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也是一座无极阁——】
【车舆几乎没有停怠的趋近文丞相胡同，尼楚贺出降以后亦将公主府落在了此处，他们兄妹二人常有往来，而我则迁去承乾宫记在德妃的名下，她是位无可挑剔的好母亲，对我视如己出，我只是经常会在深夜无端心慌，很难陷进某段梦里。此刻我坐在福珠隆阿的身边，倚靠车壁，坐着去听一段颠簸，我在可以用嘈杂来形容的环境里觉得心安，困意倦涌，竟沉沉获得一场好眠。直至他骞帘叫醒我，才察觉已到胡同口，虚虚扶了一把他递来的手，提裙跃下马车】
【我不笑的时候，眉目甚或可以用冷淡来形容，我走在福珠隆阿的身前，先穿过汀花垂松的水榭，紫藤萝的亭廊，园中植有西府海棠，旦有风拂过，便会有簌簌花落，很是雅清，再有…蝠池养着锦鲤，日光影绰，碎金似的粼粼泊面，我在一面石桌前坐定，也笑了】
：想不着啊，布置的还挺好看，是你的主意？【马保全先端来的是一盏汽水，我摆摆手】：还是换碧螺春罢。
【向后抻了个懒腰舒展筋骨，恰对上福珠隆阿忧郁的一双眼睛，伸出五指往他眼前挥】
：干嘛呢，刚才就是太困睡着了，别那么看我。

【那是很安稳的呼吸声，铸藻在沉睡时，偶尔也会发出这种幸福的细小鼾声，我则在凝望她的侧颜时发出低沉的叹息，日光很柔和的透进来，照在她困倦的身躯上，没有蓬勃的朝气，与爱新觉罗珠珠的本来模样相去甚远。】
【我这一日没有骑马，破天荒的与她同乘。我们在为景阳宫持服后有很大一段时间未见，住去承乾宫的爱新觉罗珠珠是什么模样，只能依靠怀明的诉说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马车停靠在胡同口时，我会知道这是她连日来难得的一息好睡眠，睡一会吧，再睡一会，我们都拥有同一个难以入眠的午夜，那么窃取一截清晨的时光睡眠有何不可呢。大约是先等了一炷香……又过了几盏茶，终于还是叫醒了她，牵着她下马车往王府来，进花园时，闲庭信步般走在她的身后，我在打量她。】
怎么想起喝碧螺春了。
【有些话不必问——其实我在看见她酣睡的侧颜时就想脱口问，“承乾宫的德妃娘娘待你不好么，珠珠”，但是我们……不只是我们，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没有谁可以替代母亲，水晶质地的心缺了一块就是缺了，依靠短暂的时光是无法弥补的，那需要很长一段时光……】
不算是。【我在她的闲谈中摇了摇头。】周生生加了几笔，把样子全打乱了，现在见还挺好，全是最初的底子好。
【我摆开她的手，望着这个“精神奕奕”爱新觉罗珠珠的面庞，这座王府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太久了，还没有来得及转换心情，便再而三的经历痛苦。】我怎样看你了？你说郡王府是不会再来了，果真言而有信，等到如今肯来光顾了。
有糖，吃吗。【我没有办法像那一日她一样，说出“若无闲事挂心头”。】有洋人的糖，是个很奇怪的古里古怪的味道。
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再出来，园子又不会飞，你有一整日的闲暇。

