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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溪馆‖【文文】桃夭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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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橘子姐~~


1楼2010-07-26 13:07回复
    (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这天紫宸殿外,是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殿内,是昏灯,沉香,有着衰老面容的宫女,浑浊的眼直勾勾看着身前的地面,好像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
    她们只待软榻上那锦衣女子一声令下,便要扑向那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
    辛夷雪白的足尖点了点地面,立刻又缩回来——青石砖冰冷冰冷的。
    “德妃怎么抖成这样,莫不是在惧怕本宫?”她柔柔的,低声问少女,“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德妃入宫的日子短,又蒙帝君宠爱有加,日日伴驾,宫中礼仪繁琐难免疏了学习。”
    她的话中之意很明白,就是要教规矩。
    少女闻言,抖的更厉害了。
    “这几位都是宫中资历最深的嬷嬷,习仪知礼,当年刚入宫时本宫的礼数亦是向她们学的,我将她们派到你的梦华阁去,常常提点,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移下脚蹬上绣鞋,缓步走到少女面前,微微欠下身又轻轻的问了一遍:“好不好?”
    以指尖挑起少女精巧的下巴,染了凤花丹蔻的指甲轻触着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辛夷不由得想,若是一个不小心手一抖,在这么美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可该怎么好?
    “皇后费心了,不用如此。”就在此时,有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老嬷嬷们一下子都颤巍巍的跪下。
    她的心沉下去——连通报也不通报,自然是要杀她个措手不及了?
    不由得负气,挺直了腰仰首站着,直视那玄袍的男子。
    他面有怒色,身上又是上朝时的正装,或许是下了朝听闻风声,连装也来不及换便急急赶来罢?
    “宫中规矩甚多,帝君怎说不用……”她讪讪轻道,终是低了头说话。
    “皇后岂不知道德妃的出身?仲相出身礼部,精研古礼,德妃幼承庭训也是此道的女中大家……”男子边说边将少女扶起,“若说到礼仪,倒是皇后若对北辰礼法有所疑惑,尽可求教德妃。”
    男子的话句句正对着她的痛处,他鄙夷的目光盯着她露在裙摆外的脚,未着罗袜……
    “帝君谬赞了。”她听见少女小声这样说,看见少女腰肢轻晃,微微倚靠上男子,弱不胜衣,我见犹怜。
    男子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换作万种柔情。
    辛夷很清楚,他看不上自己这个夷女,一向的。
    她再不说话了,男子带着少女离去时她连恭送都没有,反正她是夷女,不知礼数。
    “承巽……”
    嬷嬷们都退下了,她独自站在阴影中,看着空荡荡的紫宸殿内,沉香的青烟缭绕着,四下里隐约不明。
    她低声的念,紧握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想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再去学学礼数,因为直呼帝君的名,是大不敬——
    等同死罪。
    这天夜里,自德妃入宫后就始终冷清的紫宸殿,迎来了六个月中帝君首次的正式驾幸。
    可帝君来时,辛夷正在小憩。
    依旧没有人通报,承巽进入内殿,沉香缭绕中,他只见她靠在榻上,背向着外,一侧的衣襟未曾拢好,滑落下来露出一段香肩。
    “辛夷,”他过去坐上软榻,替她拢上衣襟,“你恨朕么?”
    她睁眼,翻身坐起,“臣妾不明白帝君的意思。”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军报,“刚来的,芷东州已灭。”
    她一把抢过那份军报,细细的翻看了几遍,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她揉着那层纸,狠狠的看他:“帝君今夜驾幸紫宸殿,就是为了来羞辱臣妾么?”
    承巽笑了,“何必动怒,朕给你带了礼物来,”他向身后的随侍示意,再回头向她笑语:“或者说,是个故人。”
    她听见随侍的吆喝声与铁链拖拽时的叮当作响,腐泥的味道扑面而来,两边立侍的宫女都不由自主的微晃身形。
    那腐败之气里带着一丝血腥。
    那个人被带到她面前,随侍踢他的膝弯让他跪倒,但他随即整个人倒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
    辛夷眼力好,一眼就看见他脖子根那块紫色的胎记,“枭英!”她连绣鞋也顾不得穿,赤裸的脚猛的踏上冰凉地面,寒意钻心。
    果真是故人,果真是从前的……
    “朕想你近日脾气不好,大约又在思念故乡,因此找了你的故人来,怎样?你心里快意了,往后可别再找他人的麻烦了。”承巽这样说,仿佛十二分的宠溺。
    可只要他一个眼神,一旁的随侍就会拔出腰间的刀,砍下枭英的头——这点她很清楚。
    沉默了片刻,她终是抱着故人,低声道:“臣妾谢帝君恩典。”
    两边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知道明天整个后宫都会传遍——
    帝君为了替德妃娘娘出气,给了那蛮女好一个下马威呢。
    会有人取笑会有人不屑。
    可那都不重要了。
    承巽离开时她木然的跪送,然后亲自将人搬上软榻,叫来热水,细细为他清洗身上累累的伤痕。
    素净白布抹去脸上的血污,青年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她轻轻抚过修斜入鬓的眉,紧合的眼,挺直的鼻,死死抿着的薄唇,看着他俊秀的面庞,不禁想——
    枭英,真的已经长大许多。
    


