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戬】一件衣服引发的后续

1
这一天，沉香好容易变成红孩儿的模样，险些在积雷山得手，不想却被半路出现的杨戬，抢走了芭蕉扇，这下好了，不仅宝莲灯不见了，就连芭蕉扇也未得手，想到这里，沉香又急又气。
夜深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挟持了杨戬，再杀了他，只有把这根眼中刺肉中钉除了，那么自己接下来的事便也迎刃而解了。想好了计划，心里便安定了许多，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
杨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此时，他那冷酷的面庞在沉香脑海中闪过，不屑的他，魅邪的他，轻蔑的他，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那么好看，可是那个曾经温柔的他却不见了，离自己的记忆越来越远，仿佛不存在一般，像是自己的假想，可那，的的确确是自己经历过得啊，曾经自己就像一只蚂蚁，被他偶然间发现，觉得有趣又好玩，便被温柔以待，当他发现这只蚂蚁会让他不舒服时，边准备捏死，然而命运给这只可怜的蚂蚁一个玩笑，让它活了下来，并给了它一只强大的队伍去战斗，此时的杨戬想杀死这只蚂蚁乃至它身后的蚁群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夜未央，沉香化作一只飞虫直飞入真君神殿内，其实他没怎么进去过，飞翔的过程中，沉香发现这里面的守备并不是十分森严，守门的虽多，大多是摆设，稍微有点法力的人都可以轻松进入，不过以杨戬的威慑力，谁没事会像他这般找死往里闯呢？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完蛋了啊。
穿过一个个银色的神殿，有的殿内连灯都没有，那肯定是没有人的，宝莲灯，须弥环境，芭蕉扇会在哪里放呢，他的密室又在哪里呢？
突然一束青光将自己变为原型，再想施展法力变成飞虫却怎么变还是自己的原样，长时间呆在这里一定是有危险的，必须赶快找。
沉香加快了脚步，突然在一个长廊前止住了脚步 ，前面一定有很多机关，却不一定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如掉头微妙，刚一掉头，一道利刃擦眼而过，紧接着又是数百道道道利刃从身前的各个角度以十分刁钻方式射了过来，幸亏和嘟囔天天打闹，无形中也提高了自己的反应速度，沉香以一个后空翻完美地躲过最后一道利刃时，才松了口气，此时地上丝丝缕缕，沉香的衣服碎了一地，整个胳膊和腿全部暴露在外，如果自己有别的衣服带在乾坤囊里，就算这件破了，还可以瞬间将乾坤囊内的衣服取出来，妈呀，自己这么穷，一直以来穿破一件买一件，上一件小玉送自己的衣服早就在练功时磨得破破烂烂了，这可是前几日刚买的。
一想到这，沉香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定是杨戬的诡计，想让自己出丑，哼，杨戬，你有什么了不起，我今日便要杀了你。
愤怒之下，沉香也忘了要放轻脚步了，横冲直撞地穿过一个个房间，快要迷路了，最终在一个亮着微弱的烛火屋子前放慢了脚步。

2
鬼使神差地走进房去，那个身穿银甲的天神正凭几假寐，烛火映射下，那双眼睛，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最柔和的，所有的阴险狡诈都被这宁静包裹着。
沉香感到十分奇怪，以杨戬的法力和阴险狡诈来看，纵使自己的脚步再轻，呼吸再小，断然也会被听见的，难道是他太累了吗？难道是他在诈自己？也许这只是他的一口气，并非真身。
事到如今，自己已无路可退，一不做二不休，拿起了小斧，瞬间架在杨戬的脖颈上，杨戬瞬间惊醒，眼中是诧异的目光，睫毛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把宝莲灯和芭蕉扇还给我！”
“被小狐狸偷走了。”杨戬不假思索地说道。
“骗谁啊。”
杨戬目光扫过斧子，落到了沉香身上，沉香那一丝不挂的胳膊和腿，还有那因为极度紧张而呼吸起伏极大的胸膛，此时冒出了汗珠，该死，偏偏胸前没了衣服的遮挡，而把自己的弱点展现给了杨戬。真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自己此时一定非常狼狈，杨戬一定在心里冷笑千八百遍了。
沉香恼羞成怒道：“别动！ 再动，信不信我一斧子劈了你？”沉香居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明明他才是被牵制的人啊，为什么自己的气场反而被压下去了呢？
颤抖的手控制的斧头已经不知轻重地割伤了杨戬的脖子，一丝鲜红顺着斧头尖渗了出来，沉香心里一痛，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伤了他？
杨戬的表情上依然看不出波澜，仿佛伤到的不是他，连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沉香真是自愧不如，不愧是冷血无情的司法天神。
“在密室里。”
沉香压着杨戬一步步朝密室走去，沉香的个头矮了杨戬半个多头，因此，斧子架在他脖子上的难度可想而知。
“腰再弯一点！少给我耍花招。”杨戬只能尽量“配合”。
密室的门打开了，里面真的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宝莲灯和芭蕉扇都在桌上最醒目的位置放置，沉香拿起这两样东西，鬼使神差地说：“我知道，你根本看不起我这样一只蚂蚁，但看在我娘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多么渴望能得到你对我的好啊，可是，我却永远也得不到了，从走出刘家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要兵刃相见的。毁灭吧。
说着想要拍晕杨戬。
“等等。”
沉香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啥意思，藐视我呢？
“别耍花样！”
杨戬看着愤怒的沉香，好气又好笑。
“你就打算穿这身回去？”
沉香的脸一下便涨红了，咋地，这身儿碍着你了咋地。瞧不起谁呢。
“废话，你这地儿太闷，闷得我想撕衣服。”
杨戬并不想拆穿他，沉香刚刚闯入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试验机关，那些机弩是自己刚刚发明的，不然怎么可能数量才几百发就结束了？
看沉香的样子，好像只是胳膊擦破了点皮，说明这小子这些年有些长进。
杨戬嘴角微微上扬，指了指前方的一面长长的柜子，沉香不明所以，压着他走到长长的柜子旁边，柜子缓缓而开，里面挂着数不清的衣服，依着颜色由浅到深整齐地排列着。
有纱织的，有锦缎的，有的质地凡界是没有的，大概是天上的天锦织成的。
这么多的衣服，沉香真是头一次见，这么多衣服，怎么从来没见他穿过呢
“可是我不及你高。”
算了，沉香对那些个天锦不感兴趣，穿回去肯定会被八太子问，于是挑了一件质地极为普通的衣服，里衣为青色，外衣为深蓝的袍子，轻轻念了一个决，便穿在身上，稍微有点大，但不影响。

3
沉香很是满意，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可一转眼才发现，杨戬瞬间消失了，这让沉香暗骂自己疏忽愚蠢，转眼间，神殿的天似乎要亮了，天上的夜比凡界的天似乎要短暂，沉香一想，倒也没什么损失，即使杨戬刚刚不跑，自己真的会狠心伤害他吗？他的脖子似乎已经在流血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伤口应该不是很大，但也会痛吧。
沉香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神殿，一路上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动静，没有追捕，没有搜寻，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难道？刚刚见到的依然是杨戬的一口气或是一颗心出了神殿，便化为人形在空中飞行，这样长期变化是会耗费法力的。
正巧遇上了赶往凌霄殿的哪吒，哪吒看到这熟悉的背影，诧异地喊了一声二哥，看到沉香猛地回头，“哪吒大哥，你刚刚叫我什么？”
哪吒这才反应过来，道：“沉香？怎么是你？没什么，看你这身衣服似乎大了些，不像是你的。”
沉香干笑了一声道：“哪吒大哥，我刚刚去了趟真君神殿，衣服被机关弄破了，就随便穿了一件。”
“难怪啊，”哪吒讪讪道。
说着沉香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哪吒，哪吒也摸不着头脑，只说了一句“也许，他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沉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晚些再见。”
沉香越想这衣服穿得越是别扭，就先回到了刘家村，想回家拿件衣服，把这件衣服换下来，正巧八太子和丁香也在刘记灯笼铺等他消息。
沉香径直走到自己的衣柜旁翻找着，愣是没一件像样的衣服，除了一件学堂里穿的校服再都是被自己的穿烂的，今日才发现，原来自己家竟然这么穷。不禁想到杨戬的衣柜，瞬间一股子妒意上头，凭什么自己没有娘，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而有些人，生来就锦衣玉食，生来就高高在上，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沉香想了想，把那件衣服再次拾起来，对了，宝莲灯和芭蕉扇还在衣服里呢，芭蕉扇倒是很快找到了，宝莲灯呢？怎么好像空气蒸发了一般呢？沉香脱下外衣，一股似茶的淡香从衣服里飘出，似有似无，这气息仔细想想，第一次在小河边便若有若无地闻到了，那时还以为是周围的花散发的，觉得很好闻，看来不是。
沉香让自己少胡思乱想，他仔细在袖口的每一处暗兜内搜索，都没有，倒是取出了一大堆东西，一些零散的铜贝，貌似是当时的钱币。
