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吾 老婆来

坐下

【跋山涉水的乌迹夹杂着令人难寐的气息，在申正之时倾泻，逃不过斑驳的碎雨。我在细如织的缝隙间探明有人在垂泪，那阵势已越过横蛮的萍翳布阵。女郎的谈话中，他慧生哲见、可八面受敌，偏又生得一副白面玉塑。虽然距离不近，却也是亲历，甚难将之确认为训玉殿下。燕尘死后，我闲居依旧，众虽言为善，只有自己明晓真正的格局何如。】
【云履沾了水，踩在木阶上发出吱呀的声音，我竭力敛了难听的声音，垂眼看着青砖上疾行的雨落下的涟漪。观察半晌，方才说道。】
你脸上的究竟是泪，还是雨？【我的发问犹如锈钝的剑，缓缓的划破了静谧的一方空间。心有不忍，递去染着白檀香的丝帕。】

酝酿一下 明天第一件事给老婆回戏

【 月前领下父帝开牙建邸、行走户部旨派，诸多事务琐事繁冗，免不了我哀怨连天，更不提盘根错节的关系尚待我一一抽丝剥茧，早已是焦头烂额。我在食君之禄中惶恐，又在天下黎民间砥砺，身负使命便如同千斤重鼎，压得我无法喘息。畴昔阊门内读得酸腐文章、治国道理也变成废纸一张。】
【 我总抑着不得抒解的苦闷、脆弱无助的心思，在这无人处，不禁潸潸落下泪来。幸而天公眷顾用雨泽掩盖我脸上的泪痕，才不至于这般狼狈。一纸花伞将湿漉漉的我罩起，风雨从我的身畔穿过时，让人感到片刻的安心。那方递来的手帕有着勾人的香息，我敢确定。】
自然是雨了。出门匆忙忘了撑伞，雨打在脸上误教您当作泪痕了。【 亟亟揩去泪痕，透过伞柄看她，绛红色的耳铛晃荡着，涂抹着合宜的胭脂，但瞧着便要年长我几岁。抛开王孙作派此刻我只是惆意万万的少年。未有接过她的好意。】
姐姐也来观雨吗，是有什么伤心事？

别吞我别吞我

3
【昨夜风凉，不至爇烧取暖的程度，我将熏衣笼移至内阁的帐幔前，已辨不清香的种类与明细。经久甘芳难褪，雨水裹挟的潮气也难掩，解慰敦劝之词不须详谈，却也在不言中流露。他弗去泪光时惹来珠滴缀在纤长的睫毛上，一阖一闭间玓亮。虚捻锦帕的手收回，顺势将伞低下，对上那双计划中势在必得的眼。】
你的眼圈都红了。也罢，只算是这场雨惹的不悦、来的不巧。
【我如何不知他失神的原因，可惜难以置喙政事。万重山艰难不堪提，希他筚路褴褛又为时过早。一时间文思焦枯，追着他的话道。】
若是在温暖的阁中倒是值得一观，真正置身其中又无趣了。
别在这儿窝着了，先起来。【此刻我递去的是残存温热的手掌。】

【 坐在沾染青苔的石阶上，细雨簌簌同风坠落，凝成珠抹浸湿了衣袍，藏蓝色的衫晕出一爿暗印。银珠嘈切乱作急雨，再未有绣伞的庇护之前，我已然湿透、浇得狼狈。我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眸盯着她的脸、她向我递来的手。我想，此刻在她的眼中我无非是一个狼狈的、可怜的、怀有心事的少年郎，并非是觉罗的冠冕、贵胄的光环、百姓的供奉，单单是我。 】
【 她未深究我的名讳，更让我可以毫无顾忌的交谈，在陌生人面前无需戴着面具，毕竟今日一别就天南地北。 】其实也无什么要紧的。只是办事不力惹东家不快，挨了几句骂。如今想来也没什么的。人生在世哪有事事遂心的道理。
【 触及温热的掌，如玉般润滑。女子们爱揩香，可她的香不同于勾栏的张扬、贵女的雅致，别有一番风情。我难以言讳，应当是银钩，钩着鱼儿无法脱身。】谢谢您今日借我一角伞避雨。
前处是北月牙胡同口，姐姐住这吗？

【雨倦了，不再像淑女戛然断裂的珠串使人无措，像须弥山间连绵不断的梵音，敲击着伞骨劝我归正。他是现生最尊贵的所在，况是拓落之极，也胜之千万。训玉的手掌细腻湿涩，冰凉的触感愕异，心底的律动险跃出舌喉，这并非是偶然相遇的持态。檐下一方小天地盛满了无奈与伤怀，将其拟为商贾之事也是相宜。】
可惜东家瞧不见你失魂落魄的时候，下次你在店门口躲雨许会事半功倍。
【我并不想教他如何博得垂怜，有人会宽容相渡，有人又会戏谑谐戏。行至北月牙胡同牌坊前，周宅藏于重幢中。】
你的觉悟比我深，如此相较，花鞋湿了似乎并没有什么。
我家在……【笑语盈盈，不提。】

