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见解超前
毫无疑问,仕宦家庭中的妇女,除了夫妻之间有诗酒风流的生活之外,有时所言并不仅仅限于“家事”,而是“时为天下画奇计”的国事。如丁玉如嫁给黄灿之后,不但跟她婆婆学唐诗,而且在与丈夫谈话之间,对明代“屯事”之坏颇有感慨。她曾经对丈夫说:
妾与子勠力经营,倘得金钱二十万,便当被阙上书,请淮南北间田垦万亩。好义者引而伸之,则粟贱而饷足,兵宿饱矣。然后仍举盐策,召商田塞下,如此则兵不增而饷自足,使后世称曰以民屯佐天子,盖虞孝懿女,实始为之死且目瞑矣。
这段夫妻间的“悄悄话”,尽管其言稍有夸饰,然销兵宅师,洒洒成议,其志良不可磨。作为一个女子,在家庭中不谈家事,却论国事。可见,明代妇女同样有着极强的参政意识,只是制度并不允许她们一展抱负与才能,只能在家庭中议论,有些甚至通过丈夫的行为以施展自己的抱负。
其实,丁玉如的政治见识乃至抱负,也是与她的家庭有关。自她嫁人黄家之后,其婆婆顾若璞,即为一个很有政治见解的妇女,所著《涌月轩稿》中,多经济理学大文,“率多经生所不能为者”。丁玉如的继母张姒音,也是相当有才学,曾撰写过《讨逆闯李自成檄》,词义激烈,读者如听易水歌声。
有些妇女不但在家庭中事无大小,处置得宜,而且在面临重大的利害关系时,也能决断大去就,矻然以身当之。这不仅体现了她们的政治远见,而且也是一般妇女甚至男子所难以做到的。
只可惜,清兵铁骑入关,以及随之而来的明清两朝易代鼎革,对妇女生活史造成很大的冲击,而其结果则是清初礼教秩序的重建。
在16世纪与17世纪的大部分时间,江南绅士和商人家庭的妇女不仅是文学、文化的消费者,而且是创造者。但自清初以后,妇女已被告诫不要阅读白话小说,不要看戏,不要在街上行走或者在公众场合男女混杂。
晚明妇女自我意识增强以及士大夫女性意识的改变所带来的妇女解放的一线光明,至清初已被理学的乌云遮盖得一无所有,妇女仍然落入礼教的重压之下。
女性的独立之路,至此开始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