗨,哥们儿。”
          “别这么叫我。你知道我们都想拿对方当沙袋。”
          他呵呵笑。“你是个有趣的家伙。非常有趣。愚蠢适合当警察,天才能当个很棒的设计师。这种奇怪的组合令你每天都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你天生就喜欢这种刺激,对不对?”
          “别废话了,有何贵干?”
          他手指点住台历上的一个数字,然后划向另一个数字。“一星期。合同说,一星期后来看设计稿。”
          “合同指的是客户本人。”
          “别太固执了,店长,老板不常生气,但他绝不是你能惹的。”
          “看得出来。那个打扮精致,喷着迷人香水的小白脸,他相当吓人。”
          “当心你的嘴,哥们儿,我说真的,当心你的嘴。老板有的是耐心,但我没有。”他眼里射出的视线要把自己切成碎片。“你对戈菲的规矩可不同,否则我刚才见到的就该是他,而不是他的那笨重的傻保姆。我知道老板对任何人来说,都有点与众不同。就个人魅力而言,他是个让人不可能不喜欢的人,想想吧,你一辈子能遇到几个人可以让你这么说?但你不该对他产生绮想。听我的,哥们儿,为了你的小命,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你TM有病。”现在自己的模样肯定很凶恶。
          他似乎觉得这很好玩。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
          “老板他从不用香水。”
          他丢下自己定立原地,走去一边打电话。白玉堂觉得心混乱得像被卷进了狂风️中。
          他低声跟对方说了什么,然后回来递电话。一脸让人火大的暧昧笑容。
          白玉堂拿过电话放在耳边。
          “晚上好,店长。”
          他的声音像泉水流出来,冰凉清透,比水色还难以捉摸。好像还含着一点笑。
          背景有气势磅礴的交响乐和语气夸张的对白。白玉堂问:
          “舞台剧?”
          “莎士比亚。”
          “你罪有应得被抹脖子也算出好戏。”
          “不好。”
          “哪里不好?”
          “返场谢幕怎么办?”
          白玉堂笑了。好在隔着电话他看不到。就个人言谈举止来说,对他的厌恶要自己努力坚持才能继续。
          “设计稿要是三天内你不亲自来看,我就扔垃圾桶了。”
          “店长,你走进自家店里挨揍,我以为你会学到什么。要我说,头上挨的那一下,对你有好处。”他声音冷下来。“我可不是博林。”
          “你以为我在乎你是谁吗?”
          “店长——”
          “白玉堂。”
          “什么?”
          “我的名字,白玉堂,别叫店长。”
          沉默像永夜一样长。在挂断电话前,他说:
          “晚安,店长。”
            


        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20-12-17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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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20-12-17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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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目,好像在沉思。一会儿后,他的疑问似乎有了答案,又似乎没有。
              “不,我还有更多一点。只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了。”
              “一个有情怀的杀手。笑死我了。”
              他一瞬间现出他该有的眼神——杀手的眼神。
              “你说得对,店长,”他说,“你没有心。”
              门铃响得太不是时候了,他的眼睛又迅速被疲惫攻占。
              “去应门吧,我会等你回来再动手。”
              真TM谢谢你。
              白玉堂走去扣上门链,将门打开半尺。
              白玉堂掉进一双黑眼睛里,那个美梦就站在密密麻麻的雨帘前。全世界电闪雷鸣、暴雨嚣叫都不能打扰他清澈嗓音的一点平静。
              “晚上好,店长。”
             


            来自iPhone客户端24楼2020-12-17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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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答,也没动。但可以看到有火星在他眼深处冒出,逐渐汇聚成烈焰,熊熊燃烧。他缓缓起身,优雅得像豹子。
              他走到他们都能看清对方眼底的地方停住。“无论在哪种语言里,‘死亡’都是个冰冷,漆黑,无声无息的词语。就像你在夜晚唯一会做的梦一样。我猜你很热爱自己的工作。杀人好玩吗?让你很高兴?”