另外还有一个普通的玉镯，制式十分古朴，还有一本小册子，里面的字苍劲有力，潦草中透着些桀骜，沉香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便将其收入囊中。
沉香叫八太子过来看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八太子看了看，少说也是武王伐纣时期的东西了，笑着说道：“这些铜贝就扔了吧，相当于咱们现在几十文钱，不值钱，这镯子成色倒是不错。”一旁疯癫的丁香拿起镯子便准备戴在手上，沉香一把夺过揣在兜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这东西有诈。”
其实，沉香是下意识地不想扔这些东西，哪怕是那几个铜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久到连杨戬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可是沉香却想要珍藏它们。
八太子看沉香穿着稍偏大的衣服，拍拍他的肩膀道：“早跟你八舅舅我说啊，走，带你去买两件新衣服，别穿这衣服，颜色都磨淡了，让人笑话。”
沉香一听，“你少在我面前装长辈。”
说着便进屋了，此时精神失常的丁香哈哈道：“哈哈，沉香他生气了喔。”
八太子便懒得理会沉香，去哄丁香了。
沉香累了一天一天，也困了，便和衣而卧。
这衣服的茶香味有一种温暖安眠的作用，沉香很快进入梦中。
在梦里，沉香仿佛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一个少女将那个玉镯递给他说道：“给你，这个可别弄坏了啊。”沉香怎么看，也看不清少女的面庞。
紧接着，血红浸透了整个梦，他觉得自己在嘶吼着，痛哭着，哭的撕心裂肺，烈日当头，他大喊道：“舅舅，杨戬知错了，杨戬愿意打入无间地狱，永不翻身，求求你让十大金乌停手吧。”渐渐地，沉香痛得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头上的汗浸湿了枕头。
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4
沉香摸了摸心口，心口还有些痛，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嘶吼，没错，刚刚在梦里，自己还哭了，哭得声音嘶哑，肝肠寸断。可是，梦里的自己却不像自己，自己不会那样哭，更不会接受一般女孩子的镯子，更何况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沉香拿出了那个镯子，仔细观察着，和梦里的镯子有几分相像。
在之后的几天里，沉香连续做着不寻常的梦，梦里的他绝不是自己，自己却能感受到他的一切，从年少时的顽皮，到被娘亲罚单腿遛大街，到家变，到拜师学艺，到劈山救母，这一个个梦，犹如一个个珠子，串成了一个人的半生，直到封神之战，梦内的时间线便结束了，再做梦也只是对之前梦的细化，不会再有之后的发展。在梦里，沉香能够看他所看，想他所想，悲他所悲，喜他所喜，可惜能令他快乐的事少之又少。
沉香思考着，他的经历，看似和自己相似，实则大不相同。
自己有亲人，有朋友，还有一个自己喜欢却不敢说出来的人，而他，什么都没有。
几天的时间里，沉香对那个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虽然没有梦到之后的事情，但他似乎也理解他了，在其位，谋其政，只是立场不同，至少，他没有像梦里的那个舅舅那样，对他赶尽杀绝，甚至在一开始，他是想好好对自己的。沉香暗暗下了决心，等这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就和他和解，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沉香有一种去找杨戬的冲动，想当面问问他，之后的事，既然玉帝如此对他，他为什么还要接受仇人给自己的官职，每天面对他，不会感到痛苦吗？还是说，他为了权力，可以无视一切，沉香越想，越看不透这个人。
沉香很后悔扔了那把金锁，这是他唯一送给自己的东西。沉香将那本小册子，玉镯，和那些铜贝放进了自己的乾坤囊里，只要自己的神识想要，随时可以召唤出来，这也算是对失了金锁的一种补偿吧。
在以后的日子里，沉香努力地加快自己救母的进程，没错，他没骗他，宝莲灯的确在小玉手里，沉香怀着一颗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心，努力着。努力破了积雷山，营救百花仙子，他知道，他越努力，天庭就能早一点赦免自己的母亲，这样的生活就能早一点结束，自己就能早一点和那个人和解。
他只想早点结束自己的使命，无论用什么办法，所以，当他争辩不过王母那张巧言令色的嘴时，他急了，他大闹了天界，在南天门前，他再次出来阻止他，沉香心想，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他的对立面，以他现在的法力，整个天界都奈他不得，很快，一切都会很快，武力可以解决一切。
此时，玉帝和王母来了，玉帝写下赦免书，提出让他废弃法力，。
当听到这个条件时，沉香心里竟下意识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他和自己的舅舅不用再站在对立面了，只要娘出来，自己这一身本领有什么用呢？
娘，你不会怪我的，对吗？他抬眼望了一眼杨戬，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失望的情绪，转瞬即逝，再看时，已经看不出悲喜，一定是看错了。
沉香已经想好了之后的生活，有爹有娘，还有舅舅，一起过着平凡的生活。
当最后一丝法力从体内离开时，沉香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抬眼望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王母玉帝做着奇怪而诡异的动作，撕碎了这份用自己半条命换来的赦免书，摇身一变，变成了嘻嘻哈哈的哮天犬和梅山老四，就连杨戬，嘴角也挂上了一丝冷笑和轻蔑。
天哪，多么可笑，真的很可笑。
沉香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自作多情的人，这骗局，换做从前的自己，怎么会轻易上当。
低头看了眼穿在身上的衣服，沉香也笑了，笑得连眼泪都下来了，还是止不住地笑。
“哈哈哈哈。”
杨戬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连你娘为什么被压在华山都弄不清楚，还企图救他，别做梦了！”
沉香冷笑一声道：“我输了，动手吧。”死在他手里，也是一种解脱吧。娘，沉香不孝，是我太笨太蠢，空有一身本领，却未能见识天界的险恶之心，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此时，真正的玉帝和王母驾着玉鸾缓缓出现，王母命杨戬杀了沉香。
当三尖两刃刀架在沉香的脖子时，沉香觉得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然而，沉香万万没想到，杨戬居然会说自己和他有血脉之亲，下不去手，建议投入八卦炉中炼丹。
玉帝王母答应了。
当沉香被天兵带走之前，沉香说出了此时的真实想法：“杨戬，如果时间重回到四年前，我再也不想遇见你，我只想踏踏实实做一世凡人。”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扎在杨戬的心里。
杨戬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扶起他的冲动，冷冷地说：“这么轻易就认输了吗？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输了，就要承受死亡的代价。”
沉香被天兵拖走，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飘来，“你说得对。”
这四个字是杨戬听过最心灰意冷的话，透着绝望和无奈。和当年那个在小河边见到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派若两人，可是今日，他如果不这么做，以沉香天真的心性，即使拥有了无边的法力，也是匹夫之勇，早晚败给天庭。
沉香被拖到八卦炉前，老君屏退了其他人，侧耳在沉香耳边说道：“呆在巽位。”
沉香不以为然，“老君，谢谢你，如今我法力尽失，活着也是废人一个，你也不好向玉帝交差。”
沉香脱下了那件衣服，赤裸着上身，告诉老君：“这是杨戬的衣服，替我还给他吧。”
老君无奈地叹口气。

5
老君无奈地叹口气，“也罢，既然你的心已死，旁人再如何说也是无用的，逃生的方法相信我不说，凭你的智慧也是找得到的。”
说罢不再多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沉香也没有为难老君，自己跳进了炼丹炉。
炼丹炉内岂是一般的炉子，小道童们自是不敢怠慢，不停地扇着风，老君也不曾离开，不知过了多久。
杨戬表面上无甚波澜，每日照常上下朝，自从沉香被投入八卦炉中后，世界仿佛清净了许多，但心也变得空落落的，虽然在事发前和老君那边打好了招呼，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时常一个人站在凌霄殿前的盘龙柱前发呆，回想着与沉香的一幕幕，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时，他还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施法吓唬狗蛋他爹，让蜜蜂去咬惩罚他的先生，向同伴炫耀自己的穿墙术，虽无远志，却是快乐的，和自己小得时候是多么相像。
想到这，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究竟如何了，七七四十几日即将结束了。
杨戬匆匆来到兜率宫，上一次这么着急前来，还是因为东海四公主魂魄的事。
老君端坐在炉前，炉火生生不息。