：你喜欢喝碧螺春，我尝尝，到底有多苦。【是我心苦，还是茶苦】
【我点点头，一张嘴照旧不留情面】：不愧是你，知道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时光仿佛倏然回溯，引我倒退回过去风景旧曾谙的好时光，尚能云淡风轻的耍嘴皮子的时候，彼时怀明会在一旁帮腔，数落她兄长的不是，就像那日在景阳宫…景阳……鼻尖有些发酸，秋日萧瑟的风渡阴横亘到十一年的春天，再迟悟两年后，终于察觉到彻骨的冷意——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它杀死了珠珠，徒留怀广公主的皮囊行尸走肉般的在人世间行走，我的心口又隐隐作痛，但这一次绝非是福珠隆阿的孽因】
：我的傻哥哥，你忘了宫门下钥前我是要回去的呀，再睡半日，得，一天又浪费了。
【我笑得意定神闲，可是福珠隆阿能很轻易的发觉我掩饰在浅笑后的隐忍，我们在母亲孕育的温床中共生十月，那是比血脉亲缘更可怖的存在，纵使相隔千万里，仍有一线牵引，他会窥见我所有。很快，马保全换上一盏碧螺春，揭开茶盖，洇洇的热气氤氲，我用双手捂住茶碗，在长久的沉默里隐去笑意，兀自低头，清亮的眼眸紧盯一缕茶烟】
：我就是有些累，为什么都春天了，宫里的风还那么冷呢。福珠隆阿，我不应该笑话你，到如今，换我睡不着了，心口还是疼。
【没有人可以替代母亲，她会永远存在我的记忆里，永不会被磨灭。我在承乾宫愈渐明白这个道理，尽管德妃俨然已如生母一般对我呵护备至，我还是不知餍足的失魂落魄，频将清梦扰。摸了摸怀兜，松子糖吃完没来得及续上，于风里消散一息叹，问他】
：知道我喜欢吃甜的，不晓得自个儿主动些送进宫的？巴巴儿的等我来了才肯说，这样小气。糖呢，拿来。

碧螺春茶，到也不并不是以苦闻名天下的。
【我们在持服时已经痛快的淌过泪水，可悲伤并没有得到全然的宣泄，它日积月累的藏在脊髓当中，只在夜声人静的时刻爆发，从母亲那所得到的一切，也会用另一种方式还给母亲，只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样早。所有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所有的梦想正在萌芽，想要全数献给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此世间还有比这更痛彻心扉的事情吗？】
【其实我在见到到怀广与怀明后，就彻底明白了一桩事情，当时自己想要隐藏悲苦的意图是多么的令人发笑，痛苦与惆怅是无法遮掩的，即便经过面庞的过滤，也会在眼底流露出最为具象的苦涩，那是无法遮掩的，只稍一眼就能体悟。】
要是能睡半日，其实也不算浪费。
【可我们仍然会遮掩这份感情，不想令流露到亲人眼前，我们只剩下了我们彼此，同样的一份痛苦并不需要令对方再一次承受，令痛苦与日俱增，以至于所有人都无法挣脱，即便知道遮掩无用，但是我们仍然是这样想的，仍然会这样作。】
【爱新觉罗珠珠无法安眠的夜晚，爱新觉罗训彧可以吗？这个问题不需要询问，我在围绕王府花园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抢答，景阳宫的长子会像一盏孤灯在水面上漂泊，甚至恐惧于作梦，梦里景阳宫出现的每一个瞬间，都会成为梦醒时崩溃的引线。】
因为它不算甜，说是樱桃的味道，但我觉得并不像。
【那是一个黄铜的小圆匣子，每一颗糖果都被白色的糖粉包裹，但也会因为不均匀，留下一丁点暗红色的底色，有时候拿起一颗迎着阳光去看，像未经雕琢的红色原石。】
我想让你来的时候，有一些新鲜的东西可以顽，下回让你尝一个更古怪的东西。珠珠……沉溺在痛苦中的人是会不自知的，会习惯那种沉闷的苦涩，所有的人都会照顾我们的情绪，甚至包括我们彼此，但同样的，也会助长痛苦的驻留。
怹知道你睡不着，也会陷入惆怅的，你应该是紫禁城最快乐的小女孩。【已经到春天了吗，为什么还是如秋日一般的惆怅。】春寒料峭，所以会觉得冷，这在凡俗不过了。我们已经同额涅郑重的告别了，再挑选一个日期，我与你与怀明，我们一齐同这份伤怀挥别罢，往后岁月，即便痛苦不会真正消弭，但是可以把它们只留到特定的日子里去缅怀，去伤感。
【我低头望着那些圆滚滚的糖果，很忽然的开了口。】要不要在王府多留两天，皇父会体恤的。

