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前指南:
佣园魔女梗
ooc✔，私设如山
文笔✘
如果一切可以接受那么☛

艾玛·伍兹是在一个阴郁的下雨天遇见那只黑猫的。
那只黑猫蹲在她小小的公寓楼梯间的一堆摇摇晃晃的废箱子上，高高竖起的尾巴向下滴着水珠，它黑色柔软的皮毛由于被雨打湿显得没有原本那么顺滑，但依旧在一片阴影中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到艾玛在明灭不定的昏黄灯光中向它试探着靠近，那双幽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缓缓眨了一下，却没有显露出敌意或是抗拒的样子。
“流浪猫？”艾玛在离那只黑猫半米远的距离站定后嘀咕一句，然后毫不在意地转身迈上楼梯。在她甩着湿漉漉的雨伞在口袋中摸索钥匙时，她无意间向后瞥了一眼——那只黑猫跟着她上了楼，此刻正安静地蹲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仿佛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黑猫仰起头与她视线相接，然后轻快地摇了摇尾巴。
“别跟过来。”艾玛向黑猫客气但坚决地摆了摆手，然后继续在口袋中寻找钥匙的所在——偏偏是这个时候，钥匙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凭她翻遍了身上所有能想到的角落都没能找到。
艾玛有些懊恼地呼了口气，出门前就应该更仔细地检查一下随身物品的……或许也可能是丢在学校的书桌里了。她烦躁地想着，将脊背贴着冰冷的铁门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她将脸埋进由双臂环起的狭小空间中，尽可能地瑟缩着将自己围成一座小小的孤岛。
这时一片带着湿润的雨汽的温暖皮毛贴上了她的膝盖，艾玛从臂弯中抬起头向外飞快地投向一瞥——那只黑猫不知何时跨过了他们之间的那一小段距离，此刻正亲昵地小幅度蹭着她的膝盖。注意到她试探性地向外摊开的手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踮起脚用头贴上了她冰凉的掌心。

——好温暖。艾玛感受着这份没来由的亲切有些微怔，明明漏风的楼道此刻冷的就像一座冰窖，这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让她几近落泪。
一切都糟糕透顶，从打工的便利店窗口透出来的微光，被雨水打湿的作业本和习题册，还有在漆黑一片的楼道中消失不见的钥匙。她开始为这些在他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啜泣，只是无论是拼命工作却只够勉强维持温饱的薪水，还是学校里只会打个照面彼此都冷漠相对的同学，又或是母亲离开时决然的背影，这些都是他人所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
当她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时，那只黑猫似乎有些无措地在她周围兜着圈子，最终还是安静地在紧挨着她身旁的位置盘成一团，那份难以忽视的灼热温度似乎起到了一部分作用，悲伤的少女渐渐停止哭泣，用手轻轻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你是被抛弃的吗？”她低声询问道，而她所询问的对象只是微眯着眼，安静地注视着一脸无奈的少女。
“我在想什么。”艾玛尴尬地觉得向猫提问的自己简直是可笑透顶。她在身后的背包里翻找了一阵，从里面取出一份凉透了的三明治递到黑猫眼前，“给，你是想要这个吧？”
那只黑猫在她的动作下终于起身，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走到艾玛面前，然后把毛茸茸的脑袋伸进背包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里面没有食物啦。”见它对那份食物不感兴趣，艾玛也就任凭它探出半个身子在自己的背包里翻翻找找，直到背包被它压倒在地，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散落一地。
“喂，你这家伙！”艾玛有些微恼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杂物，却发现黑猫的嘴里正叼着一个闪着银色金属光泽的小物件，那是她刚才苦苦寻找未果的公寓钥匙。
“哇哦。”艾玛小小的惊叹了一句，接过钥匙打开了房门，而那只黑猫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安静地抬着头注视着她。
“……所以，要和我一起回家吗？”鬼使神差地，她这样问道。
艾玛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经历，因此常常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这位新来的“客人”，好在这只不请自来的黑猫非常聪明，甚至达到了能听懂人话的程度。而且它坚持自力更生，几乎包揽了所有它能够自己解决的事务——艾玛甚至怀疑，如果它的爪子能够灵活到抓握重物，她甚至能在傍晚打工归来之时看到一只猫在家里拖地做饭。至于饮食方面，除了对她精心准备的牛奶和猫粮明确表示了抗拒，只要是艾玛能吃的食物，它全都来者不拒，胃口好到让艾玛觉得这只猫可能就是因为它吃得太多才会被人抛弃在外。