“怎么样了老君，沉香炼化了没有？”因为有童子等人在场，杨戬和老君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
老君命道童打开八卦炉，和八百年前不同的是，没有东西蹦出来，什么都没有。
老君沉言道：“七七四十九日已到，司法天神，劳烦你回禀陛下和娘娘，沉香已经化为飞灰了。”说着吩咐道童“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
道童们也起身纷纷告退。
老君拿起那件衣服递给了杨戬，“沉香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杨戬接过衣服，打量着，“道祖，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老君叹了口气道：“看得出来，他的心已经死了。”
“你没有告诉他，仙丹已经融入了他的体内，就像思想一样，是放不走的吗？”
老君道：“这个道理，我想他是明白的，只是我们都错了，让他心灰意冷的，不是失去了法力，而是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杨戬沉默了。
“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了三界众生，一直在努力地把沉香培养成一个能够造就新秩序的人，可是，我们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还是个孩子，是个原本胸无大志的凡人，就像一颗稚嫩的树苗，当给他超出他能力之内的压力时，没有了呵护，也许会断。杨戬，这孩子和你不同，他的心性太简单，在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你师父给你的那八字真言没错，但唯独没有考虑到沉香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所以我认为，放过这孩子吧，他不适合干这个。”
“可是，就差一步就实现了啊，这个时候放弃，天规怎么办？那些被腐朽天规迫害的人怎么办？”
“是啊，真的就只差一点了，可是我看这孩子的状态，真的令人堪忧啊，太单纯了，思想太简单了，如果还按照之前的想法去操作，我怕会适得其反，也许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继续死一般的沉默。
杨戬走了，步履无比沉重。
老君告诉他，沉香一心求死，但他于心不忍，还是故意在炉子的巽宫开了一个洞，他若愿意活着，就会从那里离开。
杨戬决定去找找沉香，是不是老君说得太过严重了呢？自己给沉香的这点挫折，比起玉帝曾经给自己的，真是就像在挠痒痒一样，先观察一下再说。
杨戬隐去了身形，发现沉香整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机械地糊着手里的灯笼，两眼发直，柱子狗蛋每日来找他说话，都被他赶走了。
杨戬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去给他两巴掌将他打醒，好过看他整日半死不活，难道真像老君所说，他的心已经没了？
这一日，由于天气突变，生无可恋的沉香连衣服都懒得多添一件，只穿着他柜子里唯一的一件校服，就生了风寒，刘彦昌又是个没经验的，并未看出沉香心里有什么事，只当是这孩子从此就呆在家里，不问世事，觉得也不错，经历了那么多九死一生，与其每日想着那些不切合实际的事，让这么多人冒着风险，倒不如就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余生。
杨戬这几天想了很多，他原本也认为老君说得有道理，就让沉香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吧，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堪此大任 ，但是看沉香整日魂不守舍的样子，连饭都吃不下去，这样下去，连当一个正常人都困难。
杨戬又想到变成刘彦昌的样子，送沉香去峨眉山，让他重新领悟，但这几日对父子二人的观察中可以看出，沉香压根不把刘彦昌的话当回事，看来，想从正面去引导他已是回天乏力。
杨戬真是恨铁不成钢，拳头紧紧地握住，又无力地松开。
看着沉香的风寒已经十分严重，与其让他等死，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刘彦昌每日端来的药，沉香都让他放桌上，自己喝，谁知，他刚一走，就倒在窗外。
刘彦昌只当是沉香喝了药，便也早早回房休息了。
杨戬看在眼里，当沉香再一次将碗递向窗外时，杨戬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肘“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眼中有怒火和痛惜。

6
沉香擦了擦眼睛，发现无济于事，这声音是不会错的，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时，缓缓道：“呵呵，二郎神，你还要怎么样？现在我已经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连让我自生自灭都不行吗？”
杨戬放下碗，轻蔑道：“娘娘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曾经反过天的人的，即使你对天界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但她依然会让我斩草除根。”
“你们天界可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啊，知道你们是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放弃法力，死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杨戬冷冷地道：“没想到你会这么笨，即使有这么多的人背后帮你，到头来，还是输给了天庭的一个小小的计策，说到底，你和那猴子一样蠢，当年，他原本可以叱咤三界，就因为天界给他封了个齐天大圣，就让他中了天界的诡计，你还是不长记性。”
沉香笑了笑，“是啊，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上当。”随即恨恨道：“既然这天道如此无情，还要它有何用！你走吧，其实我每日不吃不喝，就是在激发我体内的仙丹之力，你杀不了我的。”
在杨戬来之前，沉香如果对天界尚且还有一丝好感的话，此刻，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了。
既然天界连一个做普通人的机会都不给他，那么，就不要怪他无情了。
在杨戬走后，片刻，沉香沉思了一会，轻轻说道：“出来吧，我答应你的条件。”
一缕幽蓝色的光芒缓缓出现，充斥着整个屋子。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样可以在短期内，拥有可以对抗整个天界的无上法力了吧。”
幽蓝色的光道：“简单，只要你吃下这蛊虫丹，丹内的虫蛊会将你体内的仙丹之力数十倍地激发出来，到时候，就是整个三界的人加起来，也没人是你的对手。不过呢，代价也是很大的，到时候，你的魂魄难以在如此膨胀的身体内存留，只能随风飘散。代价是，你的这具身体将归我们魔界所有了。”
沉香静静地听着，他也曾想过，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即便把所有的仙丹威力都开掘出来，不修行上万年，也是无法对抗整个天界的，要想走捷径，唯有如此。
当他在丹炉内即将被三位真火烧死之际，一魂一魄已经飘离肉身，来到幽冥河畔，这残存的魂魄在冥界飘荡，不知要去往何方，没有人为他指明方向，直到一束幽兰的光芒出现在他身旁，指引着他，并在他耳旁告诉他向天界复仇的办法，他想，与其这样死去，不如将娘救出来。
幽魂本就是魔界的魂魄使者，最擅长招魂引魂，在幽魂的指引下，沉香这一魂一魄得以与丹炉内的魂魄重新结合，当他的魂魄回到自己体内时，才发觉觉双眼已被三昧真火熏瞎了，就这样，一路摸索，在幽魂的指引下，从丹炉的出口爬出 ，回到了刘家村。
沉香谢过幽魂，“要不是你，我的魂魄早就散了，除了你，没有人为我的魂魄指路，虽然你也有你的目的，但我还是需要考虑一下。”
幽魂并未多说，“我不会强迫你，你想好了，随时可以召唤我。”
在刘家村的日日夜夜，沉香只呆在自己房间内，没别的事很少离开，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在从小长大的地方呆，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也懒得告诉爹自己的眼睛被熏瞎了，老爹只当是沉香心情不好。现在，至少每日可以和爹过着平常的日子，一旦这么做，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直到杨戬的出现，让沉香确定了天界并未放过他，沉香虽然瞎了，但感觉得到，刘家村的土地每日都在观察他好向天界汇报自己的情况。今日杨戬的出现，让他犹豫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既然天界不让我好活，我便要玉石俱焚，毁了这天界，至于自己的肉身，到时候都死了，给他又如何。
当吃下那颗蛊虫做得丹药时，沉香顿感体内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暴涨，眼睛也渐渐恢复清晰，幽魂告诉他，只需一个月，一个月就可以完全入魔，那时的法力是最强的，但是时间很短。
“你对三界的恨意越浓，蛊虫发挥的威力就会越大。”
就在第三日，师傅猪八戒来刘家村，发现了还活着的沉香。
沉香得知孙悟空被杨戬囚禁在真君神殿，可惜现在的蛊虫之力才修炼到第三层，不知道威力如何，能不能与杨戬为之抗衡。
猴子是自己的师傅，冒着对天界的大不韪教导他，如今被杨戬囚禁起来，说什么也不能再拖了。
沉香变成天兵天将，找到猴子所在的天牢，看着师傅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眸子里闪过血红的颜色，连他你都不放过，蛊虫之力在体内疯长，沉香背起猴子，只手抬起天牢的大门，便看到了久违的杨戬。
