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东京21时，你在房间里喝啤酒。
　　你依稀记得你在乡下的妹妹马上要来了。
　　可是，你失业了。
　　对你这个还没站稳脚跟的年轻人来说，算是天崩开局了。
　　疫情带来的经济下行，公司无奈裁员。你还得记得社长对你离职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的非常抱歉，不过现在来看。或许几个月后我也得去胶囊旅店了。”
　　他笑着对你说，皮笑肉不笑。但你连商业假笑都做不出来了

窗户霓虹灯闪烁，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光芒晃乱你的内心。明明是夏天，但是感觉好寒冷。
　　电话铃声响起来了，你木在原地。迟缓了几十秒，接起了电话。不过意外踩到了地上的啤酒罐，发出咯吱的声音。
　　真响啊，你想。你没注意到此时的自己一脸麻木和颓废。
　　“哥哥？在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刚刚上了个厕所，奈月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强打起精神，说话好像带上愉悦。连身体都笔挺了。让松松垮垮的衣服也不禁地为你欢呼，然后掉落了一个本就松弛的钮扣。
　　“哥哥，明天我就要来了。”
　　电话的那头传来雀跃的声音。你不禁被她的快乐感染，在没注意的时候，嘴角上扬。
　　“没了我，哥哥能好好照顾自己吗？果然很难吧。”
　　奈月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果然每次和奈月讲话都会很开心。你抬头看着这一方小小房间，走到阳台处，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
　　“是，没了奈月果然不行啊。”
　　你放松地说。大口地呼吸着阳台吹来的风，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冰凉的墙壁。
　　“又要承蒙奈月照顾了。”
　　之后你和奈月随便聊了点有的没的，看着时钟走了又走，一点一点指向22时。
　　“奈月？”你轻声说，“记得早点睡觉。”
　　“我当然知道啦，哥哥你也是，听你的声音肯定又喝酒了。”奈月的声音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毕竟是成年人嘛。”
　　“是是是，明明是成年人却还要妹妹来管。明明哥哥身体也不是很好，不要喝那么多酒啦。”
　　已经想到奈月一边叉腰，一边露出“真没办法呀”的样子了。
　　“那就先挂了，再见，奈月。”
　　“嗯……再见，哥哥。”
　　你看着眼前的狼藉，这几天果然太过消沉了。还得整理一段时间，不然让奈月看到又要担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发觉脸上怎么还有一点泪水，照照镜子，看到了无法忽视的一抹来自眼睛的红。
　　你看着眼前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地笑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你换了一件崭新的衬衫。想着明天必须要面对的奈月，躺去床上。
　　“晚安，奈月。”
　　对着房间的黑暗，你低声呢喃。或许即使远隔天涯，奈月也能听到这份晚安。然后说上一句“晚安，哥哥。”

睁开眼，你拖起疲惫的身躯。草草洗漱了一番，打算这次前往站台接奈月。
　　一束高高的阳光打在你脸上，炎热的空气搅动每一个人的情绪。走过路边的便利店，顺手带了两瓶水。
　　站台前，你没有玩手机。双手不自觉地放进口袋，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像蚂蚁一样的人群，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哥哥。”
　　奈月向你喊道。