                “我应该不高兴吗?”小青龙的目光闪了一下,但没有移开。
                “一定有比这更好的事。比如说,往这儿,”他按住小青龙左胸,“装点东西。你曾经有过,但现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吧台上那些空空如也的酒杯。”
                小青龙整个人冻住了。
                “说到这儿,我又开始想念我的Gimlet了。去调一杯来。别让我再说一遍。”他语气缓和了,重又坐下,靠上椅背。
                小青龙对他斯文地笑:
                “好的,老板。不过请允许我说出对你的看法。”
                “我听着。”
                “现在你惹火了所有人。你上位断了组织里一些人的前程,他们等老大死不是一两天了;两个势均力敌的帮派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你懂吗?招惹戈菲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所以你干嘛不拿了钱就回去过你的好日子?就像你对待被派来杀你的科隆,你有一套令人费解的个人准则,不管那是什么,你都遵守得太他妈好了。你能活到今天简直是个奇迹。而我恼火的原因是我竟然挺喜欢你的,不得不说你是个有魅力的人,有着扭曲的幽默感和对人毒辣的评价。”小青龙欢快地说:“恕我直言,你是个该死的笨蛋。”
                “我同意。”他点点头。
                跟他达成共识后,小青龙去吧台捣鼓酒瓶酒杯。
                他在等那杯酒时说:
                “现在,让我猜猜店长你这位客人的订单。它应该是一件离心脏最近的首饰。一条项链。关于百合。是最纯洁、烂漫、可爱的女孩的项链。”
                科隆今晚第一次看向其他客人。
                他倾身用黑眼睛困住自己。
                


              来自iPhone客户端26楼2020-12-17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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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那种奇怪的静谧又来了。虽说总是白玉堂在店里,看客人来来去去,但白玉堂觉得自己一直被困在这双黑眼睛里,没走出去过。
                  白玉堂拿起烟盒又放下,想抽烟但忍住了。现在点烟显得自己有点稳不住。
                  “好故事。卖给二流出版社能赚点钱。”
                  他的眼睛泛光,不过现在是刀刃上那种光。
                  “店长,你知道要满足一个任性坏脾气珠宝师的要求已经很难了。我得从戈菲送给我的大礼——埋伏圈里闯出来,在这个鬼天气赶来这里。我不得不说这相当影响我的心情。而你认为我还有兴趣给你编故事。”
                  白玉堂很聪明地没有接话。这时候接他话的人准得倒霉。
                  “店长,你有着艺术家的自负,总是太快下判断。就算要判断,也该先试着了解他们。即使是对夜魔科隆。”
                  白玉堂笑了。“你的时间不像珠宝设计师一样值钱对不对?”
                  “你个性差这点,也很艺术家。”
                  骂人时也彬彬有礼。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这时小青龙拿来Gimlet——酒的颜色真是一塌糊涂。
                  “我说过了,Gimlet是......”
                  “一半金酒,一半青柠汁。恐怕你今晚只能将就了,老板,你不该让杀手为你调酒。”小青龙逼他自己露出的笑容还不如没有。
                  他拿起杯轻轻摇晃,看了看酒恶心的颜色,又放下。“我对你太好了,都要把你宠坏了。小朋友。”
                  科隆比自己更快露出笑。小青龙的脸青红黑地变了几种颜色。
                  “这年头杀手很难做,”科隆终于开口了。“你得提防雇主随时拿你喂狗,还得应付自己跳下地狱的老板。对吗?”
                  “谁说不是呢。”小青龙退到他身后。“即便如此,人们也只当我们是一台杀人机器。而不会是某个人的儿女,或父母。”
                  小青龙略微思索自己的话,又说:
                  “不过他们想得没错。她什么样?”