“杨戬，你除了会把人囚禁起来折磨，还会干什么？”
说着冲杨戬斧劈而来，杨戬一个闪身，躲过了力道极强的一击。
杨戬没想到，仅仅三天，沉香的法力就上涨的如此之快，可惜，蛊虫之力并不会让他察觉，它并不会带着魔域的力量，而是将他体内原有的力量放大数倍，这种力量再未达到最顶层时，魔性并不会显现出来。
果然，沉香发现，以自己的招式，想要打败杨戬是绝无可能的，就算再练上一千年，自己的资质决定了结果，与法力无关，杨戬的每招每式，看似轻盈，实则稳准狠，而自己却是出最大的力，却永远连杨戬的衣袖都摸不到。
沉香单手执斧，往斧内灌输了八成灵力，冲着杨戬的肩胛骨劈过，杨戬一个灵活的侧身躲过，沉香再次从正面攻击，杨戬随即向后倾斜六十度，几乎快要和地面平齐的角度，躲过小斧，几番对峙下来，沉香汗流浃背时，杨戬不知何时如鬼魅般已出现在他身后。
好在八太子及时出现，沉香才得以逃脱。
将孙悟空送至南海，沉香才发觉胸口的伤势，不知为何，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可能是蛊虫之力有巨大的麻醉感，会让所有的感觉都变得迟钝，幽魂告诉他，只有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才是最强的。

7
沉香告别了八太子和猪八戒，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让他好好照顾丁香。猪八戒看沉香自始至终不怎么说话，以为沉香伤势严重，倒也没发现沉香的不对劲。
关心道：“徒弟，你没事吧，猴子放心交给我，你快回去养伤，看看这小胸脯上的衣服全是血迹，杨戬这卑鄙小人下手真是狠，当真一点情面不留，想必很快会把你劫狱的事告诉王母，快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沉香这才回了一句，“他不一直都这样吗？是徒弟学艺不精，每次都差一点，不过，徒弟向您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放心吧师傅，唠叨就麻烦你照顾了，师傅。”
沉香头也不回地走了，猪八戒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王母的眼线很快发现了沉香大闹神殿的事，倒也不好责怪老君的不是，命杨戬尽快找到他并铲除他，决不能留有后患。
杨戬反复回忆与沉香交锋的场景，这次的交锋与往日相比，令他感到惴惴不安。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感觉沉香的眸子里死寂沉沉，好像一个盲人在漫无目的地与自己过招，虽然他的招式依然破绽百出，但似乎有一种隐约的霸道的力量支撑着他的身体，即便是仙丹的所有力量加起来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杨戬一边过招一边悄悄打开天眼在他的身上游走了一个周天，并未发现妖邪之力，这就奇怪了，由于杨戬的心思不在过招上，只是凭借几千年的战斗惯性去接招，当三尖两刃刀泛着幽冷的光芒直刺沉香胸口，顿时血染红了整个刀刃，杨戬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急忙收了攻势，拔出刀刃，沉香胸口鲜血四溅。
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自己怎么能如此大意，这是他第一次实实在在伤到他，另杨戬十分懊悔，可沉香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眸子里的死寂依然没有改变，仿佛一个行尸走肉，继续机械地挥舞着斧头，胸口的伤并未令他感觉到痛，难道……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幕幕，杨戬甚至觉得沉香已经死了，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想不出是哪里错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沉香好，也是为了三界。
老君的话令他沉思……我们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毕竟是个资质平平的普通孩子。
是啊，修改天条的出发点是大爱，可是，为了所谓的大爱，就可以牺牲沉香吗？不，沉香并没有死，他只是伤了他，应该不会很严重，可是他连饭都不好好吃，怎么能恢复呢？
杨戬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已经变得不像之前的自己了，在这成功的关键时刻，他不想过早地卸下伪装，这样很可能功亏一篑，王母对他并未失去戒备之心，眼线遍布三界，但这次他忍不了了，他想找到他。
杨戬命梅山兄弟幻化成自己的样子，表面上奉旨去追杀沉香，自己幻化身形，到处寻找沉香下落。哮天犬的鼻子已经坏了，杨戬想要找到沉香，只能到处寻找，从刘家村到净潭庙到万窟山的各个死角……杨戬找遍了三界，连地府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沉香的踪迹，他打听到从沉香将孙猴子送去南海之后，告别了猪八戒等人便在三界内消失了。
沉香，你究竟在哪里？你出来！杨戬不敢动用太上老君的法宝去寻找，这样王母的眼线也会感应到，他不想沉香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杨戬踏遍万山，走遍三界，在这途中，他想了很多，为了北郡百姓，牺牲了三妹，牺牲了沉香本该幸福的生活，为了新天条，让沉香背上了沉重的枷锁，为什么？为什么我空有一身无边的法力，却总是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他想好了，如果找到沉香，他希望第一时间看看沉香的身体有没有异常，胸口的伤势恢复的如何，就算沉香要杀了他报仇他也不会还手，他只是，不想再装下去了。
沉香究竟在何处？经过劫狱这件事，想必整个天界都知道自己还活着，刘家村是再也回不去了。沉香在幽魂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名叫虚无界的地方，“这地方是是三界之外的独立空间，连哮天犬的鼻子都闻不到这里，没有人能找到这里，等你大功练成，谁也奈何不了你。”
至于幽魂是如何发现此地，并未告诉他，只让他专心练功，便消失了。
这地方四周都没有任何颜色，连地面都完全透明，而且比地面要柔软，却也能承受重力。周围像是不存在一般，看不到边际，在这样的空间内练功，心仿佛透明了，倒是能让自己摒除一切杂念，事半功倍。
就在第三十天时，沉香睁开了闪着血色的双眸，看到原本无色的周围也变成了血红色。
一缕幽蓝色逐渐幻化为手的形状，鼓了鼓掌道：“恭喜你，沉香，你已经达到第三十层了，现在不出山，更待何时！”

8
“三日后，攻天界，一个不留。”沉香淡淡地说，不知他们是如何得知，也许是幽魂传出，一日间三界之内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都接到了只有修炼邪术之人能破译的密令，纷纷揭竿而起，云集响应，集结了5万兵力，主力还有牛魔王麾下的妖兵2万，一共七万兵马，浩浩荡荡向天界进发。
沉香并不指望真靠这些兵马来取胜，本不想连累更多得人，但牛魔王长期以来深受天界压迫，自是想给自己讨个公道。
路上，幽魂问沉香为何不先去华山救母，恐天庭因此生变，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华山那道机关随便震破。
“等我灭了天界，再破华山，此时让我娘出来，她一定会阻止我破天，天不破，我娘永远是逃犯，再说她跟着我也不安全。”
七万妖兵趁着月黑风高，黑压压地向瑶池进发。这顺风耳只听着耳边呼啸之声将近，似有千军万马，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拍了拍一旁呼呼大睡的千里眼，让他看个究竟。千里眼眨了眨眼，吓得直冒冷汗。“不、不好了，妖兵造反了！”
还未等通报在寝殿休息的玉帝王母，便有几个妖军在南天门外喊杀。紧接着，大批的妖军如洪水般涌入南天门，南天门的天兵猝不及防，死的死伤的伤，玉帝王母得知沉香率数万妖军前来，立刻让邓忠辛环将南天门关闭，并调大量的兵马赶往南天门，一定不能让他们杀进来。
王母慌张道：“杨戬呢？”
刚从真君神殿赶回的职官回了王母道：“司法天神并不在神殿，已经下界一月有余未曾回来了，连哮天犬也没带，哮天犬鼻子已坏，一时间也找不到他真君。”
玉帝王母俱是一惊。
“我早就说过，这个杨戬靠不住，你还净护着他，说不定，这造反的妖军里也有他！”玉帝愤愤道，“快宣四大天王，五极战神，李靖父子收服那妖孽！”
太白金星阻止了玉帝：“陛下，不如就遂了他的愿，赦免三圣母，修改天条，天庭之危可解。”
王母反而不乐意了，“天条乃上古之神所定，我等无权更改。”
玉帝认为都这个时候了，树挪死，人挪活，先同意再说。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当太白金星向沉香提出让他停手，玉帝便赦免了她母亲，修改天条时，沉香轻蔑一笑：“哼，同样的计量还想骗我第二次吗？赦不赦免凭什么你们说了算！”
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杀来，灵光漫天，血染南天门。
三界之内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连杨戬都不是，只是天兵天将以数量取胜，沉香觉得砍他们，就像在砍大白菜，只觉得手起斧落，好不畅快，自从上一次被骗后，沉香心里的怨恨一直无处发泄，这一次太白金星的话一出，不仅没有起到缓解作用，反而更激发了沉香心中的杀意，誓死要将天界屠个干净。
杨戬终究还是出现了，三尖两刃刀以迅雷之势划破这阵骚动，沉香手持斧，已经等候他多时了，仔细看杨戬，发现他并非从神殿而来，而是从下界匆匆赶来，身上居然穿着那件他还给杨戬的衣服，脸上带着憔悴，脸上的胡渣清晰可见，这是沉香第一次见杨戬如此接地气。
“杨戬，识相的话，赶快滚，我没有太多耐心。”沉香怒道。
“你要怎么样才肯收场？”