　　她这次穿着一套白色衬着黄边的连衣裙。脚上还是穿着类似凉鞋，上面的绑带多了一些装饰。
　　奈月微眯眼睛，似乎是被阳光晃到。随后又揉了揉眼，挥挥手向你示意。
　　“欸，这次是哥哥先来接我吗？”
　　“这是当然。”
　　“也许是吧，哥哥。”
　　奈月露出玩味的眼神，双手环臂。说哥哥两个字时刻意咬重了音。
　　回去的路上，你顺便把那瓶水给了奈月。奈月收到之后，一手拿着水瓶，一手牵住你的手。
　　路上奈月一直不知道在哼着什么歌曲，顺带时不时瞄你几眼。
　　你走着走着又发了呆，又在为自己以后的生计发愁，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再找到下一家公司。
　　“哥哥？”
　　奈月小心地问了你一句，摇了摇你的手。
　　“奈月，怎么了？”
　　被突然打乱思绪，你不由得一愣。回头就看到奈月一脸疑惑，可爱的面容上染上了一点担忧。
　　“哥哥，有什么心事吗？难道是因为找不到女朋友陷入了烦恼吗？”
　　“当然不是，奈月不是说过要当哥哥的女友候选吗？怎么会去找其他人呢？”
　　你笑着回复奈月，玩笑让奈月的脸羞红。
　　“笨蛋哥哥，那种话，那种话……”
　　奈月脸色通红，说话语无伦次起来，刚说了没几句，就哼的一声，转过头去。
　　“虽然是那样说，可是哥哥不能当真啦。”
　　“为什么，奈月讨厌我吗？”
　　“也不是啦，可是以后哥哥总归是不能常和奈月见面的，没有了奈月的照顾，哥哥一个人怎么办啊。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哥哥总得找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吧。”
　　奈月突然说了一大堆话，你突然意识好像玩笑开过了。
　　“放心吧，哥哥能照顾好自己的。”
　　你摸了摸奈月的头，就像以往奈月小的时候一样，柔顺而温暖的触感。
　　“就因为是哥哥才不能放心。”
　　奈月看着你的脸，脸上的憔悴肉眼可见。尤其是血丝，太明显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因为不常整理，褶皱杂乱地找着自己的次序。

　“哥哥，我很担心你的。”
　　“我知道，奈月最乖了。”
　　你笑着对奈月说，奈月抿起嘴唇。
　　慢慢地，太阳悬上正高空，天上的云儿稀落，旁边的一辆一辆又一辆机械如水流过。
　　奈月拿你给的钥匙打开房门，大喊了一句。
　　“我回来了。”
　　奈月探头探脑地在房屋四周看来看去，时不时就露出个头对你。
　　“哎？竟然这么整齐，哥哥终于整理房间了吗？”
　　“我平时在你心里都是什么形象啊。”
　　你无奈地看着眼前正在对你咧嘴笑的妹妹。
　　少女的心思难猜，尤其是妹妹的，尤其是你的妹妹奈月的。
　　“哥哥，我做饭给你吃怎么样。”奈月不知道哪里摸出一个围裙，手里拿着把在你眼前顺的厨房铲子，赫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样子。
　　“难得过来，不应该哥哥给你做吗？”
　　“难得过来，就让妹妹做饭吧。”
　　你看着奈月这么积极，也就由着她了。毕竟妹妹做的菜，确实好久好久没吃到了。
　　坐在客厅看电视，频道除了动画还有点乐趣外，连说笑话的艺人都拿疫情经济下行当笑料，你可真的笑不出来。
　　算了，不去管烦闷的事了。
　　你往奈月那里瞄了瞄，奈月看起来很开心，在哼着什么歌。
　　好可爱。
　　果然看着奈月连心情都变好了不少，明明在这个世上，人就应该活得开心点。但实际上，天不顺人意。
　　不能成为没用的哥哥，到时候奈月的依靠还得是你，你这么心想。
　　“哥哥，做好了哦。”
　　她摆出简单的菜色，大多是一些家常菜，是你和奈月回的顺路买的。
　　“当当。”奈月手动挡模拟音效。
　　“看起来很好吃。”你看着琳琅的菜色，“奈月，很会做呢。”
　　“那当然，哥哥不熟练做饭只能靠奈月了。”
　　“奈月先吃吧。”
　　“哥哥你先吃。”
　　“奈月，我喜欢你。”
　　“啊咧？”
　　奈月的嘴巴张大，你顺势把菜松进了她嘴巴里。
　　“哥哥，你干嘛。”
　　奈月嘴巴含糊不清，可能是因为被强行喂食。脸上出现了某些恼怒的色彩——一抹霞红。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的喂饭，还是告白。