【所以不要再满眼悲伤的看着我】
【在福珠隆阿看向我的一瞬，我豁然了悟那一日在景阳宫他无所遁形的样子，那出自一种很本能的躲避，但很轻易的会被最亲近的人捕捉到真实的心绪，哪怕是置身事外的我，也能轻易窥见他所有。所以这一日我的有意遮掩，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于他眼底不过是强撑的冷静，我没有放下，事实上，他和怀明都没有，我很清楚。只不过他们有机会能逃离那座名为紫禁城的囚笼，我无可厚非，还须深陷泥潭苦苦挣扎】
【所以请不要再满眼悲伤的看着我，我怕再多一眼都会忍不住】
：从前给你吃浸过蜜的糖霜山楂，你也跟我说不够甜。
【他更偏爱苦涩的茶叶，对于我和怀明所热衷的食物不敢苟同。而他此刻的轻声细语只会徒添我心中难抑的凄清，像是刻意关照，我不希望这样，我倒更想他能如从前那般对我恶语相向，至少会有那么一恍惚的瞬间使我觉得，一切都没有变，而我不过是出宫顺路来到文丞相胡同拜谒我的兄长，然后在转出……今天没见到怀明。】
【我忽然很想问问他，那些在承乾宫无法安枕的夜晚，福珠隆阿你是否感同身受呢，在偌大的王邸，我们身受同一场烈火烹油的煎熬，他大约要更苦些，隶属于亲王的府邸迎受一场接着一场的打击，我们总在离别，捉不住一丝微弱光亮的年青人，亟待被岁月拉扯长成一个并不合格的大人】
：好，届时你让尼楚贺来宫里找我。
【我颔首，春天的风会吹散一切阴霾，在往后山高水遥的岁月里，母亲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宇宙里最原始的组成部分，重新构建成了其他事物。怀广公主窗台的一缕清风，书案上的一砚墨，冬至时的第一爿飘雪，她只是以亲人的身份消失，她离开了，却散落四周。福珠隆阿比我更早的堪悟这个道理，我们谁都不会忘记，她会变成心底最温暖的一块地方，永远与我的心血相连】
：这么特别？我尝尝。【但是请允许我再悲伤一会罢，一会就好】
【那颗糖果有别于从前吃过的那些，充盈口腔的有些莓果的气息，还有一种很古怪的……贝齿咬开柔软的内里，确信是我没吃过的东西】：这是什么味道，有些苦，但回味还挺甜。
【挑了挑眉，婉拒他的邀请】：不了不了，别到时候晚上小侄女不睡觉要闹，吵得我也没个安稳觉睡，那时我就得提一盏灯，满是怨念的在愚园晃悠，在你家骂你，未免太不人道主义了。

不要说浸过蜜，就是糖霜山楂本人也够甜到倒牙了。
【忽然抬手，去遮住了她的眼睛，手就这样虚挡在她的目光以前。】
【我忽然开始痛恨起爱新觉罗珠珠的这一双眼睛，它会令我比旁人更容易的读出某种意味，那种包含着太多感情的目光会令我如坐针毡，我再度经由她的眼睛曝露在这日光下。她的眼睛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陈述——或许是她是刻意的也未可知，她的眼睛在说一些与当下都无关由的真实话语，那目光过于纯粹赤裸，以至于忽然的令我无所适从。这并不与她本人契合，她好似忽然在景阳宫过身后忽然长大，那不是指某种成熟，而是忽然发悟了。】
【于是我同她说。】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我在收敛那些情绪——而当我刻意的去收敛它们时，原本无波无澜的湖水立刻化作汹涌的海浪同我袭来，那些碎片一样的回忆在脑海里回闪，就像利刃似的羽翼在空中蹁跹。我在这种短暂的激荡内迸发出了沉闷的苦笑，那是一种熟悉的无可奈何，而后被风湮灭，化作很虚无缥缈的叹息。】
好吃吗。【我问她时，已是风平浪静。】我就说了味道很怪，把他称作糖好像也有些唐突。
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在整宿整宿的闹觉了，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我不得不讲，血脉的力量是一种很神秘且有宗教意味的神圣感觉，我在失去母亲以后，会把那种情感过多的寄托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会感受到某种亏欠的弥补，她不会说话，也无法为担忧我，甚至只会弯曲眉眼笑着望向我，反而会令我感受到离奇的疗愈效果，变得放松快乐。我有时候望着她，就像穿过重叠的迷雾去回望我小时候，也会去想，那时我母亲的目光是怎样的呢，只是一种纯粹浓稠的思念与哀伤并没有关隘。】
你也不是第一回在我府上骂我，怎么如今肯顾忌起我的颜面了？真可怕，白眉赤眼的，你吃了谁的良心？【我站了起来。】你自己出来就好了，从前怎么出来，往后也怎么出来，非要我去请？
【从马保全手里接过披风，弯着腰望向那个不知所措的怀广公主，伸手把她的黄铜匣子扣上，我同她说。】吃个新鲜就罢了，给你揣了松子糖。
走，趁着怀明不在，我们去干一桩大事，等往后给她一个惊喜，唬她一大跳。