“灭了天界，一个不留。”
“灭了天界，一个不留。”
杨戬看到沉香机械地重复着嘴里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这是一种将身体献舍的方法，短期内达到法力的顶峰，不久后魂魄将离开身体，灰飞烟灭，肉身将留给夺舍之人，很显然，有人觊觎这具充满仙丹的身体好久了。
杨戬灵活的身手躲过了沉香的致命一击，这斧子上的戾气让杨戬感到不安。“沉香，所有的一切因我而起，停手吧，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沉香继续攻击道：“为什么不还手？杨戬，当初是在同样的地方，你是如何对我的？你以为这个时候装好人我会相信吗？既然天庭不肯放过我，那我便毁了天界，管他的天条不天条，人都没了，天条去约束谁呢？哈哈哈。”
杨戬依然只接招不还击，战局继续僵持，南天门外飞沙走石，群魔乱舞，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毕生的的绝学，招招致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玉帝见沉香没有停手的意思，又让太白金星去请如来佛祖。
天兵天将已经死伤大半，沉香等人杀了一天一夜，只觉得灵力依然不断暴涨，体内的燥热不断扩大，只有看到鲜血才能让他感到舒服一点。
玉帝王母躲在寝殿之内中，四大天王和李靖父子知道这一次打不是办法，劝玉帝王母赶快移驾别处，天兵天将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是仗着数量多硬撑。
所有人都感知到了这股力量的强大，四大天王，五极战神各显神通，显然是没有用的，统统败下阵来，毕竟这些人知道，当年的猴子闹，他们尚且不是对手，这次就更不用白白送命了。
看哪吒要去南天门外对峙，李靖叫住了他：“孩儿，不要去了，回来吧。”
哪吒回头看着李靖，“父王，平日里我们都是天庭的臣子，如今天庭有难，我们不能不管，再说沉香欠我人情，我去与他说说。”说着走出了南天门的结界。
杨戬发现不是沉香的对手，沉香的法力实在太强大，强大到无须打到地方，仅凭释放的法力场就能震碎对手的心脉，好在杨戬练过九转玄功，尚可勉强抵挡。
这时，哪吒飞出南天门外，接住了沉香的一击，杨戬正想阻止，哪吒道:“放心吧，我是莲花化身，他伤不了我的，你先歇会。”
杨戬赶忙飞到三十三重天，问老君该怎么办，老君摇摇头。
“那沉香呢？”
“他为了走捷径，食用并修炼了一种魔界的禁术，最终只会被禁术所反噬。”
“这种禁术以蛊虫为引，以仇恨为供给，食用了它，心中的仇恨也会成倍地放大，仇恨越大，释放的力量就越大，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都怪我。”杨戬道，“可有破解之法？”
老君摇摇头，“无解，原本对正常人来说倒也无妨，只是他体内的仙丹之力十分巨大，加上蛊虫之力，将被成倍的放大，三界内没有人能制服他，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继而道：“不过这种禁术维持不了多久，很快会被反噬，倒也无须太担心，佛祖这次都未插手，想必是相应的劫数，你我都无法左右，也许天界，也该重新洗牌了。”说着，老君消失了，杨戬静静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兜率宫，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10
此时，杨戬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一直错过了如此多，他没想到少年对他有这么多美好的期盼，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自己认为对他好的事，辜负了他的期盼，断送了少年最后一点幻想。是啊，沉香从小便没有母亲，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他看出了这孩子眼眸中的光亮，那是对亲情的一种极度渴望，在亲情面前，他是脆弱的，他的成长，需要亲人的鼓励与关爱，可他却忽略了这一点，一点一点磨灭了这种幻想，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他的不对劲，哪怕在他失意的时候适当的减少对他的压力，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杨戬沉默了。
所有人听着这一切，都不敢相信是出自沉香和杨戬之口，仿佛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好像又不大可能，完全像是沉香一个人一厢情愿。
突然有个声音在沉香耳边响起：当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把你踩在脚下，即使你甘愿放弃法力，对天界不构成任何威胁时，他们依然不会让你活着。只有当你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时，才能活下来，没有人会在意所谓的对与错，即便是错的，也成为了对的，无数追随者会誓死效忠于你，看吧，连一向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杨戬，都给我整了一出苦肉计，真是讽刺。
沉香赤红着双眼道：“我只想问你，如果我没有今日这样能够震慑三界的力量，你还会说你是我的舅舅吗?你会如此假惺惺地在意我的死活吗?恐怕三尖两刀刀早已戳穿我的胸膛了吧。顺带还会像看一只蚂蚁那般，轻蔑地告诉我，蚂蚁也想撼动大树，不自量力!换做过去，我可能差一点就忘乎所以地相信了，现在，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任何的计量，我都不会上当。”
“这不怪你。”杨戬绝望说道。
眼看着，宝莲灯里的灯油逐渐耗尽，沉香的体内的肢胀之力越发强大，沉香得意地笑了起来，“怎么样，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今日，就用整个天界来祭莫我死去的母亲。”
就在宝莲灯的光芒越发暗淡之时，突然，许久不曾出现的小玉出现了，她玉破了手，不断地向宝莲灯输送着源源不断的血液，沉香的笑容僵住了，“小玉，连你都要和我做对了吗？你应该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大不了我在里面多待一会，小玉，放弃吧。”
一旁的杨戬极力劝道：“小狐狸，没用的，你走吧。”
小玉依然输送着鲜血，嘴上的血色一点点黯淡下去，“沉香，收手吧，别再伤害无辜的人了。”转身化作一颗灯芯，进入宝莲灯，宝莲灯瞬间光华大盛，禁锢沉香的结界又紧了。沉香怒吼道：“无辜的人？难道我不无辜吗？难道我天生就该死吗？我娘就该死吗？”
宝莲灯的禁锢无人能解，王母听说杨戬将沉香用宝莲灯制服后，稍显宽慰，命令众神使出十八般武艺，雷劈电击，什么都使了个遍，依然不能伤他分毫。
沉香笑了：“看到了吗？如果我停手，天界会放过我吗？你会放过我吗。”
沉香不再暴力与宝莲灯的禁锢直接抗争，因为发现越抗争，结界会把他禁锢的越紧。沉香盘腿坐于灯内，默念咒语，突然，宝莲灯的灯柱上也裂开了，继而，整个灯也裂了，只听啪地一声，宝莲灯碎成了绿色的粉末，随风飘荡，包括灯芯。
“小小宝莲灯还想拦住我，简直是痴人说梦。”沉香不屑道，“杨戬，你还有什么招数，尽数使出来吧。”刚刚还在上空使出十八般武艺的众神一看，赶忙四散逃离，撤回了南天门内。哪吒拉着失神的杨戬也撤回南天门内，不管之前杨戬做了什么，此刻哪吒是站在杨戬这一边的。
妖兵们看到主帅冲破结界，原本散乱他们立刻重振旗鼓，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举起了刚刚写好的旗帜:踢翻凌霄伏玉帝，踏平瑶池擒王母。一时间， 妖声四起，撼动天地，南天门虽是上古之神创世时打造的门，坚不可推，可妖邪占着人多力量大却并不惧怕。
沉香对众妖兵大喊道：“诸位一起出力，破了这南天门！”南天门作为天庭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攻破，天庭便唾手可得。
整个南天门上，黑压压一大片，妖军的咆哮声，呐喊声，沸腾声，此起彼伏，永远没有尽头。
天兵天将已经死的死，逃的逃，谁也不想白白送死。
很快，坚不可摧的南天门裂了一条缝，这条缝隙瞬间扩大，南天门应声而碎，妖兵已攻破了天界最难拿下的一道门。
牛魔王哈哈大笑，“沉香老弟，这次多亏了你啊，没想到，你比五百年前的猴子厉害多了。”妖军势如破竹地冲进瑶池，冲进每一处仙府。
玉帝王母作为三界的领导者，从未如此狼狈，很显然，佛祖不打算参与此事，其实，在封神之战时，不乏有法力高深的修道之人，可天界勾心斗角，残暴不仁，很多神仙就此归隐，不问三界是是非非，整个天界，法力高深之人也就只是杨戬，李天王，哪吒，四大天王，一旦攻破了南天门，整个天界便像是拔了刺的刺猬，任人宰割，毫无战斗力可言。
当沉香带领着妖兵冲进天庭的中枢时，搜遍了，也未发现玉帝王母，显然，他们早已逃脱。
小妖们吹起了攻占天庭的胜利号角。“天界不仁，我刘沉香，今日便废除这天界。”下面的妖兵都拍手叫好，此时，那缕蓝光逐渐显现，虽然还是一团薄雾，却幻化为人形的薄雾，薄雾抱拳下跪道：“恭喜主上，灭了天界，接管三界。”
沉香扶额道：“说得好，不过，本座打算消灭三界，不再有三界之说，所有人可以自由往来。”
一旁的牛魔王道：“这样挺好，哈哈。今后，我就做你的武将。”
幽魂道：“主上何不重新给这方崭新的天地起个名字？”
沉香想了想，“本不想起名字，但，此番也不容易，既然我是在虚无界学成，从此，这神人冥三界统称为虚无界吧，意思很明确，没有界与界的边界，只要有本事，这三界可以自由穿行，任尔驰骋。”说着在旗帜上写下虚无两个字。余下天兵天将，愿意归降的，继续效忠虚无界，不愿归降的，可废弃法力，自行下界，虚无界不再追究。

11
这一次，整个妖魔界都以沉香马首是瞻，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妖魔界战胜神界，所有的妖军都狂欢不止，叫喊声，怪笑声，喧闹声充斥着整个天庭，不绝于耳。