　　“当然是对喜欢的奈月的示好。”
　　“哥哥，啊。”奈月冷不丁地来上一句。
　　你下意识张嘴，就是一口饭菜喂了上来。眼前的奈月一副得逞的喜悦面貌。
　　“真是的，明明是成年人还戏弄妹妹。”
　　“说不定不是戏弄哦。毕竟奈月很可爱嘛。”
　　你知道你们两个聊的是什么话题，故意说道。
　　“笨蛋哥哥。”奈月小声道。

朦胧的灯光照着你和奈月，一闪一闪。而你在这次饭桌上疯狂夹菜给奈月，激起了奈月的好胜心。两个人嬉嬉闹闹，不一会就吃完了。
　　“哥哥最近不用上班吗？”
　　果然还是问了啊，你心想。不过现在确实是去年自己还在上班的时间。
　　“请了年假，不用担心。奈月这次可以留久一点。”
　　“哥哥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刚要喝水的你差点没呛住，奈月拿手拍拍你的背。
　　“哥哥这么大了还会被水呛到，真是不小心。”
　　都是因为谁啊，你默默吐槽，不敢说出来的。看来上次还是被记住了。
　　“奈月的话，要不要哥哥明天带你出去逛逛？”
　　“嗯……哥哥同意的话我也没意见。”
　　“那就说定了。顺便一提，10点钟去睡觉。”
　　“好啦好啦，现在才9点，不用特意提醒的。”奈月一脸不满，“我去洗澡了，哥哥不要偷看。”
　　“怎么会，你哥哥是出名的正人君子。”
　　“哥哥的话能信的部分太少了。”
　　真是污蔑，你想。
　　不一会，奈月带着狐疑的眼神走了。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响起，然后就是水冲下来的哗啦声。
　　趁着这个时机，你看了看你前几天的应聘投稿，基本没动静。
　　哎，还得等一会。
　　“哥哥，为什么又没洗发精。”
　　真是熟悉的一幕啊。不过你早有准备，带起最近失眠带的眼罩，直接凭直觉摸到了浴室门把。
　　“啊？！！哥哥，为什么你直接就开门了。”
　　奈月刚要发作，你指了指头上的眼罩，大声喊道。
　　“我带了眼罩。”
　　奈月放下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投掷物，一手怯怯地接过了洗发精。
　　“还真是保险呢。”
　　奈月妖紫泛红的眼睛闪过明悦，水滴沿着乌黑的头发一滴滴落下，啪嗒啪嗒。
　　之后你在奈月洗完之后，过了一会，也去洗澡了。
　　泡在浴缸里，很温暖，但是脑子的东西东撞西撞，让你无法好好享受泡澡。
　　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浴室的狼藉，你打算直接睡了，回房间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离10点还十分钟。
　　“哥哥，来了吗？”
　　奈月躺着你的床上，一脸笑意。刚洗好的头发散出好闻的味道，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奈月，又是这样吗？也行吧。”
　　你知道奈月想干嘛，奈月干劲满满的样子，和手锤被子，一脸兴致勃勃。
　　“给哥哥按摩一下是妹妹给哥哥的福利哦。”
　　她坐在你躺下的身体的背上，手指轻柔地按着肩膀。因为疏于锻炼，这次的按摩倒是给你很多喜悦和放松。
　　“怎么样啊？”
　　“超舒服的。”
　　“那当然了。”
　　奈月因夸耀而兴奋的声音让你很怀念。窗前的月色渐深，但东京却并没有失去它的繁华。都市不会做梦。
　　“哥哥最近很累吧。奈月来了的话，哥哥也放松一下吧。”
　　“嗯嗯，感谢奈月关心。如果没有奈月来的话，哥哥怕是又照顾不好自己了，多亏奈月了。”
　　你的声音有点疲惫和倦怠，毕竟在昨天，你还在喝闷酒，为虚无缥缈的未来发愁。
　　到底会如何呢，我的未来。你看着窗外，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会有这样的烦恼。
　　“哥哥？睡着了吗？”
　　奈月看着你，你按着按着就睡着了。
　　“真让人不放心的哥哥啊。偶尔也要在意一下自己嘛。”
　　奈月帮你披上了被子，关掉了昏黄的灯光，轻声靠近你。
　　“晚安（おやすみ）”