【轻轻遮去一片春光，在看不见他的时候，那双眼睛又悄然盈满悲伤，那是一种很难掩饰的情绪，在最亲的人面前，所有欲加的遮掩都是欲盖弥彰。就如同，我不必去看福珠隆阿的眼睛，就能轻而易举的明白他在想甚么，我们两个自同日降诞以来很少有能心平气和说话的场面，它需要某种契机，尽管我们都认为付出的代价太沉重】
【我没有应他，只是等候须臾，直至那只手从我眼前移开，他已如常坐在我对面。我们都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整收情绪，尽管竭尽全力的不想让人看见快要溢出的伤痛，我们曝露在天光下，脆弱的像件易碎制品。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接道】
：下次来的时候，让我也见见她。
【血脉是一种流淌在骨血里很神秘的牵引，它会变成一种生命的延续，总有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前赴后继的出现，他或许比起刻下我的处境，要轻松许多。我不是再说有谁对我不好的意思，只是会在某些很突兀的时刻，顺应本心的想起景阳宫的从前，然后想要同谁说过去，才惊觉故人皆远去。穿过重叠的宫墙去相见的亲人才会如约而候】
：去哪里？——【手里被揣了一把松子糖，刚想把它们理到怀兜里，人就已经被拉扯着带到了园外，披风还是走路时系上的，福珠隆阿将我带到文丞相胡同之外，我不解他的用意，也不愿意再漫无目的的走】
：你还没告诉我要去哪儿，这是……【四九城的胡同巷子七绕八拐，五步一座公主府，十步一座亲王府，我从路牌上明朗这条路的名字，只是不解其用意】：……中槐胡同？来这做什么呢？

好，下一回，让你见见她，趁着她还不会说话，免得叫你带坏了。【我忽然的……】
臊眉耷眼的干什么呢，谢道韫。【冲口而出，正是过往岁月。】
你同我来自然知晓。
【就在这一刻，好似果真因为卸掉沉闷，时光也重新开始眷顾在我的周生，忽然回到往昔，我站在慈宁宫旁的甬道同她说话，她打扮成谢道韫的模样，是绿云扰扰，梳晓鬟也，而藏在身后的手板心里全是秘密，那些秘密被我的一声呵斥重见天日，就像在昨天，就像仍在眼前。我不管不顾的拉着她在胡同口行走，先是小跑，而后变成奔跑，一直一直跑到文丞相胡同的最里面，从低声的浅笑直到变成毫无顾忌肆意的笑声，就像在热河我请她骑马不要闷在帐子你，就像拿熊唬她时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回到了属于我们最初最诚挚的少年时光。跨过界限，迈入棣属于中槐胡同的一部分。】
三千多条胡同你也知道这是哪儿？【我抬头望了望，发出“哦——”的恍然大悟。】原你识字呢，这是中槐胡同。
【紫禁城的王子皇孙就这样在胡同中穿行游走，披风被风灌满，撑出大片的弧度。一直跑到陌生的阿斯门才停止，门口守着一个垂手而立的小太监，他见到人来，这大约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光景，埋着头慌忙的打开了门，我同怀广就这样窜入了一座陌生的王府。】
快点。【我招呼喘着粗气的怀广公主。】
【这是一座不算荒废的宅邸，它大约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受到清扫，但的确因为没有主人的居住，仍不可避免的显露出了衰败的景致，花木也旧，但仍在绽放，只有一隅仍然有一排郁郁葱葱的老竹林，你放眼看去是干净整洁的旧时王府的面貌，我问她。】
这一处怎样，虽已在中槐胡同，可离文丞相胡同极近。
【是极近的，能供一路小跑而来。】
没了装饰，只靠着从前的骨架撑在这里，仍是一派的天家富贵——这是先武阳公主府后作了康亲王府，再然后几代人过去已经不可考究，如今正荒在这儿。