所有妖魔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唯有沉香，这是用他的灵魂换来的，也是用他母亲的命换来的。
沉香独自一人飞往华山，来到人间，只见满目疮痍，比起天界要狼狈的多，曾经巍峨高耸奇峰罗列的华山不见了，地上还有很多被高处乱石砸的坑，一个接一个，沉香在这片乱石中试图寻找母亲的尸体，可惜一无所获，只看到了母亲被囚禁时的那个圆台，居然还能看出原本的形状。
沉香冷笑道：“如今我成了三界主宰有何用？爹死了，娘也死了，最爱我的人都死了，真是讽刺啊。”
沉香突然使出一股蛮力，在废墟中疯狂地寻找母亲的尸体，使用法力将整个华山废墟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母亲的一片衣角。
蓝雾轻轻地对他说道：“魂飞魄散的人是不会留下什么的。”
沉香木木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对了，我爹呢？”
幽魂告诉沉香，刘彦昌已于不久前死于地震中，转而又道：“没关系，现在整个三界都是您的，我可以让阴界的人把他交上来，为他重塑一副仙身。”
不知道为什么，沉香听完以后内心很平静，平静地像水，“不必了，他本就和我一样，是个普通人，却有着不普通的经历，也吃了不少苦，即便回来了，我娘也活不了，更不想让他看到儿子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他这辈子也挺累，没享什么福，给阴间说一声，让他来世投个状元吧。”
这样也好，我便可以忘记自己是谁了。
沉香原想封幽魂一官半职，可幽魂却拒绝了。
“对了，幽魂，我还可以支撑多久？”
幽魂再次幻化出蓝色的雾，“回主上，我原本是奉魔君之命出来，替他寻找能够打败天界之人，好重振魔界，可万万没想到，您在三界之内民心所向，建立虚无界，魔君显然管不过来，所以改变主意，命我辅佐您建立虚无界，还说会想办法拖延您体内法力爆出的时间。 ”
沉香在幽魂的建议下，将各路有功的妖邪论功封赏，将天界的府邸赠与他们，沉香不想住在天界，便另辟蹊径，命人在原来他修炼的虚无界内建了一座水晶宫殿，却远远望去，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这里有一座宫殿。
为了方便管理，沉香打通了原虚无界与天界的通道，并设置了结界，从天界的九重天的尽头便可以直达沉香的宫殿。
沉香让侍女们将宫殿内所有的灯都点亮，整个宫殿灯火通明，感觉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内心的孤独寂寞。
此时侍女服侍沉香洗澡更衣，沉香哪里享受过如此待遇，连洗澡都有人伺候，沉香不习惯，便让侍女们出去了。
沉香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生活，心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没有一个人朋友，没有一个亲人，这样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由地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过了几千年这样的生活。
在这灯火通明的长夜里，沉香一夜未眠。
虚无界刚刚建立，一些大小事宜尚未完成，沉香将九重天设为群妖与自己商量事宜的地方，离自己住的地方也近。
待一些事情交代完后，待群妖走后，牛魔王一脸神秘地拍了拍手，两个妖兵压着杨戬走了上来。
杨戬被妖兵拖拽着走上前，膝盖与地面的摩擦下，渗出了血迹，身上更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嘴角还挂着血痕。
带到沉香面前，妖兵一撒手，杨戬便摊在地上，已昏迷多时。
沉香看着牛魔王那得意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道：“牛魔，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魔王踹了一脚在杨戬身上，“主君，要不是这厮，您怎么会经历那么多痛苦，老牛实在是气不过，昨天碰着了，便把他抓来狠狠地揍了一顿，现在把他交给您，您心里苦闷，就拿它出出气”
沉香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有劳了，你先回去吧。”
牛魔走后，沉香上前探了探杨戬的脉象，十分虚弱，遂命人将杨戬带入自己的水晶宫殿内。
命侍女将杨戬身上的血衣扒去，露出了大大小小狰狞的伤口，几乎看不到原本的皮肤，尤其是被自己所伤的右臂，断面处的伤口至今也未处理，新伤旧伤加起来，大多地方已经发炎了。
侍者刚要上药，沉香便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吧。”
沉香将杨戬半扶起，拿毛巾沾了点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杨戬的身子。
拿起药，仔细地在每一处伤口上涂抹，缠好了纱布，将新拿来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又拿起梳子，将他微卷而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杨戬的头发本就自来卷，碎发更是多，平时他穿铠甲打理这些头发一定很辛苦吧，难怪他穿便装时连头发都懒得扎一下。
他没有用最好的药，他不想让杨戬好得太快，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给他上药，反正他有九转玄功，早晚也会好得，不是吗？
沉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自己不应该恨他吗，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恨极了他，按照理智去想，自己确实也应该恨他，可当他看到伤痕累累的他时，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乌有，不，他只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一定是这样。
沉香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近距离观察着杨戬，现在的他，渐渐忘记了自己叫沉香，只有看到他，才想起自己是谁。
难怪自己第一眼看到他便心生情愫，沉香一直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对男子产生这样的感情。
仔细观察下，他的五官简直堪称完美，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长而微微卷曲的睫毛下，一双桃花眼紧闭着，沉香更喜欢他的薄唇，微微上翘，此时已经失去了血色。
不知不觉中，沉香猛然发现自己的嘴已经挨到了杨戬的薄唇下，软软绵绵的，沉香想象着这张嘴，曾经对他说过最温馨的话。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吃饭吧。”
“我有空会常来看你的。”
“如果非要叫点什么的话，就叫我舅舅吧。”
“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舅舅送你一份礼物。”
每一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都是那么得动听，恍若隔世。

12
每一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都是那么得动听，恍若隔世。
嘴唇上的血腥味让沉香着迷，想必是前一晚被牛魔王公报私仇，对他严刑拷打，沉香想象着杨戬一定未曾求饶，痛得难受，便咬紧牙关，嘴唇，嘴唇都被他咬破了，好在现在已经结痂了。
沉香舔舐着结痂的地方，稍稍有些不平，像是被磁铁牢牢固定一样，难以自拔。
甚至连唇上的遗留的血腥味对沉香来说都是一种享受，原本体内蠢蠢欲动的燥热感在尝到那丝血腥味后，本以为会会更加肆虐，谁知，却隐隐黯淡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沉香的脑子突然变得清醒了许多。
想什么呢，他可是你的仇人，没有他，你还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一心只想当个员外的少年，也许这辈子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度过了，是他，给过你美好，又亲手将这美好一点点亲手埋葬。
一想到这里，沉香咬紧牙关，却也咬破了杨戬原本结痂的嘴唇，鲜血一丝丝血再次从薄唇渗出来，沉香本能地将其吮吸干净，这血冰冰凉凉的，泛着微甜，沉香心中的暴虐再次被这甘露冲淡，再次回归理智。
沉香猛地离开这薄唇，拿干净帕子擦了擦杨戬薄唇中渗出的血，也懒得换帕子，舔了舔嘴唇，顺便擦了擦自己嘴上粘的血迹。
轻轻将半坐的杨戬放倒在床上，将他的头枕在枕头上，生怕他醒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到底在怕什么呢？
如果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也不错，沉香不知道等他醒来以后，自己要以什么态度去面对他，无论怎样，都像是在演戏。
本想换好药便回房休息，可自打建立虚无界以来，所有得亲朋好友都离开了他之后，沉香很少能睡着觉，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已是半魔之身，睡不睡觉，已经没什么大碍。
索性在这陪着他，沉香吹灭了杨戬床前的琉璃灯盏，坐在床头，握着他仅剩的一只手，借着窗外清冷的光，看着他睡。
坐在他身边，久违的困意渐渐袭来，沉香另一只手支额，渐渐沉睡，在梦里，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笑着，跳着，跑着，永远都不会觉得疲惫。