　　奈月关上了门，此刻的时钟指向十点。

四周的空气相比在城区里，不止是清新可以描述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好像真正在呼吸，自然的夏风拂过你和奈月，生命的脉搏在振动。
　　“哥哥，这里怎么样？”
　　奈月指了指没什么人的一块空地，现在太阳还没有高高挂起，并不是太热。
　　“再过去一点，去后面那块树荫吧。”
　　“后面有点太斜了。”
　　奈月踩了踩那块树荫，确实有点倾斜。而且奈月刚到那里就呜哇一声。
　　“有虫子挂上面了。”
　　奈月跑过来抱着你手。
　　乡下的时候不是经常见吗？为什么奈月要害怕，你不由得笑起来。
　　“区区虫子而已。”
　　“真的很恶心。哥哥你有意见的话就把它抓下来。”
　　奈月指着虫子露出嫌恶的表情，随后自顾自地往前走，然后走了一段距离后，突然转头说。
　　“哥哥，你怎么不跟着走？这里不行的话我们就找另一个地方啦。”
　　“一时间不知道你在干嘛。”
　　奈月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往回跑过来。抓住了你的手。身上的衣服因此染上了一点污痕。
　　“所以快走啦，笨蛋哥哥。”
　　奈月背对着你，侧脸浮出了一点红晕，不知道少女心里会是什么感情呢？
　　“好。”
　　你微笑回应。
　　终于找到一块还可以的地方后，奈月迫不及待地拿出一点零食。
　　“哥哥，啊。”
　　一块薯片送进了你的嘴里。你也顺便喂了奈月一块。
　　奈月究竟为什么要野餐呢？你不太清楚。不过现在你躺着草坪上的野餐布上，看着灼热的太阳斜照明绿，一缕缕令人炫目的精灵进入你的眼睛，呼吸就像是在做梦。
　　“哥哥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奈月问你，少女略带悲伤而稚嫩的脸似乎已经和去年不一样。
　　奈月也长大了啊。
　　“最近有在好好休息的。”
　　“骗人。而且哥哥失业了对吧？”
　　奈月声音有点颤抖，她没有面对你，而且转头看其他地方。
　　“奈月怎么知道的。”
　　“哥哥手机，奈月看到了。”
　　看来自己手机密码被奈月知道了，不过密码就是奈月生日，奈月估计一猜就对了。
　　“奈月的话，现在还不需要为哥哥想这种问题。奈月不是说想成为设计师吗？现在要开始努力了哦。”
　　奈月摇了摇头，姣好的面容上紫红色的眼睛映出你的身影。
　　“哥哥的话，不会照顾自己。却一直温柔地照顾奈月。哥哥现在的状况，根本不会好好休息。奈月也很在意哥哥的身体啊。”
　　说起来，你发现自己最近几个月都是这样。熬夜，喝酒，失眠。每一次都在期待明天自己的改变以及拼命地去找工作。
　　真累啊，有时候你干脆一夜不睡。自顾自地虐待自己的身体。
　　偶尔妹妹来电话的时候，你就装作无事发生。随后继续忧愁明天。
　　奈月说了这些之后，低下头来。
　　“哥哥，偶尔也要好好对待自己嘛。”
　　“让奈月担忧真是抱歉。”
　　你摸了摸奈月的头，就像以前小时候一样，你们仿佛还是无忧无虑，形影不离。
　　“哥哥，能不能。”奈月有点迟疑，“这段时间让奈月来照顾你。”
　　“这段时间？”
　　“直到哥哥找到工作为止的时间。”
　　“不会太久了吗？”
　　“奈月来了的话，哥哥就不会这么颓废。而且，以哥哥的能力，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
　　要是真的你也不会找几个月了，不过心里你还是很感谢奈月的心意。到时候估计暑假完了还没找到怎么办呢？
　　“哥哥肯定在想暑假内还不能找到怎么办对吧？”
　　“奈月好厉害。”
　　奈月莞尔一笑，充满自信地对你说道。
　　“我们来拉钩吧。”
　　真是老套的方式，就像小说情节。
　　“来了。”
　　你和奈月的小拇指按在一起，然后在你没想到的时候，奈月另一只手环上了你的脖子。
　　她脸靠上了，亲吻了你的脸颊。
　　“哥哥，最温柔又最厉害的哥哥。”
　　她笑着对你说。
　　“肯定能找到的。”
“那就托奈月的福了。”
　　野餐的菜色是一个用汉字拼写的加油。旁边的米饭上还有两个一大一小的笑脸。
作为哥哥的你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