    2楼2010-07-26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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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枝上柳绵吹又少
      风言风语,总是传的极快。
         这天辛夷在月见廊靠着朱栏看书,眼角的余光瞥见绿衣的小宫女几次欲言又止——她记得那是上次偷偷拿点心给枭英的那一个,叫做绿裳。
      “有话就说。”她掷了书。
      “娘娘,近日宫里都传呢,说德妃娘娘和枭英公子……”小丫头的话未说完,远远的只见有常侍一路小跑而来。
      她一挥手,绿裳退到一边。
      “娘娘万千之喜!”常侍三跪九叩的大礼,辛夷觉得奇怪,“喜从何来?”
      “方才御医诊断,说是德妃娘娘有了喜脉……”
      之后常侍唠唠叨叨的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听下,只知道,原来是仲龄儿有了喜。
         是了,嫔妃有娠,是六宫之喜,她是六宫之首,当然她也连带着沾了喜气。
      “好了,”轻挥手让常侍闭嘴,“本宫晓得了,你下去。”
      然后她弯腰,拾起刚刚掷开的书,重又翻看起来。
      嘴角,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德妃有娠的消息没几天就传遍朝野,辛夷看看日子差不多了,这天趁着早朝时分,来了德妃的居处。
      梦华阁,匾额上的三个字苍劲有力,飞扬的仿佛要铺张开去,那是承巽的亲笔。
      得爱卿如此,如梦华一世。
      承巽的这句话,是宫人们口中的传说。
      他对仲龄儿的宠爱,独一无二。
      她叹了口气,抬头挺胸的走了进去。
      看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时辛夷不禁一怔,“可巧仲相也在。”
      “帝君特准老臣入宫探望,老臣年迈体衰不便叩礼,还请娘娘恕罪。”三朝的老臣,即便倨傲也是滴水不漏,浑浊的眼,在看向她的时候却透着精明与不屑。
      她笑了笑,“帝君对德妃的宠爱,那自然是十分的。只是……”目光斜斜扫过软榻上正因为害喜而脸色苍白的仲龄儿,“不知道德妃对帝君的恩义,又有几分。”
      仲相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是仲龄儿问的,也不是仲相问的,而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梦华阁的承巽。
      来的可真巧,每次时辰都掐的这样好么?
      她慢慢转过身,“见过帝君。”在他的臣子面前,她不愿意当个不知礼数的夷女。
      “朕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从她的身侧走过,在仲龄儿身边坐下。
      很好,人都到齐了才有意思,“意思是……德妃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就是帝君的血脉。”她笑着轻轻说,可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一个炸雷。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辛夷!”承巽几乎是跳起来,“你……”
      