突然，被握着的手猛地一紧，沉香一下醒了过来，看向床，床上之人仿佛被梦魇迷住了，脑门不停地出汗，手紧紧地回抓着沉香的手，整个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沉香试图喊了声杨戬，床上之人依旧醒不过来，薄唇中不听地重复着几个字，怎么也听不清楚，看嘴型像是“对不起”，可沉香又觉得不可能，他要是有这个想法，自己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沉香一只手被紧握着，离不开，只能就近拿起帕子，隔空取物地将远处盆里的水渗进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杨戬出汗的额头。
又隔空取物，取来自己卧房里用的安神香，点燃它。
香烟渺渺，果然能起到安神的作用，很快，他的呼吸渐渐变缓，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像是一个孩子做着很享受的美梦，一切重新回归了宁静，可是沉香却再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就这样，无眠的一夜又度过了，沉香早已经习惯了如此，作为一个魔来说，这再正常不过。
一大早便早早出去处理事务了。
无论沉香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不懂的，幽魂都会全力以赴地帮他出谋划策，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否则，以沉香的能力，要想短时间内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系统是不可能的。
到目前为止，沉香也只是从幽魂的口中听说过魔君的风采，至今还未见过本尊，在虚无界成立当天，魔君也委托手下带来了贺礼，他为何会放任自己的手下幽魂帮自己，甚至一些原本在魔界混的好好的妖魔，也纷纷跳槽来虚无界投靠自己，难道是因为在天界环境比妖魔界环境好，还免费送一套仙界府邸？即便是这样，魔君却表现得非常大度。
无论如何，沉香已经拥有了无边的虚无之力，只要他想，这世上很少有他打败不了的人，至于佛祖那边的人，反正他们此次不插手道教的事，就可以看出，他们也是默许了自己的存在。
玉帝王母那一干众神早已不知所踪，为什么偏偏杨戬要留下来呢？以杨戬的能力，他想要和他们一样躲起来，肯定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为何会恰好被老牛抓住呢？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还有未做完的事，不能轻易躲起来了之，二是，他故意在接近自己，他知道自己不忍伤害他，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沉香找来牛魔王一问究竟，“老牛，你当日是在哪里抓住杨戬的呢？”
牛魔以为是要犒赏他，便拍了拍胸脯道：“老牛我曾看到主君大人曾经被这厮害得不浅，正巧，路过那昆仑雪山附近，想帮您找找看，有没有能压制你体内暴涨的灵力的奇花异草，正巧看到他一人在昆仑山外的雪地里，背上还背着一些柴火，他如今法力大不如前，老牛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收拾了。老牛我估计啊，其他的神仙想必也躲在那附近，不如咱么找机会，给他各个击破如何？”
沉香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知道他们在昆仑山就可以找到其他人了吗？听闻昆仑山的仙主便是西王母，其中不少道家的神灵都隐居于此，不是你想找便能找得到的。再者，我们若是事出无因便去得罪他们，将来佛祖要是插手此事，我们该如何立足？虽然我恨王母，但是要杀她，还是要徐徐图之，不可鲁莽。”牛魔刚想说什么，沉香猛地伸手卡住牛魔的脖子，牛魔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力量通过脖子游走在他的全身，瞬间便能让他生不如死。沉香眼中闪过一丝血红，道：“今后若是有什么想法，必须汇报与我，不许擅作主张，明白了吗？”
牛魔整个原本黝黑的皮肤，瞬间变得惨白，只能尽全身之力拼命地点头。

13
牛魔王原以为自己在三界之内鲜有对手，本以为助沉香攻破了天庭，怎么说也是沉香手下的肱股之臣，说话做事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平日里怎么做，沉香倒也睁只眼闭只眼，给足了面子，独独这件事，仿佛触到了沉香的逆鳞一样，从他刚刚的神情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了嗜血的意味，有那么一刹那，沉香并非是在恐吓他，给他下马威，而是真的想掐死自己。如今才发现，沉香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了，多少有些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意味来，真是岂有此理。
在安神香的助眠下，杨戬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在梦里，他只是杨戬，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他只是他自己，不用每日卑躬屈膝虚与委蛇地与一些小人周旋，不用殚精竭虑，背负无尽的骂名，到头来却是亲眼看着一个个亲人离自己而去，就连三妹也没能逃脱命运的摆布。
梦终究会醒，杨戬睁开眼，打量着陌生的一切，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仔细看却发现是一座水晶做的宫殿，就连窗幔也是水晶做成，床旁的香炉内的香灰堪堪燃烧了不到一半，味道淡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定感。
杨戬艰难地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撑着坐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拉扯后，一股痛感袭来，周边没有一个人，杨戬强撑着身体穿好了鞋袜，走向透明的窗边向外看，窗外什么都没有，与屋内一样，一片白，什么都没有。
杨戬推了推窗户，用天眼检查了一番，发现整个宫殿都被结界封得密不透风，自己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
所有的记忆就像碎片一般充斥着他的神经，三**了，沉香着了魔，三界之内有头有脸的神仙走的走，散的散，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泡影，天界众神大多遁入昆仑山秘境之内，性命暂时无忧，凡界可是地动山摇，五岳之中愣是塌了四座，唯独泰山因为离蓬莱仙山较近，尚未波及。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杨戬敏锐的听觉听到了不寻常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静观其变。
来人推门走进来，手里拿了些瓶瓶罐罐和纱布，十分熟稔地将杨戬扶起身来，褪下了中衣，将旧纱布一圈一圈去掉，拿起热毛巾将身上擦拭着，尽量避开杨戬的伤口，奈何杨戬的伤口是在是密集，避无可避，不可避免地碰到，杨戬不由地发出一声，生生憋了回去，这一来一回着实费神，一行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擦拭完后，将药涂抹在伤口上，真真是像在伤口上撒盐，好在杨戬天生定力就惊人，倒也生生忍了下来，终于挨到了最后一步，沉香将纱布裹在伤口上，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给杨戬。
杨戬紧闭双眼，终于长须了一口气。
只听得沉香的声音缓缓道：“杨戬啊杨戬，为何你对我如此，我还是不能恨你呢？你知道吗，即使我应该将你千刀万剐，可看到你被牛魔虐待时，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为你报仇，我是不是疯了？”
每天早晚，沉香都会抽出时间来给杨戬换药，每日换药时，沉香都会向“昏迷”的杨戬吐诉心声。杨戬大概了解到，沉香如今初登三界之主，一切根基尚且不稳，天界之人潜伏在暗，随时有可能反扑，而身上的蛊虫之力随时可以吞噬他的神志，继而吞噬他的身体面对内忧外患，沉香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却不甘心。
沉香觉得这几天内，杨戬也应该醒了，可是该如何控制他呢，虽然设了结界，以杨戬的能力，早晚会跑，就在此时，不怕死的牛魔居然来了。
牛魔虽然刚刚被沉香来了个下马威，可是在地位还是很高的，同幽魂一样，是唯二可以随意进入虚无界的人。
沉香将换好药的杨戬扶着躺下，便走出房间来到后花园接见了牛魔。
“有什么事非得来我这里说？”
沉香饶有兴趣地看着牛魔，看看他又出什么馊主意来。
牛魔拿出了一瓶药水道：“主上，我上次错了，我知道主上心疼他，又怕他跑，又不忍伤害他，所以找了一种药，此药可以让他失去记忆，忘记自己是谁，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沉香一听，啐了他一口，“我是什么人，需要你教我做事？我要让他乖乖呆在我身边，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赶快***。”
……
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之前将多数法力都封印进了天眼内，因为即使拥有了之前的法力，在沉香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花来，索性先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天，沉香同往常一般来到杨戬房间，却发现杨戬不见了，身上的蛊虫之力顿时隐隐发作之势，沉香走了出去各个房间寻找了一遍都未见踪影，他跑了吗，跑去了哪里，他居然可以闯破我的结界，杨戬，真有你的。