啊……这样想来，当初她为什么会选择把这只猫带回家呢？或许是它被雨淋湿后狼狈倔强的模样让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也是这样挺直着脊背默默地站在父亲的墓前，即使天黑后下起倾盆大雨也不肯离去，一直等到浑身湿透，分不清从脸颊旁流淌下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就那样固执地等待着，可是直到她的眼眶里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期待着的人也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所以，大概是在可怜自己吧。艾玛自嘲般轻笑一声，明明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再次回想起来心居然还没有麻木到感受不到情绪，这也是不够成熟的表现吗？
或许……她只是不想再这样难过了。
“好像又要下雨了。”因天气提前结束打工的艾玛皱眉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雨前的空气凝滞到让她感到窒息，由于今早出门前太过匆忙，她只来得及给家里那只呼呼大睡的黑猫留下食物便急匆匆地冲出门外，连伞都没来得及拿上。在这个偏僻阴冷的小城市，一年起码有六个月的时间在下雨，剩下的六个月时间下雪和冰雹——因此伞成了这个城市的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一成不变的平淡日常，从公寓到学校再到打工地点的三点一线，走在空荡荡的路面上的时候，她总会产生一种无处可去的茫然。正因为在这样的生活中没有值得期待的未来，所以才会格外讨厌明天的到来。
放任内心乱糟糟的想法像毛线团一样缠绕成一团乱麻，艾玛轻轻推开了公寓的大门——“我回来了。”
不过现在，至少在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门之前，总算是有一件值得期待的事了。

就在她怀着这样的心情走进自己熟悉的房间时，下一秒艾玛就被屋内的景象震惊到几乎难以挪动脚步。
究竟是哪里变了呢？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自己所熟悉的房间陈设，因为清洗过太多遍已经泛黄的白色窗帘、陈旧却摆放整齐的家具、铺着干净的绿色床单的单人床——一切都是自己离开时的样子，只有躺在床上沉睡的那个少年是一切违和感的源头。他棕色的头发妥帖地在脑后扎成一小束，身上还穿着就像是从一幅旧的画像或者童话书中走出来的奇怪复古装扮，萧瑟的秋风从未关紧的窗子中灌进来，吹起了屋内的窗帘，就在隔着窗帘的一片朦胧光影之间，她隐约看见少年头上那双毛茸茸的黑色的猫耳弹了一下，随后他缓缓睁开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艾玛一直觉得，自己家里的黑猫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蓝色眼瞳，她闲暇时间爱不释手地将它抱在怀中蹂躏时，它总会带着小小的抗拒用那双圆圆的猫眼无奈地瞅着她，而此时那双熟悉的蓝眼睛正因为少年刚睡醒而微眯着，但看到来人是她之后又睁大了一点，然后少年打了个呵欠就要再度睡过去。
艾玛呆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帅气少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拎起他的领口，看着少年悠悠醒转后有些含糊不清地向她吐出一句“早”，然后少女的尖叫声便响彻了整间卧室。

“怎么了？”少年有些不适地捂住耳朵，满脸写着因被吵醒而显得十分不满的表情，“啊……你回来了，好早。”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和艾玛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显然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但语气却透着一股熟络之感，就像二人已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了一般。
“你少来。”艾玛将试图向她靠近的少年推开，警惕的盯着少年的双眼询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被推开的少年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就是你邀请我进来的。”
“我才没有！”艾玛为了增加气势般大声否认道，“我是以为你是猫哎！要是我知道你是魔法生物……”
“这样啊。”少年只是盯着她的双眼平静地说道，“那你现在要赶我出去吗？”
说什么赶他出去……就像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而且说起来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家伙的家了？艾玛有些莫名其妙地想着，但是看着少年的尾巴和猫耳都有些沮丧地耷拉着，她还是没办法狠心把他赶到外面去。而且外面还下着大雨——她为自己的心软补充了一个稍显拙劣的借口。