东家才不管你的眼泪。你见过精致的商人会为小厮皱眉吗？他只会看重你能为他谋得多少利益罢了。
【 春堂红楼的后闱鞠养起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未经隐晦的事，哪里懂得这些苦楚？银帘稠密，两人挤在一把伞下，湿漉漉的珠水染在她白皙光滑的颈边，绿鬓也在身畔显得娇小。】不能同我说吗？姐姐好像藏有秘密。【 这是一种不太明晰的直觉，却话音刚落后，觉得唐突。 】
也是，你我萍水相逢，确实无需让我知晓。何况，我也未曾告知于你。
【 俯下身去兀得将她抱起，未经同意。那香息好似更加浓烈了，像是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开始一步步地操纵起我，开始难以自拔。 】姐姐的花鞋还是不要湿得好，水沾湿了鞋袜会很难受。

【他的轮廓是青春又干净的，可无时无刻不透露出朝野之所忧与乃心王室之所忠。连雨落下都要垂怜三分，世间怎会无人爱他呢？虽然可以筹谋一切，唯独游历计划之外的事件、议题使人无助。少年可以匹夫有责，也可以欲上青天。可帝辇之下，看似有古井无波的表象，谁又没有烦恼呢。我精明至此，却偏偏遗漏了他的本心，误以为他会永远意气风发。】
你既然说萍水相逢，我若再说，不就显得刻意了。年深日久，也许会再见。【自然会见的。但我的语气淡淡，品察不出其中的深意。】
【我们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望向尽头，太阳潜伏在即将消散的乌云后，就快要显露，向世人昭告雨过天晴的讯息。他猝然将我抱起，越过一片不小的积水洼陷。】
东家不会为你皱眉，但一定会有人替你难过的。
【颔首谢过，落在路缘边。】

【 冷秋时哀鸿引客行去，游过细雨银针、绿荡竹林、高阁红楼时，空留几声愁潦的啼鸣。薄雾同在素纸上洇染开来的墨，在薄薄的朦胧里映出凄迷愁怨的山、烟雨匆匆的行人以及袅袅升腾的香炊。纵然是这般雨条烟叶的的光景中，业隐隐透出海河清平的愿景。所以，在这般的景致下落泪是很不合时宜的。】
【 淅淅的银丝渐去，不知何时，青瓦之上溺出一爿霞光，映在女子雪色如玉的芙颊上。红晕染过面衍到耳垂、柔颈，像红透的蜜桃。靛蓝色的耳铛荡着，撞出清脆的声响。将她搁置在石阶上，望着远处浓雾重帷间隐隐的周府——周生生入宫前住的地方。 】
也许会有吧。只可惜，我的父母对我寄予厚望，那些痛，在他们眼里只是历练。是需要咽下、不能说出口的东西。
【 有些无助 】姐姐，真的会有那一天吗？有一个人会因为我而难过、皱眉？

【阴雨的时候，任凭雨水不断的冲刷屋檐、青砖还有各宅前的墩狮，长衢内外依然充斥着颓朽的味道，却也算驱尽浊气的功臣。他的外袍已被雨打湿，似有似无又湿漉漉的香气是否又能宽慰？先入为主的认知他为人简单，可我又怕雨中忍泪太过邃密，不易掌控。但眼泪却事出有因，风干以后，仍是逸兴遄飞的少年。】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终有一日你为人父，也许就会释怀了。
【少顷态势渐衰，雨滴已细如谷穗，驻足在周宅前一幢，我将伞递去，竹制的伞骨已悄悄染上幽微的温黁，掩袖奔向巷中。借着稍长一寸的甍檐，我方有机会相别。】
我说了，一定会有的。【训玉的模样模糊在雨中。】

【 会释怀吗？释怀那些禁锢暗室的夜、誊写诗文的笔、置若罔闻的爱以及弃如敝屣的我自己。神明也为我垂泪，用一生的雨来哀怜。 】
【 女子的罥眉如烟柳，细若一弯新月。在她的眼底小池宝镜般无半点涟漪，皎皎的、静静的，波澜不惊，可洞察人心。我少见一双足矣直视我的眸，帝王妃御居高临下，只会俯瞰我的头颅；珠鬟宦官卑躬屈膝，只敢舔舐我的脚底。而她，眼里无怯无喜、无悲无狂，如此坚毅、开诚布公，实在是个狠戾的角色。】
【 兴许她只当我是个小贩罢。接过她递来的沾染雨珠的上，实则我已浑身湿透，无需一把绣伞。 】借姐姐吉言，若你我有缘再见，我再报姐姐一伞之恩。【 二人消失在薄薄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