瞳孔骤然变成了血色，青筋暴露无遗，杨戬，你真的走了吗？
沉香打开神识，在整个水晶宫内游走了一圈，骤然发现在自己的后花园里有一个白影，沉香顺着神识的方向走去，只见一个白影正在一片桃花树下，不是别人，正是杨戬。
虚无界内原本什么都没有，沉香很怀念第一次与母亲在梦中桃林树下相间的情景，落英缤纷，他抓着母亲的手，脸上摩挲着，虽然抓的其实是他父亲的手，但那是他一生中难得团聚的场景，于是，他寻遍三界中的桃林，硬是将凡界华山周围的桃林连泥带土地搬到了虚无界，牛魔那时为了讨好他，到处找来凡界的美景，将其复制在了虚无界，虚无界像一张无限的白纸，能包罗世间万象，装下几个桃林，几番美景自然是不在话下。
之前沉香还会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自从杨戬来了以后，他便很少来了。
沉香眼内的血色悄然而退，蛊虫带来的反噬之力也被他强压了下来。他在干什么，他的伤势还没好利索，怎么到处乱跑呢。
沉香稳了稳心智，向那片桃林走去，该说些什么呢？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这个人呢？
这短短几步路，仿佛一眼万年。
慢慢地走进那熟悉的白影，只见杨戬正编着刚刚从折下来的桃枝，眼看已经编好一个花环了，曾经眼中阴鸷的眼神不见了，眼底藏着太多的情绪，仔细看来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一定是乱花纷繁迷了双眼，胡思乱想罢了。
看到沉香来了，杨戬抬起头，一副全然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道：“恭喜你成为了这栋水晶宫殿的主人，也成为了三界的新主人，这个送你。”说着，将手中编好的花环扣在了沉香头上，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你戴上这个真好看，哈哈哈，像三妹小时候一样。”
沉香想过无数个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想到是这样，摸着头上的桃花做得花环，竟乐享其中。
不禁感慨道：“能有今日的成就还要多谢你的栽培呢，没有你，想必我现在还是个在刘家村玩蜜蜂的傻小子呢，不过，那样也挺好的，起码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说着不由分说地拿起杨戬正在编的下一个花环，“你一个手编一定很辛苦吧，我来帮你吧。”
一边编，一边说道：“你有九转玄功在身，若当时及时救治接上它想必不是难事，为何要这样。”
没了手中的花环，杨戬仅有的一只手臂显得有些孤单，耸了耸肩道：“你过去说我恶贯满盈，心狠手辣，既然如此，那我少一只手，便能少给这三界添乱，三界也就能早点过上太平日子了。”
沉香哼了一声，“杨戬，别瞧不起人，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会治理三界，我就要让你看看重新洗牌后的三界，是如何的焕然一新。”说着，将手里尚未编完的花环扣在杨戬头上，心里一怒，朝树上劈了一掌，整颗树都颤抖起来，花落缤纷。

14
沉香十分愤怒，为什么，即使他拥有了无上的权力，无论在外人眼中多么沉稳持重，可在杨戬面前，依然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无形地牵动他的每一寸神经，这时，体内的蛊虫之力就会啃食他的心脏和血液，使他十分难耐，这样下去可不行，迟早会爆发。
沉香逼着让自己忙碌于新制建立后的大小事务，只有在忙碌中才会忘记痛苦，只要一停下来胡思乱想，体内的蛊虫就会疯狂地啃食自己的血肉。
幽魂十分担心沉香的境况，作为沉香身边的谋士一样的存在，十分痛恨牛魔，若不是他将杨戬抓来，怎么会刺激到沉香，在未找到解蛊之法之前，沉香每一次病痛的发作，都会让他离死亡更近一步。
牛魔自是知道自己惹恼了幽魂，自知理亏，于是主动找上幽魂，幽魂慨叹道：“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二人便邀了三五妖兽邀沉香痛饮。
这三五妖兽俱是在此番仙妖大战中立了头功，均被沉香册封为虚无战神之人，来历也是各不相同，其中一人是黑熊怪的弟弟，与牛魔王最是交好，另外两人来自妖魔界，也是法力高深，这四怪被沉香册封为虚无界的四大天王。
几个人联合撺掇着给沉香敬酒，沉香不胜酒力，很快便醉了，不省人事。
一觉醒来，沉香发现自己居然被送回水晶宫内自己的 床 上，旁 边 侧 身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戬，他睁眼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空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未发出。头发像被精心梳洗过，卷曲的头发光泽而不毛躁，后面还被人用一根红色细绸精心绑在脑后，他身上随意披着红色的睡袍，整 个 凶 部 敞 开着，袍子上用暗线绣着海棠花，隐隐约约，不是很明显，沉香半醉半醒，伸手便抚 摸着杨戬露出的 凶 姬，与之前换药时的境况不同，原本消瘦的身体日渐白皙起来，轮廓线条也越发明朗，只是有些疤痕却永远留在那里。
万万未想到的是，杨戬并未躲避，任由沉香手抚 摸，从剑眉星目到微微上翘的唇 瓣，通 过 抚 摸，沉香才意识到杨戬被下 了最常用的软 筋 散，身 体的每一个部 位都没有力气抬起来，对他来说，简直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沉香身上的醉意渐渐消散，一股难以名状的灼 热 感 从体 内慢慢升腾，饥 渴 难 耐，他试着拿起床边的水灌了一壶，试图浇灭它，可谁知却像是点了油一样，似乎有千万只火蚁密密麻麻地啃 食他，灼 烧他的每一寸皮 肤。受 不了了，实在是受 不 了 了，此时此刻，在杨戬面前如此失态，是沉香不想的，他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沉香褪 去了身上的衣服，赤 罗 着。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脸 面干什么。
沉香亲了他的 额 头，他的眼 帘，他的鼻 子，一路 向下，最后停在他的 嘴 淳，痴 迷的摩 挲着，舔 舐 着，吮 西着，直到一股微 甜的血 腥味 散 发出来，沉香这才发现，一旦开始，自己是控制不住的。
沉香将杨戬身上仅剩的一层薄 裤 褪 去，其实，是将自己最后一块遮 休 布 褪 去，露出了深 藏 在最 深 处 的 自己，这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 情也许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有了，只不过一直未曾察觉罢了。
杨戬紧 闭的双眼突然睁大，有难以置信，有失望，甚至有更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仅剩的一只手拼命想握紧，却颤抖着毫无力气，如果他能动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这个疯子，可惜只能任由沉香将他的双 腿分 开，一点点粗 暴得进入后学，杨戬脸 色 泛白，只能不住地喘 息着，浑身热汗 淋漓，却无能为力。杨戬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己的外甥这么对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报复的心里吗？
沉香看出了杨戬很痛，却觉得更痛快了，沉香换了个姿势 琦 坐 在他身上，加快了动作，几十下的 抽 cha，使得杨戬身上传来阵阵 晶 挛，杨戬紧咬着薄 唇，咬出了血，沉香得意道：“堂堂司法天神居然成了本座的 玩 物，哈哈。”
报复的快 赶 达到了高 朝，占据了沉香的灵魂，蔓延至全身，沉香 she 进了杨戬的最深处，杨戬“啊”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无声的叫喊仿佛唤醒了沉香，沉香突然觉得这么做没什么成就感了，像是在 cao 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活死人，这算什么本事呢，于是悻悻地从杨戬身上猛地退 出，晶 叶 和血也流了出来，浸湿了杨戬的下半身。
心中的怒 火发泄了一半，另一半却无处可去。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快要流入耳朵之时，沉香赶忙附身用舌头截 流了，咸咸的，泛着些许苦涩，沉香从未见过他流泪，这眼泪瞬间把他心头的另一半火 浇灭了，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感到愧疚。随即理智告诉他，不要上他的当。
杨戬拼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耻 辱，羞 耻，后 悔，痛 恨，似乎都很牵强。
曾经自己在乎的亲外甥，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他可以理解他杀了自己，折磨自己，杨戬努力地张开嘴，发不出声音，沉香却看出他颤抖地在说：为什么。
沉香带着报复性地说道：“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本君就是想把你踩在地上，你不是永远都高高在上，冷心冷血，任何人都是你手里的棋子和玩物吗？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永远都在俯视别人，别人只能仰视你，凭什么？我今天就要彻底地击垮你，让你成为我的玩 物，让你比死了还要痛苦！原来你也是会流泪的啊，你也知道被别人拿捏的痛苦了吧。哈哈哈，真是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到啊，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