                  我们都知道“她”是谁。科隆眼里放出不属于他的光。
                  “她的头发刚到肩,讨厌扎起来。喜欢跳舞。笑起来很大声。她爱做公主梦,总嫌自己没有一件真正的公主的东西。她的眼睛特别大,亮得刺眼,令人难以直视。她有这么高。”
                  科隆用手在等腰位置比了比。目光柔和如同那个孩子就在眼前。但也只有短短一刻。
                  “你老板说得不对,”科隆说,“杀手没什么值得了解的。他们这里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科隆点点胸口。
                  “他们每天都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有的人、有的事也许会减缓毁灭的速度,但总体来看,其实差不太多。我到穷途末路,突然想看一眼从没见过的女儿,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就算堵上性命,我也要拿到店长你的作品。”
                  “谢谢你的肯定。你能拿到任何设计师的作品,但不会是我的。”白玉堂对另一位客人露出笑容——如果这还称得上笑的话。“你看,我跟他相互了解得也差不多了,我想你现在没什么可抱怨了吧。你不如到楼上稍坐,待会儿打起来,我和他会有一个人变得不大好看。”
                  他拿出烟,用银色的打火机点上,吐出飘渺的烟雾。然后夹着烟的手指落在扶手上,再没动过。他冷静得像冬日的月光。
                  “不如你们试试看打起来,我会给不大好看的那个收尸的。”
                  看来他是不打算走,也不打算袖手旁观。事情恐怕不能如自己所愿。白玉堂不知自己为何说了句不相关的:
                  “我以为你不抽烟。”
                  “只是不常抽,遇到麻烦的傻瓜时就会想抽。”
                  白玉堂瞪了他半晌,忍受了漫长的死寂。最终打开抽屉,抽出几张纸放在桌面。
                  “填吧。”
                  科隆的眼睛大了一圈。
                  “当心点填这个订单,这家店比道上任何一家都更像黑店。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来这里,对着一杯难以下咽的Gimlet。”
                  他的话让科隆的嘴角动了动。
                  “谢谢你。先生。”
                  可以肯定他这辈子说这话的机会寥寥无几。
                  写完订单,科隆一声不响走到门边,取下雨衣仔细穿上,开门投入暴雨中。
                  


                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20-12-17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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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杀手在被杀前,也跟大部分时候一样安静,连惨叫都不会有,更不用说遗言遗书了。刚才科隆的话如果勉强可算遗言,那一定有比“谢谢”二字更深更重的意义。
                    但别人的深恶痛绝,或是感恩戴德,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只凝重而无言地目送科隆离去。
                    当门再次隔绝了狂风暴雨,他说:
                    “真抱歉你还不能休息,店长,现在我能看看设计稿吗?如果你刚好忘了销毁。”
                    “我的确忘了。跟我来。”白玉堂绕过桌子,走向二楼。“让你的小朋友待在这儿,一晚上见两个杀手未免太多。这很不吉利,我可不想再对着他。”
                    小青龙看自己的眼神又狠了一倍。他向老板无声地请示,在得到一个点头后,他阴森森地说:
                    “你必须对我老板很好。非常好。”
                    自己回了他个粗鲁的手势,他回了个更粗鲁的手势。
                    进了自己不大不小的制图室,他对这里颇感兴趣,这儿那儿地看看,好像每一样东西都值得他细细琢磨。当然,还包括自己这个室主。
                    他坐进椅子,一边肘在扶手上撑住重心,手指搭在唇边,抬头看着自己像在研究一个稀有物种。
                    “要喝什么?这位客人。”
                    “除了楼下那杯Gimlet,什么都行。”
                    白玉堂忍住笑走去倒咖啡。回来时,他正站在棋盘前。
                    “四十七步。”他说。
                    “什么?”
                    “红先。四十七步可逼和黑棋。七星局是中国最有名的江湖古棋局。红方其实没机会攻。在不能绝杀黑棋的情况下,进攻只能步入黑棋解杀还杀的圈套。能守和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尝了一口咖啡,表情豪不吝啬对自己手艺的赞赏。“一场了不起的战斗。一个能让人静悄悄发疯的好方法。”
                    他的幽默感很古怪,自己的笑点更古怪。
                  “戈菲给你送了份大礼。”
                    “嗯?”
                    “你骂我任性坏脾气、个性差时说的,记得吗?”白玉堂提醒他。“受伤了?”
                    “这儿,中了一刀,”他用手在下腰比了比,“除了丧心病狂和带太多武器外,那帮家伙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舞蹈家。”
                    “好笑吗?”
                    “不好笑。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接着说,“另外,我没骂你。我只是表述事实。”
                    “你又骂我了。”
                    他用眼神表示这种抬杠很幼稚,自己用眼神表示去你的。
                    “还是第一次见有店家给客人提供侦探小说翻阅的。你是那种藏不住个人喜好的人,对吗?店长。”他坐回去,从手边书架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又合上。手抚在封面上。“《马耳他之鹰》,尽管有评论说它写了太多丑恶,但那明明只是现实黑暗的一小部分。的确有许多人生态度更和缓、更有温度的侦探小说。但是,如果你能找出十本七十多年前的小说,现在看来依然和《马耳他之鹰》一样具有胆识和生命力,我愿意就着戈菲的脑袋把它们吃下去。”
                    “好吧,现在我知道你有多不喜欢戈菲了,他怎么惹你了?”