      4楼2010-07-26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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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妆台边,仲龄儿仍是镇定的一下一下梳着长发,象牙的梳子,镶着二十一颗祖母绿熠熠生辉,这是承巽赐给她的,除了这个,他还赐过她很多很多的东西,每一件,都是费心寻来,彰显着北辰帝君无限的宠爱怜惜。
        可是……
        忽然她头皮一痛,梳子扯下了几根青丝,纠结在一处,无法可解。
        “你们都下去。”这时,镜中映出了身后承巽的身影。
        宫女们依次退下,她却依旧坐在妆台前一动不动。
        “背示君上,是大不敬,仲相没有教过你么?”铜镜中,承巽浅浅的笑着。
        她终究是转过身来,径直的拜倒在地,“请帝君降罪……”
        “你有什么罪?”
        “家父心怀不轨,做女儿的自然一体同罪。”她深深的拜伏,不敢抬起头来。
        “说的好。”承巽伸手扶她起来,依旧那样的温柔款款,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个给了自己万般爱怜的男子至少会看在她腹中血脉的份上,放过她。
        也因此,当她看到随侍端来那杯琥珀色的酒时,万分的错愕。
        “帝君……”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此酒赐你,”承巽让随侍将酒放在她面前,“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
        死亡。
        “帝君开恩!”从外面掠进一个人影,抢到仲龄儿身边跪下,“求帝君看在她腹中……”
        她看着那个说话的人,惊讶并不比看到毒酒时少。
        当日,她明明看见他被随侍带走,明明听见承巽下的死令,可他现在竟然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这场布局,早从那时便已开始?
        一切都是假的么?一切都只是为了夺取父亲手中的权力么?
        原来这温柔多情的人,其实是这样的无情?
        枭英望着承巽,满脸焦急。
        只见北辰的帝君面无表情的微微俯身,“枭英……朕最不缺的,就是能够为朕生孩子的女人。”说罢他亲自拿起酒杯递到她的唇边,“知道么,你最大的罪,就是害死了朕心爱的女人。”
        她脑海中刹那间一片空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又错了,他不是全然的无情,不是把每个人都当做棋子,他此刻竟然为了那个女子而在耿耿于怀。
        那个她一直瞧不起的夷女。
        他现在竟然说,那是他心爱的女人?
        她曾经以为自己赢了全胜,如今方知早从一开始,她已一败涂地。
        颤抖着接过酒杯,苦涩的酒液入喉,她最后看了一眼身畔的青年。
        如果,我先遇到了你,事情是不是会有不同?
        承巽下令让随侍带仲龄儿的尸首下去厚葬,然后他似乎是累了,靠在软榻上,沉着脸听取随侍送来的一件又一件廷报。
        仲家三族抄灭,今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很显然这是为了巩固好不容易到手的皇权,但是枭英看着北辰的帝君,却又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此刻所做的一切,仿佛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诉说他对那个女子的爱情。
        原来,他竟是这样爱着她的……
        “帝君……”
        青年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了。