“好吧，”她妥协地叹了口气，“这位魔物先生，你有名字吗？或者我能怎么称呼你？”
“奈布·萨贝达。叫我奈布就好。”少年闻言沉默了些许，语气有些僵硬地回答道。
“欸？”艾玛却感到十分惊讶，“和人类一样的名字吗？”
“对。”少年简洁地回答，心情似乎因为她的问题而有些不愉快。
“抱歉，因为我一直以为魔物不会有人类的名字……”艾玛感受到少年刻意的沉默，带着些许歉意地试图解释道。
“你想的没错，”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很快赞同了她的这一说法，“魔物大多以动物为前体，通常来讲不会取类似于人类的名字。”
而艾玛却敏锐的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一丝异样，“所以，这不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又抑或你就是那个特例？”
“后者吧。”少年面对她毫不隐讳的好奇心却很认真地解惑，在靠墙思索了一段时间后他补充道，“这是我身为人类时的名字。”
“人类也可以变成魔物吗？”对于他的这番话艾玛却感到更加震惊了，正当她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少年却以一种很快的速度靠近，她的脸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随后他温热的指关节在艾玛额头上猝不及防地轻轻一敲，“问题环节先到此为止，刚才我就想说了，你再不擦干身上的水会感冒。”

看着少年正欲离开房间的身影，艾玛感受到脸颊开始升腾起异常的温度——明明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只可爱的小黑猫，为什么以美少年的形态做这种引人遐想的动作……
“喂……奈布？”甩开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有些不适应的开口。
“嗯？”少年的背影一顿，在门口处微微侧过身，她注意到他的尾巴高高竖在身后，似乎因为被叫到名字而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个……我想提个建议。”她有些无所适从地别过脸去不想和少年对视，毕竟和陌生的少年——还是由自己带回家的黑猫变成的家伙——共处一室这种事果然还是很奇怪。
“说说看。”看着她略显局促的表情，奈布有些新奇地挑眉问道。
“你能变回去吗？”得到回应后，艾玛立刻非常期待地问道。
“……”听到这个请求少年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便向艾玛露出一个在她看来非常恶劣的笑容——“不能。”

从弥散在浴室内的舒适温暖的水雾中走出来后，艾玛一边擦着发梢滴落的水珠，一边有些恍惚地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她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就发生了巨变——而这些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在下雨天捡回来的那只奇怪的黑猫。
想到作为“万恶之源”的那个叫奈布·萨贝达的家伙，艾玛有些顾虑地打开了卧室的房门。她仔细环顾狭小的房间，床上空荡荡的——在以往的同一时间，她总能看到在她床上盘成毛茸茸一团等她回家的那个黑色的小小身影。不过这反倒让艾玛松了口气，在得知黑猫实际上是个看上去年纪和她相差不大的少年后，她实在很难再接受他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过，如果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呢？艾玛在庆幸之余又有些疑惑，当她走到外面的客厅——或者说是与之相连的玄关处，她很快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少年此刻正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旁，从餐盘中装着的食物所散发出的白色热气间看向她，“你不过来吃饭吗？”他轻拍身旁的空位，像已经与她相处多年般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

艾玛感觉得益于今晚自己受到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对于“自己养的黑猫变成人然后给自己做了晚餐”这件事，她虽然难以接受，却依旧能保持着相对平静的心情拉开椅子在少年的身旁不远处坐下，“……我以为猫是怕火的。”她半开玩笑地说。
“理论上是，”少年用叉子夹起盘中的食物放进嘴里，“但魔物毕竟和动物还是有些区别的。”
艾玛无可奈何地叉起一小块煎蛋，虽然盘子里黄澄澄的煎蛋煎得火候似乎刚刚好，但是一想到这个看上去很美味的食物是出自一只猫的手笔，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过为了不辜负少年的辛苦劳作，她还是将叉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嘴里。
滑嫩的煎蛋和舌尖接触后传来的美妙味道让她满足的惊叹了一声，艾玛有些惭愧地回想起奈布第一次吃到她做的饭时脸上浮现的复杂表情，充分体会到了每次给对方准备食物时他对自己糟糕的厨艺是有多么宽容。
正当她反思着自己平日里对自己家的黑猫是否过于苛刻时，少年已经解决掉了自己盘中的大半食物，然后慢悠悠地开口:“人类是不能变成魔物的，但有些特殊情况。”
看着艾玛隔着餐桌间的一段距离向他投来的疑惑视线，奈布简单解释道，“之前你问过的那个问题。”