【那是我无法回望的年少时光，也是他的，我们都在凛冬的时候失去了最初的依靠，温说曾经葱茏。而我和他不同的是，我仍然困守那座孤城，日复一日的将自己锁进回忆里磋磨，一遍遍的回望属于景阳宫的好时光。我知道自己早晚能走出来，只是刻下…让我再伤怀一会罢，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怀明的公主府就在襄王府旁边，隶属于文丞相胡同，他能替我多照看她些……然后忽而不由分说的】
【当福珠隆阿牵着我不管不顾的在胡同巷内狂奔时，我只能看见他被风吹得猎猎的斗篷，还有自己纷扬的裙裾，丝毫不顾及我能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没有任何目的性的，只想带我离开这片胡同。我有一瞬的恍惚，周遭的石墙青瓦仿佛顷刻变成紫禁城的朱甍碧瓦，我仍旧是我，是他口中的小谢道韫，就回到最初的那寸光阴，他依旧是我又恼又爱的同胞兄长，在这段奔跑的距离，是他引我回溯一段过往，我们共同眷恋着的从前】
：停…停一停！
【甩开他的手，两手抵着前膝弯腰喘息，只感觉喉咙里都有一丝血腥气，干涩的不像话。我喘着气，缓了好久，这才皱眉直腰，我想这时候有一杯水就好，能让我缓过劲来】
：爱新觉罗训彧，你疯啦？好端端的跑那么快，我还能不知道这是中槐胡同？等等…中槐胡同？
【我们迈过一座修葺过但无人居住的王邸，虽有人会按时来清理，但久无人居住的萧条落败还是毫无遮掩的展示在我面前，他向我介绍曾经住在这里的一位位王孙，我终于听懂他的意思】
：你是说，往后倘若我有机会出宫，让我住在这里，和你还有怀明也能算是邻曲，福珠隆阿，上次额娘让你看图纸的时候，你早就想好了？

你是贵女，不可这样呼吸。
【怀广从来没有跑过这样远，在草原上都舍不得驰骋，极尽道家的收敛，像无欲无求的上善若水——但那是一张假面，不是骨子里的真实模样。】
【她赊住在天下最华美的牢笼，可在华美，父亲的家，终究不过是一座牢笼，拘不拘束不必细问，只看六宫加起来的那一大片，并上御花园一整日也就走尽了。你不可能在牢笼里奔跑不可能在牢笼里跳跃，你只能作一切一切符合牢笼的规行矩步，是贵女，带着锁链，披着恣意的皮却又笨重的行走。】
【我捧着肚子依在墙垣上嘲笑她，嘲笑这个毫无礼仪可言的怀广公主，她把所有的力气都架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呼气，头上的珠花钗环全都摇摇欲坠，要活了起来，眨眼间就能飞舞进春日的北京城，又像唐僧手里的九环锡杖，叮当作响一派。去拉她，往真正花园里进去。】
快起来，别这样喘，越喘气越少，会坏事。走——到园子里面去，那里留着一个茶炉，只怕炭烧尽了，茶也温了，正好享用。
你怎么知道这是中槐胡同，你又没来过。【我看像她，点了点头。】对，中槐胡同，胡同的中心有一颗茂密繁茂的老槐树，你从这里望去，它的枝也在檐角展露。
什么叫有机会，你要一辈子待在紫禁城？怀广，往前看，没有什么不好，不要只顾着躲。
【她说早就想好了，又重复的点了点头，缄默着认同，没有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