        7楼2010-07-26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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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多情却被无情恼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插在羊脂瓷瓶中的千叶莲已经凋谢,辛夷拂去名册上干枯的花瓣,再次翻看了一遍名册。
          那上面所有的名字都已用朱砂勾销了去。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为你害了这许多性命……
          可我一点都不后悔,承巽。
          如同战利品一般来到异国他乡,举目无亲,放眼望去只有好奇,鄙夷,贪婪的目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样的时候——
          谁来怜她?
          只有那个同样势单力孤的少年,向她伸出了手。
          恨吗?被人当做筹码一样送来了。大婚之夜,少年挑开了盖头,凝视她许久,笑着这样问。
          他是五皇子,等同于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若我的兄长登基,你和我都活不了——少年或许是有野心的,但最重要的不过是生存而已。
          助我登位,我就灭了芷东州为你出气。
          宛如游戏一般的话,可她和他都知道,那是承诺不是儿戏。
          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选中了她,芷东州的女子,都擅长使毒,这许多年来,她也不知毒死过多少人。
          而今日的毒患缠身,也许正是她的报应罢?
          “咳、咳!”轻咳了几声,喉头一阵腥甜。
          其实,有时她觉得自己当时或许是故意的,故意低估了仲龄儿的手段与狠毒,故意中了那杯中的剧毒……
          用拙劣的计谋陷害仲龄儿计,事败后被废后,再立仲龄儿为新后,这环环相扣的布局都是为了让仲怀轩降低戒心,他已经老了,当看到自己的女儿身登后位,他或许就会交出一直扣在手中的兵符,即使他不交,也可以借着封后的机会,将被远派的心腹将领招回,以兵力迫他交符。
          这一切都是她与承巽一同谋划的,他们唯一的分歧就在于仲龄儿,他觉得那个少女天真烂漫不该牵连到她,而她则明白斩草必须除根,而且那个少女,并不简单。
          她说不上为什么做此判断,又或许她只是在赌气——赌气他竟然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
          因此当时她毫不顾虑的以身试险,只想让他看到那个女子的本性。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任性。
          说起来,她向来是胆大的,当年她敢独自下到纵云峡底,只为了摘取第一枝盛放的桃花。
          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辛夷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那个时候多好,她还年少,年少无情。
          转眼,已是十年……
          十年流光飞舞,十年关山飞度,十年,情归何处?
          如果她没有在这十年的时光里爱上平林承巽,该有多好?
          都说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忽然一阵倦意袭来,她想,或许应该再去小睡一会儿。
          她真的,已经太累了……
          那个小院的门边,栽着桃花。
          承巽看着修剪的十分整齐的桃树,不由得想到春日时分,这里该是怎样落英缤纷的美景。
          这个院落与枭英形容的一模一样——直到此刻他仍宛若身在梦中。
          辛夷没有死?!不可能!
          青年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相信。
          永远也不能忘记数月前的那个夜晚,十年来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的人那样无力的靠在自己怀中,温热的身躯渐渐变的冰冷,她甚至到最后都在为他能否狠下心而担忧。
          他总以为他们有很多的时间,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就能确定自己对她的情感究竟是爱情还是对伙伴的依赖。
          但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她之于自己甚至不是爱人,而是骨中骨,血中血,是紧紧束缚在心底最深处的咒。
          可是,太晚了……
          哀莫大于心死,当青年对他说辛夷的愿望便是死后能回到故乡时,他同意了让青年带走她的遗体。
          她明明……就死在朕的怀里。
          帝君,辛夷阿姐真的没有死,她预先服了解药,只是一时假死……
          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朕!
          青年的沉默让他明白事有蹊跷,当时青年会出现在那里要求带走遗体,应该就是她事先做好的安排。
          或许,当时她便想要诈死,从此斩断他们之间的羁绊?
          毕竟那时他已胜券在握,她曾经应许过他的事情已然完成……
          可那又怎样?
          无论如何,只要她还活着,他绝不会允许她擅自从他身边消失!
          于是他问明了辛夷隐居的地方,独自策马而来。
          屋子的大门没有关——也是,这样偏僻的地方,哪有人会来呢?
          他进了屋子,外室空无一人,空气中浮着一丝药香,他循着药香向内走去,内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门无声的开了一条缝,然后他看见那个躺在榻上的人。
          灰白了发色,憔悴了容颜,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就连睡梦之中,眉头也是蹙着,辛夷,你可是梦见了我?还在为我担心吗?
          他怜惜的目光,在那张睡颜上徘徊不去。
          可最终北辰的帝君没有推门进入,他只是在门外静静的站着,耐心等待起来。
          他想等辛夷醒了以后,他要与她说一些事,与她说说他们一同度过的这十年时光。
          十年不算短,他已累积了太多太多的感情,要说给她听。
          而现在他要做的,只是等她醒来——
          仅此而已。


          8楼2010-07-26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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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完 ==========


            9楼2010-07-26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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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文是挺长的~~我发现橘子姐现在多写宫斗,而且都不是普通的几个妃嫔为了自己勾心斗角,而是极聪慧又极痴情的女子辅佐君王,巩固江山,手段高明,很合我的胃口的说,哈哈~~~


              11楼2010-07-29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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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3楼


                14楼2010-08-02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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