“哦。”艾玛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的出于好奇的随口一问，有些惊讶于他对自己说过的话的上心程度，“你继续说。”
“魔女拥有将自己的小部分魔力分给动物，以此改造动物成为自己的使魔的能力。”说到这里少年眼中的眸光微沉，“我是被一个魔女变成现在的样子的。”虽说说着这样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少年的语气却平淡得让倾听的人感受不到多少怨气。
“额……人类也可以成为魔女的使魔吗？”艾玛有些犹疑地提出疑问，试图避开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
“理论上行不通。”奈布摇摇头，“但是改造我的那个魔女她成功了。”
“听上去……那是个非常恶劣的家伙。”艾玛不知道该对此作何评价，只是带着些许替他打抱不平的心情抱怨了一句。
而少年听到她的话却只是轻笑一声，“算是吧，但当时的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或者说，多亏了有她我才能活下来。”
“哦。”艾玛觉得此时餐桌上的气氛略有些凝重，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切着盘子中剩余的食物。

“那么你呢？”短暂的沉默过后，少年的话题却突然引到了她的身上，艾玛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什么？”
“你的经历又是什么样的呢？”奈布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别误会，我不是通过讲述自己的经历强迫交换你说些什么，”看着艾玛骤然变得警惕起来的目光，他低声解释道，“我只是……想要了解。”
“唔……我的话，没什么特别的。”背对着从头顶投射下来的昏暗光线，艾玛平静的表情笼罩在一层阴影中。“无非就是小时候母亲消失，父亲早逝，然后我一个人生存到现在，仅此而已。”
“枕头和毛毯我会收拾一下给你放到沙发上。”说完艾玛腾地站了起来，椅子随着她突然起身的动作在木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我想说的就这么多，现在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她的语气淡淡的，却压抑着某种深刻而即将爆发的情绪。
直到她转身走回房间后“嘭”的一声关上门之前，她都能感受到身后少年无言却不容忽视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如同死寂般的房间内，艾玛紧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身后散发着寒气的冰冷墙壁让她感到如同坠入回忆的深渊之中，她本以为自己再次说出自己过往的时候能够平静而释然，但少年的视线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她所有刻意塑造起的脆弱伪装。
“妈妈……你要去哪？”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回想起那个夜晚，母亲纤细而沉默的背影站在敞开的大门前，她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夹裹着吹来的寒风，“我要离开这里。”
“妈妈……？”年幼的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却绊倒在满地桌椅残片的狼藉之中，“……为什么？”

母亲听到了小艾玛倒地的声响，强迫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颤抖着声音回答，“对不起，艾玛。我没办法继续和你还有你父亲一起生活下去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妈妈！”她感受到母亲身上陌生而令人恐惧的决意，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因为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而再度摔倒，只能仓皇地不断喊着母亲，“是我又做错了吗？对不起，艾玛会乖乖的，艾玛不会再惹麻烦了，求你了妈妈，别走，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
“对不起，艾玛……你爸爸这种人就不该成家的……如果你是个正常的孩子就好了。”听着艾玛无助的哭叫声，母亲崩溃地捂住耳朵，逃一般地冲出门外，艾玛看着她决然而解脱的影子消失在门口照射进来的那片光里，独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坐在冰冷压抑的黑暗中。
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
爸爸……妈妈会回来吗？
爸爸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如果我是个正常的孩子，是不是你们就不会都离开我了？
过去……她讨厌回忆自己的过去，却深深沉溺其中无法挣脱。无论是糟糕透顶的过去也好，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也罢，全部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闭上眼紧紧捂住耳朵无声地呐喊着，仿佛这样就能摆脱那些紧紧缠绕着她过去的阴影一般。