                    “他没惹我。”
                    “你不是不择手段争权夺势的人,肯定有个出人意料的理由。”
                    “理由就是他是个我不需要认识就知道应该厌恶的家伙,看他一眼就想打掉他满嘴牙齿。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哪种人?”
                    “你不觉得你玩笑话太多了吗?”他说他自己的事一句真话都没有。
                    “我觉得刚刚好。”他又尝了口咖啡。
                    接下来就是例行公事。把图纸拿给客人看,他们被惊艳的表情往往很精彩。
                  “满意吗?现在我该这么问。虽然你的表情已经回答了。”
                    他抹去惊讶的表情,异常严肃道:
                    “知道吗店长,你的天才足以让人容忍你糟糕的个性。我打听过你,你让一些大人物生气,不止一两次了。是这些作品救了你的命。你该庆幸他们碰巧都是艺术爱好者。”
                    “其实你简单说很美就好。”
                    “店长,听我一句劝,趁现在还来得及,作个纯粹的艺术家。其它的事,交给其他人去做。犯罪是个难题,但不是你必须解决的难题。”
                    “其他人是什么人,警察吗,或是你?”
                    他的沉默在二人之间凿下一道鸿沟,
                    “我讨厌被人试探,”他说,“也讨厌在下雨天外出。”
                    “我懂了,”白玉堂替他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你讨厌我。”


                  来自iPhone客户端28楼2020-12-17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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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雨已变得淅淅沥沥。打开窗让风吹进来,也没能令室内的空气好多少。看来雨还没下够,另一场暴风雨正在赶来的路上。窗外比平常还要漆黑。那些层层深浅不一的黑色,颤抖的是树,恒静的是天。
                      室内只有工作台和后面的沙发处亮着灯。台上是画到一半的3D效果图,身后是打定主意雨不停不回去的客人。被直勾勾的视线戳着后背工作可不舒服。白玉堂必须小心,不被他看穿某个秘密——尽管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但这足以令自己惴惴不安了。
                      不过,关于他的视线也可能只是错觉。因为当转身回座时,看到他正埋头在那本《马耳他之鹰》里。他也赞同这本书比督促自己画他的珠宝更有趣。事实上,他是那种除非必要不会走进珠宝店的人。
                      自己敢说现在就是天上的雷在他旁边炸响,也不能把他从那本书里抢救出来。他的发丝在灯光下发出柔光,指尖跟他捏着的书页一样白。就像一幅看着就能让人心平静的画。画它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当白玉堂拿着成图站在他面前时,他闭着眼,头侧一点靠在椅背上。书正静静躺在他腿上。他睡着了。他的手放在书上,页面才没有被湿润的风吹翻过去,只有页角在轻轻扑腾。他盛气逼人的模样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温润、柔和,没有了坚硬的外壳。
                      也许是忍受不了不老实地垂落在他一边睫毛上的黑发,也许是为了确认眼前的人不是一幅没有生命的作品。白玉堂朝他伸出手。
                      但白玉堂很快就醒悟了——是以手臂被抓住几近扭断,头被死死按在茶几上动弹不得的代价醒的——接近一个睡着的黑道龙头绝对TMD是个错误。
                      “对不起,店长。” 他松开手,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我睡着了?”
                      “你说呢?”白玉堂挑眉,揉揉肩关节。
                      “在你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
                      “你说呢?”
                      他的表情比听到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还难以置信。
                      白玉堂觉得有点好笑,递给他图。“看一眼吧,天亮就送去制模。”
                      他接过图纸,呆呆看着,没有话。白玉堂怀疑他根本没管那纸上是什么,只是在神游。
                    “还是再改改吧。”他说。
                      “什么?一小时前,你说我是个天才,盯着我的作品像你这辈子从没见过珠宝。”
                      “请允许我收回那句话。”他起身告辞。“晚安,店长。”
                      白玉堂真想揍他这张礼貌得不行的脸。
                    从这天起,他就不必自己逼着来了。他经常到店里看样、不满、坐在后面等新图,成了习惯的流程。他可能是个挑剔的客人,但说他是为了《马耳他之鹰》、Gimlet甚至是补眠而来也不是不可能。反正不会是为了自己。
                      他最后一次来,是在一个恬静的夜晚。气温凉爽得恰到好处,生活仿佛一直这么简单而甜美。只要你不必每晚走在生死边缘,就会这么觉得,可惜自己不是。
                      白玉堂照例拉开扣上门链的店门,照例露出一点儿也不委婉的“给我gun”表情,来客照例一点儿也不识相。
                      除了头发丝有点乱,科隆跟上次见时没什么不同。连黑色过膝风衣都是同一件。只是疲惫,疲惫得要死。
                      “现在来取货太早了。”
                      “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的店。生活是艰难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而我正好处在艰难生活的最艰难那段日子,你能理解吗?店长。”
                      “当然。当一切都是人自找的,他也就不配有什么尊严了。”
                      “说得好。我有比尊严更管用的东西。” 他拿合同贴上门缝。“上面说,我有权随时到店看我的珠宝。”
                      该死的契约精神。白玉堂取下门链让开。科隆扯着后面的人走进店,像丢秽物一样丢在地上,然后在沙发坐下。
                      那倒霉家伙不是自愿像一袋东西被人提来扔去,只是上身被绑得结结实实,绳子绞进了肉里。也不是不想抱怨两句,只是嘴被胶带封死了,绕了后脑四、五圈。
                      “合同没说你可以带朋友来。尤其当这位朋友是戈菲的小儿子时。他的脸可不太好看。”白玉堂又仔细看了看他,事实上,不好看的不止脸。“戈菲不会喜欢他变成这样。”
                      “那真可惜。”
                      “你到底为什么来?”
                      “当然是为了订单。”
                      这种淡对谁扯都不会有人信。现在戈菲要认出他儿子,也得费点儿劲。光凭他们俩出现在这里,戈菲就能用他最喜爱的M320榴弹器在另一个恬静的夜晚,把这家店连同自己轰上天。
                      白玉堂以最快速度出枪,朝科隆连放几枪。他身影一闪就躲开了。再察觉他时,已在后方近身。白玉堂旋身一脚把他踢出几米外,他像某种奇怪生物似地轻巧蹲身落地,表情一点儿没变。
                      “你真是我见过最糟的店主。”他说。
                      “死吧。”白玉堂把枪口对准他。将扣扳机时,店门铃响了,配合他露出的微笑,情形那叫一个诡异。
                      “听,店长,命运的铃声。”


                    来自iPhone客户端31楼2020-12-17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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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没开门白玉堂已经料到外面的人是谁了。
                        戈菲也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么近距离见还是第一次。这么看来他的确是个庞大的男人。他应该正处在四十岁的后半段,后半段里比较靠前的位置。他穿大翻领的深棕色长外套,开着排扣,露出里面秋叶黄的衬衫。是那种难得见到的布满花纹但仍然低调的花衬衫。他的肩膀宽大得有点夸张。他染过的灰白发光泽很好,整齐地全梳到脑后。他的右眼球比左眼颜色浅,眼皮上有疤,这只眼的视力应该所剩无几了。
                        他看起来很硬气,不是粗野的那种硬,而是饱经沧桑那种硬。他眼神里什么也没有,下巴向下压了两寸。
                        “晚上好,店长,“戈菲说,“对这个客人,一把枪不够。”
                        他坐下来,他的人站在身后。人不多,但围捕科隆足够了。
                        “你是不是常对客人开火?”
                        “时不时,这取决于客人的脑子有多少。”白玉堂收起枪。在这个场合,枪恐怕是最派不上用场的东西了。
                        “我听说,科隆此前还来过这家店一次。”他点起一支烟,烟味相当辛辣。
                      .
                        “所以?”
                        “为了节约时间,店长,我就直说了。我认为你在cha手我的事务。要是我说对了,我建议你罢手。”
                        “我是个开珠宝店的,戈菲先生,这位客人出的钱足够让我接他的活儿。”
                        呸。白玉堂恨自己的嘴为什么为了夜魔科隆招惹戈菲。这是今年自己干过最蠢的事。


                      来自iPhone客户端32楼2020-12-17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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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够你为他送命,”他接道,“在我这行,话不需要说两遍,对再硬的角色也不行。他最好乖乖照做,否则你就控制不了了,你控制不了,就没得混了。你理解吗?店长。”
                          他眼里射出的冷硬视线切割着自己。
                          “我完全理解。我猜你能控制一切,除了你那个弄脏了我地板的软得像土豆泥一样的小儿子。”
                          他的表情凝固了。
                          “他不软,店长,他只是受伤了。他的对手是夜魔科隆。但有时事情就是这样,弱者不配生存。我不是个有伟大父爱的父亲,不过有个人是。”
                          他做个了小小的手势。他身后的瘦高男人绕到他前面,放下一直提着的行李箱。
                          “给你看我长子送我的礼物。”
                          这男人穿一身深灰西服,白衬衫外套着同色的马甲。露出不多的细金线斜纹领带上有一个镶着颗黑珍珠的领带夹。他冷白肤色,无框圆镜片眼镜给他塑造了一个很冷静、很斯文的形象。他瞳孔的光不会比镜片的更有温度。
                          他让箱子开口处朝这边,按下弹扣,抬起箱盖。白玉堂看了那里面一眼,就转头看科隆。
                          那是自己见过最惊恐的表情,在一张最不可能有这表情的人脸上。白玉堂笃定了,箱子里卷曲昏迷的人是科隆的女儿。科隆以为终身不跟她相认就能保护她,然而还是天真了。戈菲是个chu生,是个本事很大的chu 生。
                          “你碰她一指头,”科隆的话像出自黑洞洞的枪口,“一指头,我就杀光这里所有人。”
                          “是吗?那现在让我看看,挖出她的一只眼睛,会发生什么。”斯文眼镜男吃吃笑。他手一个轻巧的动作,出现了一把微技术142-4,弹出刀刃,又一个轻巧的动作,刺向女孩左眼。


                        来自iPhone客户端33楼2020-12-17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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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冲过去抓住他手。没错,不管他做什么,科隆都不可能动的。他一动,戈菲的儿子就能得救,而没人救得了他和他女儿。眼镜男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挑衅他。卑鄙无耻的渣滓。
                            科隆目呲欲裂地瞪着这边,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脸刷白得像刚上了层石灰粉。
                            “店长,你站在一个走投无路的杀人魔那边?”眼镜男缓缓转过头来,镜片的反光从左滑向右。
                            “这是哪里?”
                            “什么?QNMD,放开我。”他的礼仪跟他的精英形象很不配。
                            “我说,这是哪里?”
                            “珠宝店。”他挣脱无果后,答。
                            “没错。在我的店里,要么作个客人,要么作个死人。选吧。”
                            他不是他弟弟那种**,稍作权衡后他知道该怎么做。“很专业。店长。”他收回刀和手。
                            “你就非得挣这个订单的钱不可?”戈菲说。
                            “订单一旦成立,就必须完成。这就是该死的契约精神。”
                            “那么,你最好有一个让双方客人都满意的办法。我给你时间,店长,不过不会太久。”他向后靠,两根手指在翘起的那条腿上轻轻敲,一下又一下。
                            店里静得可以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黑道里双方都拿住对方的人作人质,是常有的事。同样常有的是结果双方人质被杀,继而开战,所有人都得死,这家店会变成地狱。要阻止这个结果,白玉堂知道,现在自己需要一点运气。
                            妈的,自己需要车载斗量的运气。
                            “这店的服务真是越来越差了。把客人晾在楼上,自己去忙其他的事,这样合适吗,店长?”这时二楼的客人走下来。他是另一个麻烦。从不止一个方面来说。
                            小青龙在那家伙身后一脸兴趣盎然的看戏表情。他大概觉得在他老板面前,我们都是被猫戏弄的老鼠。
                            “晚上好,先生们,”他冲这边点点头,“我看我们都没心情玩拐弯抹角的游戏,不如玩个其它的。”
                            他拿出一个束口袋,将里面东西倒出来。金币叮叮当当落作一堆。这些金币边缘锋利,轻轻一碰就见血。戈菲跟自己一样清楚这个游戏。
                            “Bloody Jack。在黑杰克基础上添加了一些迷人的规则。比如每输一个点,就要放一枚利如刀片的金币在嘴里。最后的赢家可以在满嘴金币的人脸上尽全力打一拳。到时那张脸可会非常难看。不,准确地说,是没有脸了。”戈菲语调一沉:“你确定要玩吗?”
                            “除非你不想玩。”
                            戈菲笑了。“你的筹码是?”
                            “我的命。”
                            “你希望我的筹码是?”
                            “她的命,”他看了一眼行李箱。
                            “公平合理。”戈菲的笑容灿烂而粗犷,甚至不乏友善:“店长,你还发什么呆,你得到了个让每位客人都满意的办法。去拿牌吧,由你主持。”
                            的确是个好办法。他是个能冷静地将他自己置于危险中的人,精明得令人恼怒。白玉堂瞪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凶恶。
                            “今晚是个疯狂的夜,不是吗?店长。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候。”他说。
                            是啊,疯狂得心脏每跳一下,都TM痛得要死。
                           


                          来自iPhone客户端34楼2020-12-17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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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玩家停牌时视为最大点数,在不超过21点的情况下点数多者胜,输家得到点数与21之差的金币。若爆点(超21)则金币数量翻倍。五局后,嘴里金币多的人输。”白玉堂边洗牌,边重申规则。最后,把这叠牌放在他二人中央,俯身令视线跟他们平行,左右看一眼。“二位没有异议吧?”
                              他们如木雕一样盯着对方一动不动。无声即是默认。
                              科隆在一方后面,眼神空洞,肤色惨白,皮肤显出疲惫不堪的粗糙颗粒感。
                              “父亲,”眼镜男来到戈菲身边,低头说,“让我来。”
                              戈菲只垂了一下目光,又恢复原样。对面人微微一笑,替他应道:
                              “坐吧,孩子。”
                              戈菲有个相当绅士的对手,但眼镜男却不怎么领情。他的脸涨红起来,紧咬的牙关令他斯文的脸有点变形。这时小青龙拿来Gimlet放在老板手边,抬眼看跟自家老板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表情明显觉得他乐趣无穷。
                              “戈林,别做多余的事。”戈菲突然说了句。那小子看不见的那只手把什么又放回身上。他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垂着脑袋。
                              白玉堂拿起牌,捏住牌角。“等等,”戈林挑起眼尾,“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帮他出老千?”
                              “我为什么要帮他出老千?白爷最恨黑道,你们黑吃黑爷看得高兴。”白玉堂给他的笑容相当亲切,
                              “当心点,店长,戈菲家的人从不与人争吵,他们只下命令。”
                              “省省吧。常有狠角色来这里报到——这勉强可算这家店的魅力之一——你不过是业余选手。现在这里就有一位爱好黑色幽默的绅士、一个焦头烂额的传奇杀手和一个想要控制一切又厌恶一切的男人,哪个不比你吓人?”


                            来自iPhone客户端35楼2020-12-17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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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大概不是他的幸运日,连续的羞辱使他失去了理智。他忽然起身,像野狼一样扑来。142-4疾如闪电,朝自己头部飞来。侧头闪开后,他一转手又划向腹部。不得不说他是玩刀的好手。许多人应该会在几秒钟内被他划得一身花。但白玉堂没让刀碰到自己,抓住一个机会擒住刺过来的手,从侧边贴上他,腿绊他右脚,提起人摔到桌面。给了他肚子一膝盖。
                                他弯身大口吸气,有一会儿站不起来。虽然很不过瘾,但也只能这样了。戈菲的眼神明确地给这家店下了最后通牒。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开始。”白玉堂朝两位贵客做了个安抚手势,又对撑着桌边走回座位的年轻人说:“咱们没必要打架,完全没必要。搞不好会扯破你那条高级西裤。”
                                他坐直,狠狠白自己一眼。“QNMD,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脸上这条缝再也打不开。”
                                他的狠话相当可爱。
                                “把外套脱了,袖子卷起来吧,到手肘以上,防止有人在衣袖里藏东西,”白玉堂说。
                                他们慢吞吞地照办。然后,白玉堂各发他们两张暗牌。他们叠好牌,用四指压住,拇指翻起小小的角落后很快盖上。他们抬眼看对方,但彼此都比扑克还没有表情。
                                戈林首先表态了。他用手掌在牌上方横摆,停牌(Stand)。另一位则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用二指敲敲牌背,要追加一张(Hit)。
                                白玉堂让一张牌从指间飞向他,确认他不再要牌后,说:“开牌吧,两位。”
                                他们把牌翻面扔在桌上。其中一人的牌面谁也没想到。他的对手笑起来,支肘托住一边脸,天真愉快:
                                “你是晚饭没吃饱吗?这么迫不及待要吃四颗。”
                                那副牌是T(花牌作Ten)、七和六。共二十三爆点。在得到十七点后还敢要牌的,不是孤注一掷就是乳臭未干。
                              “搞什么,你到底会不会玩?输了的下场你知道吧?”
                                “第一次玩。赌博对我而言毫无乐趣。到目前仍是如此。不过我知道下场。”他把玩那些金币,然后把四颗放入口中。


                              来自iPhone客户端37楼2020-12-17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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